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回家,开门竟看见前男友。
此刻他刚洗完澡,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露出壁垒分明的腹肌。
身材精瘦挺拔,轮廓刚毅硬朗,在暖橘色的灯光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男人漆黑的眼眸中暗藏揶揄,轻笑:“怎么,不认识了?”
啧啧,越看越馋人。
我摇头:“不认识了。”
“你要是不说话,我还以为牛蛙成精了。”
1
牛蛙脸色很黑。
像糊了底的干锅。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简讯,脸色也不大好看。
“筱筱,我跟你爸报了个旅游团,打算出来转转,怕家里的花花草草没人照顾,就把钥匙给陆川了。不过你怎么突然回家了?不是说年末再休假吗?”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回复:“没什么,最近有点累,想放松下。”
原先的总监被调去分公司,新总监做事雷厉风行,脾气火爆,没少把小姑娘骂哭。
我咬牙坚持,带领团队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做出一份完美的策划案,终于得到甲方爸爸的认可。
新总监也算有良心,她体恤我这段时间加班辛苦,特准我回家休息几天。
结果却遇见前任。
这哪是休息,分明是休克。
此刻陆川已经穿好衣服,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仰头喝下,水珠顺着起伏的喉结滑落,如斯性感。
似是察觉到我的目光,陆川抬眼看过来,我脸颊蓦地发烫,不自在地偏过头。
他笑了笑,带着几分轻佻。
我冷冷道:“待够没?难不成想留下来让我做成可乐牛蛙?”
他脸色一沉。
“就你这厨艺还是算了,好食材只能被糟蹋。”我听这话意有所指,刚要张口回怼,手机就再次震动。
老妈:“不许跟陆川吵架,多跟人家学学,这孩子从小就优秀。”
我没好气地锁屏,狠狠瞪陆川一眼,转身进了卧室。
一路舟车劳顿,本想回家散散心,没想到却碰上这么个堵心的玩意儿。
是了,陆川一直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他是我邻居,年长我两岁,因成绩优异,上学时我妈没少让他来家里给我补课。
这人拽得不行,性格傲慢,偏又长了一副好皮囊,惯会蛊惑长辈
。
房门一关,他便拧眉训斥:“朱筱筱,我拿你当人的时候你尽量装得像点行吗?谁告诉你秦始皇姓秦的?赵姬吗?”
房门一开,他便一脸慈爱:“筱筱其实挺聪明的,就是不太明显,哥哥相信你下次一定能考好。”
每当这时候,我妈就恨铁不成钢,怒斥我连陆川的一半都比不上。
瞧瞧这个小绿箭,心机多深。
运动会他长跑第一,在饭桌上谦逊有礼,迎来我爸妈的好顿夸。
私下里却得意洋洋,说自己是天选之子,文武双全。
我面无表情地打断:“你鞋是假的。”
闻言,陆川从一只骄傲的大孔雀,变成一只发疯的大野牛。
追着我跑了三条街。
边跑边喊:“是真的!绝对真货!”
最后他崴了脚。
我岔了气。
逃课去网吧玩炫舞,跳得正火热时,电脑却突然黑屏了。
回眸,只见陆川拔掉了插头,朝我阴险地笑了笑:“乖,赶紧回家。”
其中警告之意昭然。
我不甘心地走出人满为患的网吧。
没想到老天开眼。陆川玩 cf,那台机子的空格键十分迟钝,让他连集装箱都跳不上去。
输惨了。
彼此相厮相杀了近三年,分不出胜负。
后来中考我超常发挥,竟考进了陆川就读的高中。
那天他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说道:“哥哥给你准备了礼物。”
我激动地伸出手。
他笑得更欢:“已经放在阿姨那儿了。”
好家伙。
竟是他以前的课本试卷!
上面大片大片的标红,都是重点。
“闺女啊,陆川说笨鸟先飞,所以妈妈打算给你找个家教老师。”
厚厚的五摞书,填满了我原本空荡荡的暑假。
我恨!
高中偶尔会在学校碰见陆川。
擦肩而过时——
我:“大王八蛋。”
他:“小没良心。”
确实,托陆川的福,我高中时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直到我念了大学,和他谈恋爱后,这个心机颇深的小绿箭才袒露心声:“我那时候高三,怕忙起来顾不上你,只能提前给你打预防针。”
“好在筱筱争气,真考上了
A 大,没让你男朋友白等。”
2
我和陆川恋爱的开端,实属诡异。
自开学以来,他多次约我出去玩,都被我拒绝了。
主要八月的 A 城温度甚高,烈阳普照,热得人喘不过气。哪有待在寝室吹空调舒坦。
陆川发来信息:“那你平常除了上课都干什么?”
我回:“看小说啊。”
“什么小说?”
我把文档里一系列的强取豪夺文,全部转发过去。
他消停了好久。
估计是看文看上头了吧。
某天室友过生日,大家玩到很晚才回来。
在寝室楼前,借着昏黄灯光,我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陆川。
他眉宇冷凝,在嗅到我身上的酒味时,脸色更显阴沉,像是憋着一股火,只是碍于其他人在,不好发作。
室友们察觉不对劲,尴尬离开。
我被陆川盯得脊背发凉,迟疑地开口:“怎么了?”
他反问:“你真的喜欢霸道总裁那种类型的男人?”
我愣住。
陆川缓了缓神色,像是在斟酌什么,语重心长道:“像那种强迫与对方发生关系,甚至有暴力倾向的男性,你如果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不管对方多有钱,长得多帅,一定要跑得远远的。”
我微微蹙眉,虽知道他说得有道理,但实在不想脱离了父母的掌控后,又要继续被他管教。
“这是虐恋,你不懂,现实里还有 SM 呢。”
陆川轻嗤:“这是两码事,别人是乐趣,你这是变态。”
我涨红了脸,没好气道:“你凭什么管我?自以为是!”
他眉梢一挑,眼底尽是薄凉,冷冷道:“你以后少看这种三观不正的文!朱筱筱,你幻想中被迫发生的亲密关系,其实潜意识里都是自愿的。现实里真遇到这种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只顾自己爽快而不考虑对方感受的人,怕是你哭都来不及!”
