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破产,25 岁的我被迫嫁给 89 岁的谢家老爷子,为命不久矣的老爷子「冲喜」。
谁知婚礼还没举办,老爷子没挺过去,一命呜呼。
谢家长孙谢挺回国接管一切,我父母闹到谢家,要求兑现之前谢家救江家的承诺。
「要兑现也不是不可以,」谢挺叠着腿,神情淡漠,「把她留下。」
后来漆黑的夜里,我被他驾起在墙边,动弹不得。
「我谢家的门,好进不好出。」
黑暗中,他轻轻拭去我眼角溢出的泪珠。
「你又想逃到哪里去,嗯?」
1
时隔三年又见到谢挺,是在谢家老爷子的葬礼上。
他身形挺拔,一身黑衣,居高临下看着我。
「这就是爷爷娶的新老婆?」
淡淡的语气中,是浓浓的讥讽。
我低着头,并未言语。
他的妹妹谢颜走上前,一脸不屑。
「又没领证,也没办婚礼,算什么老婆?」她嗤笑一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有些女人,真是为了钱,脸都不要了。」
周围前来吊唁的宾客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谢颜随即提高声音:「江小姐要当我奶奶,实在还是小了点,要不还是挪挪脚,站到宾客那边吧,免得让人看笑话。」
我抬起头,刚好与谢挺四目相对。
他看向我的眸色,还和三年前一样,不浓不淡。
一如既往。
似乎我既没有资格站在谢家,也没有资格入他的眼。
我微微一笑,抬手捂嘴。
「啊……是这样吗?可你们爷爷上周,还拉着我的手要将临江湾那套别墅给我,另外还有 5% 谢氏的股票,视频还在我手机里,要不要我现在公放一下?」
人群哗然一片,谢挺皱眉,谢颜瞪大眼睛,指着我的手都气得微微颤抖。
「你,你……爷爷最后已经神志不清,你怎么能这么无耻!你把我们谢家当什么了?」
「当什么?」我笑笑,「当自己家啊。」
「你!」
「谢颜。」
谢挺声音一出,四下瞬间安静。
他的领导力和与生俱来的威慑力确实出众,甚至光是站在那里,便足以吸引目光。
他向前走了几步,没有分给我一个眼神,而是看向谢家众人。
「冲喜闹剧是谁提议的,以后关起门再说,今天都安分一点,谁在今天闹,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看着是敲打谢家各怀鬼胎的其他人,可我知道,他是说给我听的。
「至于你……」他侧头,顿了下。
「既然爷爷喜欢你,那就跟着送他最后一程吧。」
「哥!」
没理谢颜,他抬脚向前走,路过我时,微微停顿,目光向前。
「不过江小姐,有时候处心积虑,通常不会得偿所愿。」
2
呵。
我歪了歪头,「错了。」
谢挺愣住,皱眉,「什么?」
我指了指自己,「你不应该叫我江小姐,应该叫我声……」
「奶奶。」
「……」
很好。
谢挺一贯波澜不惊的脸,黑了。
我不由得生出一丝反击的小快感,只是这快感转瞬便成了痛感。
「啪!」
谢颜冲上来甩了我一巴掌,「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你也配和我哥说话!」
「你这种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果然和你亲妈一样,都是给人……」
我沉声打断:「你说什么?」
「我说的有错吗?!」谢颜颤了下,但又立马叉着腰,「你要不是江家的私生女,能被江家卖了冲喜……」
「够了!」
谢颜身形一顿,抖了抖。
「江小姐。」谢挺看向我。「再在这里闹事,我会让保安请你出去。」
谢颜原本闪露惊慌的脸一瞬间转为得意,冲上前搂住谢挺的胳膊,扬起下巴看着我。
「哥,和她站一起我都嫌脏。」
3
海城富人圈子不大,葬礼上的闹剧,第二天便传到了我亲妈的耳朵里。
她将我叫到了她家。
我到时,她正在做美甲,对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
「你脑子是抽了吗?你是有多掉价,给快死的老头子做小老婆?这还不够,你还当着那么多人面被谢家那小妮子打,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在说你什么?难听到我都说不出口!」
「你怎么能由着你那没出息的爸和后妈糟蹋你,你自己的名声不要了?还瞒着我,这样以后海城谁还敢娶你,真是浪费了我一心培养你的良苦用心。」
我默了下,轻声道:「江氏现在只有谢氏能救。」
「你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她气得脸都白了,「你奶奶都死多久了,江氏已经被你爸和那些亲戚祸祸完了,你一个女人,只管找个有钱人嫁了,以后的孩子又不姓江,你管那么多干吗,你到底在轴个什么?!」
轴什么吗?可能轴的是奶奶待我的一片真心吧。
江氏不算大,但我没办法看着她独自努力撑起来的企业,毁在我爸手里。
「看看你把自己整得灰头土脸的样,真是白瞎了我把你生得这么好看!」
空气安静,我不答话,她则扔过来一个资料袋。
「这里面是钟家小儿子的资料,最近刚回国,听说思想很开放,应该不会太在意你的这些破事。」
「把自己收拾收拾,我给你安排个相亲,赶紧把自己嫁了,免得我天天给你操心。」
我摇头,将资料袋还给她,「我不去,您别费心了。」
「你现在怎么这么不听话!」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小时候的你乖巧得很,你看看自己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什么样的人?
也许正如谢挺所说,我算一个处心积虑的人吧。
毕竟我从小到大都处心积虑地活着。
十岁前,我必须把自己包装成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孩,因为我妈说,只有我足够听话可爱,我爸才会将我们接回家。
我确实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有心机,我会讨好大人,知道在什么时候甜笑他们最满意,什么时候歪头最可爱,什么时候嘟嘴能融化他们的心。
可后来我明白了,我爸其实不会来接我和妈妈了。
我处心积虑讨好的对象,变成了我妈。
因为我听到她和男友说,会送我走。
我努力地让自己乖巧懂事,我早上会给睡懒觉的她做早饭后再去上学,会洗掉她随手扔在地上的内衣和其他脏衣,会拿着满分的试卷献宝似的呈给她。
可我还是被送走了。
她怀孕了,要嫁入豪门,对方是个姓韩的暴发户,不介意她的过去,但介意我。
那时,她对我说,卿卿这么懂事,一定能理解妈妈的苦衷对不对?
