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隔壁病床的小青死了。
她死的时候,双眼大大睁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医生说她是死于心脏骤停。
可是,我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张纸条。
「快逃!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鲜红无比的字眼,赫然是小青的字迹。
1
我已经在这所医院躺了半个月了。
一个月前,我在郊区出了车祸,被紧急送到了这所偏僻的医院。
男朋友明然每天都会来看我。
期间,我结识了隔壁病床的小青。
她是小腿骨折,不过据她说明天她就要出院了,今天下午对我说起这件事,她还笑的特别开心。
可是就在今晚,小青死了。
在此之前,我从未听说小青有心脏病。
2
黑暗里,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
那些字迹稍微凌乱,应该是小青慌忙之下写的。
她,她为什么要叫我快逃?
我心底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寒颤。
一片寂静中,我似乎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声在逐步向我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我合上眼睑,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突然,冰凉的触感在脸上袭来,从鼻梁抚摸到嘴巴,像在衡量一个死物。
我整个手臂都冒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他……到底是谁?
那可怕的触感渐渐滑到我的脖子上,手掌细细地圈住我。
我竭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抖,赌他不是想杀我。
半晌,那只凉飕飕的手终于离开了我的皮肤,空气中传来一声短促的轻笑。
随着关门声响起,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后背出了大堆的冷汗。
「你果然没有睡!」
那团人影竟然没走,关门声是为了麻痹我的障眼法,他从一旁快速凑近我,沙哑兴奋的嗓音瞬间传入耳膜。
我再也抑制不住漫上心头的恐惧,大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我伸手拼命地、胡乱地一顿挠,在他的脸上摸到了一手粘腻。
在细弱暗光浮动下,我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到眼前。
血!
暗红的鲜血,散发着阵阵糜烂的腐臭味。
呕…… 我脑袋一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3
第二天,我睁开眼,看到男朋友明然咧着大大的笑容坐在床边削苹果。
昨夜那可怖的情形仿佛还历历在目,我赶紧低头看了看手指。
并没有那滩散发着恶臭的血迹,我的手心依旧那么洁白干净。
脖子也没有那股冰凉得使人发颤的触感。
明然一边用水果刀细细削着苹果一边疑惑地问我:「安心,你怎么了?」
我抬眸看向男友,紧张地说道:「明然,我总觉得,这医院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男友手上的水果刀顿了顿,打趣道:「小傻瓜,该不会是你昨晚做噩梦了吧,医院能有什么东西,别乱想了。」
可是……
我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
第六感让我没有把关于小青还有纸条下的事告诉他。
可能真的是我做了个噩梦吧……
明然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似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医生说你车祸还有后遗症,可能还得再养一段时间。」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平静如水的眸光,那里面还隐隐透着对我的担忧。
「也行。」左右不过再待一个星期而已,我沉溺在男友温柔的笑容中,晕晕沉沉地想。
「那你先休息吧,我先回去上班了。」
男友俯身揉了揉我的脑袋。
「嗯,那你记得想我哦。」我甜蜜地说。
和明然恋爱三年,他一直都对我这么细心温柔,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他。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我想到枕头下的纸条,还是决定告诉他,说不定他会有什么办法呢?
我开口叫道:「明然,我……」
男友回头,温柔地朝我微笑道:「宝贝,怎么了?」
我瞳孔突然剧烈收缩起来,被子下面的两条腿开始不停地打哆嗦:「没……没什么,就是想再看你一眼。」
我勉强提着笑容,整个脑袋嗡嗡的叫。
明然宠溺地看着我,=:「乖,我下了班就来看你。」
我神色不变,目送他离去。
等到门彻底关上之后,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
刚刚男友转头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
他的左耳边,有一条红色像被指甲挠过的痕迹。
而我昨晚对那个人影挠的,也是左耳。
不对,不对!
男友在骗我,那根本不是梦!