少女时期的小心思就这样被陆川无情又直白的戳破,我顿时又羞耻又恼怒,脸颊火辣辣地发烫。
迎着他审视的眼神,我故作镇定:“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他微微眯起眼,凑近,哑着嗓音问道:“要试试吗?”
晚风轻拂,枝叶摇晃,斑驳的月光跌落在陆川眼中,竟辨别不出情绪。恍惚中,唇
上一凉。
我脑袋晕沉沉的,酒劲儿忽上忽下,细节已经记不清了。
反正隔日醒来,是在学校对面的酒店里。
事后我悔不当初,躲了陆川好几天。
他被气得不轻,骂我穿上裤子就不认人。
我们跳过恋爱前的所有环节,比如约会,表白,甚至连暧昧期都没有。
就这样水到渠成且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
陆川脾气差,性子傲,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但每次吵架他总是先低头的那一方。
温声细语地哄着,乖乖认错。
我看着眼前这张服软温顺的脸,很难想象他与刚刚怒火冲天的男生是同一个人。
也难怪会讨长辈欢心。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我一直没跟爸妈说自己在跟陆川谈恋爱,也央求他暂时保密。
陆川虽有不满,但无奈拗不过我。
偶尔他会半开玩笑地问,是不是他拿不出手,让我觉得丢脸了。
怎么可能。
印象里,我妈不止一次地说,如果陆川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我爸也点头赞同,说逢年过节带这样的孩子见亲戚,脸上多有光啊。
我每次听见这种对话,都沉默地不吭声。
从难受到习惯,再到麻木。
不难想象,若爸妈知道我的男朋友是陆川——
“哎哟,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一定得好好对陆川啊。”
“千万别惹他生气,如果分手了,你上哪找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没想到最后,竟是陆川对我说的这种话。
3
大学毕业后,初入职场的我很不适应。
好不容易熬过试用期,却被领导分配到业务部,说是能锻炼人。
这里都是老油条,确实很锻炼人。
我经常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抽出精力应付办公室里的牛鬼蛇神。
记得有天我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大门竟看见了陆川。
落拓的身姿斜靠在新买的大 G 前,黑暗中轮廓挺拔。
他低着头,时不时地看向手机。
屏幕亮起时,照亮他好看的眼睛,隐隐显着几分失望。
我慢慢走过去,轻声问道:“不是在出差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陆川猛地抬起头,待看清我的模样后,嘴角勾起一
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签完合同待着也没事,就想赶紧回来。下午落地给你发了信息,但你没回。”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昨天也没回。”
我急忙掏出手机,看见他发来的十几条未读信息,愧疚道:“抱歉,最近太忙了。”
陆川熄灭手中的烟头,朝我笑笑:“下次别这样,不然我还以为老婆被拐卖了。”
他笑得实在勉强,比哭还难看。
我心蓦地揪紧,难过又心疼,点点头:“好。”
陆川盯着我瞧了一会儿,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漆黑的眸底有莹光流过,然后又归于平静。
上车后,沉默无声。
像是隐藏在宁静海面下的波诡云谲,暗流涌动。
到了家楼下,陆川既没下车也没说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修长的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尖泛白。
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我轻咳两声,慢吞吞地解释:“公司准备上市了,需要筹备的东西很多,各个部门都忙得连轴转,熬过这一阵就好了。”我伸手轻轻地拽了拽陆川的袖子,讨好道:“对不起嘛,这段时间确实冷落你了,等忙完,一定好好赔罪。”
他转过头,静静地看了我好半天,突然问道:“筱筱,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我微微蹙眉。
他苦笑道:“我的生日。”
陆川再次点起一根烟,抽得很凶,很猛,猩红的火光明明灭灭,很快就燃尽了。
他的嗓音有些哑,带着若有似无的苦涩:“我知道你忙,也不愿让你为这种虚头巴脑的仪式感耽误工作。所以哪怕你象征性地说声生日快乐,或者问问我有没有吃晚饭,我都欣然接受。”
陆川的呼吸愈发粗重,像是隐忍了很久。
我垂下眼,抿唇不语。
是啊,见到他以后我都说了什么呢?
要么沉默,要么聊工作。
没有关心他半句。
陆川摇摇头,嗤笑一声:“记得我刚毕业那会儿,也是像你这样忙得昏天暗地,有时甚至连口水都喝不上。可即便如此,我依旧会抽空给你发消息,报备自己的行程。可是朱筱筱,你工作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过我呢?哪怕一瞬间?”
我仍低着头,尽量稳住声线:“有的,无时无刻不在想。”
陆川愣了一下。
我很少对他说这种肉麻的话,即便有,也是在喝醉的
时候。
可此刻是真心的。
我很想他,很想努力追赶上他的步伐。
我校园时期顺风顺水,和同学们的关系都很好。
可工作后,人际关系却一塌糊涂。
初生牛犊不怕虎,谁敢呛我,我就当场怼回去,绝不让自己吃亏。
可这种脾气若没有强大的家庭背景和工作能力,很难在社会中生存。
后来经历过被同事排挤,背黑锅,穿小鞋...我性格改变不少。
当然,也曾背地里偷偷哭过很多次。
但从没对陆川提起半句。我不想让他觉得,朱筱筱怎么这么没用。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本事大,脑袋聪明又机灵。
还记得有次陆川很不屑地对我吐槽:“我们部门来了个实习生,简直就是白痴!明明告诫过她发邮件抄送时一定要注意,结果她竟然把我们的策划案发给了另一个组的组长!现在内部竞争多激烈?谁不眼馋这个项目?差点被她搅黄!”
可后来我当实习生时,也成了陆川口中的“白痴”。
他永远那么张扬肆意,瞧不起任何犯了他没犯过的错的人。
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我不想被他瞧不起。
陆川工作两年时,已经成为公司的管理层。
可我工作两年,依旧是默默无闻的普通员工。
所以才要更努力,更努力地往上爬。
闻言,陆川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可从那天开始,他对我愈发冷淡敷衍。
即便我多次示好服软,也无济于事。
我自知理亏,想着或许等他把怒火发泄完就好了。
有天我难得准点下班,打算给陆川做顿丰盛的晚餐。
可在家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回来。
信息石沉大海,电话无人接听。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心里焦躁不安。
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后半夜,陆川的朋友才联系上了我。
里面很吵,像是在酒吧。
那边说道:“嫂子,川哥喝醉了,要不你过来接他?”