她说,我爸这辈子都不会娶她进门了,他那个老婆在一次车祸里为了救他伤了身体不能生育,他不可能再和她离婚了。
她说,她已经年纪大了,嫁给韩叔叔,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于是,她将我带到江家,大闹一场,要求我爸收养我。
进门前,她让我好好表现,说我这样的孩子,谁都会喜欢的。
可那一天,我呆呆地站在大厅中间,被两边大人推来推去,踉跄之间,一时忘记了要怎么表演可爱。
只记得生父气汹汹地指着我,「这么愣,怕不是个傻子,你别想丢包袱给我。」
我妈则着急地使劲戳我,「笑啊,宝宝,你倒是笑啊,你不是平时很机灵很爱笑吗?」
后来,是奶奶做主要了我。
奶奶工作很忙,她请了个保姆带我,而那之后每个漆黑的夜里,我都会做噩梦。
梦里我一个人站在荒无人烟的沼泽,不论怎样呼叫,都没人理我。
我好害怕再被丢掉。
我开始学着讨好江家每一个人,想尽办法让他们喜欢我,就这样一点一点长大。
我与谁都相处融洽,却也与谁都保持距离。
与其交付真心后受到伤害,倒不如维持表面的客套,得到想要的好处。
这成了我处事的唯一原则,直到我遇到谢挺,傻乎乎地对他动了心。
我做了很多傻事,妄图以真心换真心。
可事实却证明,破坏原则,并不会有好结果。
4
那是我留学时的事了。
那时候,谢挺是华人同学间的翘楚,是高我几届的学长。
我那时还不知道他是谢家的长孙,只知道他上学时便在国外开了一家自己的科技公司,是好多同学的偶像,不少女生喜欢他。
当时也不知是哪里魔怔了,也许是少女怀春无法控制,或者单纯是青春的激素作祟,明明知道他性子寡淡,我还是一头扎了进去。
我追他追得轰轰烈烈,很多人都知道。
开始的他对我很是淡漠,可我对人们的冷脸早已免疫,依旧厚着脸皮追着他跑。
我给他送过茶,做过饭,织过围巾,写过情书。
常规办法打不动他,我就在他面前故意扭脚,求他心软扶我。
假装丢掉书,借着向他借书又还书,缠着他给我补课,多说几句话。
佯装丢掉公寓钥匙,只为能和他在楼下多待一会儿。
我就这样追了他一年。
他没有与我多亲近,但也没有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周围朋友都和我说,冰山遇到我,也该融化了。
22 岁生日那天,我给他发了信息,说希望他能来。
可那天我在餐厅等到 12 点,我的生日过了,餐厅打烊了,他都没有来。
那一晚,我独自一人坐在餐厅门外的台阶上喝酒,越喝越伤心。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将伞落在了餐厅里,只能浑身湿透孤独地走回公寓。
快到公寓门口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打着伞,站在楼下,看着我房间窗户的方向。
我混混沌沌地叫他名字,他转过头,目露惊诧。
还没反应过来,我人已被瞬间扯进一个温热的怀抱,身侧一辆汽车奔驰而过,溅了我们二人一身水。
谢挺充满怒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江卿卿你大晚上在外面晃什么?不要命了!」
我抬起头,觉得自己可能出现酒醉后的幻觉了。
「谢挺?你是因为老天爷可怜我,所以才出现的?」
他没理我的胡言乱语,将身上的外套脱下裹在我身上,满目都是心疼和爱怜。
肯定是幻觉,我想。
我认识的谢挺,从来都是冷漠且疏离的,从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不过无所谓了。
此时此刻,我醉了,头也昏,我只想遵从本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幻觉又如何呢?
我踮起脚尖,将浸润了雨水的唇,轻轻贴了上去。
原来是这样的,我想。
原来和喜欢的人接吻,是这样的啊。
下一秒,抱着我的手臂骤然转紧,他突然低头,抱紧了我,狠狠地吻住了我。
天地旋转,我无力招架,沦陷在狂风暴雨中。
一吻结束,我做了一个梦。
这是个很好的梦,梦里谢挺看向我的眼神好温柔,他照顾我的样子,好像真的把我当作宝贝一样。
我贪婪地感受着他的体温,沉浸在这虚幻的柔情里,甚至有些不愿醒来。
可梦总是要醒的。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看到了站在我床边,衣冠整齐的谢挺。
5
四目相对,他的目光清明,和昨晚梦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我愣愣地看着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晚的温柔缱绻,也许并不是梦。
可他的表情,明明依旧带着往日的疏离。
目光下移,我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我的钥匙和散乱的书。
「你之前说,钥匙丢了,书也丢了,」他张口,声音冷清,「但这些都在。」
我愣了下。
他默了下,又道:「我听你的室友说,你喝酒从来没有醉过,昨天去餐厅时也带了伞。」
我木木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误解了什么,刚想开口解释:「谢挺,我昨晚……」
「江小姐,我不喜欢总是别有用心的女人。」他打断了我。
江小姐。
昨夜狠狠吻我的人,今天叫我江小姐。
他走到门口,打开门。
「我觉得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再见。」
那天,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很久。
直到太阳升起又落下,我发了烧,不得不出门去找医生开药。
室友李梨和林优优正坐在客厅,她扬着眉毛看向我,「这不是人见人爱的江小姐吗?话说你是真的没有自知之明啊,谢挺最讨厌你这种心机女了,大家都知道他妈就是被像你这样的小三搞离婚的。」
「谢挺和优优是青梅竹马,优优要不是因为家里要求不能谈恋爱,两人早在一起了,要不然你还以为谢挺真对你感兴趣啊,还不是因为你和优优住在一起。」
原来如此。
高岭之花,并不会喜欢路上可爱的小野花,只会喜欢同样的高岭之花。
他会送我回公寓,会在公寓楼下和我一起等室友回来,会愿意借书给我,都是因为我的室友是他的青梅林优优吗?
「所以是你和谢挺说我从来没喝醉过?我桌上的书和钥匙,是你故意放在那里的?」我问李梨。
「是我,怎么了?我看不惯你,装醉装可怜勾引男人,见义勇为不可以?」
「那可真是巧了,」我淡声,「我也不大看得惯你。」
那天,我把一杯温茶从李黎头顶浇了下去,她的尖叫声响彻客厅,林优优惊慌失措地跑过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问我为什么如此恶毒。
「不经我同意进我房间,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这次不过是警告,下次你再进,我会报警。」
在李梨的咒骂声和哭声中,我走出了公寓,关上了门。
心很沉,好像还有点疼。
我想给谢挺发信息说不是他想的那样,可却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我回公寓拿手机,却不小心听到了林优优在打电话。
「谢挺哥哥,我知道,」她边哭边说,「可她也太欺负人了。」
「嗯,听了你的话我好受多了。」
我握着手机,终是将未发出的信息删掉了。
那之后,我拉黑了谢挺所有的联系方式,大四实习选了另一个城市的公司,搬出了那个公寓。
6
葬礼结束后,果不其然,谢家找了律师,说我那段视频是在老爷子神志不清时录的,没有法律效力。
生父和继母带着我冲到谢家,要求兑现之前谢家救江家的承诺。
「卿卿照顾了老爷子一个月,没有那张证也算事实婚姻,我们尽了义务,谢家也该有所回报。」
倒是真做了不少功课,还能说出「事实婚姻」这四个字。
谢挺姑姑冷笑回呛:「也许我爸本来还能多活一阵子,就是被你家姑娘给累死了呢。」
我爸目瞪口呆,「你怎么能说这么无耻的话!当初是你们说卿卿和老爷子八字相合……」
「我们只是让你们办个仪式,谁知你们姑娘真的伺候到床上去了,要说无耻,我们才是甘拜下风。」
双方争执不下,保安进来了,要赶我们走。
这时,谢挺回来了。
他坐在沙发上,叠着腿,谢家众人皆看着他。
「要兑现也不是不可以,」他喝了口茶,神情淡漠,「把她留下。」
「她留在谢家,我就出手救江氏,如何?」
7
我生父是个情场高手,继母则是个恋爱脑。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们居然从谢挺眼里读出了他或许对我有意思的结论。
于是他们挺开心就答应了这件事,临走还不忘给我使眼色。
我觉得他俩应该是瞎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谢挺很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我。
也许单纯只是为了谢家的声誉吧。
但本来我的目的也是搬进来,毕竟还有一周,老爷子的遗嘱就要宣读了。
只是我没想到,搬进来的居然不止我一个。
还有一个老朋友。
李梨。
我搬进谢家别墅的当天晚上,去一层找水喝,只见谢颜亲热地挽着李梨的手,厌恶地看向我。
「李梨姐,你刚回国,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我家最近有蟑螂,你要躲着些走。」
李梨看向我的目光闪过一丝惊讶,但马上便低头娇羞。
「还要多谢你哥收留我这段时间,我在这里也是叨扰。」
「你和她怎么一样呢,你可是我哥的救命恩人,以后没准还是我嫂子呢,和那些只会耍心机的女人可不一样。」
我愣了下,谢挺和……李梨?
