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凌我的人成了爱豆。
当她在舞台闪闪发光时,我畏缩在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
1
周末,精神病院组织所有病人照常去看电视。
我浑浑噩噩地坐在正中,今天放的是一个很出名的选秀节目。
护工扯着我的头发将我固定,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
和我一样年纪的女生扭动着腰肢一展歌喉,她们很快就聚拢,然后慢慢地散开,留下 C 位,一个穿着性感短裙的女生化着上扬的眼妆,气场全开犹如女王。
我却全身冰冷,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里的人,瞬间产生了应激反应,朝着所有人大吼大叫,好几个护士把我压在地上注射镇静剂才算完。
我的脸死死地被压在地面上,仿佛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被强迫喝下的拖把水,烟头烫伤的肩膀,以及因为忍受不住而无数次割腕后伤痕累累的手腕。
她用脚踩着我的脸,居高临下看着我:
「臭死了,要不把她放在马桶里涮两道吧。」
「马桶都比她干净,好臭。」
「你们谁上去啊,脏死了。」
那些小跟班们捂住鼻子,像看垃圾一样看我。
孟念念不耐烦了: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动手!」
她是大姐大,家里有钱,还认识校外的男生,这群喽啰都怕她,闻言迟疑地上前。
她们扯着我的头发,把我像死鱼一样往马桶拖去。
恶臭袭来,我怕了。
我真的怕了。
我挣扎着求饶,我想要求她,给她磕头。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我跟狗一样地抓住她的鞋,我真的受不了,太疼了,太疼了。
肩膀上被烟头烫的疤因为沾水发炎化脓,全身上下都是被人踢得青紫,我是全校都厌弃的狗链女。
我都认,放过我吧。
我祈求地看向孟念念,看着她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阴郁,酝酿着风暴。
我明白了什么,猛地松开手,下一秒就被一脚踹在脸上,火辣辣地痛。
「你瞎吗?敢弄脏我的鞋!你她妈把你妈卖了都不够!」
一脚一脚地踹下来,我几乎痛到麻木,那些小跟班见她来真的,怕出人命,连忙拉着她规劝。
她的脸很臭,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不高兴,也别让我好过。
可她从不会脏自己的手。
那群小跟班得到暗示,轻车熟路地扯住我的头发,狠狠地按在马桶水里。
刺耳的嘲笑声和噩梦一起袭来。
2
我妈是拐卖来的。
我爸是个五十多岁的酒鬼,当初他买我妈的时候就是为了生个儿子。
我妈当然不愿意,所以他的床边总是有一根钢管,夜里我家总是传出惨叫,最后又归于平静。
等把我妈被打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第一胎却是我,一个赔钱货。
赔钱货有什么用?生出赔钱货的就更没用!这样的有什么资格躺在床上吃他的饭!
他把刚刚生产完的我妈拽在地上,又是一阵绝望惨叫,这次她差点死在那天。
只是就算没死,她也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她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家里了,那个男人找了一根铁链,把她铐在狗窝边。
为了以后能挣一笔彩礼钱养老,我也没被溺死送人。
可周围的人都知道,我妈是狗链女,我也不是什么好货。
从小学开始,辱骂声和暴力一直伴随着我,也就隔壁读过大学的哥哥会偷偷给我饭吃。
他说这简直就是侮辱人格,犯法的。
他不是没报过警,但是那个男人每次都凭借耍无赖和撒泼逃过一劫,等警察来时把我和我妈弄得干干净净的,骂警察多管闲事。
等警察走之后直接往隔壁泼狗血,扬言谁要是再乱说话就一刀杀了他全家。
这样的人,谁也不愿意招惹,尤其是祸及家人。
哥哥每次看见我都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愧疚。
这种厄运,从我遇到孟念念时到达顶峰。
3
我到底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或许因为她出生就是小公主,她所在之地见不得脏东西。
所以她就要像女战士那样,代替正义消灭这世界上肮脏的东西。
我第一次撑不住的时候,在家割腕了。
已经因为经受不住折磨而智商只有六岁的妈妈凑到我的面前,努力地伸出舌头,想要学这边上的狗狗逗我高兴:
