替嫁豪门前我当众强吻了暗恋上司,结果他就是我豪门老公?
后来我被他扣住双手压在床上。
“抖什么?强吻我不是挺威风的吗?”
1
半个月前。
我当时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头发散乱,两眼无神。
紧接着我的富婆闺蜜秦臻臻推开了我的小办公室。
她裹了裹身上几十万的毛呢大衣,怒气冲冲地走到我办公桌前,啪一下拍了一摞纸在我面前。
是份合同,我直接看金额,八千万。
我猛地站起来。
“你家经济危机解决了?你要养我了?”
臻臻翻了个白眼。
“悦悦!老娘是被安排联姻了!!我爸想把我八千万卖了!
“我现在就撕了!谁爱嫁谁嫁!”
我疯了,八千万,她要撕了?
我一个尔康伸手:“别撕!我嫁!我想嫁!”
没想到臻臻立即变脸,欣喜若狂。
“对方说了,就完成个任务,谁嫁都行。
“来,现在就签,只要不离婚,八千万就是你的。”
我:?这年头,有钱人都这么会玩吗?
2
合同翻完,我决定签。
我缺钱,太缺了。
可要落笔时,心头跳出顾柏聿的脸。
手颤了颤。因为忙着赚钱,暗恋三年,一直都没有表白过。
这个字签下去,以后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有件事我想干很久了!
我猛地放下笔。
冲去总裁办公室。
雅致低调的黑木桌后的男人,五官英俊成熟,眉眼冷峻干练,山峰一般的鼻梁上架着一个银白半框眼镜,耸兀的喉结下方,深蓝织金线的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一直这么完美,冷静克制,禁欲内敛。
“何总监?”顾柏聿掀眸,看见我后,抿了下唇,“有事?”
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一把推开文件,探身扯过他的领带。
女土匪一般,强吻了上去。
触到他柔软温热的唇,我才发现自己好像不会亲。
不管了,我胡乱碾着。
男人瞳孔巨缩,呼吸渐渐粗重。
却没有回吻我。
我不甘心地用力又碾了两下。
没有回应。
男人的眸中只有震惊,没有喜悦。
我终于死心,跑了出去。
却看见门口一堆人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她们的沉默震耳欲聋。
只有李姐两手捧在脸下面:“强吻诶,何总监你好猛哦~”
拜托啊!
这群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脚上有消音器吗?
3我碎成两瓣的心因为社死,碎成了八瓣。
这时,人群被拨开,走出一个高挑白皙的女人。
顾柏聿的高级秘书,叶秘书。
她这个人清冷得很,跟公司所有人关系都很淡。
今天也是一样,她连热闹都不看,直接朝顾柏聿的办公室走。
我也匆匆往外走。
错身的时候,我却看到她很快地皱起眉,轻啧了一声。
这个距离,只有我能看到听到。
因为她这表现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我甚至怀疑我听错了。
想到传言她是顾柏聿大学时的白月光……我更觉得难堪。
加快脚步出了公司。
我发送了一条辞职信息。
然后很怂地把顾柏聿的社交软件和电话全拉黑了。
看着拉黑的界面,我倒是想起来三年前的初遇。
和今天一样的兵荒马乱。
那会儿,我所在的分公司面临裁员撤资,甚至可能合并到别的分公司去。
我不甘心,单枪匹马冲去总部,闯了总部大老板的办公室。
顾柏聿也在。
他整个人站在沙发前,随手一截就是男装时尚杂志的内页。
发型,衣服,领带,袖扣,鞋子,处处精致有讲究。
那时我抱着一堆文件,扑开大门,刘海乱飞,身后还跟了三个试图阻拦但跑不过我的秘书。
秘书们试图将我拉出去,眼看要抓住我了,我不管不顾地往门里一扑。
我以为会狼狈地摔倒地上,可我只是落入了一个清冽沉敛带着柚木气息的怀抱里。
我愣怔地抬头,被他那张深邃迷人的帅脸晃了眼。
但就一眼,我还记得正事,从怀里跳起身,将秘书们推出去,反锁大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大老板满脸惊愕。
顾柏聿却挑眉,眼里泛上浓浓的兴味。
我快速向大老板讲明了来意。
他刚要摇头。
但一旁的顾柏聿却突然开了口:“顾总,能闯进你办公室的人可不多,不听一听?”
大老板惊奇地看了他一眼,再看向我时,改了主意:“你有三分钟。”
我早有准备,递上清晰明了的表格,清楚论述分公司的前景,挑重点说明我同销售总监等商议好的发展思路,又立下未来五年增长几个小目标的军令状。
大老板只沉吟了一秒:“三个月,我要看到初步成效。”
我当即见缝插针,保住了原定的预算。
顾柏聿转身给大老板递上一杯水,居然伸手在背后给我竖了大拇指。
我扑哧笑了,这个人,似乎不像表面所见的这般冷淡。
一周后,顾柏聿如同财神爷降世,空降分公司总裁。
重点是!带着更多的预算。
之后大家一起拼死拼活努力了半年,保住了分公司。
再之后,业绩越做越好,他亲自提拔我为财务总监。
我那总是不如意的人生,自他出现后,也有变好一点点。
他就好像是我的幸运星。
只是,我鼓起勇气地倾力一吻,是对星星的冒犯。
我在心里默默说了再见。
当晚,简陋的新婚夜,我将自己灌得烂醉。
然后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匆匆推开门进来。
我惊掉下巴。
怎么会是他??
4“顾柏聿!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惊慌失措。
“你觉得呢?”顾柏聿脱下西服外套,歪头摘下手表放在桌上。
“是,我强吻你是我不对!”
我眼泪一抹心一横,“亲都亲了,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
“亲回来?”顾柏聿挑眉,迈开长腿走近我,慢悠悠道,“何总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我能怎么办?”我突然就崩溃了。
放下酒瓶冲到他面前,呜呜哭着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悲惨地解释:“我是有苦衷的呜呜呜……”
顾柏聿牢牢接住了我,微烫的体温混着好闻的味道。
我哭着哭着还捻起他领带擦了擦眼泪。
“怎么还哭了?强吻我的时候,不是可厉害了?”顾柏聿弯起食指,轻轻沾掉我的眼泪,“把我删了,电话也不接,就在这里喝闷酒?”
他说的话我糨糊一样的脑子有些
反应不过来。
我只觉得,他指尖好暖,声音也好温柔。
可我,我这个可恶的女人,却要为了钱,放弃自己暗恋三年的男人,嫁给别人!