也是有点出乎意料。
我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林优优呢?」
谢颜顿时皱眉,「你问她干什么?那女的之前给我哥下药想做那种事,要不是李梨姐发现,我哥清白都被她毁了。」
……信息量有点大。
这个时候和谢颜打口水仗并不明智,我转身想走,却一眼就看到了谢挺。
他站在我们身后,面色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谢挺……」李梨目露惊喜。
「谢颜,送李小姐去客房休息。」谢挺淡声打断。
李梨的眸色顿时暗了下来,而谢颜则笑嘻嘻地拉着明显不大情愿的她上了楼。
8
厅里只剩了我和谢挺。
他走了过来,「刚才……」
「我发誓没有和你妹妹产生任何冲突,」我举起手,满脸真诚,「大孙子,你放心,你既然承认了我,那我一定会做好一个长辈的。」
「江卿卿……」他皱眉。
不满意?
「啊,还有李小姐,你放心,我和她虽然有过节,也不怎么喜欢她,但只要你喜欢,我还是会祝你们百年好合的。」
他的脸更黑了。
我就不太明白了。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诚意了。
果然,人要是不喜欢一个人,怎么都不会喜欢。
叹气一声,多说无益,我转身想走。
谁知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了他的声音。
「李梨和我没有关系,三年前我被困山上,她救了我,我只是感谢她。」
身形一顿,我回头,「山上?」
某些记忆无可避免地一瞬间涌上心头。
那是毕业前夕,我回学校,报名参加了一次登山活动。
活动方准备工作没有做好,山上起风雪时,我们几个队员走散了。
水快喝完时,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谁知居然在那里看到了谢挺。
他的眼睛好像受了些伤,不能视物。
我看他的队服,应该是今天来登山的另一支队伍。
他身上受了伤,装备似乎也丢了。
我想起来他爸妈好像就是登山遇难的,他有登山 ptsd,也不知为什么会来登山,而且装备还没带全。
我想办法用自己带的装备生了火,给他用了药,我们两个依偎在一起取暖时,他突然猛地拉住我的手,问我是谁。
我不想看到他听到我名字后的沉默,也不想得到他再次的质疑。
嗓子干到冒烟,我把最后一点水给他喝了,沙哑着嗓子胡乱告诉他一个名字:「Serena。」
他的手滞在原地,轻轻放下,似乎有些许失望。
「抱歉,你身上的气息,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他说。
「她在生我的气,她很喜欢登山,我本来是想找到她,向她道歉的。」
我沉默了下,没说话,挪到了另一侧。
虽然已经放下了,但谢挺和别人的爱情故事,我也并不想听细节。
所幸后来我们终于等来了救援,而下山之后,我便接到了家里的电话。
奶奶病危,家里乱成一团,爸爸借债的事曝光,欠债的找上门。
我匆匆回国,三年来过得昏天黑地,放下自尊低头了无数次,没有原则妥协了无数次,只为了保住家里的公司。
可依然于事无补。
江氏面临破产,几乎无人愿出手相救。
只有谢氏。
9
今天李梨的出现,除了让我想起山上那些事,也突然想起了某些没有放在过心上的记忆。
比如好像李梨的英文名字就是 Serena。
也是挺巧。
我笑了下。
「这样啊,那救命之恩,确实要好好感谢才行,以身相许倒也不过分。」
谢挺定定地看着我。
「你真这样想?」
我耸耸肩,那不然还能怎么想。
他既然愿意相信她,那就相信她好了。
人常说爱情是盲目的,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盲人,当年他听信李梨一面之词,笃定我是个心机女,之后又相信是她救了他,这么毫无保留的信任,除了真爱,我实在想不出来别的解释。
「过几天有个商务酒会,你陪我一起去。」他突然道。
我皱眉,「咱俩这辈分一起参加……」
「这是邀请制的,江氏那几个老股东都会去,」他淡声道,「你应该一直想见他们吧,确定不去?」
我愣了下,呵呵两声。
「这样啊,其实奶奶和孙子的组合,也挺好。」
10
后来几天,尽管同一屋檐下,谢挺再没出现在我面前。
只是我妈听说我住进谢家后,不仅跑到我爸那里将他痛骂一顿,更是一天无数个夺命连环 call,让我必须去和钟家小儿子钟衍相亲。
我和她拉扯了几个回合,实在是吵不过她,只好答应她去见一面。
出发去见钟衍之前,我异父异母的姐姐韩清发了信息给我。
「听说钟衍也是被家里逼着相亲的,你要不想妈继续催你,就干脆和他合作,两人假装继续接触,妈现在就正在给你找下一个相亲对象呢。」
「下一个相亲对象」几个字着实有些恐怖。
有一说一,我和韩清虽说异父异母,唯一的牵连就是我亲妈,也就是她后妈生的那个弟弟韩钰,但我俩相处得还算不错。
韩清和我不一样,她有生父撑腰,我妈其实对她也不错,她不用讨好别人,也从不欺负别人。
这就是我偶尔也愿意把一些事情讲给她听的原因。
到了相亲地点,果然,这钟衍一看也是被逼着来的。
毕竟应该没人会穿着机车服,开着改装机车来相亲吧。
和个精神小伙似的。
我微笑入座,在他发难前先将互帮互助方案全盘托出,节省时间。
他愣了许久,「你的意思是,咱俩互相帮对方应付家里相亲?」
「你这个朋友我交了。」钟衍一拍大腿,「说实话,我来之前听了些你的传闻,谁知你本人比你传闻还有趣。」
回去时,也是倒霉,我车胎被扎了,钟衍强烈要求用他的机车送我。
机车一路高调轰鸣到谢家别墅,我跳下车,钟衍突然伸出手,亲昵地按住我头。
「干什么?」
「不来个离别吻?」
「……」
「我说真的。」他突然说,「我还挺喜欢你的,坐我机车后座的女孩挺多,但我今天居然有点激动,我觉得应该是对你有点一见钟情。」
我对他神奇的脑回路有些接受无能,两人拉扯之间,全然没注意身后已经站了一人。
直到钟衍拉我胳膊的手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我才恍然抬头,对上谢挺不怎么高兴的眼。
「放手。」他说。
钟衍一听就来了脾气,「你谁啊你管我啊」一顿输出。
谢挺皱眉,「你知道她是谁吗?」
钟衍疑惑看我,终于在我的解释下了解清楚了对方身份,恍然大悟。
「啊?她不就是你后奶奶嘛,我这个人吧,就特喜欢刺激,难不成你也喜欢?」
短暂的接触,我其实已经看出,钟衍这个人,人不坏,就是嘴有点碎。
果然,他这样挑衅,饶是谢挺都受不住。
他沉声道:「你说什么?」
钟衍毫无危机意识,只想着占嘴上便宜,「我是说等我和卿卿成了,你好歹按着辈分,也得喊我一身爷爷……」
然后他就被谢挺一拳揍了过去。
他这样一张嘴,被人打我不奇怪,但被谢挺打,我倒真是很惊讶的。
惊讶到忘记了拉架。
毕竟印象里,谢挺一向冷静自持,从不做冲动之事。
最后,是别墅管家听到声响跑出来,才将二人拉开。
谢挺和钟衍脸上都挂了彩。
没办法,我跑回别墅拿了药箱,先给钟衍简单上了点药。
将钟衍好说歹说打发走,一回头,谢挺居然还站在门口没进去。
打架的余韵让他双眼还透着微红,脸上的伤不知为何,管家也不帮他处理。
四目相对,他突然开口。