「汪、汪!月月,笑,汪!月月,笑!」
「月月,血,月月,不哭。」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多想解开她的链子,但是我什么也做不到。
妈妈,你是不是曾经也穿着公主裙。
你是不是也想过未来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我好没出息。
我是一个没用的孩子。
4
这一次事闹大了,隔壁的哥哥偷偷来给我们送饭时发现的,抢救及时。
那个男人直接闹到学校,倒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想要借此讹一笔,至少要够医药费。
他把我养这么大,还花钱让我读书,为的就是读过书的「彩礼」更高。
再加上我长得漂亮,要是我真的死了,他这些年的投资全没了。
这些都是他在校长办公室大声嚷嚷的,从此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以后就是要拿去换「彩礼」的,孟念念做得对。
我是垃圾,脏东西,不自爱的贱人。
她家里有钱,随意施舍的一千块就能让那个男人点头哈腰,他甚至格外期待我继续割下去。
我好恨了。
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父亲,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些人渣。
为什么不让我死。
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无数次爬上高楼。
要是从那里跳下去,一定会去往天堂。
而最后,那个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欠了钱,没钱还就要被剁手。
所以他看向我,拿起刀要割我的手腕,这样又可以讹一笔,反正那家钱多,等拿到钱,他就送我「嫁人」。
这样钱就够了。
我拼命地挣扎,因为我妈妈挡在我的面前,她汪汪地叫着,跪在地上抱住那个男人的腿。
而那个男人手中的刀砍在她的头上。
我的眼睛多了一层血雾。
所有事物在我眼前都扭曲了,周围安静得吓人。
我看见一只肥胖的死猪朝着外面跑去,太不安全了。
它生病了。
生病的乖孩子是不该动的。
所以我拿起地上的菜刀。
看,我就说病了,不乖。
我抱着妈妈的头坐到天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警笛声响起,我被拉开,关在黑屋里。
再后来我被送到一个干净的地方。
他们说这儿是天堂。
我可以永远待在天堂,只要我像周围的人一样听话,我乖乖睡觉。
在这里,我一点都不脏,我干净了。
镇静剂注入,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那一天,孟念念得到了出道位。
5
再次醒来,我看着精神病院的天花板。
乖巧地看着边上的护工。
护工骂骂咧咧的,但因为我平时都很乖,看我不还嘴她也觉得没意思。
我告诉她知道错了,别不要我。
她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去通知院长。
我微微侧头,看着还放在桌上的手机,冷漠地拿了过来,密码早就熟记于心。
我登录了一个久远的账号,账号里储存的照片和视频像素有些模糊,毕竟是用老人机拍的。
冷眼看着里面伤痕累累的人,尤其是那张脆弱绝望的脸,毫无触动地编辑了一串文字。
点上热搜,果然看见了孟念念的名字,滚动的屏幕满满都是粉丝的夸耀。
那是他们的月亮,洁白无瑕。
我的眼珠转动,麻木地把东西发了上去。
不去看将要掀起的千层浪,快速地退回,删掉一切痕迹。
至于现在。
我需要出去。
我看着回来的护工,看着她拿走手机关上了门。
灯黑了。
小房间里好安静。
让我想到了某个夜晚。
我从小床的缝隙里拿出一块偷偷藏起的碎玻璃,上面已经落灰。
可我一点都不介意。
玻璃划在皮肉上又痛又冷,还有旧疤的手臂瞬间血肉模糊。
我疯狂地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足够惊动所有人。
像是厉鬼索命。
6
再次醒来,入眼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我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豪华单人病房。
可我却不觉得有任何的意外,只是冷漠地低头,果然看见了刷着手机的护工。
看见我醒了过来,脸上立马露出喜色:
「没想到啊,你这个神经病居然能和大明星孟念念认识,你不知道吧?就这病房,都够我一个月工资了!果然是大明星,出手就是阔绰,你简直就是走大运了!」
走大运吗?