4
我对自己指甲划过的痕迹有着强烈的敏锐度。
男友耳后是一道笔直的,又有点凸起的挠痕。
我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不管是声音还是气味,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和我朝夕相处三年的男友没有一点儿相像。
况且,明然也没有那样做的理由或者说动机。
我决定找个理由去看下医院的监控摄像头。
只要看下昨晚十一点之后的记录,就能知道有谁进过我的房门。
我不相信男友就是那团脏东西。
小青死后,这间病房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住着。
护士进来给我换药的时候,我和她商量
「我的钱包不见了,里面还有很多重要的证件,我想查一下监控。」
我必须要赶在男友下班之前找到证据。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这么容易的,毕竟医院有规定。
但是眼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瞟了我一眼,淡淡说道:「那你跟我来吧。」
我往下扫过她胸前的名牌——刘春霞。
心底莫名的泛起一丝别扭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猎物,正在一步一步走入猎人的陷阱。
一个精心设计量身打造的陷阱。
5
拉开监控室的门,保安给我调出了昨夜 11 点过后的监控。
秒针一点一点的转动。
我目不转睛看着视频上的 301 病房门口。
十一点,十二点……
时间不断的变幻,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可能呢?
昨晚没有人进入我的房间,
难道真是梦?
我使劲掐住大腿上的皮肉,疼痛感使我清醒。
我已经完全可以确认,那绝对不只是一场梦。
刘春霞悠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安女士,您查到什么了吗?」
我提起精神笑道:「没有,可能是我不小心把钱包放在什么地方了吧,我回去再找找。」
旁边的保安面无表情地呆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
我走出监控室,偌大的整条走廊上空无一人,外面的寒风吹进来,我感到一股阴冷。
前面刘护士的背影也莫名诡异起来。 这很不对劲,现在医院超负荷运转,哪一家医院都不可能安静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就连昨晚小青的尸体被抬走,也是悄无声息的。
我之前一直在病床上躺着,几乎没有走出过房门,我吃的用的都是由男友精心备好,每天送来。
可是我之前出去的时候,这层楼繁乱紧张,充满人烟。
甚至连隔壁病房都有病人吵嚷的声音。
我想开口询问刘护士,但是我想起了枕头底下的那张纸条上的话。
「不要相信任何人!」
回到病房,我松了一口气,从枕头底下翻出那张纸条。
上面的字迹已经变了:「记住!不要告诉工作人员你发现了什么。」
「厕所是安全的。」
「夜晚,不管你听到什么,都绝对不要离开房间。」
「从现在开始,不要吃除了医院提供的食物之外的任何东西。」
6
我的情绪开始越来越焦躁起来。
明然来了之后,我直接跟他说:「我要出院。」
明然愣了一下,继续温柔地劝我:「安心,你的身体还没完全好,听话,我担心你。」
我内心不由的冷笑了一下。
实话说,因为那道伤痕,我现在没办法相信他。
因为这一切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而且食物……
想到纸条上的话,我垂下了眼眸。
每天的食物都是男友亲自送来给我的,美其名曰,医院的食物太清淡了,没有他亲手做的好吃。
如果换做是以前,我会很感动,但是现在我谁也没办法相信!
不管是那张纸条,还是男友。
我强硬地说:「那我要转院。」
明然微笑道:「这家医院不好吗?环境清雅安静,而且你也住习惯了。」
我刚想反驳,眼角余光却看到明然的脸色扭曲了一瞬。
「安心,如果你现在离开医院,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乖一点,好吗?」
眼前的男人语气明明那么的轻柔,仿佛怕吓到我,连看向我的眸光都和以前一样充斥着浅淡的爱意。
可是我却不自觉的想逃离他。
「好吧,那我乖乖听你的。」
我掩下内心的异常,同往常一样不满地撒娇道。
我现在百分百肯定,不管是医院,还是面前深情专一的男友,都很不正常。
我不能贸然打草惊蛇。
男友熟练地从袋子里拿出饭盒递给我,期待地说:「这是我今天精心为你准备的鸡汤,吃吧。」
如果是以往,我可能会兴高采烈地喝下,可是现在……
我撇了撇嘴:「鸡汤都喝腻了,我今天想吃医院提供的餐食,感觉很好吃的样子呢。」
明然探究地朝我看了看,问道:「怎么突然想吃医院的食物了?你不是一直都吃我做的吗?」
声音里带着怀疑,还有被辜负的伤心。
我强装镇定,面上依旧是爱他的甜蜜样子
「哎呀,我突然想试试不同口味嘛,鸡汤我等一下再喝,你去帮我拿今天要吃的药吧。」
明然定定地看了我一刻,这才笑道:「好,小懒猪。」
等他转身离开,我侧身遮住摄像头能拍到的角落,把袋里装的饭盒放进衣服里,假装进了厕所。
桌子上,饭袋还好端端的放在那里。
进了厕所,我迅速把里面的鸡汤倒掉,然后又冲了两遍马桶,又把盒子放回衣服,这才慢悠悠地出来。
男友回来后,我捧着手上的饭盒对他说:「虽然有点腻,但是你的心意我收到啦,一滴不剩的喝完了哦。」
明然看看空空的饭盒,又看了看旁边医院提供的米饭和蔬菜,满意地说道:「宝贝真厉害。」
他把刚刚领来的药递给我,嘱咐了几句以后才离开。
他前脚刚走,我就把那盒药扔到了一旁。
我一定要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7
时间转到了深夜十一点。
洁白的被子下,我的手里紧握那把水果刀,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那个东西,今晚绝对还会来!