「不是答应和我一起去酒会吗?和他混在一起做什么?」
我愣住了。
被他这么双眼通红直勾勾盯着看,不知为何就产生了一种答应带孙子买玩具却和小情人偷偷溜出去约会的背德感……
没办法,我只好将他拉进房里,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和他讲道理:「我是会和你一起去啊,但是我也是有恋爱和再婚自由的嘛,你这么冲动对奶奶的朋友,奶奶也会很为难……」
「江卿卿!」他闭上眼,沉声。
行吧。
我干脆闭嘴,沉默地擦完药后,他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腕。
「这儿怎么红了?」
我低头,果然手腕有一道红痕,应该是刚才和钟衍拉扯弄的。
「我给你擦药。」他轻声。
我吓得抽回了手。
他怔了一瞬。
「卿卿,我……」
「啪!」大门开了。
谢挺姑姑和二叔走了进来。
对了,明天要宣布遗嘱了,他们今晚也要住在别墅。
11
看到谢挺脸上的伤,两人煞有其事地紧张了一下,拙劣的演技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
不过好的是,他们缠着谢挺,我刚好脱身。
一个小时后,我去花园消食,却意外隔着篱笆听到了谢挺姑姑和二叔的声音。
「那孩子也会打架啊?真是从来没见过。」
「我也觉得,你不觉得他自从父母死了后,就跟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吗?我一度怀疑他有自闭症。」
「你可别提了,老爷子最疼他这个孙子了,天天提防着我们两个,我有时候真怀疑就大哥是亲生的。」
「明天就宣布遗嘱了,老爷子肯定股份都大部分会给谢挺,二哥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进董事会吧。」
「毛头小子而已,又一直在国外,你和我联手,不怕搞不死他。」
我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悄声走了。
第二天,是遗嘱宣布的日子。
我进入书房时,谢家众人都已聚齐了,见到我居然也来了,自然都是一脸鄙夷神色。
「还以为老爷子真会糊涂到分给她钱啊?」
「痴人说梦啊。」
律师开始宣读遗嘱。
除了一些实物和房产的分配,众人最关心的,便是谢氏的股份了。
谢氏是家族企业,老爷子一人占了 67% 的股份,拥有绝对权力,在他的遗嘱中,谢挺分得 20% 股份,谢挺姑姑和二叔分别获得 16%。
立马有人意识到了不对。
「还有 15% 呢?」
律师无语:「还没读完……」
「剩下的 15% 股份,委托人留给了江卿卿女士。」
此话一出,刚才还在讥讽我的众人,全部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安静了起码有三分钟。
而谢挺亦抿紧了唇,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12
遗嘱宣读完毕的晚上,谢挺带我去参加了那个商务酒会。
酒会上,谢挺姑姑亲昵地挽着我的手,谢挺二叔对我的态度也是 180 度大转弯。
上流社会的八卦总是传得很快,认识不认识的人都端着酒,对于我拿到谢氏 15% 股份的事,真心或假意地表示祝贺。
我无意和他们周旋,急着寻到江氏那几位元老,可他们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让我拿谢氏的股份换他们手上江氏的股份。
个个都是老狐狸。
接连碰壁之下,我回到主会场,刚好碰到谢颜、李梨和她的小姐妹们。
谢颜一脸的义愤填膺,李黎在旁轻声安慰,其他人则同仇敌忾。
光看表情,都知道她在说谁。
果然,一看到我,她就拉着李梨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我当然不会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在她发难之前,直接端起酒杯,优雅地从她头上浇了下去。
谢颜人都傻了。
「打人手会痛,所以我更喜欢这种单方面伤害方式。」我微笑看着目瞪口呆的谢颜,顺手将另一杯酒水泼到了李梨脸上。
「至于你,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
李梨呆滞了一瞬,随即目光飘向了我的后方,眼神瞬间委屈可怜。
回头,果然,是谢挺。
谢颜一看到他哥,拉着李梨如脱缰的野马般冲过去,哭哭啼啼扯着他的袖子告状。
李梨则站在一旁,两眼含泪。
谢挺似乎是说了句话,只见谢颜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一分钟后,她突然就哭着跑出了会场,边哭边喊:
「你们都是没有原则的人!因为她拿到股份就向着她!我讨厌你们呜呜呜呜!」
李梨则呆站在原地,看着谢挺向我走来。
「没事吧?」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哭着跑出去的不是他亲妹妹。
我:「啊,嗯……」
「没事就好,我们走吧。」
回谢家别墅的车上,我和谢挺安静坐着。
「今晚为什么对李梨生气?」他突然开口。
果然,要开始兴师问罪了。
「因为她抢了你的东西吗?」
我愣了下,「啊?没有。」
「你以前……是你的东西从不会放手,这次为什么不计较,是因为被抢的东西不值得你计较了吗?」
我有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也许吧。」我随意敷衍。
车内又重归安静,半晌,他突然说:「把你手上的股份卖给我吧。」
「我卖不了。」
这已经不知是我今晚第几次说这句话。
大家都以为我是贪恋钱财,可殊不知,老爷子早就与我签过秘密协议,这股份我卖不掉。
起码现在卖不掉。
「谢挺,」我转头,「我们做个交易吧。」
13
一个月前,谢家老爷子病重,谢挺二叔不知从哪里找了个高人,说必须找个八字相合的女子「冲喜」,老爷子才能渡过这一关。
几天后,我站在了老爷子病房。
谢老爷子人很瘦削,但眸色锐利,看向我的目光,和看那些为了权钱争抢上位的女人没什么两样。
「你小小年纪干什么不好?」他沉声,「我那二儿子胡闹也是够了。」
「您不见外客,如果不答应这种荒唐事,就没办法见到您。」我直视他,轻声说。
「你想见我?」他说,「为什么?」
「我听说您早年曾经说过,只要是救过谢家的人,您都会重谢。」
迎着老爷子探究的目光,我打开了手机。
「三年前,我救过您孙子谢挺的命。」
视频里,是那时在山上,谢挺睡着了,我怕我们等不来救援,所录下的遗言。
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在海城,已经没有银行愿意给江氏贷款,也没有企业愿意借钱给江家。
谢氏是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有挟恩图报的卑鄙,我也实在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谁知老爷子看完视频,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半晌。
