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生了五个女儿。
生到第六个孩子的时候终于生出了儿子。
爸妈喜极而泣:老李家有后了!
可惜惯子如杀子。
我弟从小被父母捧杀,被养成了废物。
1
「你们当姐姐的,就应该帮弟弟!」
李耀祖找了女朋友,爸妈把我们五个女儿都叫回家,要求一人出十万,给弟弟凑个首付,在城里买个大房子。
我翻了个白眼,先说了反对:
「我还上学呢,从哪弄十万啊?」
何况就算我有十万也不会给我的废物弟弟。
我妈理所应当地说:「李小五,你不是在勤工俭学吗?你当家教赚的钱可是一分钱都没往家里拿过,现在刚好,拿出来吧。」
「那我上高中上大学你们给过我钱吗?我的学费、住宿费、生活费,你们掏过一分钱吗!我赚的钱养活我自己还不够呢!」
说起这个我就来气,有钱送李耀祖念三本,给李耀祖买几万的摩托车,就是没钱给我交学费!
我妈眼珠子一转,说:「我记得你们大学可以贷款的,要不然你先贷十万给你弟,你毕业了再还。」
瞅瞅这说的是人话吗?真是把我气笑了。
「反正我没钱。」我摆烂了,反正要钱没有。
我爸抖了抖烟灰:「那你别上学了,赶紧嫁人,把彩礼给你弟买房。」
「凭什么!你卖女儿啊?」
我爸一巴掌甩到我脸上:
「敢这样和你老子说话,我告诉你们几个,老子能把你们几个赔钱货养大,你们就该知足了!不说咋报答老子还敢顶嘴,早知道刚生下来就放尿盆里闷死了!」
四个姐姐都低下了头,身子微微哆嗦。
从小被家暴的人,是有后遗症的。
施暴者声音大一点,就会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我妈赶紧补一句:「就是!你们看看隔壁老王家,生下的三个女孩全扔旱坑里了!我跟你爸好歹没少过你们吃喝!你们就该感恩我们!」
我冷哼一声:「你们从一开始就想把我们姐妹几个嫁出去换彩礼,好补贴你儿子!你们怎么舍得我们死啊!」
大姐拉住我:「小五!少说几句!爸妈身体都不好了。」
身体能好吗?一个连着生六个孩子,肚子都没空过,另一个天天烟酒槟榔不离手。
大姐已经被爸妈洗脑洗得差不多了,天天想着往娘家拿东西,她婆婆又不是省油的灯,天天闹得鸡飞狗跳。
大姐说:「爸妈,十万不是小数目,我回去问问我家那口子。」
我爸点燃一根烟,撇着嘴说:「不管咋样,你们每人都得给我掏十万出来!去偷去抢都得给我搞来钱。」
二姐的脸色难看,她老公有家暴倾向,从他手里拿十万到娘家,比登天还难!
三姐也没好到哪去,三姐夫刚失业,他们手里应该也没那么多钱。
四姐先表态:「爸妈,我手里有十万,先给弟弟用了吧。」
老爸老妈满意地点点头,让我们几个向老四学习。
四姐在电子厂打工,她初中辍学打工这么多年,手里总共也就十万吧。
她现在全给爸妈了,这钱就是肉包子打狗,傻啊!
我这四个姐姐都被爸妈洗脑洗得差不多了,她们觉得把所有的钱都给弟弟是理所应当的,听爸妈的话,谁出的彩礼高就嫁给谁,把彩礼都用来扶持弟弟也是应该的。
老爸深吸一口烟:「行啦,回去凑钱去吧,今天就是通知你们一下。」
出家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我这父母真是两个人才,女儿们回家一次,连个饭都不舍得让吃。
2
从小,我们五个姐妹喝稀饭,李耀祖就能吃白饭。
家里要是有一个鸡腿,那一定是李耀祖的。
要是有两个鸡腿,那两个都是李耀祖的。
要是有三个鸡腿,那就让李耀祖中午吃,吃不完晚上继续吃。
反正是轮不到我们姐妹嘴里。
李耀祖从小被这样养出来,所以他极度自私。
就连他自己都认定我们五个姐妹生下来,天生就是为了赚彩礼补贴给他的。
……
我连夜回了学校。
这个家,我一分钟都不想待。
等我签一个外省的工作。
未来都不要和他们有交集!
有些原生家庭就是用来逃离的!