我心中更加悲切,眼泪又接着掉:“不亲你就快走吧!我老公你惹不起的,趁他还没回来你赶紧离开!”
顾柏聿叹口气,忍了又忍,随而轻扣起我下巴让我抬头看着他。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你老公?”
我哽住了,眼里包着眼泪将坠未坠,手撑着他胸口的丝绒西服口袋直起身。
一秒后,我坚强地擦掉眼泪,专业地分析着真相。
“不可能,因为我是你的财务总监,整个公司的现金流就两亿,你怎么拿得出八千万做彩礼?”
空气有整整两秒的死寂。
但我很自信,三季度的财务报表我半个月前刚复核完。
在这个房间,没人比我更懂财务。
“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顾柏聿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气极反笑。
“行,何、总、监。”
他一字一顿,扣起我下巴,鸦羽般的睫毛轻颤,陌生的情愫在其间流转,性感的声音因为低哑更加磁性惑人。
“那我们,偷个情?”
5
我咕嘟咽了咽口水。
看着他红润的唇,我趴在他胸口的手都发软。
只是……
那笔彩礼对我太重要,容不得任何差池。
我为难地推开他。
“我有老公了,婉拒了哈。”
顾柏聿好笑:“还挺有原则。”
“那当然。”我吸了吸鼻子。
但下一秒,我眼泪又滴滴答答往外掉,悲伤又认真地叮嘱他。
“以后我就是你得不到的女人了。
“你别忘了我。”
顾柏聿头疼地扶额,甚至浅笑出了声。
“初悦,那可是我的初吻。
“忘不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放心了,困意袭来,我眷恋地靠进他怀里,嘟囔:“最后再抱一下。”
“睡吧。”
低醇的声音柔和地驱散了我的不安焦灼。
再睁眼,眼前一厘米,是两大块蜜色胸肌。
大、且结实、且漂亮。
很炸裂。我伸手戳了戳。
“醒了?”
头顶传来沙哑磁性的声音。
嗯?这么耳熟?
我缓缓视线上移,看清了男人的脸。
顾、柏、聿?
起猛了,绝对起猛了。
我“歘”地缩回手。
紧接着,脑子里闪过一些酒后发疯的片段。
我慌张地坐起来,发现我的衣服被换了。
我一把掀开被子,男人只穿着睡裤,赤裸的上半身,零星有几个红点。
完了,我闯大祸了。
正抓狂,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老公回来了?
我要被抓奸在床了?
不行!
我一个伸手,麻利地将顾柏聿从床上拉起来。
他眸子透着迷茫不解,但仍然由着我拽着,乖顺地跟我走到衣柜,在外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男人,此刻却只有早醒的困倦和没有理由的乖巧。
这模样看得我心里狠狠一软。
我定了定神,毅然决然地将他推进了衣柜:“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别出声!”
柜子里的顾柏聿:“??”
刚转个身,手腕一紧,我也被拉进了柜子里。
“何初悦!”男人咬牙,“真把我当奸夫了是吧?”
6
昏暗狭窄的空间里,我几乎全贴在他身上。因为被拉进来,没站稳,我两手就跟会定位一样,撑在了他的胸肌上。
手下触感微热,微硬。
我盯着胸肌,喉咙发紧,说话都结结巴巴。
“有,有什么话,出,出去说。”
但显然脸色通红,极力往后缩的我在顾柏聿看来,是害羞了。
他呵一声气笑了。
“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咽了咽口水,没好意思澄清。
这空间,这距离,我脑子里是无数带颜色的片段。
我怕我饿狼扑食。
房门被敲响。
“悦悦~起床了吗?”
是臻臻的声音!
我如蒙大赦,赶紧申请:“我,我去开门。”
顾柏聿哼了一声,放开了我。
迅速打开房门,是捧着一束鲜花的臻臻。
“新婚快乐!”
串联起昨晚到现在的事儿,再傻我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我凑近她耳边问:“你联姻对象,是不是叫顾柏聿
?”
臻臻点点头。
一瞬间,巨大的快乐席卷我全身,我感觉脑子里心里炸开无数朵烟花。
妈妈,天上真的会掉馅饼诶!
臻臻冲我挤眉弄眼:“昨晚,感觉怎么样?”
烟花一下就冷了。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我求救般抓紧臻臻,摇了摇头。
“什么?”臻臻发出惊天尖叫,“他大树挂辣椒?
“无语了,姐们儿对不住你。
“你放心,姐立马从库里挑几个合适的小鲜肉,什么时候你需要,我直接送你床上来。”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生怕里间的顾柏聿听到。
但已经晚了。
身后传来男人凉凉的声音。
“说我不行?”
我硬着头皮回头,看见已经穿好了衣服,西装革履的男人。
他视线掠过臻臻,定住在我脸上,脸色再冷一分:“找小鲜肉?”
我拼命摇头:“不找!绝对不找!”
他揽过我的肩膀,将我拉到他怀里。
房门口瞬间成我俩和臻臻的分割线。
顾柏聿握紧了门把手:“秦小姐,只能下次再招待你了。”
“我得和太太……”他看了看我,加重了后五个字,“培养下感情。”
“呵呵……您忙,您忙。”
臻臻麻溜就走。
我两眼飘忽,也想溜。
顾柏聿直接就关上了房门。
“太太,我有必要澄清一下。
“昨晚上,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他慢慢解着方才穿得一丝不苟的衬衣,此刻的模样活活一个斯文败类。
“但现在,我不介意证明一下。”
7
证明……
我秒懂了。
想我虽然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可我没有任何实操经验啊!!
换句话说,我怂了。
我颤巍巍往后退,直到小腿撞到床沿,男人也逼近到了我眼前。
他揽过我的腰。
我有些站不稳,腿一软,朝下跌坐了下去。
他随着我一起倒下。
我紧张得心狂跳。
“滴
”一声,不知道他伸手按了什么。
窗帘自动关合。
光线一点点压缩,男人深邃好看的五官渐渐隐在昏暗里。
视线被剥夺,我忽然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夏季衣料实在太薄了。
我穿了,也好似没穿……
他扣住我的双手,唇凑近我的唇边,却停住了。
在、在等什么……
我浑身轻颤了起来。
“抖什么?”他轻笑,“在公司不是挺威风。”
意识到他是在调侃我强吻他,我羞得浑身都要烧起来了。
想要推开他,可完全没力气。
昏暗罩下来。
炙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我在这场缠绵里陷落。
唇上忽然一轻,我迷茫地睁眼。
顾柏聿喘着气,缓和了呼吸后,接通了手里的电话。
方才还压在我身上的男人,起了身,体面冷静的仿佛刚才的热烈是场幻梦。
“我到了,你还有多久?”我听到电话那头,女人声音温柔好听。
顾柏聿扣好了最后一颗扣子,温声回:“很快。
“初悦,你先休息。
“我有个重要的约。”
他匆匆走了。
8
我平躺在床上没有动。
急促的欲望慢慢平息了。
手机突然叮咚几声,我拿起来一看。
是公司李姐。
“前线汇报!”