「原来是你。」他喃喃道。
他想了一会儿,在我紧张的目光中展露笑颜。
「江小姐,你奶奶江蓉一直是我敬佩的女士,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继承她的魄力和能力,但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个交易。」
14
谢老爷子有两子一女,谢挺的父亲是老大,也是老爷子一直引以为傲的接班人。
坊间传闻谢挺父亲和母亲本是青梅竹马的爱人,可谢父却中年出轨小三,爱得死去活来,非要离婚。
两人的离婚拉锯战持续了一年,最后以谢父妥协回归家庭告终。
许是为了和好吧,谢父约着谢母一起去爬山,却在山上遭遇意外,双双殒命。
有人说,是谢父心怀不满杀妻,也有人说,是谢母拉着谢父殉情。
更有甚者,说是谢家老二杀了自家大哥,只为争夺继承权。
那时候,谢挺应该只有十岁。
谢家一时间成为旋涡中心,但奇怪的是,作为老爷子的长孙,父母逝世后,谢挺并没有像谢颜一样留在谢家,而是被小姨收养。
甚至逢年过节,都很少回谢家。
在老爷子最后一月生命的时光里,他格外健谈。
「他想回来看我,可我不让他回来,」他笑着和我说,「他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我却没能保护好他。」
老爷子说,谢挺爸妈当年在山上遇难,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对不起孙子。 他想为他孙子做点事。
「公司很重要,可我孙子更重要。」
我的抽屉里,是谢老爷子临终前与我签订的秘密协议。
这 15% 的股份,除非达到一定条件,我不能动。
我想起他让我签完秘密协议后一脸欣慰的笑。
谢老爷子,根本一点都不糊涂。
他知道我满心只想救江氏,对谢氏股份完全无意,却故意送我谢氏股份。
他将我变成众矢之的,让谢挺从中抽身,而我,为了江氏,定会与谢挺做利益交换,挺他上位。
谢家人人骂他昏庸,他却是在用自己的清誉和我这把枪给最爱的大孙子铺路。
真……是个老狐狸。
15
过了几天,江氏召开股东会。
我爸又折腾出了一个新的经营方案,除了折腾员工折腾公司,没有任何用处。
只是我没想到,我居然在会议室外,遇到了韩清和钟衍。
钟衍倒是不必说,钟家本来就有江氏的股份,可韩清出现在这里,我却很意外。
「我们公司也收了一部分江氏股份,」她说,「先进去吧,散会再详说。」
结果股东会差点变成了吵架大会。
以我爸为首的元老派和以我为首的一派,为了这个新的方案,吵成一片。
当然,我方由于有钟衍,战斗力明显更高一成。
「什么玩意儿,这玩意儿也能上会?
「你们是给市场送钱还是做慈善?
「古人看到这方案都得叫大哥。」
最终,新方案在韩清、我和钟衍等都投反对票的情况下,没有通过。
我爸气急败坏,说我吃里爬外。
可我却没有心情和他争吵。
散会后,我将韩清拉到楼下的咖啡厅,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之前那几个人都不松口的,他们手上的股份却这么快就到了韩清手里。
「这个啊,」她笑笑,「我算受人之托吧,某人用自己谢氏的股份与那些人做了交易,我其实只算代理人,具体的,你问他本人比较合适。」
顺着她的目光,透过咖啡厅的透明玻璃窗,我看到了刚从车上下来的谢挺。
隔着匆匆路过的人群,两人四目相对。
「啪」地一下,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恍然回神。
钟衍笑嘻嘻的脸在眼前放大,似乎还带着些许委屈,「你怎么走那么快,我上了个厕所就找不到你了。」
我:「……」
钟衍话匣子打开就停不住,我和他聊了几句,起身准备走时,突然脚底打滑,一下子向前栽去。
好巧不巧,刚好栽在他怀里。
16
从咖啡厅出来,已经又过了十五分钟。
谢挺坐在车上,我敲了敲车窗,打开副驾坐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太阳照耀的缘故,我总觉得他的脸比刚才隔着玻璃黑了一些。
「这不是我们那天说的交易内容。」我看向他。
我们应该做一致行为人,将他送进董事会,我会用我的股份支持他,让他站上谢氏董事长的位置。
而他则在上位后,支持江氏与谢氏的业务往来,帮助江氏恢复元气。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居然用谢氏的股份去换江氏的股份?
他疯了吗?
他摇摇头。
「只是一小部分,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
「江氏后面你打算怎么继续?」
我愣了下,「谢氏前一阵子和江氏签的那个合同,已经够江氏再撑一阵子,这次经营议案被否决,下一步我会将我爸赶出董事会,优化公司治理结构,再聘用职业经理人担任管理职位。」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爸在江氏那么多年,内部少说也有不少心腹,即便把他赶走,后面你仍然会走得很艰难。」
他说得没错,我这三年走得如此艰难,也少不了这些明里暗里的内部阻力。
「我帮你吧,」他转过头,「书本知识和实践经验是不同的,这些年我还是有些经验,你可以把目前遇到的问题逐一整理出来,晚上我们在书房讨论,我帮你想最适合的解决办法。」
我静静地看着他。
「不愿意吗?」他问。
我摇摇头,「只是想知道……你想要什么交换条件?」
他越过我,目光瞟向不远处的咖啡厅。
「条件确实有两个。」
我点点头,「你说。」
「第一,不要和钟衍交往。」
「……什么?」
「他不适合你。」
「你说什么啊?」
「他不够细心,也不够贴心,玩心重,不适合你。」
「谢挺,」我觉得有些好笑,「这是我的私生活,咱们两个只是合作关系,我不是谢家人,你管我的交友范围,管得有点宽吧?」
「何况,你凭什么觉得他不适合我,你又不了解我,我也许就喜欢这样的呢!」
「你不喜欢这样的,」他笃定道,「你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其实心思很细很敏感,你喜欢喝茉莉花茶,爱吃火锅又经不住辣,看书时喜欢用金属镂空的书签,思考问题的时候爱用牙咬食指第二个关节……」
「谢挺。」我伸手去摸车门,「你再说,我就下车了。」
空气安静。
「那说第二个条件,」他目光向前,语气重归平静,「谢氏的事情解决起来也没那么简单,在我完全解决完,需要你留在谢家。」
「要多久?」
他沉默了下。
「一年,我需要你留在谢家一年。」
17
那之后,我整理了江氏目前的一些问题,每晚只要谢挺有时间,我们都会在书房一起讨论。
同时,他也会和我讲谢家的一些情况,需要我投票或做什么,我也会竭力去帮他。
我想,也许这就是合作伙伴吧。
有人提点确实对我很有帮助,之前一些不知该如何解决的困境,都有了新的思路。
这天,谢挺回来有点晚,我便先在书房等他.