...
推开酒吧包厢的门,只见陆川倦懒地倚靠在沙发上,他抬眼看向我,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嚣张。
“呦,难道你会主动来找我。”
我无视他话里的嘲讽,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腕:“跟我走!”
陆川一把甩开,脸色微怒。
我愣住。
音乐戛然而止,屋内一片死寂。
有人打圆场,笑道:“哎呦川哥,你刚刚可是一直在念叨嫂子的名字,把我们酸得牙都要掉了。”
“就是,嫂子难得来接你回家,耍什么酒疯啊?”
陆川扫了一圈众人,视线又落回我身上,反复打量。
他突然冷笑:“朱筱筱,老子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你不会真以为离开我就能找到更好的了吧?”
那一瞬间我怀疑自己听错了。
原来...
原来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从胸腔散发的凉意瞬间席卷全身,我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既然你这么瞧不起我,又何必浪费时间跟我耗着?怎么?是觉得我没人要?还是在我身上能让你找到优越感?”
他没有说话。
像是默认。
时间一点点流逝,也一点点击溃了我仅存的理智。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他骂道:“你以为你有多好?目中无人,骄傲自大,每天看你那张欠扁的脸我早就受够了!”
陆川的眸光骤然缩了一下,渐渐沉下去,不见半点波澜。
最后,我听见他说——
“那正好,反正我也受够你了。”
...
那天闹的实在很难看。
青梅竹马,相恋五载,我们最清楚彼此的痛楚,什么话伤人就说什么。
分手后,俩人沉默地躺在对方的通讯录里。
老死不相往来。4
睡醒已是半夜。
窗户虚掩着,晚风顺着缝隙撩动白色纱帘,带来阵阵清新的栀子芬芳。
我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想去倒杯水喝。
推门,只见陆川正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神情专注。
修长的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落下好听又利落的脆音。
客厅里只亮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温温柔柔地将他笼罩在其中。
认真工作的男人果然最有魅力。
我猛地回过神,为自己刚刚的念头感到羞耻。
扪心自问,陆川是一个合格的前任。
这两年他就像被埋在坟墓里似的,无声无息。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诈尸了?
我正瞎琢磨呢
,陆川已经抬起头,眉毛一挑:“呦,睡醒了?”
他声音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无端渗出几丝宠溺。
我没理会,自顾自地倒了一杯水。
陆川合上电脑,长腿一伸,说道:“饿坏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不待我回答,他便起身朝厨房走去,路过我身边时还顺势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个动作太过于自然,以至于我俩都愣住了。
我困惑地抬起头。
陆川则飞快地避开了我的目光。
片刻,一碗蛋炒饭就做好了。
热腾腾,金灿灿,香味扑鼻。
我确实饿了,也懒得推辞,直接拿起筷子大口扒拉着。
陆川撑着下巴看了我好一会儿,问道:“听阿姨说你升职了,现在是项目经理?”“嗯。”
“恭喜小朱同学。”
“唉,公司现在陷入嫡派纷争,到处都是上头派来的眼线,稍有不慎就得被人当枪使。”
陆川哼笑:“所以你就借着休假跑出来避风头?”
我撇撇嘴:“可惜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其实这也没什么。”陆川神色微敛,一本正经地分析道:“英才集团一直是你们公司想拉拢的大客户,而这次你们做的策划案很合他们心意,直接签了两年合约。你又是部门主干,于情于理都不该受到牵连。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待不下去了,那就辞职,反正你现在有阅历有能力,不愁找不到下家。”
“话是这么说,可我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不想再重新开始。”
陆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问道:“重新开始有什么不好?”
我愣住。
总感觉他话中有话。
陆川打开一罐冰啤酒,抿了两口,又继续道:“况且你不是想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吗?现在正好有机会。”
他坦然的样子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我莫名觉得失落,闷闷道:“就算辞职也去不上,今年所有场次的票都售罄了。”
“我刚抢到两张,就在这周五,还是 VIP 专区。”陆川挑起眉,问道:“一起去吗?”
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得意。
我再次愣住。
咚咚咚。
心跳如擂。
难道陆川刚刚不是在忙工作,而是在抢票?
天!
世界上怎么有这
么可恶的家伙!
三言两语就把别人搅得心神不宁,偏偏他还能置身之外一脸无辜!
沉默地对峙数秒,我败下阵来。
“好。”陆川眼底的笑意更甚。
他这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顿时让我清醒过来,立刻察觉到异常。
“奇怪,你怎么知道我们公司和英才签了两年的合同?”
“上周参加了一场酒会,恰巧有英才的人在,听他们说的。”
扯淡!
我拧起眉毛,故作诧异:“哦?难道英才的人还跟你说我想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
陆川猛地被一口酒呛到,咳嗽个不停。
盛夏闷热,他解开了两颗睡衣的扣子,隐隐露出健硕的胸膛。
此刻正剧烈起伏着,野性蛊惑。
我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片刻后,陆川神色稍缓,淡淡地解释:“圈子总共就这么大,想打听你的工作情况并不难。至于生活上...你朋友圈屏蔽了我,很多东西只能从遥遥那里看到。”
遥遥是我闺蜜。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坦白,轻轻地哦了一声。
陆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你这两年过得不错啊,到处旅游,还在车展跟男模合影。手也不老实地放在人家的腹肌上,气得我真想跳进屏幕里咬你一口!”
话音刚落,陆川便狠狠地将那听啤酒罐捏瘪。
哗啦啦。
啤酒溢出,洒得满桌都是。
我顿觉脊背发凉,心虚不已,支吾道:“那,那个天色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记得把桌子擦干净啊。”
一溜烟地跑开了。
洗漱时我忽地反应过来——
都已经分手了,别说摸腹肌,我就算是跟男模睡了也和陆川没关系吧?
还有,他凭什么气得想咬我?!
5
转眼来到周五。演唱会在 C 市,离得不算远,开车需要六个小时。
但怕堵车,所以我和陆川一大早就出发了。
半夜下过一场小雨,气温很低,凉风裹挟着湿气直往骨头里钻。
我打了个哆嗦。
陆川递过来一件外套。
“让你多穿点就是不听,现在知道冷了?”