“从昨天到现在,你和顾总的二三事,已经传出了 个版本。
“经过我们集体分析,顾总这朵高山雪莲不好追,你做好攻坚战的准备吧。”
我能说,不用追了,已经是他老婆了吗?
“但是初悦,你有个很强劲的对手!”李姐话音一转,“就是叶秘书。”
想到昨天那声“啧”,我笑容渐收。
指尖打打删删,最后还是没忍住发出去了。
“李姐,顾总真的追过叶秘书吗?”
“真的,绝对保真。”李姐神神秘秘,“公司有人明里暗里跟叶秘书打探过,叶秘书招架不住,承认了。但她立马找补,说都是大学时候的事儿了,闹着玩的。”
她发来一张图片,然后是很多个感叹号!
“有图有真相。”我点开。
一个咖啡厅,男人怒气冲冲地
拽着女人的手臂,女人红着眼睛,因为手上的拉拽,即将跌入男人的怀里。
不难认出,照片里是顾柏聿和叶秘书。
年纪看着,比现在小七八岁。
应该……就是大学时候。
我心落了下去。
这照片看上去,妥妥一个爱而不得强取豪夺的戏码。
前线李姐还在播报。
“我觉得,叶秘书就是怕顾总没面子才这么说。
“再说了,顾总空降之前,叶秘书就跟在他身边了,空降之后,叶秘书居然也愿意跟过来。
“指不定,叶秘书现在对顾总,也有点意思。”
我随便回复了个表情包,放下了手机。
方才电话里,正是叶秘书。
按照我对顾柏聿的了解,如果是公司的事儿,他直接跟我说。
但他说的是有约。
而且……当时我们都快要……
他竟然能抽身就走。
我心里不可抑制地胡乱猜测。
他是不是,因为没追到自己心爱的女孩子,所以跟谁结婚都无所谓?
心里猫抓一样,好想问清楚。
可似乎是老天想让我看清自己的位置。
我的账户,到账了五百万。
提醒着我,我们的婚姻,原本就是一场交易。
拿钱办事,我该摆好自己的位置。毕竟,他需要一个妻子。
而我,必须要那笔钱。
来救我妈的命。
9
下午我去了我妈那。
昨天我骗她去出差了,叫了护工阿姨过来守着。
到了院子外面,看见她在浇花。
一个人絮絮叨叨的。
“这朵开得好,悦悦看见肯定喜欢。
“咦,这两天都在给你浇水啊,怎么长得皱巴巴的?”
我瞧着,没忍住笑出声。
我妈立马定位到了我。
“站那傻笑什么,过来帮忙。”
我嘻嘻哈哈地过去。
浇完一圈水,护工阿姨把晚饭也做好了。
吃到一半,我妈突然说。
“隔壁王姨说给你介绍个对象,我等下把照片发你看看。”
“咳咳咳……”我一口汤差点呛进鼻子里。
“妈!前年我都说了,你就别操心这些事了,缘分到了,自然就处着了
。”
我心虚得很。
打死我也不敢说,我已经偷偷结婚了啊!
我怕她心脏受不住。
“你也知道是前年!你这都老大不小了,连个男朋友也没有,相亲你也不同意,你皇帝不急我个太监急的冒烟!”我妈筷子一放,火也起来了,“你这样,要是我……”
她顿了顿:“我怎么放心得了?”我放下勺子,瞪红了眼睛,倔强道:“你不放心你就天天看着我,不就行了吗?”
我妈瞧着我这模样,不说话了。
之后我们默契地不再提。
吃完当晚我就在家睡了,给顾柏聿发了个消息,他却没有任何回复。
我低落了一下,刷着手机消化情绪。
这一刷就刷到了十二点半,突然听到门外有拖鞋声。
我妈来了!
刻进基因的恐惧,让我立即摁熄手机,迅速塞进枕头下,然后歪头。
睡了。
我妈打开门,看我睡了,嘟囔着我浪费电,给我把台灯关了。
但却站着没走。
一会儿,走我床前坐下了。
她轻轻把我的手塞进被子里。
我专心装睡呢,我妈冷不丁骂我一句。
“死丫头,一点不听话!”
我:??
我妈叹口气。
“我这个病,不知道哪天,人就没了。
“我就是不放心你。”
她声音渐渐哽咽,一下一下摸我的头。
“我的乖乖女儿。”她哽咽的声音,听起来似欣慰似喟叹,“这么成器,还这么懂事。
“是妈不争气……拖累了你。”
黑暗中,我无声流着眼泪,用尽所有的力气,克制着喉头的颤抖。
她安静地看了我一会儿,轻轻带上门离开。
我埋头进被子,困兽呜咽。她怎么会是我的拖累。
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10
九岁那年,我爸出车祸死了。
我妈一个人打两份工,供我上学。
我去拿录取通知书那天,她累倒了。
检查出来我妈有心脏病。
医生说,现在还不算严重,但是恶化下去有猝死的风险。
之后要长期吃药,要注意休养,不能累着。
那晚我攥着理想大学的通
知书,嚎啕大哭。
我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不公,为什么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我妈这么些年,一个人带着我,既要忍受流言蜚语,还要忍受身体上的劳累。
我拼命地学习,终于考了个好大学。
我想着,大学我可以做兼职,拿奖学金,等我毕业了,工作了,就能挣更多钱了!
我以为,天道酬勤,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直到疾病,轻易地压垮了一个母亲。
那年十八岁的何初悦,哭完眼泪一抹,跟妈说,不读了,我去打工。
妈刚醒,人还虚着,一巴掌打在我胳膊上。
她说:“何初悦你翅膀硬了是吧?敢不读书,老娘打死你!”