也许最近有些用脑过度,等着等着,我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梦中我回到了三年前,无知无畏追着谢挺跑的那一年。
依旧是书桌前,依旧是我和谢挺,不同的是,是我死乞白赖拜托他好久,他才松口给我讲那本宏经。
他讲课的声音很好听,可我只看着他的脸发呆。
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似乎微微发了红。
于是我变本加厉凑上去,「谢挺谢挺,你为什么脸红,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呀?」
结论当然是没有,他严肃地将书推过来,让我讲给他听。
撒娇对他从来都是无用的,我只好啃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结结巴巴地回答。
脸上冰凉的触感令我睁开眼睛,这一次是站在身旁的谢挺。
他的脸离我很近,好看的手背贴在我的脸上。
书房暖黄色的灯光下,眼神温柔得可怕。
我一时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毕竟无论梦还是现实,他都少有这样看我的时候。 「谢……挺?」
他「嗯」了一声,收回手,「下次睡觉记得搭条毯子,你以前在学校就总是这样,容易着凉。」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毛毯。
气氛有些奇怪,我本能觉得这个气氛有些危险,不适合我们合作关系的健康发展。
于是我往后撤了撤,指着桌上的照片,试图转移话题。
「那是老爷子和你的照片吗?」
「嗯。」
「老爷子真的是很厉害,」我感慨道,「你说,他选了我做你的枪,还让人发现不了端倪,真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谢挺默了下,没作答。
「今天晚了,我先回屋了。」我起身要走。
「卿卿。」走到门口,他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他摇了摇头。
「爷爷知道的,我渴望的从来不是枪。」
18
周末,我去见了我妈。
我妈对我和钟衍「交往」的事暂时满意,但对我住在谢家依然感到不满。
「您就别计较这个了,」韩清笑道,「她现在有谢氏 15% 的股份,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谢家全家巴结她都来不及,没人欺负她的。」
我妈去做美容后,我和韩清在院子里喝下午茶。
我想起上次的事,好奇她和谢挺是怎么认识的。
她叹了口气,想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早晚会来问我,我们是姐妹,你要问我就不会瞒你。」
「谢挺和我老公是同学,之前我不是帮你促成过一些生意上的事吗?其实那都是谢挺拜托我们帮忙的。」
「你说……什么?」我瞪大双眼。
「他其实早就知道你的困境,只是他拜托我们不要说,因为他做的事确实能帮到你,所以我们也就没有说。」
她给我端了一杯茶。
「有些事其实我不应该多嘴,但我觉得过去几年,他确实默默为你做了不少事,虽然我们不知道原因。
「你们之前的事我也不清楚,所以也不会劝你和他和好或是什么的,我只是陈述我所知道的事实给你听。
「有时候,知道全貌,更好做决定,不是吗?」
19
韩清的话,犹如一颗石子,将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扰得更乱。
我开车回了谢家别墅,结果刚回去,就看到李梨、谢颜还有谢挺都在厅里。 谢挺身上的外套还没脱下,应该也是刚进门不久。
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沓照片。
是我某次在酒桌上和人喝酒的照片。
江氏要活下去,除了解困,还要有新的生意订单才行。
所以过去三年,我去了不少酒局,但都是正经吃饭谈生意,有这样的照片流传出来,也很正常。
只不过这照片应该是被人恶意 P 过了,我的衣服显得过分清凉。
李梨看向谢挺,似乎颇为为难,「是这样啊谢挺,我是在别墅门口捡到的信封,我也不知道打开里面都是江小姐的不雅照……」
我冷笑,「李小姐是不是定论也下得太快了,里面的人是我,可不雅却是被人 P 上去的,你未经求证就下结论,和造黄谣有什么区别?」
「找到是谁在传播这些照片,全部发律师函。」谢挺没接李梨递过来的照片,直接吩咐助理,「另外放话出去,江卿卿小姐是谢家的贵客,谁再传播对江小姐不利的言论,就是故意和江家过不去。」
「哥,」谢颜不满,「她不就是手上有点股份吗?二叔和姑姑捧着她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
「是啊谢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行得端站得直,别人也不会盯着她呀……」李梨轻声附和。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冷笑,「你是在说自己吗?」
李梨瞪大双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你不够检点……」
「李小姐,」谢挺出声,「江小姐的私生活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我觉得你在这里住得够久了,也该找个住处了。」
「故意 P 女生的图进行传播,这种行为谢家不会容忍,别墅四周都有摄像头,我想很快就能找到是谁。」
「谢挺,你,难道是怀疑我,不,不是我啊……」李梨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
「哥,」谢颜挡在李梨面前,「你在说什么啊,李梨姐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是吗?」谢挺看向李梨。
她的眼神含着显而易见的心虚,「是,是啊……」
谢挺又看向我。
「是吗?」他又问。
四目相对,他眼神要表达的意思太过明显。
我没说话,将头转向一旁。
「我的救命恩人在山上和我说过一句话,是什么?」他问李梨。
她当然答不出。
「其实我知道,那时候给我下药的,不是林优优,而是你。」谢挺淡声。
「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留你在这儿,只是因为谢颜喜欢你,可李小姐的行为已经突破了谢家的底线,要是不自己走,那我只能报警请你走了。」
李梨的脸逐渐发白,她浑身颤抖,突然伸手指向了我。
「江卿卿比我有心机多了!为什么她对你耍心机就可以?我就被你判死刑?!」
空气安静,谢挺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没有必要对不相干的人,解释我们两个的事。」
20
李梨最终被「请」出了谢家大门,厅里只剩下我和谢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走到我面前坐下,无奈道,「一下子骂两个人?连我一起骂?」
心中猜测欲出,我默了下,开口问:「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在撒谎的?」
「我开始就知道不是她,我是觉得也许她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没有拆穿。这次也是谢颜私自邀请她住进来的,我之前并不知情。」
「可你当时应该也不知道是我吧,后来怎么知道的?」