我一边没出息地接过外套,一边不甘心地回怼:“谁让你不提前开空调?明明能远
程控制。”
陆川嫌弃地瞥了我一眼,警告道:“睡觉时别淌口水,这件衣服很贵的。”
我调好座椅,舒舒服服地躺下。
“放心,被女明星穿过的衣服只会更值钱。”
他被逗笑了。
气氛过于融洽,仿佛又回到了恋爱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我有些惶恐,急忙戴上眼罩,酝酿睡意。
陆川衣服上有淡淡的橙子气息,像被阳光充分晒过后的温暖感。
很熟悉。
是我最喜欢的一款洗衣液味道。
但以前他总抱怨果香型幼稚。
现在怎么...
我不敢再往下想。
到了 C 市后,时间还早,我和陆川找了个小面馆垫垫肚子。
望着碗里的面条,我忽地想起之前在网上刷过的视频。
“怎么不吃?”陆川问。
我若有所思道:“如果我跟老板说今天的面条煮得太咸,还有鱼腥味,你会生气吗?”
陆川愣住。他立马喊来老板,要求给我换一份。
我急忙摆手:“不用不用,这碗面没问题。”
老板听得一头雾水,嘟嘟囔囔地走了。
陆川狐疑地蹙起眉。
我尴尬道:“只是假设,想知道你会不会生气。”
他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不解道:“你是消费者,跟老板提意见很合理,我干嘛生气?大不了咱们换个地方吃。”
我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赶紧给遥遥发信息。
之前刷到妻子因面条不合口味,跟老板提出意见,结果却被丈夫指责斤斤计较丢人现眼的视频,看得我俩血压蹭蹭直顶脑瓜仁。
遥遥秒回。
她:“不对劲。”
我:“啊?难道陆川回答错了?”
她:“没有,但你为什么要问陆川这个问题?”
我愣了愣。
她:“你是单纯地想知道异性的想法,还是潜意识里依旧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First Blood。
她:“当你得到满意的答案后,第一反应是庆幸这个男人思维正常,还是庆幸自己的男人思维正常?”
Double Kill。
她:“你既然不愿见到陆川,那为什么不赶他走?或者搬出来?是没钱住酒店吗?”
Triple Kill。
她:“你敢摸着良心说,在同居的这几日里,你没有刻意地打扮过吗?比如发型?睡衣?素颜妆?”
Quadra Kill。
她:“你单身的这两年,拒绝了无数追求者,是真的觉得对方不合适,还是为了某个人不愿意去尝试?”
Penta Kill。
赶紧锁屏。再被她哔哔下去我就该失血而亡了。
天色渐暗,演唱会场地外面人群熙攘,小商贩们摆上各种荧光棒,灯牌,头饰等等,热闹非凡。
我正兴奋地东逛西看,手腕就突然被陆川握住。
“别乱跑,走散了怎么办?”
“又不是小孩子,打个电话就行了。”
他低头看我一眼,意味深长道:“如果真这么容易就好了。”
我心下一跳。
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入场。
人声鼎沸,灯光摇曳,震耳欲聋的呐喊里,载满时代眼泪的巨星出现在舞台中央,霎时全场沸腾。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办,我想哭!”
我紧紧拽着陆川的胳膊,激动道:“终于见到阿信了!我竟然真的见到阿信了!”
陆川看过来,一脸困惑:“哭什么?反正他又看不见你。”
“...”
此刻我好像重生到十年前,还是血气方刚的美少女,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跟着人群又唱又喊。
快到尾声时,舞台响起那首《突然好想你》。
“...如果想念有声音。
不愿那是悲伤的哭泣。
事到如今终于让自己属于我自己。
只剩眼泪还骗不过自己。
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过的快乐或委屈。
...”
台下的观众几乎全部起立,动情地跟着阿信合唱。
我偏过头,恰好对上陆川的目光。漆黑的眸中有星光闪烁,藏着隐忍克制的温柔。
或许是今夜太梦幻,或许是气氛太浓烈,我感觉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欲望在体内疯狂叫嚣。想都没想就踮起脚,搂着陆川的脖子,吻上了上去。
倏然,腰间一紧。
整个人被他揽进怀中,深情又霸道地回应着。
周遭是粉丝们歇斯底里的呐喊。
我与他仿佛隔绝了所有喧嚣。
不知过了多久,陆川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我。
额头抵着额头。
呼吸交织,气氛暧昧。
我猛地清醒过来,暗骂自己无耻。
刚想逃走,可放在腰间的大手却搂得更紧。
“每次都这样,撩完人就跑,朱筱筱你有完没完?”
胡说,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我抬头,凝视着他的脸。
眼前的男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合。
有少时的倔强青涩,有成年的淡漠稳重。
陆川陪我从校园走到社会,占据大半的年华。
以至于尽管他消失了整整两年,可仅仅出现几天,便将我原本平静的日子搅得天翻地覆。
遥遥说得对,我确实放不下他。
但分手时的话还萦绕在耳畔。
只要一见到这个人,我就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偏偏他所有的举动都能轻而易举地牵扯着我的情绪。
这不公平。
思索片刻,我说道:“陆川,与其说我喜欢五月天,倒不如说我在怀念曾经的朱筱筱。”
“每一首歌,每一个音节,都能让我想到过去无忧无虑的日子。”“可偶尔回忆下就够了,人毕竟要向前看,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吧。”
陆川倾身靠来,隐隐的,一股剑拔弩张的杀气。
眼神也极其薄凉。
“所以,你刚刚只是把我当成缅怀青春的工具?”
我没有否认。
“行。”他突然笑了,语气阴恻恻的:“朱筱筱你记住,我陆川再找你一次,我他妈就是狗!”
6
狗子走了。
连夜扛着他新买的保时捷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独自坐动车回到了家。
开门,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里怅然若失。
这种矛盾的情绪实在糟糕。
我坐不住了,直接一个电话给遥遥打过去。
可接通后只有剧烈的喘息,我听得面红耳赤,仓惶挂断。
一个小时后,她打回来,声音懒洋洋的:“怎么了?”
我慢吞吞地叙述完事情经过,下定决心:“如果陆川真的不再联系我,那我绝对能忘记他。”
那边传来不屑地嗤笑,突然问道:“筱筱,刚才你等我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
我磕磕巴巴:“什么...想什么?”