我也犟,我当场就把录取通知书撕了。
我妈比我脾气还大,指着我说不出话,手气得直哆嗦,心率监测仪滴滴滴直叫。
一群医生护士冲进来,我吓得脸发白,大喊:“我读,我读,我读!”
11
我妈渐渐缓过来了。我俩各退一步,我读书,学费贷款,生活费我自己挣。
她不许再上班了。
这么些年,就这样相互支撑着过来了。
的确辛苦,可是妈妈在我身边,我就觉得满足。
可半年前,毫无预兆地,她又晕倒了。
我无比庆幸,那天是周末,我在家。
立马打了 120,将她送到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恶化了。
根治的手段是心脏移植。
最少要准备 200 万,还得等匹配到心脏。
最坏的情况是,如果没有匹配到心脏,人却休克了,那几乎宣告死亡。
命运多么残酷。
但二十六岁的何初悦,早已习惯了命运的不偏爱。
这一次我没有再哭。
我让医院开始申请匹配心脏,然后兼职找活儿干,想尽各种办法挣钱。
直到臻臻向我递来那份联姻合同。
.……
想着从前的事,哭累了,我渐渐睡着。
梦到我妈被送去抢救,可心脏却没有送到。
我跪下哭哭哀求医生,医生却说他们也无能为力。
周遭渐渐消失成一片浓雾,我孤立无援地在雾中找我妈。
心中恐慌弥漫,我拼命地喊她,却始终没
有回应。
“妈!”
我猛地睁眼,从梦中惊醒。抹了把脸,全是眼泪。
心有余悸。
“哎哟,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
门外,传来我妈爽朗的笑声。
我心沉进肚子里,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打开房门,却看见我妈亲热地拉着顾柏聿,喜笑颜开地坐在沙发上拉家常。
我:??
这个男人的出场方式,怎么总是这么炸裂。
12
我一把将顾柏聿拉进我房间。
强行忽略了我妈那在我俩身上滴溜溜转的眼神儿。
“你怎么来了?
“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家?”
我压低声音问。
他抿了抿唇,眸中似乎有些……委屈?
“抱歉,我问了秦小姐。可你打电话打不通,微信也把我拉黑了。”他眉头微蹙,眼睛垂下来,“我只能来找你。”
他解释完不算,还打开手机,递给我看,极力想要证明。
我略扫一眼,满屏的红色感叹号和“您的消息已被拒收。”
一开始是焦急地问我在哪,后面又自言自语说知道我在哪了。
我眼尖地看到,最后一行,躺着一个孤零零的“晚安,好梦。”
这是顾柏聿的习惯。
三年的共事,业务繁忙到周末他也会问我几句工作的事儿。
聊天结束后,他会礼貌地说一声“晚安,好梦。”
只是没想到,纵然知道收不到回音,他竟然……也是给我发了?
有风拂过我的心海,荡起了些涟漪。我跟自己说,别多想。
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没事没事,不用跟我解释的。”我尽力扯起一个笑,若无其事道,“我现在把你拉出来。”
顾柏聿忽然安静了。
他伸手抚起我的脑袋,然后微微弯腰,视线同我平齐,认真地问我:“初悦,你不开心,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眼里是极度的坦诚,好似世间万物都不重要,他只专注地等待我的答案。
一瞬间,我差点将所有都倾诉。
可就这么望着他,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顾柏聿叹了口气,温柔的摸了摸我的脑袋,嗓音无奈:“虽然不知道错在哪了,但一定是我错了。请原谅我
。”
他执起我的手,眼睛明亮柔软,像哄一个孩子般:“初悦,你不要憋在心里,让我也分担你的情绪,好吗?”
我心里叹口气。
经过这么些年的搓磨,我其实已经很习惯独自消化情绪了。
困难和窘境从来都只让我更坚强。
可是顾柏聿,你说你想要分担我的情绪。
我实在无法克制自己,不动容。
或许,可以试一试,如果你愿意不将这场婚姻当作一场交易。
我抽回手,去拿手机,我想找出那张照片,解答心底的疑惑。
“叮咚”一声,收到一条短信,看完我面色一白。
公司工作群里,一条大剌剌的消息。
“何女士,总部收到匿名举报,你涉嫌职场性骚扰,已将你停职处理,请上午十点来公司,配合调查。”
13
顾柏聿冷下脸:“初悦,我来处理。”
我思索了下,还是摇摇头:“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妥,我去解释。”
“我和你一起。”顾柏聿拎过我刚要挎上肩的包,坚持。我点点头,因为着急,马上和顾柏聿开车到公司。
群里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个误会必须尽快澄清。
但一码归一码,总部将消息发在工作群的这个行为,我也一定会追究!
到了公司,等在会议室的,却只有叶秘书。
她今日一反常态,穿了一身黑色西服,整个人显得凌厉冷漠。
但即便凌厉,仍然是美丽的。
她转身看见顾柏聿,冰雪像是融化了,是她在独独在他面前才会有的,一贯的柔和优雅。
“顾总,总部工作人员在隔壁会议室,他们想先向你了解情况。”
“至于何总监。”她顿了顿,“总部让她现在这里等着。”
顾柏聿点点头,显然认可这样的安排。
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眼神,他便走了。
等他出门,叶秘书的冰又给冻上了。
她踏着高跟鞋过来,本就高挑的身高更显气势逼人。
“何总监,方才为避免你难堪,我并没有直说。
“其实总部希望调查问话同步进行,以保证真实性。”
“所以接下来。”她翻开文件夹,声音冷淡,“希望你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皱了皱眉,感觉有些奇怪,为什么是她来问我?
可是想想,除开顾柏聿,好像也只有她的身份合适。
我坐下,“嗯”了一声。
她没有寒暄,看都没看我一眼,看着文件夹,声音如同审问:“何总监,你的这种行为是在勾引、诱惑或暗示顾总吗?”
“不是,绝对不是。”我斩钉截铁。
她抬头,流露出一种不耐烦的蔑视。
“说实话,行吗?”她“啪”地合上文件夹,摔在桌上,“你这样的,我见过很多,处理过的更多。
“你这样,工作没法开展,顾总也会很困扰,懂吗?
“那我再问一遍,你是否……”叶秘书这样轻慢强势的态度让我鬼火冒。
“等等!”我忍不住打断她,“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这事儿顾总也会跟总部解释清楚。”
她皱眉:“顾总会解释?你跟顾总什么关系?他凭什么给你解释?”