「三年前我生日的时候,你给我录过一个视频,当时你感冒了,嗓子好哑,还在那儿给我唱生日歌。」
「你离开后我翻出那条视频看,这才确认了,原来山上救我的真的是你。」
一时安静。
「我在山上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话。」
「我知道。」他说,「是我错了。」
我抬起头。
「我当年……」
「谢挺,我们现在不是可以叙旧情的关系,」我打断他,「我们现在只是合作伙伴。」
「仅此而已。」
他默了下。
「我爷爷和你约定的,你可以卖掉股份的条件是什么?」
「你当上谢氏董事长。」
「我当上,然后呢?你把股份卖给我,就会再次拉黑我,离开?」
我沉默不语。
「我不会当谢氏董事长。」
「谢挺,」我皱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二叔会先进董事会,而在我重新追回你前,我都不会当董事长。」
我看着他,笑了。
「谢挺,你要知道我是拿什么换来的这 15% 股份,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我知道啊。」他说。
我愣了下。 「什么?」
他起身,半跪在我面前,拉起我的手。
「你救我的视频,你当年怕我们两个一起死在山洞里录的遗言。」
「你知道?老爷子和你说了?你知道你还……」
「你还想利用我什么?都给你。」他抬头看着我,「以前是我错了,卿卿,只是我意识到自己错的时候已经太晚,你已经走了……甚至在山上,你救了我,都不愿再和我产生瓜葛。」
「我知道为过去的自己辩解是无力的,也没什么资格,我那时候确实伤害了你,可我还是想向你解释。」
他轻轻垂下眼,我没有说话。
「你应该大概知道我父母的事,他们的事令我对爱情这件事产生了怀疑,而从小到大,打着喜欢我的名义,别有用心接近我的人,实在不在少数。
「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其实一直很矛盾。
「一面拼命告诉自己,不应该喜欢上你,可是又控制不住……
「三年前那个夜晚,是我唯一放纵自己情感冲破理智的一次,可我却不知道被感情牵着鼻子走是对是错,我不知是否会重蹈自己父母的悲剧,所以第二天早上,我发现你桌上的东西,听到李梨说的那些话,我居然有些如释重负。
「那天我话太重了,也未经求证,我只想匆忙证明理智压制感情是对的,可当我反应过来对你的感情根本就已经冲破了所有理智时,自己已经被你拉黑,而你也已经离开了。
「再听到你的消息时,是你几个月后回来,报名了登山活动,我急匆匆赶去,又怕你不愿见我,只好也去登山,想与你制造偶遇。」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想见自己喜欢之人的心机和小心翼翼。
「可我太没用,上山匆忙,装备没有带全,受了伤……等下山时你已经走了。
「你毕业那天,我去了学校,准备了很多话想和你说,可他们说你家里出了事,不会再来参加毕业典礼了。」
「所以你打听到了我家的事,暗地里帮了三年?」
他默了下,「是韩清告诉你的?」
我点点头,「是我问她的,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过去几年,我二叔一直在找人针对我,包括我在海外的科技公司。
「我自身难保,能帮的其实很有限,我在国外出过一次车祸,那段时间,我身边的人都处在危险之中,我知道自己不能直接找你,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尽量让江氏不要破产。 「对不起,那三年,没能在你身边。」
我摇头,抽出手,「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如果没有你辗转引过来的那些订单,江氏撑不到今天。」
他重新拉起我的手,「卿卿,以前的我或许没有办法做很多事,但现在不一样了,谢氏的这场争夺中,我有必赢的把握,我也不想再放开你。
「林优优只是我爸朋友家的孩子,我和她仅限于认识的关系,而李梨,你也知道了……除了你,我的身边从没有过别人。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21
我静静地看了他许久。
「有酒吗?」我问。
他怔了下,还是点点头,拿过来一瓶红酒。
两人重逢以来,好像很少有平静对饮的时刻,他由着我一杯接一杯地喝,没多久,我就有些醉意上头。
踉跄起身,走了几步,就跌落在了他的怀里。
我抬头,看着他依旧好看的脸,这是我曾经好喜欢的一张脸。
那时候,绞尽脑汁做尽千万事,只求换他一个温柔的眼神。
就像现在这样的眼神。
「大孙子,」我突然很想笑,「三年前,我们是不是真的接过吻啊?」
他将我扶住,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都忘了。」
「忘了?」
我点头,闭上眼,「接吻是什么感觉,我都忘了。」
「想试试吗?」半晌,我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打战。
我抬起头,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个雨天,浑身湿透的我颤抖地将唇贴上去,像是在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宝珠。
而这一次,一切都颠倒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变成了对方,蜻蜓点水的吻结束后,两人安安静静地对视。
心中苦味杂陈,我对他笑了笑。
「谢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当年错怪我了,后知后觉到自己其实也有点喜欢我,所以想弥补我,对不对?
「可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看,明明好久都没有过了,我和你接吻,却好像没什么感觉。「明明我以前那么渴望你的。」我垂下眼眸,感慨。
「可能因为我这三年变了太多吧,我只想要钱,要江氏活下来,我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是个女的,情啊爱啊,真的已经离我好远了。」
「我再也不会是以前那个恋爱脑了,我们也不可能了。」
酒醉后的神经格外敏感,安静的房间里,窗外的鸟鸣声传了进来。
是倦鸟归巢了。
「没关系啊,」半晌,我听到他轻声说,「我是就行了。」
「嗯?」我迷迷糊糊抬头。
「我做恋爱脑,你想要钱,我就给你钱,你想要江氏,我就帮你抢江氏,你不高兴,我就想办法讨你欢心,你想利用我,我就给你利用。」
我苦笑,「你这又是何苦呢?搞得像个昏君。」
他摇头,「卿卿,很多时候,错过了确实是错过了,但既然有第二次机会,我还是想试试。
「这一次,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只做自己就好。
「剩下的,我来做。」
22
那晚之后,我和谢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外人面前我们是疏离的样子,可在别墅里只有两个人时,总感觉哪里和过去不一样。
也许是他如今看过来的眼神总是太过直接炽烈,和过去冷清的模样实在相差太大。
过了一段时间,谢挺二叔和我爸同时找了我。
我也才知道,我爸和谢挺二叔之前有些生意上的争执,我爸现在欠他一大笔钱不还,还说我已经住在了谢家,就算抵债了。
我当然不同意了,我站在谢挺二叔这边,将这事捅到了江氏股东会。
由于我在谢挺二叔和我爸之间选择了支持他,谢挺二叔觉得我挺上道,开始给我洗脑,让我在谢氏股东会上支持他。
后来的谢氏股东大会上,我投票给了他,我持股 15%,权重还是挺大的,一举将他送进了董事会。