……
刚到学校,就见到李耀祖在学校门口等我。
「五姐,还真让爸猜对了,爸说你肯定要跑回学校,让我在这堵你。」
我心中警铃大作,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堵我干啥?」
「要钱啊!爸应该和你们说了吧?一人给我十万,我准备看房了。」
李耀祖向我伸手。
我躲开,低着头就往学校里冲。
李耀祖一把扯住我,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扯进小巷子里。
李耀祖在我爸妈的溺爱下,从来没把我们这五个姐姐当回事,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反正我们都是父母口中的「赔钱货」。
「松开!滚啊!」我狠狠地往李耀祖的膝盖上踢了一脚。
李耀祖疼得直抽冷气:「李小五,你别给脸不要脸!等着我告诉爸妈!」
我冷眼看着他。
李耀祖习惯了姐姐们畏畏缩缩的样子,我平静冷漠的神情反而刺痛了他。
李耀祖咬牙切齿地说:「你有什么可牛的!你这一切都是偷我的!这一切本来都应该属于我的!」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了好几分钟:「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神婆的话吧?那都是骗傻子的啊!」
我继续大笑。
「不是!你胡说!都是因为你偷了我的福气,我才会成这样子的!原本应该是我上大学的,你就是个恶鬼!」
……
当初王桂英怀我的时候,去找马神婆,让她看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马神婆收下一筐子鸡蛋,神神道道闭着眼睛摇头晃脑了一阵,言之凿凿地说:是个男孩!王桂英夫妻俩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结果几个月过后,王桂英生出了我,李贵一看是个丫头片子,撸起袖子就去找马神婆算账。
凶神恶煞的李贵把马神婆拎到我面前,马神婆吓得不轻,可惜鸡蛋又已经都下肚了,进自己口袋哪还有掏出去的道理呀!
马神婆只好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大吼一声:「妖孽啊!这!这!这!明明是个儿子啊!我看得清清楚楚!这恶鬼为了早点投胎,害了你们儿子!自己倒是先来人间了!」
马神婆心知肚明李贵和王桂英不好惹,装作害怕鬼的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临走前还喊着:「这这这恶鬼我惹不起!另起高明吧!」
我从小就被家人翻白眼,冠着「恶鬼投胎」的名号,父母倒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明显对我喜爱不起来,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上面的四个姐姐,他们也同样不喜欢。
他们对我态度更恶劣的时候,是从我考上高中而李耀祖没考上开始的。
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好好读书然后脱离原生家庭!
我没日没夜地做题,只为了考个远远的学校,不想再和这家人有关系!
中考我是镇上的第一名,擦边进了市重点高中,后来分班考试又进了实验班。
稳定、成熟、聪慧、能吃苦是所有老师对我共同的评价。
高考稳定发挥进了所普通的双一流大学。
可能这对于大多数人不算什么。
但是对于我这个小镇做题家,这是无数个憋着一股气,疯了似的刷题的夜晚,让我一步步从农村走到现在。
这么多年的努力,在爸妈眼里,只是恶鬼抢了他们儿子的福气罢了。
好像我努力得来的一切,都本应该属于李耀祖。
在我求学的路上,爸妈是我唯一的绊脚石。
当年,中考成绩下来,虽然我是第一名,他俩却不想让我去上高中,希望我能像四姐一样早早辍学,跟着村里的婶子们进电子厂。
他俩天天阻拦我上学,真是把我弄烦了。
念书是我脱离原生家庭的唯一出路,谁都不能阻拦我!
我威胁他们:「是不是忘了我是恶鬼转世?敢阻拦我上学,小心我带着你们儿子一起去死!」
他俩不再阻拦我上学了,但也不肯掏学费。
我只好不停努力地学习,去申请奖学金。
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高一我没钱吃饭,三个馒头一块钱,每天买一块钱的馒头,在教室里吃一天。
舍友们怜悯的眼光,我会落落大方地看回去。
「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
我知道我在追求什么,所以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高考录取通知书寄到村里的时候,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双一流的大学生。
村民们都兴奋地想来我家看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爸妈不屑地撇撇嘴:「这算啥,等明年看耀祖吧!耀祖可比他这几个姐姐强多了!」
李耀祖放下手机,骄傲地抬了抬头,顺便不屑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好像他已经考上了一样。
不是我看不起他,他是当初连高中都没考上的人。
爸妈硬生生逼着大姐嫁人,用大姐的彩礼钱,让李耀祖去我们高中当了借读生。
他才有学可上。
这种人能考啥学校?
更何况,进了我们高中,他也跟不上学习的节奏,成绩一直是年级垫底。
爸妈倒是回回给他找理由开脱。
「我儿子这次只是没发挥好。
「都怪老五抢了你的福气!不然老五的成绩就应该是我们耀祖的!」
李耀祖当然没考上大学。
爸妈之前硬着头皮吹李耀祖是要上清北的人,如今被打了脸。
最后逼着二姐嫁给有家暴倾向的鳏夫。
用二姐的彩礼送李耀祖念了附近的三本。
还要硬着头皮跟亲戚朋友们说这个三本呀,对学生特别好,可远比在首都的清北好多啦!
……
「你听见我说话没啊?赶紧拿钱!」李耀祖晃着我的肩膀。
「没钱,我哪来的钱啊?」
其实这么多年,我不光做家教,我还在网上写短篇小说,存款有四十多万,但是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的!
「我看你就是油盐不进!我现在就告诉爸妈,让他们来找你好了。」李耀祖狞笑着说。
要是爸妈来了我们学校,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当着所有人面问我要钱给弟弟买房,那我就太尴尬了!我还怎么找工作啊!