我静静地等着,从来没有一刻感觉时间这样的漫长。
突然,一声嘶哑的尖叫划破了寂静。
病房门口的门被剧烈地拍打,还有一声声的求救
「有人吗?拜托了,救救我!救救我!」
我心里一惊,快速下床来到门边,刚想开门,身体突然一顿。
门并没有锁啊,外面的人完全可以直接进来,为什么还要敲门求救?
而且前台应该也有医生上班,也可以去找医生。
我慢慢的放下了手。
门外的声音呻吟的更大了:「我没有力气了,如果里面有人,可以开门帮我叫下医生吗?」
我转头看了看床头的按铃,依旧没有说话。
渐渐地,那道嘶哑的声音低了下去,在最后一声惨叫之后,彻底安静下来。
我右手握着水果刀,全身瑟瑟发抖,满身冷汗缓缓瘫在了地上。
就在我以为结束了的时候,门外男友熟悉的嗓音响起:「安心,你没事吧?」
我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开口回答道:「明然,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你,宝贝,快开开门。」
明然依旧温柔道,在现在这样手足无措的情况时,听到男友的声音,真的让我感受到了依靠。
但是我心里还是升起防备,用上一贯撒娇的语气:「你直接进来就好了嘛,人家真的不想下床,太冷了。」
男友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很无奈:「我两只手都提满了东西,开不了门。」
「宝贝,帮我开个门吧。」
黑暗中,那道声音带着一股蛊惑的意味。
但是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很强烈的闪过纸条上的那句话。
「夜晚,不管听到什么,都绝对不要离开房间。」
我坚定起来:「要不你明天再来吧,我真的好困了。」
门外男友的语气充满委屈:「宝贝,我千里迢迢赶来,你真的忍心赶我走吗?」
我强行摁下那一丝心软:「其实你把东西放下再开门也行。」
我在赌,赌他进不来。
从前面那个求救的声音到现在的男友,我现在已经确定了一条信息。
不管外面的是谁,他们都没办法进来。
所以才会在门都没有锁的情况下,用各种办法让我开门。
而且……外面的真的是人吗?
8
墙上的闹钟指向了十二点。
门外的男友开始不耐烦起来,拼命的拍打病房门,还发出一阵阵似伤心的叫声。
「安心,我好像受伤了,快点开门让我进去。」
我死死地盯着那扇门,害怕一不小心就被敲坏了。
见我没有反应,男友哀嚎得越来越大声,无比的刺耳,还伴随着一阵哭声。
「这世间的人果然都是薄情寡幸的!」
门扉上仿佛还有指甲挠过的声音,在深夜里尖锐而恐怖。
良久之后,门外彻底没有了声音。
这时,我抬头看向闹钟。
十二点半。
我站起身,把锋利的刀藏在衣袖里,进了厕所。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东西该来了。
9
「厕所是安全的。」
我躲在厕所里,把门反锁,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沉稳的脚步声慢慢的响起。
脚步声停下,他好像发现了我不在床上。
离厕所越来越近了。
我抓住手里的刀,准备拼命一博。
如果我知道出车祸会进入这家医院,并且无法离开,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也不用经历现在这天方夜谭般的一切。
脚步在厕所门口消失了。
我颤抖的贴耳聆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声音。
难道他没找到我,走了?