“我们……”
刚脱口而出,我反应过来,顾柏聿是否同意公开,我并不清楚。
目前我只能先保密。
我一口气堵在胸口,没好气道:“关你屁事,我要求换人调查!”
哪有这样问话的!
长呼几口气,我让自己消消气儿,安慰自己,等顾柏聿那边结束就能真相大白了。
叶秘书看着我轻嗤一声,极度傲慢地从上到下的扫视我一圈。
一副看透却不揭破的模样。
她身子靠回椅子后背,讽刺道:“昨天销售部本来约佳行的陈总吃个饭,结果人家陈总听说你不去,推了。非得等你在场,他再去。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儿不需要我点破吧。”
她冷笑,“我奉劝你一句,身体能换来的,都长久不了。”
14
我气炸了!
再也忍不了了!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叶秘书下意识皱眉。
讲道理是没用的,我直接开始输出。
“哦,你又懂了?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开始造谣是吗?你这嘴腌了几年啊这么味儿?底下那玩意儿没用也不能用嘴拉呀?我瞅着你个子挺高感情脖子以上真是用来凑数的,脑浆搅匀了再跟我说话行吗?”
噼里啪啦说完,就看见叶秘书居然眼眶红了。
她吸了吸鼻子,微微低头:“何总监,人身攻击就过分了吧。”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低垂着白皙的脖颈。
显得脆弱又可怜。我无语啊,什么牌儿的垃圾袋啊?这么能装?
“过分?你刚才不过分呗?你别给我来这套,我就骂你了,我不仅骂你,我还刻你碑上。”
我说完,气愤地转身离开。
却看到我身后站着,不知道听了多久的顾柏聿。
叶秘书款款站起身,眼眶通红,轻声喊他:“顾总……”
眼神欲说还休,无辜委屈。
我气笑了,难怪,难怪呢。
川剧变脸的大师,在这里。
免费看表演呢,我赚了。
大爷的!
我的火要冲到天灵盖了!
我现在就想掀翻一切,然后狠狠发泄一通!
只要顾柏聿怜惜她,哪怕一丁点。
我立马……
我忽然僵住了。
我能怎么样呢?
我需要钱,我什么都不能做。
清晰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另一种,觉得自己无能的愤怒,几乎烧光了我的理智。
我偏转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要冷静,不要以小失大。
“叶秘书。”
听到顾柏聿先说出这个名字,我心口一刺。
“请你立马道歉!”
什么?
我抬头看向男人,他满脸寒意,大踏步走过来。然后将我揽进怀里,语气是我三年都没见过的疾言厉色。
“请你立马跟我的太太道歉!”
“顾总!是她骂我!”叶秘书不忿地脱口而出,然后不可置信,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不确定道,“太太?”
顾柏聿没再跟她多说,眼神像是冰箭,掏出手机往公司群发了个消息。
“五分钟后,所有人开会,不在公司的线上参会。”
发完他拉起我的手,温声哄着:“不气了,我们先去会议室。”
我蒙蒙地点头,跟着他走。
路上,顾柏聿认真的问我:“刚才叶秘书说了什么?”
我愕然:“你不知道?”
“嗯,我进来的时候,只听到你在骂她。”
我忽然反应过来,是哦,难怪叶秘书敢装无辜。
也就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无条件地相信了我?
我怔怔地讲了叶秘
书的话。
顾柏聿的眼里一点点染上戾气。
眼看到了会议室,看到里头人影憧憧,我下意识抽出手。
顾柏聿却紧紧攥住,没给我这个机会。
他不容抗拒地拉着我,走进会议室。
在全同事的目光注视下,不闪不避地带我走到最前面的中心位。
他拉开椅子,让我坐下。
我硬着头皮坐了。
所有人一言不发,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是“什么情况?”
顾柏聿站在我身边,伸手打开扩音话筒,一本正经道。
“关于有人举报何总监职场性骚扰一事,在此我说明一下。”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顾柏聿伸手揽住我的肩,不遮不掩,言行坦荡。
“我同何总监,是夫妻关系。亲吻出自双方意愿,不存在性骚扰。”
我:!!
一瞬间,听取哇声一片。
声浪像气波一般冲击过来,我手指脚趾全都攥紧了。
天爷啊,他愿意公开我很开心。
可他公开得也太炸裂了吧!
15
“散会。”
顾柏聿说完,关掉扩音话筒,牵着我的手,长腿走出一种嚣张的气势,旁若无人的再次穿过人群。
同事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流得都快要擦出火了,却没人敢说话。
我又接受了一次注目礼。
看着他的侧脸,我心里忍不住哇哦了一声。
芥末帅吗?
又回到会议室,叶秘书烦躁地扶着额,她身边站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她不耐烦地发脾气:“会开完了,我也看了,可以走了吧!”
顾柏聿冷冷道:“没跟初悦道歉之前,你哪也去不了。”
叶秘书骤然抬头,她眼睛里迅速浮出泪水。
“我有说错吗?你不就是被她的身体引诱了吗?”
她执着问道:“不然,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回吻她?
“阿聿,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我不自觉放慢呼吸,也期待着答案。
“首先,我对你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从来,没有。
“其次,阿聿这两个字不是你该叫的。
“至于你说的我没有回应,是因为,面对喜欢的人,我没有办法从容,甚至是……思考。“我不是不想,而
是不敢。”
顾柏聿每说一句,手就会握得紧一点。
“最后,道歉。”
叶秘书死咬着唇,僵持许久。
终于,惨白着脸,憋屈地冲我说了句“对不起”就怨恨地跑走了。
而我,在顾柏聿开口第一句后就彻底傻在原地。
人走光了。
顾柏聿还是没有转过身,仍旧保持着背对我。
我悄悄看他,却看到他耳尖通红,甚至蔓延到了脖子上。
安静的气氛中,我心口升起一种又烫又痒的快意,嘴角好像是挂了氢气球,一直往上飞。
我轻轻晃了晃我们俩紧紧相牵的手:“喂,你抓太紧了。”
他手松了些,转过身,放弃挣扎般,坦诚道:“怕你跑了。”
我脸上飞上热意,惊奇地瞪大眼睛:“我都强吻你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初悦,你亲完就跑,还拉黑我……”他满眼幽怨,“我怎么敢确认,你是图色,还是……图我这个人。”
嘿,他还真有自知之明。
“我很抱歉给你的告白如此草率,但是我不希望你受委屈,也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误会。”他说完,眼里一片赤诚,却又没忍住叹口气,轻晃了晃我的手,“告白仪式我正在筹备,你可以假装没听到吗?”