我是个很要强的人,王桂英和李贵就是我的软肋,两个重男轻女的父母,两个把女儿当草芥的父母,两个逼着女儿嫁人换钱的父母,太丢人了。
李耀祖吃准我这一点了,他知道我不想父母来我们学校闹,尤其王桂英每次都要在地上撒泼打滚,李贵又要摆出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来教训我,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拳打脚踢。
我嘿嘿笑着对李耀祖说:「老弟!有话好好说,你明天把弟妹带来,姐请你俩吃大餐怎么样?钱嘛,姐去借,但是你得给我准备时间啊!」
「哼,跟你好好说话你就不听,非要搬出爸妈你才能听懂人话。明天中午十一点吧,我带甜甜来找你,不是大餐的话我可要告诉爸妈的!」
一顿安抚加画大饼,把李耀祖哄走了。
3
第二天我还没下课。
李耀祖就已经带着他的小女朋友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姐!你能不能快点啊!冷死了!」李耀祖打电话不耐烦地催促我。
「来了来了,我刚下课,正往学校门口跑着呢!」
我嘴上着急,但是脚上一点都不急,慢慢晃悠出学校。
……
看见学校门口的精神小伙儿和一个小妹妹。
我真不想承认我认识那个精神小伙儿。
李耀祖穿着紧腿裤,光着脚脖子,抖腿。
他远远看见我,甩了下黄色刘海儿,叫:「姐!这儿呢!」
旁边瘦瘦小小的小女孩甜甜地喊了声:「姐姐。」
「姐,这是甜甜。」
「甜甜,这是我五姐。」
我冲甜甜笑了笑。
扯过李耀祖悄声问他:「成年没啊?别搞未成年啊!」
李耀祖眼神闪躲:「哎呀姐你别管了,赶紧去吃饭吧,冷死了。」
「你俩想吃啥?」
「冷死了,吃火锅吧?」李耀祖冷得跺了跺脚。
……
一顿火锅吃下来,这小姑娘的底细被我摸得七七八八。
我们一家人颜值都还不错。
李耀祖更是徒有其表。
虽然他的紧腿裤和长刘海都很土。
但他的颜值还挺抗打。
一米八五的大个儿和俊郎的五官。
足够把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姑娘迷住了。
吃火锅的时候,李耀祖不停地给甜甜夹菜,给甜甜擦嘴。
甜甜一脸的幸福。
但是!
我已经见过很多女孩被李耀祖这样照顾了。
这真不算什么爱情。
甜甜明显不觉得。
她爸妈忙着做生意,基本没空管她。
她小小年纪辍学,她爸妈也觉得无所谓,反正以后饿不着姑娘。
她就开始和李耀祖厮混在一起了。
我看着甜甜欲言又止,真想告诉她,我弟弟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负责任,真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话在嘴边来回滚了几遍,还是化作一句叹息。
别多管闲事。
把我弟的女朋友搞没了,用脚指头都能猜到我爸妈能来学校闹上一大通!
惹不起我还是躲着吧,别管闲事。
「姐!你想什么呢!喊你好几遍了!」李耀祖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啊咋啦?」
「十万啥时候给我啊?四姐和大姐都已经给我了。」
他边说边摸摸甜甜的脑袋,「尽快给我啊,我这急着挑婚房呢!」
甜甜闻言羞红了脸。
大姐能凑够十万块钱给他,估计又和婆婆闹得鸡飞狗跳,才搞来十万块吧。
我皱皱眉头:「我一个学生,身边也都是穷学生,去哪给你借啊?何况是你自己买房,让我们给你掏钱算怎么回事,你房子写我名字不?」
李耀祖抖抖烟灰:
「少废话,爸妈说了,你们五个就是用来贴补我的,要是我第一个就被爸妈生出来,你以为还轮得到你们五个出生?」
我拳头捏紧了。
「爸妈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先去贷款,反正你这大学生以后肯定赚得不少,上班就能直接还上了。」
「我去哪贷款啊?」
「哎呀你少废话,网贷多了去了!不给我我就让爸妈去你学校闹了!」李耀祖剔了剔牙。
我深呼吸一下:「行,我尽快贷款,但是手续可能也要办一段时间,拿到钱就给你转过去了。我先回去凑钱了。」
我像逃跑一样出了火锅店。
现在是关键时刻,只能拖延,我绝对不会给他钱的,拖到我找好工作就够了,找到工作我就远走高飞,让他们谁也找不到我!
叮!叮!叮!叮!叮!
手机铃声响了,是来自上海的电话。
我接听。
4
「小五,听说你最近在找工作。我在外企上班,有个内推名额,你要不要来?待遇不错哦。」
是学长李泽。
他所在的公司很有名,出名地工资优厚,工作强度也不大,又可以离家里远一些,正合我意!
我和李泽认识好几年了,他也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和我完全不同。
家境优渥,有个姐姐,他父母很开明,主动提出他们家财产未来是女儿和儿子平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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