我麻木的靠在门上。
旁边的大镜子中,映射出我脸色惨白,披头散发的模样。
活像个女鬼。
突然,门下的缝隙中飘进几根头发。
完全没办法用科学语言来解释我现在看到的画面,那条缝隙中飘进来的头发越来越多,黑乎乎的一团。
我弯腰,想透过缝隙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我这个视线望去,一张艳红无比的嘴唇咧开苍白的笑容,上下嘴唇张合。
「找到你了哟。」
10
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那张脸。
那是小青无数个日夜和我相对留下的记忆,那是……小青的脸。
可是……小青的尸体在前天晚上刚刚被运走。
我亲眼见到她断了气。
当时,小青那双漆黑的眼睛还紧紧盯着门口。
不对!不对!
为什么要看门口呢?难道是门口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在吸引小青看过去。
是什么呢?
到底……小青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厕所的门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大。
滴答!
滴答!
类似水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居然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又重新躺回了那张病床上。
刘春霞站在厕所门口清理那滩血迹和头发,仿佛一点都没有感到奇怪。 我小心翼翼地瞟向纸条。
果然,上面的字又变了。
「遇到特殊情况,可以去寻求医生帮助!」
「记住!只有白天是安全的。」
「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把纸条放进兜里,若无其事地问刘春霞:「护士小姐,这层楼的主治医生在哪呀?」
刘春霞机械性的扭了扭脖子,以不正常的幅度转动眼珠,回过头来说道:「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寒冷而恐怖,让我感觉到她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杀了我。
我压抑住即将出囗的尖叫,笑道:「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想找医生了解一下是不是后遗症。」
刘春霞乌黑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到什么端倪。
我依旧微笑。
她点点头:「左手边第一间就是医生的办公室。」
我下床往门外走。
「不要离开这层楼。」
身后冷冷的声音响起,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如果说白天医生可以相信的话,那为什么还会再加一句不要相信任何人?
这岂不是前后相悖。
除非,这两条信息中有一个是假的!
这两条信息中有一个是假的!
我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想要找到其中的破绽。
不知不觉,我已经站到了医生办公室门口。
前方就是这层楼的尽头。
「不要离开这层楼。」
刘春霞漠然的话语突然又在脑海中浮现。
假设消息是相悖的,无法进入房间的那些不知名生物和能够进入房间的小青也是相悖的。
男友的餐食和医院提供的餐食代表——危险与安全。
那么,护士刘春霞的话可能也是相悖的呢。
我收回了即将踏入医生办公室的脚,转身朝尽头走去。
11
滴答!滴答!
我脑海中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在拼命的阻止我离开这层楼。
我死死的忍住脑袋快要炸裂的疼痛,走到了楼梯口。
凄厉恐怖的哀嚎不断的传入耳膜。
「为什么要走?」
「留下来!留下来陪我吧!」
刘春霞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语气悠悠:「安心小姐,我不是说过,不要试图离开这层楼吗?」
我低头看了看,没有电梯。
这层楼如此的安静,却又如此的令人胆战心惊。
「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平静地笑了笑,背对着刘春霞说:「你也是不可相信的。」
不管是医生,男友,还是护士,都不可信。
抛开其他的迷惑选项,只有这条才是真正的答案。
我微微一笑,朝那空荡荡的地方跑了过去。
我用自己的命赌一次。
赌这里,不是真正的医院。
我拼命往下走,无意间回过头来,却看到了这样恐怖的一幕。
那些似悲似泣似怨的咒鸣声越来越惨烈,连刘春霞的面孔都一点一点模糊。
「不能走!抓住她!」
「你不能走!」
……
12
我好像在一个充满灰尘,破旧不堪的房间里。
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病房。
墙上贴满了各种报纸,新闻,还有一些血红色的小抄。
我在黑暗中慢慢的摸索,掏出手机。
依旧没有信号。
用手机微弱的光对准墙上的字一行行看了过去。
这是一家废弃已久的病院。
很久之前,这个病房里住过一个女孩,巧合的是,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小青。
小青一开始是一个人住在这间病房,后来,隔壁病床又来了个受伤的男人。
那男人和小青同为病友,一开始互相嘘寒问暖,小青也为自己无聊的住院生活有了陪伴感到开心。
可是在她即将出院的前一天夜里,她被强暴了。
她睡得正沉的时候,身体传来一阵压迫感,她察觉到有人在侵犯她,她拼命地挣扎,用手去抓那个人,但是黑暗中始终都看不清脸。
最后,小青被活活地掐死了。
在她闭眼前的最后一刻,那个畜生走到门口打开了灯。
那居然是她投之信任,视为朋友的病友。
后来,医院为了掩盖丑事,维护声誉,以小青心脏病发作为由敷衍了事。
小青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女儿死于心脏骤停,因为小青曾经还拿过运动冠军,心脏不可能有任何问题。
直到她母亲查出事情的真相。
在那个男人和医院的联手压迫下,小青的母亲为了给女儿讨回公道,一头撞死在了医院的大门口。
虽然医院的声名一落千丈,但是包庇那个男人的医生,还有发现真相却选择隐瞒的病房护士,甚至那个罪魁祸首,没有一个人得到惩罚。
很多年后,这所废弃的医院被推平,曾经发生过的丑恶全部被尘土掩盖。
在这块土地上,一所崭新的医院重新破土而出。
……
我手一抖,一张泛黄的照片掉了下来。
那上面,是年轻的小青和家人的合影。
中间还站着一个小男孩,那轮廓,竟然和我深爱的男友明然有八分相似。
原来,原来!