我听着,喜滋滋的,拼命抿住要挣脱地心引力飞上天的嘴角,扭捏地点了点头。
“那,这是什么?”我掏出手机,忙不迭找出照片,举到他面前。
他看清后,疑惑着喃喃:“怎么会有照片……”
说完,过了两秒,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照片的内容容易让人误会。
忙开口解释。
“这是大学时,一个男的想对叶秘书动手动脚,被我发现了,我将她拉开了。
“任何一个女生在那里,我都绝不会坐视不管。
“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会恰巧被拍下来。”他摩挲着手机,银丝眼镜框划过冷光,声音微寒,“照片又是怎么传到了你这里。”
听他的意思,这件事不对劲?
“初悦,这件事交给我。”
我点点头。
想到最后一个想问的事儿,有点开不了口。
但我不想心里留个刺,低头晃了晃他的袖子,小声道:
“那昨天,你为什么跟叶秘书走了,明明我们都……都那样了。”
顾
柏聿无奈地笑出声:“我的确有约,她只是帮我去接人。”
“况且我那时起身就走。”他深吸了口气,凑近我后,伸手掌住我的腰,“是因为……”
他眼里染上晦暗,第一次向我展露强势的进攻性。
“那点时间,实在不够用。”
“唰”一下我脸红透了。
此生不愿做秒懂女孩。
16
顾柏聿很快调查清楚了。
匿名举报者就是她,发在工作群里的消息是她趁着总部调查人员不在,拉其中一人进群发完后秒退群。
目的就是扩散谣言,搞臭我的名声,逼我主动走。
之前在公司,他追过叶秘书的流言,全都是叶秘书自己放出去的。
至于照片,也是叶秘书当时准备好的人拍的。
那个人一直对叶秘书动手动脚是事实,因此叶秘书准备利用顾柏聿的正义感来解决这个人,同时得到一个靠近他的机会。
顾柏聿将叶秘书辞退了,但是叶秘书却不接受这个现实,一直没来公司收拾东西。
人事直接让人将东西收拾去了杂物间。
而这个炸裂的男人顾柏聿,这次的处理同样不负所望。
原本我觉得,我知道他追叶秘书这事儿是假的就行了。但他不允许。
他直接在整个公司群发了一张律师函,内容大致就是关于叶秘书散播的不实言论均系造谣,如再有人传播,本人将采取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名誉。
再附了一份起诉状,对象是叶秘书。
这套组合拳咣咣打下去,工作群一溜烟儿地收到后,安静了整整三天。
那些传言,人间蒸发。
而我,因为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八卦的同事们,在我妈家赖了一周,不肯去公司。
于是,他找上了门。
还带来了最好的消息——心脏匹配到了。
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动用资源解决这件事。
我猛地扑倒他怀里,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为了感谢他,我妈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油焖大虾。
我吃得不亦乐乎,都没空说话了,正咔吧咔吧剥壳呢,一个小盘子放到我面前。
瓷白的盘子上,堆着五六个虾尾。
我愣愣地看过去,顾柏聿修长好看的手正利落地剥完一个虾壳,将虾尾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见我看着他
,他下巴点点盘子,眼睛微弯。
“吃吧,我给你剥。”
桌对面的我妈一脸姨母笑,偏偏还在这假客气:“哎哟,小顾,别惯着她,你吃你吃。”
“不碍事,我剥的快。”他从善如流地擦擦手,又舀了碗汤给我妈,“伯母,您也吃。”
“诶好好,谢谢小顾了。”
我妈喝得甜滋滋的,就好像这不是汤,这是蜜。
“小顾啊,你也就比我们悦悦大了两岁,应该也还没结婚吧?”
“不……”顾柏聿突然坐得板正,一副要认真解释的模样。
我猛地咳了一声。
“不……急。”顾柏聿慢悠悠拐个弯,救回来了。我妈“噢”了一声,眼神来回瞟,似笑非笑的。
但也没说什么。
我松了口气,方才顾柏聿挺自然的,应该没发现。
我想等我妈做完心脏手术,再说这件事。
用完饭,我妈拉着他的手不让走。
顾柏聿居然略一沉吟,还真答应了。
将他在客房安置后,我便回房了,想着明天一早心脏运到,我妈做完手术,以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可原本天气预报说明日天晴,十点多竟然下起大雨。
空气闷热,我心口总有莫名的烦躁不安。
凌晨,我妈的警报器“呜呜”大响。
我猛地惊醒,慌乱地冲过去。
门一打开——我妈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17
医院里,我耳朵嗡嗡一片。
医生一直在做急救措施,护士在汇报记录:“患者仍处于休克状态,血压下降……”
远处又匆匆跑来一个医生,急得满脑门汗:“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心脏还有两小时才能到!”
我握着我妈的手,浑身发冷,好像又回到梦中浓雾里。
那个噩梦……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心口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冰刺一样往里灌。
我感觉有些呼吸不上来,手脚出现反应,麻得蜷缩起来,
“初悦,不怕!”顾柏聿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一把将我搂紧,“直升机已经出发去取心脏了!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做手术!”
他一边说,一边揉着我的手臂手指,给我放松。
医生庆幸:“太好了!我们可以拖住!”
我紧盯着时
间。那是我人生最漫长的十八分钟,漫长到我从前和妈妈相依为命的十八年都一一从眼前闪过。
终于,心脏送到。
妈妈被推进手术室,我被阻隔在门外。
我怔怔地看着那扇门,看着她消失在我视线里。
从小到大,她牵着我的手,坚韧乐观,吃遍了所有的苦,带我从昨天,走到今天,再跨去明天。
不知道,更不敢想,今后的路,没有她我该怎么走。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手术是治愈她的希望,可也有可能是加速摧垮她的倒计时。
腿一软,我慌得站都站不住。
可我没有跌坐在地,顾柏聿抱住了我。
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抱住了狼狈的我。
他抚着我的头,任我软趴趴地压在他身上,他温声细语地跟我讲:“主刀的医生是周济玉教授,她是顶尖的名医,做的心脏移植手术,成功率极高,患者术后恢复好,出现并发症的几率也小。”
我抬头,不可置信。
居然请到了她?