“别装了,就你那破旧大棉裤似的嘴,一张口就露馅!啧啧,也难怪,夜深人静,空房寂寞,听到不该听的,自然会想到不该想的。”
遥遥慢条斯理道:“我记得你说过陆川天赋异禀。”
我急得大喊:“苟遥遥!”
她笑了笑:“哎呦,话说你又没有其他男人,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我可太好奇了。”
越聊越离谱,我正准备挂断电话,那头又说道:“你啊你,哪都好,就是太死心眼。”
我委屈地控诉:“当初是他先恶语伤人,你明知道我有多难过。”遥遥轻轻地嗯了一声:“可是宝儿,在感情里没有亏欠对方的那个人,才会真正的拿得起放得下。”
“但显然,你和陆川都不是。”她叹气:“难道你俩都觉得亏欠对方?尤其是你!婆婆妈妈的,别告诉我你又经历一场失恋。”
我哑口无言。
当年分手后,我就像溺水的受难者,被海浪打得神志不清,一手抓着救生圈,一脚还勾着水藻。
狠不下心寻死,又没有力气求生。
每天行尸走肉,浑浑噩噩了好长时间才走出来。
可见到陆川的刹那我才明白,其实我从未忘记,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越是这样想,越是想逃离。
我撇撇嘴:“我就是咽不下当年那口气。”
“所以说你死心眼。如果我是你,我就吊着他,软刀子杀人慢慢磨。”
遥遥打了个哈欠,困倦道:“行了,我要睡了,长夜漫漫,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
十天假期转瞬即逝。
董事会早就确定了新的继承人,一切又归于平静。
只有工作量一成不变。
手头又多了新项目,需要跟合作方洽谈。
我决定带小吴一起去。
他是刚来的实习生,聪明机灵,能说会道。
最重要的是,他酒量极好。
这样的人不带出去应酬,实在屈才。
“下午跟我出去一趟,谈点事儿,估计得晚些才能结束。”我看着小吴,语重心长:“不过部门很看好你,想在转正前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加油啊小伙子。”
他挑眉:“姐,你确定不是因为我时薪便宜?”
这孩子真挑食,根本不吃领导画的饼。
好在商谈的过程很融洽,小吴长得帅又嘴甜,把对方哄得合不拢嘴。
结束后,小吴把合作方送上商务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回头看我,苦笑道:“姐,其实最后那两杯你没必要接,还是白酒。”
我摆摆手:“没事,总不能让你一个人顶着。”
以前我仗着年轻,为了业绩没少在酒桌上拼搏。
结果去年年初,成功把自己折腾到了医院。
此刻我头晕脑胀,胃还火辣辣地疼,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躺一会儿。
正巧对面有家酒店,我对小吴说道:“你先回家吧,我去酒店住一宿,不然坐车肯定会吐。”
小吴想了想,说道:“行,那我送你过去。”
恰逢国庆,酒店房间紧张。
只剩一间豪华套房。
在前台办完入住手续后,小吴还是不放心。
他说新闻里报道过,会有变态在酒店踩点儿,尾随独行的女子,趁机下手,酿成惨案。
“把你送到房间我就回去。”
闻言,我也没再拒绝。
没想到电梯门一开,竟看见了陆川。
他正和同事谈笑风生,看见我后,愣住了。
视线飞快地在我和小吴身上来回扫视。
眼神愈发深沉。
有人困惑道:“陆总,不走吗?”
陆川摇头:“抱歉,突然想起还有点事,你们先回去吧。”
一行人面面相觑,也没再多问。
陆川一只手按着电梯的开门键,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佯装不认识他。
小吴是北方男孩儿,自来熟,笑嘻嘻地问:“哥,你腰带在哪买的?看着不错。”
陆川没吭声。
气氛尴尬。我清了清嗓音,说道:“没事儿,姐姐送你一条,比这个更贵更好看。”
小吴找回颜面,笑得殷勤:“还是姐姐疼我。”
陆川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我莫名心情大好。
似乎明白了遥遥的意思。
到房间门口时,我瞥了眼一直跟在身后的男人,脑袋里陡然生出一丝邪恶的念头。
“姐,那我...唉?!”
直接把小吴拽进屋。
狠狠关上门。
小吴惊魂未定,捂着胸口说道:“姐,我懂了。
”
“嗯?”
“那个男人就是新闻里说的变态,他尾随你,意图不轨,所以你才把我拉进屋。”
“...对。”
小吴如释重负:“那就好,我还以为...”
我懒懒地掀起眼皮:“以为什么?”
他尴尬地挠挠头:“没什么。”
“放心,我有自知之明,根本掰不直你。”
小吴大惊:“你怎么发现的!”
“拜托,你电脑屏保是 Ladygaga,手机铃声还是蔡依林,很明显的好不好?”我好笑道:“腰带也是准备送给小情郎的吧?”
小吴脸涨得通红。
片刻,门铃突然响了。
外面传来陆川低沉的声音:“朱筱筱,开门。”
小吴诧异道:“那变态?他认识你?”
紧接着就是急促剧烈的敲门声。哐哐哐。
震耳欲聋。
隔壁有人开门,冲着陆川骂道:“神经病啊!大半夜敲什么敲!”
陆川冷笑:“我老婆和别的男人在里面,你说我敲什么?”
对方愣了一瞬,急忙关上门。
小吴恍然:“姐我明白了,你这是拿我当枪使啊!”
他一溜烟地站起来,开始解衬衣扣子。
在我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小吴又冲进浴室把头发淋湿。
做完这一切他才打开门,气喘吁吁道:“哥,有事?”
话音刚落,打斗声紧随其后。
完了,玩脱了。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门口,只见小吴手速飞快地抽出陆川的裤腰带,疯了似的跑远了。
陆川两手拽着裤子,咬牙切齿:“朱筱筱,你找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
我呼吸沉了沉,反问:“关你什么事?怎么,不当牛蛙改当狗了?”