我心里冷笑,眼里依旧还是一层淡淡的血雾,目光所及都抹上了一层红色。
医生说我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所以这样,这是心理原因。
如果不是孟念念,我原本可以熬到高考,我可以考一个好的大学,能偷偷积攒实力把妈妈救出魔窟。如果不是她,妈妈或许就不用死。
现在那个男人已经只剩下骨头了,剩下的她,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阿姨,手机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我歪了歪头,天真地问道。
这是这些年来我和她的相处模式,或许是固有的偏见,让她以为精神病都是一群智商低下的傻子,所以在她眼里,我视她如主子。
她脸色怪异,含糊地开口:「还能是什么,都是一些破八卦而已。」
「你还是多想想你吧!小贱人,你的好运来了,还不快把握住!」
说着,她扯着我的头发,眼中闪过疯狂的贪婪:「我告诉你,一会儿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要来,她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好好讨好她,别大呼小叫的,要是把她惹不高兴了,我扒了你的皮!」
我眼中闪过害怕,懵懂地跟着开口:「我听阿姨的话,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讨好大姐姐的。」
护工满意了,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眼睛一亮匆匆往外走去,顺便把她吃剩下的螺蛳粉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我。
她还以为这儿是精神病院,所以依旧习惯地把手机放在桌上。
我熟练地拿起,冷眼看着微博上炸开锅的热搜,其中一个「#孟念念 校园霸凌#」已经呈现深红的爆字,接下来便是「#孟念念高中#」「#孟念念霸凌实锤#」「#孟念念工作室发声明#」。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尤其是看见原本完美的镜子里已经满是裂口。孟念念这三个字瞬间热度爆表。
我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局势已经开始稳定,点开实时讨论,粉丝从最开始的慌乱变得训练有素。
「有一说一,难道那个女生就没错吗?听他们学校的人说,人品贼差,私生活混乱,说不定早就跟老男人搞在一起了。我姐这是为民除害,我姐威武!」
「说实话,知道这更爱了,那个女生一看面相就刻薄,不就是小打小闹吗?早时候干吗去了?这个时候说还不是因为想要蹭我姐热度!」
「勿 call,我姐独美。」
「多少年的事儿了?现在说有意思吗?」
「作为曾经的被霸凌者,说实话,我觉得我们不该反思为什么别人霸凌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这种事揪着不放真的很下头,多大的人了,大度点会怎样。」
一条一条的实时讨论跳出来,原本证据确凿的事儿瞬间扭转。的确,这是他们天真无邪的姐姐,她怎么可能会有错呢,错的都是别人。
把受害者说成罪有应得,假装受害者要求反思,每一条都让我恶心得想吐。
可我却一点都不沮丧,因为这个结局我早有预料,毕竟孟念念正当红,粉丝数量庞大,身后不知道有多少资本。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精神病人倒台那是不可能的。
我手指摩擦屏幕,落到了工作室声明的那一句:「爆料者为精神病患者说法不实,但我司艺人念及老同学情谊,愿意为她支付医疗费并陪伴其康复为止」。
「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善良!」
「我真的,哭死。」
「姐姐人美心善,不愧是我粉的人!」
我也哭了,被她蠢哭的。
呵呵。
孟念念,你可真是个蠢货。
敢把一个精神病人放在身边。
难道你不知道,精神病杀人是不会坐牢的吗?
我勾起嘴角,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意。
7
我曾经梦到过无数次和孟念念见面,每一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杀掉她。
我以为等到真的遇见她的那一天,我也会控制不住,但真正看到她的时候,我却冷静异常。
她是跟着护工一起进来的,衣着靓丽,戴着大大的墨镜,手里拿着手机,不耐烦地训斥:
「要我说几遍!处理掉处理掉!那些给她说话的你难道不会消息轰炸他啊?随便给他发几百条消息让这些人长点记性!实在不行,想个办法把电话和地址透露给那些粉丝,那群狗最听话,比你们有用多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女人抢过电话,女人皱起眉头和对面说了几句,挂断后对她不满:
「你要注意你的身份,这里人多眼杂,刚才你说的话要是被听到,公关部再厉害也洗不干净。」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拿钱不办事?我爸给你们钱你们就知道吃干饭,少教训我。」
孟念念冷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女人,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我:「果然,贱狗都一样。」
女人敢怒不敢言,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捏碎。
却还是强忍着下来开口:「不管怎么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营造你的形象,爆料的人还没找到,但是至少我们还有当事人。」
「只要当事人说话,其他都是假的。」
她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我。
孟念念的眼睛眯起,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这张脸我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吴月,你还记得我吗?」
我脸色扭曲,看着不断在我眼前放大的脸。
她得意地笑了,像是多年前那样用力地拍着我的脸:「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一副乞丐的样子,在精神病院不会也卖脸吧?哈哈哈哈!」
我慢慢地皱眉,手握紧,在孟念念身后的护工死命地给我使眼色,可我最后还是没忍住。
哇的一声吐在她的脸上。
「啊!」
孟念念捂着脸尖叫,病房一片混乱。
我眼睛泛红,也跟着哭叫了起来:
「难受!肚子难受!」
我的哭声迭着孟念念的尖叫,就是走廊外的人都听见了,更别说孟念念疯了一样地冲出,猛地撞到了人。
那人看清楚她的脸惊喜地问:
「欸,你是孟念念吗……呕……我好喜欢你……呕……」
这一声作呕彻底让孟念念愣住了,脸上全是带着异味的呕吐物,更别说因为对方的话走廊上的人已经看了过来,有人甚至打开了相机。
相信要不了多久,知名美艳爱豆满脸异味冲向医院厕所的新闻就会登上热搜。
8
我被护工死死地压着,她几乎要把我的头皮给扯下来:「吐吐吐!没用的东西!」
「你干什么?!」
赶来的主治医师看见我被这么虐待,把护工拉扯开,看清楚垃圾桶里的螺蛳粉外卖盒,气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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