周济玉教授,我当然知道,我一直想请她,只是半年前,她突然宣布退休,从那之后不坐诊不看病,连医院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他读懂了我的疑问,耐心地解释:“我动用了很多关系,才在一周前约到她,新婚第二天那个重要的约,就是见她。叶秘书只是负责去将她接过来。
“但她拿了所有的资料,只说要再考虑,两天前,给伯母做检查的那位小周医生就是她的关门弟子,她原本想让小周医生来负责手术,但我实在不放心,还是觉得由她出马最稳妥,因此我找了我父亲,和他交换了一个条件,换来了周家曾欠顾家的一个人情。
“周医生终于心甘情愿地答应,表示会全力以赴。”
他叹息,“但这个消息,她半夜才告知我,之后突发状况,时间紧急,她也是我派直升机拉来的。”
我心底又骤然生出许多希望,支撑着我。
十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重新打开。
医生疲累地走出来,但面上带着笑意:“手术非常成功!”
窗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阳光破开乌云,天光大亮。
18.
手术后一小时,我妈醒了。我握住她的手,她轻轻回握。
我终于,泪如雨下。
她还在,我便还是个可以任意哭泣
,投入她怀抱撒娇的小孩。
但我妈没醒多久,又睡去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的,身体需要休息来修补恢复。
我看着始终陪我守候的顾柏聿,将他拉了出去。
想着他为我做的那些事儿,跟他说谢谢显得太生疏了。
我想主动亲他一下!
一路上,我给自己鼓劲儿。
没事的,何初悦,本来就是你老公,怕什么!
很好,勇气值积蓄满了,我牵了牵顾柏聿的袖角。
踮起脚尖,凑上去亲他的侧脸。
可恰好他侧头看向我,两唇相触。
我心尖颤了颤。
阳光下,踮起脚尖的我和低头的他。
画面美好。
我默默在心里想,这不就是电影里的心动名场面吗!
然后一个小孩,踩上花坛边沿,不见外地扶住我俩肩膀,凑得超近,大声问。
“喂,你们是在亲嘴吗?”
19
脑海中的音乐暂停,粉红泡泡破灭。
我尴尬地落地。
那小鬼咯咯笑着跑了。
我微笑。
你小子。算你跑得快。
没跑两步,追出来一个嬢嬢,一把薅住小鬼的胳膊。
“轩轩!乱跑什么!吓死奶奶了!”吼完对着屁股就是敦实的两下。
小鬼哭着被拖走。
我噗嗤笑了。
“曾经他也是个王者,直到——奶奶来了。”
我念着网上的梗,笑得直不起腰。
自从半年前,我妈晕倒后,这是第一次,我笑得这么轻松。
顾柏聿自然地伸手,扶着我的胳膊,浅勾着唇,对我是种放纵的姿态。
等我笑完,他拉过我,吧唧一下,精准地亲了我一口。
“补给你。”
我浑身酥了一下。
像有电流划过身体,无法抑制的愉悦往上升腾。
这个人!好会啊啊啊。
原来恋爱这么快乐吗?
“那,可以给我一个名分吗?”顾柏聿眼里浮起细碎的笑意,忽然低声喊了声,“老婆?”
老、婆。
我麻了。
我也不想一口答应的,可是他叫我老婆诶。
20
度过危险期后,我妈一天比一天好。
臻臻也来
看望了我妈。
她跟我妈熟得很,我也不客气,让她俩自己唠,我出去给我妈买饭了。
等我回来,经过楼道却听到臻臻和……顾柏聿的声音?“半年之内,我都不会考虑领证。”
声音冷静平淡,是顾柏聿。
“行,那我就放心了。”是臻臻。
我眉头皱起来。
“那层林那个三千万的项目你什么时候跟我签合同?”臻臻追问道,“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帮你找悦悦签联姻合同,你取消跟我哥的合作,把这个项目给我!”
我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
我紧凑上前,想要继续听,可是楼道的那个门居然被我碰开了。
他们俩回头,正看到我微弯着腰偷听的姿势。
我有些慌,但没想到他们比我更慌。
“悦悦你听我解释!”
“初悦你听我解释!”
两人同时开口,一个面色焦急一个面色慌张。
然后他们俩对看一眼,火花一闪,两人同时朝前一步。
“我先!”
“我先!”
我瞬间就不慌了,直起身,指了指臻臻,“你先。”
臻臻荣幸地上来抓住我的手,还不忘甩了顾柏聿一个“还是我重要”的眼神。
然后她开口第一句,指着顾柏聿。
“初悦,他才是主谋!”
顾柏聿瞬间脸黑了,我内心吐槽,这很臻臻。
“他找我,让我想办法让你签这个合同,还不能告诉你真相,还用扶持我哥上位威胁我。”
“那,你就把我卖了?”我叹口气,看着臻臻,心里说丝毫没有介意,是假的。
臻臻瞬间眼睛就红了,攥紧我的手,眼泪 pradaprada 地掉。
“不是的呜呜呜,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悦悦,是因为我早就发现你喜欢顾柏聿了呜呜呜,你总是和我说他,周末跟我逛街还会攥着手机等他消息,还暗戳戳让我分析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这个臻臻,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眼看着一旁的顾柏聿眼睛越来越亮,我一把捂住臻臻的嘴,恼羞成怒地冲着顾柏聿喝了一句:“怎么!你很骄傲吗?”
顾柏聿惶恐地摇头。
臻臻还在我手下一边哭一边呜呜地说:“然后他说会帮田姨治好病,我还让他保证了,半年内不许领证,如
果你不满意,还可以抽身而退,我才答应的呜呜呜,我没他厉害,没那些资源,我觉得再不济也能白嫖给田姨治个病呜呜呜。”
不错,这也很臻臻。
行了,她过关了,我放下手。
没想到她还不放心地追上来发誓:“层林的项目是因为他治好了田姨,你对他也满意我才要的!不然!他的臭钱,我才不要!”
我噗嗤笑出来,一把将她抱住我,我认真地说:“臻臻,谢谢你。”
她抽搭了几声,然后哭出了震天响。
我忙把饭塞她手里,哄着她去给我妈喂饭。
终于,耳根清静了,我转身,静静地看着顾柏聿,认真地问。
“为什么,不可以用更坦诚的方式呢?”
21
空荡的楼梯间,他站在我的对面。
他低垂着头,道歉低得像声叹息。
“初悦,是我太蠢了。
“我明白你的骄傲,明白你的自强,我担心你将它当作施舍,我担心你有心结,我担心这个心结让你想要远离我,我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周全,所以我想到了这个蠢办法,你可以给我机会让我弥补吗?”