7
狗子很生气。
但狗子在忍气。
陆川狠狠瞪我一眼,一手拽着裤子,一手弯腰捡东西。
我这才发现地上散落了两盒药。
迎上我狐疑的目光,他没好气地解释:“刚才在电梯里见你脸色很差,想着你应该是胃疼,就去了趟药店。”
陆川粗鲁地撕着药盒,嘴皮子也不消停。
“本以为你在故意气我,没想到竟来者不拒啊!真是好兴致,不挑食,什么破烂
东西都能咽下去!”
他一只手根本弄不开包装盒,最后烦躁地脱掉裤子。拿出两粒胶囊,递了过来。
我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仰头看他,没有动。
陆川眉毛一挑:“闹脾气是吧?行。”
大手不由分说地捏住我的脸颊两侧,嘴唇微张,药就这样喂到了嘴里。
陆川又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我依旧没动。
他拧开,仰头喝了一大口。
我心跳骤然加快。
难道他想...
我承认,我就是摇摆不定没有出息。
陆川喝完擦擦嘴,居高临下地俯视我,语气恶劣:“想什么美事儿呢?反正你含着也能把药含化。”
狗东西!
药效很快,胃部的疼痛立马得到缓解。
与此同时睡意也袭来。
我抱着靠枕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醒来是在大床上。
天色明亮,暗夜远去。
朝阳的橙光洒满一室地板。
客厅隐约传来说话声。
我走出去,只见西装革履的陆川坐在办公桌前,浅浅的光辉从窗外折射进来,勾勒出英挺俊朗的轮廓。
他正在开国际视频会议,说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
我视线缓缓下移。
好家伙。
条纹大裤衩。
忍不住乐出了声。陆川抬起眼,甩过来一记警告。
又伸手指了指一旁的茶几。
是早餐。
热气腾腾。
我洗漱完走过去坐下,小口抿着粥,心情复杂。
以前陆川常说我没心没肺,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必须睡满十个小时才会起床。
所以每逢周末,我总能吃到热气腾腾的早餐。
或者午餐。
真奇怪,昨晚明明闹得很不愉快,可我却控制不住地想起他的好。
唉。
吃人手短,拿人嘴短。
那边陆川已经结束了工作,走过来问道:“胃还疼吗?”
不待我回答,他便自顾自地点头:“吃得这么香,肯定不疼了。”
我囫囵不清地问:“你没有腰带一会儿怎么出门?”
“放心,已经叫跑腿去买了一条回来。”陆川正襟危坐:“咱俩算算账吧。”
“
什么账?”
“你的人抢了我的腰带,你是不是应该送我一条更贵更好看的?”
“行。”
“这就承认了?”陆川脸色一沉,冷冷道:“那小子果然是你的人!”
我已经不想逗他了,无奈道:“小吴只是我手下的员工。”
“员工跟你来酒店?孤男寡女,朱筱筱你糊弄谁呢?”
“是,你不孤男寡女,你和一群男人来酒店。”
“你...!”
我咽下最后一个虾饺,擦擦嘴,说道:“我还有约先走了,你慢慢生气,记得下午两点前退房。”拿上包,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得不说,吊着他的感觉真爽。
7
结果从那以后,陆川就跟中了邪似的。
三天两头往我公司跑。
目的也十分明确——
“筱筱,你不是说要送我腰带吗?我还等着呢。”
办公室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人人都是瓜田里的碴,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流言传得天花乱坠。
某天我在茶水间,听到两个同事议论。
“筱筱姐跟万成集团的 CEO 到底什么关系?对方追她追得火热呢。”
“好浪漫,像灰姑娘和王子。”
呸!
我无法忍受自己成为被人讨论的主角,也不愿拥有让人围观的罗曼蒂克。
这跟当街拉屎有什么区别?
况且同样的成长环境,凭什么陆川是王子,我就是灰姑娘?!
陆川也是贱得没边儿,好话赖话都不听,隔三差五就给我送快递。
包装精致,价格不菲。
一看就是男人取悦女人送的礼物。
在同事和前台的八卦眼神中,我如芒刺背,打电话恶狠狠地警告道:“腰带已经送给你了,别再打扰我工作!”
可陆川就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语气无辜:“但我没有你的住址,只能送到公司啊。”
我狠狠挂断电话,心里骂了他无数遍。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没想到陆川竟然把车子停在公司门口。
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
人来人往,纷纷侧目。天...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好佯装看不见,加快脚步逃离现场。
然后我就听见陆川那个混蛋的声音:“筱筱,我在这
儿呢。”
他追过来挡住去路,带着笑意的双眸暗藏狡黠,温柔地说:“累不累?饿不饿?有没有想吃的东西,还是喜欢我痴痴地看着你?”
我毛骨悚然。
周遭驻足的熟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都不是当街拉屎了。
是当街做痔疮手术。
我压低嗓音:“你被夺舍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陆川眨了眨眼,思索片刻,讷讷地放下手中的玫瑰。
“原来你真的不喜欢啊,我还以为你在逞强呢。”
他随手把花送给了保洁大姐,松了一口气:“不喜欢也好。说实话,我快装不下去了。”
看吧看吧。
明明是混世魔王,演什么深情王子!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问道:“你从哪学来的这些把戏?”
“问的几个朋友,说是很有用。”
陆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他们追求的都是小女生,确实不太适合你。”
我噌地冒出一股火。
什么叫适合小女生不适合我?
我懒得理他,大步朝停车场走去。
结果车钥匙和门禁卡落在办公室里了。
手机电量又耗尽。
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川扬了扬下巴:“走吧,我送你回去,就当赔罪。”我抬头瞪他:“这么容易就想把我打发了?!”
他笑出声:“我不介意每天接送你上下班。”
细细密密的水珠飘落。
我摸了摸脸,欲哭无泪。
完蛋。
这回是真漏雨了。
无奈,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陆川的车。
他失笑:“还生气呢?”
当然。
说好了是软刀子磨人,我慢慢“杀”你。
结果却被你反杀得体无完肤。
但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陆川指尖轻敲着方向盘,语气难得正经:“我想了很久,忽然发现自己从没来正经地追过你,也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儿欢心,只能从别人那儿取经,没想到却弄巧成拙。”
我觉得奇怪:“你要追我?”
他更奇怪:“不明显吗?”
我纠正:“你这叫追妻火葬场。”
陆川不解:“你活得好好的,我干嘛去火葬场?”