他更信任我了。
庆功宴我建议在谢氏老宅举办,那天谢挺没来,二叔喝了挺多酒,宾客散尽后,突然停电了。
一片漆黑中,老爷子的声音突然从地板下方传了出来,浑厚有力。
「老二,是你杀了你大哥吗?」
谢挺二叔直接吓尿,哭着跪下胡言乱语。
「爸,爸,原谅我,我当时鬼迷心窍,我没想大哥死的,我只是想让他残疾或是什么的……我刚进了董事会,你别找我,别来抓我……」
其实一阵相处我已经看出了,谢挺二叔这个人,心眼不好,胆子不大还迷信。
这也是我为什么用电脑合成老爷子声音,再设计了这个局。
我将视频交到了谢挺手里,「老爷子其实对你父母的死也有怀疑,可你二叔毕竟也是他的亲儿子,所以他大概当年一时心软,错过了案件调查的关键期,对你也一直心怀愧疚。」
「这份喝醉后的口供,也许并不能当作证据,但如果你放出来,足以让他社会性死亡,接受公众的裁决。」
后来,谢挺父母当年的案件重启调查了。
真相也许会迟来,但永远不会缺席。
谢挺也早就在公司内部布好了局,谢挺二叔和姑姑在公司做的那些事情逐一暴露。
谢挺二叔入狱,姑姑当年虽没有参与,但常年和二叔狼狈为奸,涉嫌挪用公司财产,被谢挺也送了进去。
谢颜跑来找我,她扭扭捏捏了半天,终于憋出了「谢谢你」三个字。
之后,我买了韩清手上的江氏股份,将生父和他的追随者彻底赶出了江氏管理层,只给他每年定期的分红。
我按照谢挺教的,对江氏做了大刀阔斧的内部改革。
改革后,江氏由专业职业经理人接手管理,一切逐渐步入正轨。
谢挺也很忙,虽然没有了他二叔和姑姑捣乱,谢家也还有很多需要他处理的事。
但总归一切都在向好,他进了董事会,谢氏上下都承认了他的地位。
一切尘埃落定,我和谢挺约定的一年时间也到了,我该离开谢家了。
这天晚上,我收拾好行李,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我房门口的谢挺。
像是等了很久。
漆黑的夜里,行李箱被扔在一旁。
「我谢家的门,好进不好出你知不知道。」
「谢挺……」
黑暗中,他轻轻拭去我眼角溢出的泪珠。
「你又想逃到哪里去,嗯?」
他将我抱起来,罕见地红了眼眶,一边吻我一边说别走。
我被他按着亲时,终于也不想再和自己较劲,任由着心里某处位置,逐渐软下去。
「谢挺,」我轻声感慨,「你可真是个混蛋啊……」
「我是,」他与我额头相抵,「那你这次能留下吗?给混蛋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一晚,我由着他胡来,后来枕着他的胳膊看窗外的月光。
我说:「谢挺,其实三年前,我已经彻底放下这段感情了。」
他默了下,「我知道。」
「如果不是江家出事,和你分开后,我已经计划好了去做 NGO 志愿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我曾经想过,在路上可能我会遇到一个新的喜欢的人,我会谈一场新的恋爱,多年以后我们可能还会在海城重逢,那时候我们会简单微笑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可你又一次出现了,因为老爷子,我们不得不成为盟友,你说你一直没忘记我,你又做了那些事……我承认我动摇了,我本来以前就喜欢你,你现在这样,我确实很难狠下心离开。
「但我又有些疑惑,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你到底是喜欢多一些还是单纯的感动和感谢,我现在刚刚卸下江氏和谢氏的重担,我想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想清楚。」
抱着我的手臂骤然转紧。
「所以谢挺,我们相约明年的春天吧,等油菜花都开了的季节,我会回来,告诉你我的心意,如果你愿意等到那个时候。」
第二天,我走了。
我坐上飞机,去了一直想去的非洲荒漠。
那之后,我又去了不少地方,在不同的 NGO 做志愿者,看到了这个世界不同的样子,走了很多人没有走过的路。
一个人在路上的时候,我有时也会想到谢挺,我到一个地方后,会发个朋友圈报平安,谢挺会点赞。
但我们很少联系。
他说到做到,给了我充分的自由,去做自己。
直到一年以后,我接到了一通谢颜的电话。
电话里,谢颜语气焦急,「那个,我哥他眼疾复发看不到了,医生说……」
她带着哭腔,「说他可能要永久性失明,你能不能别玩了,回来看看他?」
放下电话,我默默出了酒店大门,去广场喂了一会儿鸽子,买了最近一趟回国的机票。
到谢家别墅时,刚好是早饭时间。
谢家除了谢挺谁都不在,只有一个阿姨,还说闹肚子,把饭菜端上桌就去了洗手间。
一桌子都是鱼。
还都是草鱼和鲫鱼。
我默默地看着桌上的鱼发呆,谢挺戴着墨镜扶着扶手下了楼。
他沉默坐下,摸索着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还是没能忍下去,我拿起旁边的筷子,帮他剔掉了所有鱼刺。
一顿饭吃得我快累死,光是帮他挑刺眼睛都要瞎了。
直到两条鱼吃完,他将筷子伸向了第三条鱼,我实在忍不了了,跳起来摘了他的墨镜。
澄澈明净的双眸与我对视。
「谢总,装瞎有意思吗?」我气得想笑。
「用这种方式骗我回来,布下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陷阱,你不觉得自己像个心机男吗?」
「哦,」他露出罕见的无赖模样,「你知道我是装的,那你为什么回来?
「你心甘情愿跳入显而易见的陷阱,为的是什么?
「知道我是装的还给我挑鱼刺挑到出汗?为什么?
「因为放不下我,因为担心我?」
他一把拉过我,将我揽进怀里。
「江卿卿,就这样,你还说没想清楚你喜不喜欢我,爱不爱我?」
我轻咳一声,别过头,「你这样子真的没有一点谢氏总裁的样子。」
「是吗?你倒是有,左拥右抱,」他咬牙问,「江卿卿,意大利帅哥,好看吗?」
「……」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前几天确实发了一张和意大利路人的照片,那人帮我找回了丢失的钱包。
那是少有的谢挺没有点赞的照片。
「……还行吧。」
他似是气笑了,一把打横将我抱起来。
「你干吗?!」我如惊弓之鸟。
「先上楼,然后去领证。」
「什么?还什么都没准备……」
「我的所有证件,你的户口本都在我床头柜里一直放着,五个小时后拿上你的身份证我们就能走。」
「正好领完证顺便把你户口也迁过来。」
「谢挺,你等……」
「卿卿,」他抱着我的手很紧,声音像含着一团火,「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那三年,这一年,你个骗子,到了约定时间还不回来,我要不把你骗回来,你到底还想让我独守空房多长时间?」
「那是因为中间有几站耽误了些时间,计划中的旅途还差最后两站……」
「那两站,结婚后我陪你一起去。」
他咬着牙,「我倒要看看谁还敢贴着我老婆脸照相。」
「再等一下!」
「不等了!」
「我是想说,」我哭笑不得,「按你们家的习惯,这事是不是应该选个黄道吉日?」
他愣了下,「什么?」
「领证这么大的事,难道不应该选日子吗?还有,你求婚不准备戒指的吗?你也太随意了吧!」
短暂怔了一下,他的眸中溢出止不住的喜悦。
「谁说我不准备,」他居然真的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郑重戴在我的左手无名指,「一年前我就准备好了,我一直都随身带着,你以为我怎么度过这一年的,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给戒指盘包浆了。」
「而且,」他说,「还有比今天更好的日子吗?」
晴空万里,爱人归来。
好事将至,万事皆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