他的声音缓慢、艰涩,带着悔意。
他像是鼓起所有的勇气,才能抬头看着我。
“是我错了,能不能从头再来?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重走所有的流程,我从头,来追你!”
在我的沉默中,他越说越急切,眼眶越来越红。
顾柏聿。
他不知道,他的身后,楼道昏暗,他就站在黑暗前。
而我,站的地方,阳光洒在背上,温暖光明。我心口又酸又涩,他为我挡住黑暗,然后两眼通红,愧疚地问我,他错了,能不能从头再来。
我怎么会这么幸运,有这样一个人,傻傻地捧上真心,只想给我最好的。
“不能,不能给你追我的机会。”我缓缓摇头。
他眼里的光黯淡下去。
不要,不要黯淡。
星星就该永远闪耀天际,永不黯淡。
我走上前,忍着喉间哽咽,坚定道:“不能给你追我的机会,因为我要追你!”
换我来走向你吧!
星星重新亮起来。
他惊喜得不行,毫不犹豫地拉上我的手:“好了,已经追到了!”
笑容从我的嘴角开始扩散,然后是鼓起的脸蛋,然后是弯
起的眼睛。
我猛地扑了一个熊抱,他一如既往地牢牢抱住了我。
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噩梦,梦中我妈没等到心脏,抢救无效……
可现在,我妈或许正乐呵地啃着苹果。
我紧紧搂住他。
原来,命运从没有眷顾我。
是你偏爱我。
番外:
1
我妈恢复得很好。
怕她接受不了,我给了顾柏聿“男朋友”的名分。
出院后她被接去了顾柏聿的豪宅里,有专门的医生和护工照顾她。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去之前,她极力推脱,拿出老一辈人最喜欢的拉扯。拉了一小时后,她拗不过,去了。
躺在那张两百万的床垫上,两分钟,只有两分钟。
她闭目,咬牙切齿地告诉我:“老娘从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然后她睁眼,勒令我:“嫁给他。”
我:“哈??”
两天后,顾柏聿在我妈的催促下,求婚了。
我又哭又笑,说出那三个字。
“我愿意!”
2
顾柏聿跟他父亲交换的条件是,回总部,担起家族企业的担子。
而他要退休,去国外追妻,也就是追顾柏聿的亲妈去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个大老板,就是顾柏聿的父亲。
所以,我不能再拖了,我得去公司,任职分公司总裁。
但公司车库里,我怎么都迈不开腿。
就我们公司那个八卦劲儿,我等下会被扒得裤衩子都不剩。
顾柏聿熄了火,解了安全带,侧头,眼神不解。
我手指头在安全带上划来划去,躲闪着他的眼神。
“你先去吧,我晚点。”
顾柏聿什么都没说,打开车门出去了。
我不敢置信,他真的不管我啊!
下一秒,我的车门被打开,男人压过来,两手撑在我两边。
我缩在中间,像是被他强势划入了自己的领地。
压迫感一下就上来了。
“怕了?”他挑眉。
我乖乖点头。他勾起唇,咔一下,按下我的安全带,除去我最后的防御工具。
“老婆,夫妻一体,要荣辱与共,你说对不对?”
我
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蒙蒙地答:“对……但这跟,啊!”
他手插入我后背和车座间,另只手插入我腿弯。
然后我腾空而起,被强行从车子里搬出来了。
我一把搂紧顾柏聿脖子,听到他得逞的笑。
“你也得体会体会,我的感受。”
我懂了,使劲扑腾。
“你你你,放开,我不去,我不去!”
他无视我,轻松地箍紧我往上一提,长腿大步往电梯迈,无赖般地哼了一声:“由得了你?”
电梯里,他终于放下了我。
我气恼地锤了他两下,两只手都被他扣住。
他靠着墙,垂头看我,一脸看小猫乱抓的表情。
但我还有嘴,就近原则,我扑过去,泄愤般一口咬在他锁骨上。
他轻“嘶”了一声。
电梯门刚好打开。
就那么巧,门外站着一位同事。
我晕,这不是工作时间吗?
而且这也不是我们公司的楼层啊!
这也能撞??
那位同事,她瞳孔地震。
一分钟后,公司传遍了。
何总监,她又出手了!
我握紧拳,怒问苍天,我何初悦的命就不是命吗?公司门口。
我挺直腰背,努力忘掉刚才的一切,和顾柏聿并行踏进公司大门。
我心中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然后,无数的目光同时对准了我。
八卦的光芒在所有人眼中闪烁。
一瞬间,我就看到了八个人交换视线,听到了五个人咳嗽,还有一些人脸上浮起些神秘的微笑。
我崩了,我高估了自己。
我刚想逃,就看到顾柏聿扫视一圈,凉凉道:“很闲?”
所有人瞬间消失,埋头干活。
世界清净了。
有老公撑腰,就是爽!
我偷偷给了个崇拜的小眼神儿。
回到办公室,李姐立马摸过来了。
她笑到失声,把手机举在我面前。
聊天记录上清晰地写着:
“震惊!何总监又出手了!
“电梯扑倒顾总,超刺激!
“顾总满脸绯红,被迫承受。”
我:“……”
哪里来的土狗文学??
3
婚后,顾柏聿回了总部,很忙很累。
洗完澡,我推开房门,看到男人已经睡着了。
他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
我躺倒他身边,伸手一点一点抚平皱痕,轻轻地用唇触了触他的唇。却没想到,他醒了。
“老婆。
“你怎么没盖被子啊,会着凉的。”
男人浓浓困倦的声音中蕴着亲近,他伸手揽住我,将我的脑袋塞到他的脖子处紧贴着,然后舒服地喟叹一声。
然后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哄着我睡觉,可我还没睡着,他自顾自地又睡了。
今晚我妈的检查结果刚出来,恢复得特别好。
臻臻家里的景况也在好转。
我的爱人在我身边熟睡。
而我刚验出来的结果——我们这个小家,又要新增一个新成员。
我轻笑了一声,眼泪不知怎么就掉了下来。
在我还不知真相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切的安排都是神明的救赎。
我以为我终于时来运转。
原来不是,是有一个人将我的喜怒哀乐全看在眼里,小心翼翼地保护我脆弱的自尊,将光亮照到黑暗角落的我身上。
他甚至,不用我多走一步。
在我年少时,常常埋怨命运不公。
可今晚,我忽然释然许多。
它好像,也没那么坏。
我拥住顾柏聿。
起码,它让我遇见了你呀。
“我亲亲爱的,老公。”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