我张了张
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顿时噎住。
“筱筱,我罪不至死吧?况且分手那天你也骂我了,说我长得欠扁就算了,结果还真舍得动手扇我。”
陆川摸摸脸,有些委屈:“我妈都没打过我。”
我冷哼:“别啊,你该不会离开了我就找不到更好的了吧?”
他沉默片刻,哑声道:“对不起。”
我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决定把疑惑问出口。
“你为什么突然提出复合?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陆川笑笑:“谁是马?反正我不是。我是狗,狗一向很忠诚。”
我脑壳嗡嗡直响。
“还有,不是突然提出复合,是我一直想复合,只是拉不下脸。”
我顿时嗅到破绽。
“现在就能拉下脸了?”
陆川看了我一会儿,轻声道:“恋爱五年,分手两年,过了七年之痒,我发现自己还是忘不掉你。”
我愣了愣。
他一会儿嬉皮笑脸,一会儿郑重其事,反转得太快,让人分不清真假。
“其实去你家的前一天,我很幼稚地抛了硬币。心想如果是正面,那就去找你,如果是反面,那就彻底告别。”
我问:“所以是正面?”
“是反面。”陆川薄唇微勾,字字清晰:“那一瞬间我就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什么时间会冲淡一切?什么抛硬币由老天决定?我就是想见到你,想和你在一起,谁也拦不住。”
我心跳极快,从头到脚紧绷着,身上热得发烫。
天呐天呐!
他怎么这么会说!
等等...
剧本怎么变了?
不应该追妻路漫漫困难险重重吗?
怎么突然深情表白皆大欢喜了?
见我沉默,陆川的脸色渐渐冷下去,目光也有些凉:“反正你同事都知道我在追求你,谁都别想凑过来,否则来一个我搅黄一个。”
瞧瞧这蛮不讲理厚颜无耻的样子!
这才是他的本性!
我气不打一处来,冷哼:“别白费心思了,总之我不会合好的。”
陆川挑眉:“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对。”
“这样做你会开心吗?”“会。”
“那就好。”陆川点点头,面不改色:“我正巧不想让你开心。”
“...
”
我根本无法和眼前的男人沟通,干脆不吭声。
车子行驶到小区门口,外面雨势正猛,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
我不愿再和陆川多待一秒,立马开门,顶着狂雨小跑着回到了家。
洗完澡出来,手机已经充满了电。
没有陆川的消息。
外面雷声四起,在夜幕撕开一道道惊心动魄的口子。
我有些担心。
过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到家吗?
心思不宁地翻着杂志,时不时地瞥向手机。
猛地响起一声惊雷。
比之前更可怕,更凶狠。
我如坐针毡,刚要打个电话问问,提示音就响了。
陆川:“是不是担心得不行?放心吧,我早到家了。”
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怒火。
想骂他,又觉得没劲,索性当看不见。
陆川:“奇怪,明明看到你正在输入中,怎么半天没回啊?不会是没想好怎么骂我吧?”
神!经!病!
8
俗话说得好。
一场秋雨一场寒。我鼻子都擤破皮了,药也没少吃,感冒就是不见好。
周末遥遥生日,要求我必须到场。
“着凉了?正好姐姐这儿有帅哥给你暖身子。”遥遥轻笑:“你是不是怕被陆川知道,所以不敢过来?”
一提这厮我就生气。
消失了整整两周。
也不知道迁坟搬去哪了。
我咬牙:“放心,晚上见!”
飞快换了身衣服,又画了个精致的妆,美滋滋地去赴约。
夜晚的酒吧声色犬吧,纸醉金迷。
我在振聋发聩的音乐声中,举着酒杯,朝对面的体育生弟弟微微点头。
腼腆的弟弟就像得到某种信号,主动和我旁边的人换了座位。
他拿走我手中的酒杯,俯身,在耳边低语:“生病就别喝了。”
我困惑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距离太近。
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
下意识向旁边挪了挪。
弟弟垂下眼:“刚刚看你擤了两次鼻涕,声音也有点哑,猜测你是感冒了。”
说完他将外套脱下罩在我身上,手也状似无意地搭在我身后。
苟遥遥打开一瓶香槟,朝我眉飞色舞道:“朱筱筱,你瞧瞧人家多贴心!”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三那年我经常背着陆川来酒吧蹦迪,一直隐藏得很好。
不料有次被他当场抓包。
彼时陆川刚加完班,面对头脑不清的我恨得牙根直痒痒,却又没办法。
连拉带拽地把我带回他的公寓。
被扔到沙发上时,我猛地清醒,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开口:“我想哭。”刚要发飙的陆川顿时安静下来,微微蹙眉:“怎么了?”
我耷拉着脑袋:“为什么别人谈恋爱就能和男朋友腻在一起,我谈恋爱男朋友却和别人腻在一起?”
他好笑道:“因为你男朋友要给你买流浪包。”
顿了顿又说:“但如果你再大半夜跑出去疯玩,我就让你背着包去流浪!”
随后陆川狠狠捏了捏我的脸,起身去厨房弄了碗醒酒汤。
...
我摇摇头,逝者为大,不应该再缅怀了。
弟弟凑过来问道:“不舒服?”
“嗯,我去趟洗手间。”
在镜子前补妆时,遥遥推门而入。
她靠在墙上,双臂环抱,挑眉:“在想陆川?”
我叹气。
遥遥嫌弃地白了我一眼,点燃一支烟,幽幽吐出:“他出车祸了,在医院打石膏呢。”
我诧异地回头:“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无辜地吐舌头:“大姐,我也是才知道。”
“刚才有个混血帅哥看见陆川给我朋友圈点了个赞,俩人正好认识,听他说的。”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赶忙点开微信。
遥遥发了张合影。
画面中,我和体育生弟弟紧挨着。
从这个拍摄角度来看,我像是被他搂在怀里。
遥遥熄灭烟头,无奈道:“你俩都这把年纪了,就别再上演青春疼痛文学了,幼稚不幼稚?”
我一噎。
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哪有狗血玛丽苏刺激!弟弟瞧你不舒服紧张得不行,准备送你去医院呢。乖,赶紧整理下仪容仪表,咱们去医院气气那个挨千刀的!不吃点苦头就想娶媳妇?美得他!”
“唉,说实话,其实我更想让你开始一段新恋情。毕竟买东西还得货比三家呢,对不对?不过谁让你死心眼,就认准这个人了。”
“还有,情感是需要表达的,不管友情爱情还是亲情。就像工作一样,同事之间最重要的不就是沟通吗?你不说,陆川怎么知道你的想法?在乎你的人确实会留意你的举动,但未必面面俱到。”遥遥边说边摆弄我的头发,最后满意地把我推出门外。
弟弟拦了辆出租车,送我去医院。
路上他一直在找话题,我漫不经心地敷衍着。
沉默了许久,弟弟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啊?”
我抿了抿唇,有些抱歉地开口:“没有,只是在想事情。不好意思,一会儿你先走吧,我得去探望一只受伤的大狗狗。”
“啊?那儿又不是宠物医院。”
我没说话。
他掏出手机:“好歹先给我一个联系...”
车子到达目的地,我对师傅说道:“麻烦送这个孩子回 A 体。”
赶紧开门下车。
不行。
我不能为了气陆川,就把一个无辜少年拉下水。
这对谁都不公平。
况且仔细想想,纵使当初陆川那句话伤我很深,但自工作以来,他才是一直肯定我鼓励我的那个人。
“什么叫你业务薄弱所以得加班?本来就不是你该负责的事!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出色了,我们部门的老员工都自愧不如。行了行了,那忙完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被骂了?还笑呢?行,这恰恰说明老婆抗压能力强。”
...
其实从始至终瞧不起我的,都是我自己。
9
我走进高级病房的时候,陆川愣了好半天。
他拄着拐,正站在窗前抽烟。
我皱眉,小声道:“那个护士长看起来凶巴巴的,当心她骂你。”
陆川熄灭了烟头,一瘸一拐地躺回床上,蒙着被子不说话。
我走过去推了推他。
“不热吗?”埋被子下面的声音闷闷的,像小孩闹脾气:“没你身边的帅哥热,十月末就穿件小背心,嘁!”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倒是,毕竟年轻。”
陆川猛地掀开被子,神色郁郁:“朱筱筱,你到底想干什么?”
“探望你啊。”
“空手来的?”
“来得匆忙,就带了一腔真情。”
陆川眉头紧锁:“你有毛病吧?”
我
点点头:“确实,感冒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
但...好像痊愈了。
我尴尬道:“不巧,病好了。”
陆川硬邦邦道:“建议你先去楼下找大夫瞧瞧,说不定是回光返照。”
等了半晌,他都不见我说话,神情立刻严肃,试探道:“生气了?”
我摇摇头,拉过椅子坐下。
在陆川探究的眼神中,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从认识他的那刻起,我就被爸妈贴上“低人一等”的标签。
我不如他聪明,不如他懂事,不如他讨喜。
无论做什么,都会被父母拿来和陆川做比较。
所以青春期的我,一度抗拒且嫉妒这个人。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摘下这朵高岭之花。
我得意的同时又悲哀地发现,我确实样样不如他。
所以工作后才玩命地拼搏。
不求超越,但也别拖他后腿。
恋爱中的女孩总是多愁善感,我不止一次地幻想和陆川的婚后生活。紧接着陷入难过。
幻想中,他遇到了更优秀更年轻的漂亮女孩。
俩人强强联手,创造出一个个商业神话。
然后等陆川回到家看见我时,就会懊悔自己当初怎么看上这个女人了?
一如分手那天,他亲口对我说的话。
我每每想起这一幕,都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可当他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又控制不住地想起他所有的好。
这种矛盾的心理实在折磨人。
我不敢面对,只能逃避。
说到底,还是认为他值得拥有更好的。
至少比我好。
...
压抑多年的秘密就这样倾尽倒空,我如释重负,顿时舒坦不少。
可陆川不舒坦了。
“朱筱筱,你幻想中的我就那么滥情啊?况且左拥右抱的人不是你吗?又是实习生又是体育生的,对未来婚姻状况焦虑的人应该是我吧?”
他声线骤然绷紧,眼神犀利:“还有,我从来不要什么更好的,我只要你。”
这句话使我心跳加快,呼吸紊乱。
陆川盯着我的脸,眼神沉沉,片刻,他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期间多次推开了我想搀扶他的手。
“你要去...”
话还没说完,我就噎住了。
瞬间...
五雷轰顶。
陆川竟然跪下了!
“够诚意吗?”他问。
我大脑一片空白。够不够诚意我不知道。
但是够狗血,够玛丽苏。
印象里,他一向高傲自持,如今却甘愿弯曲双膝,直挺挺地跪在我眼前。
陆川仰着脸,倔犟道:“当初是我犯浑,说了不该说的话,出车祸也是罪有应得。”
“但是筱筱,你远远比你想象的要优秀,懂了吗?求你,原谅我一次,也放过你自己。”
眼前的场景让我茫然无措,下意识产生抗拒,支支吾吾地说:“可...可你就像寓意平安顺遂的苹果,我就像代表支离破碎的梨...总感觉不是一个世界的。”
声音越说越小。
他拧眉:“什么乱七八糟的?梨不是清热化痰的吗?”
我抿唇不语。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陆川微不可察的叹息声。
今夜搞砸了。
明明鼓足勇气想重新开始,却依旧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矫情得连我自己都嫌弃。
失落地朝陆川告别。
刚走到门口,他喊住我:“筱筱。”
只见陆川从桌上的果篮里拿出一样水果,朝我得意洋洋地晃了晃。
“你看,是苹果梨。”
寒夜里陡然亮起一抹光,逐渐蔓延,放大,耀眼,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炙热滚烫,怦然心动。
我发誓。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了。
10
为新方案寻找灵感,我群发信息:“你和初恋还有联系吗?”
答案千奇百怪。
高中班长:“上周在书店碰见,竟然涨价了。对,就是你!《三年模拟五年高考》!”大学室友:“分手后他问我借钱,迅速拉黑。”
原同事 A:“没有,不想把美好的回忆变成没好。”
原同事 B:“上周她结婚,我不请自来,站在门口远远地瞧着,为她开心,为我难过。”
...
没想到顺手也给陆川发了过去。
他回:“谢邀,去年领证,修成正果,现在准备开车接她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