13
「安心,你知道了?」
明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缓缓地转过身体,就看到男友一贯温和的面庞上布满了狰狞:「你还不知道那个杀死我姐姐的男人是谁吧?」
他一字一顿:「是你亲爱的好爸爸,尊贵的市长大人!」
我不可置信的退后:「这……怎么可能?」
我父亲勤勤恳恳,爱民如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你,你是小青的弟弟?」
明然冷冷地说道:「安心,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姐姐被掐死,我妈撞死,我爸抑郁而终,凭什么你爸做的错事,我一家家破人亡,而你们却在享天伦之乐。」
他一步一步地朝我踏近:「父债子偿,安心,你该下地狱给我的父母和姐姐赔罪了。」
我惊恐地滑倒在地。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一场局。
他似乎很欣赏看到我的恐惧,哈哈大笑:「我每一次给你做的饭里,都加了致幻剂,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得了精神病而死。」
「不会有人知道,你是死在了我设计的骗局中。」
他剧烈地抖动起来,还伴随着男人一声又一声的话语。
我想起了过去那半个月以来小青的温柔,还有爱笑的柔顺面庞。
我想起三年来男友的无微不至,悉心照顾。
眼泪慢慢地滑落,我闭上了眼睛:「所以之前的医院,病房,全部都是你们计划好的,是吗?小青没有死,她是你找来演戏的,你让我以为她死了,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让我变成彻彻底底的精神病。」
「如果一定要这样的话,那么父亲的债我愿意偿还。」
明然恶狠狠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那你就去死吧。」
一双手狠狠地勒住了我的脖子。
明然似得意似解脱的叹息传入耳膜。
窒息的感觉让我渐渐喘不上气来,昏昏沉沉间,我在心里默数。
三,二,一。
电光火石之间,明然身上发出似被灼烧的滋滋声,还有无比尖锐的哭叫。
濒死的窒息感也慢慢的褪去。
明然整个人慌乱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我冷眼看着这一幕,缓缓起身。
明然崩溃地朝我大叫,想要冲上来抓我:「贱人,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慢慢地勾起唇角:「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市公安局的警察,苏宁。」
14
这是一场布置了三年的陷阱。
我是猎人,而明然才是那个猎物。
三年前,刚建不久的郊区医院接二连三的出事。
好端端的病人进去,没过几天都成了精神病。
并且回到家中后,全都自杀了。
在此之前,这些病人的家族没有任何的遗传史。
这种奇怪的现象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因为太多人死去、变成疯子,甚至许多花季少女还有被侵犯过的痕迹,因此我们展开了大量的搜查。
刚开始,完全没有一点线索。
直到那个叫明然的男人出现。
通过监控,我们注意到,这个男人频频出现在医院。
并且每次在他离开后不久,总会有女性变成精神病。
可是我们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他是凶手。
上级提议在这个男人身上挖掘线索。
慢慢的,我们发现明然和市长家似乎有某种联系。
他有一个姐姐,多年前死于心脏骤停。
而他的母亲,在姐姐死后不久曾经上诉当时的医院包庇罪犯,甚至一头撞死在了大门口。
据他母亲当年的描述,明然的姐姐是被侵犯而死。
更让人震惊的是,当年市长曾经与他的姐姐同住过一间病房。
并且在小青死后第二天,就匆忙出了院。
我们有了头绪,但是苦于没办法找到那些人变成精神病的根源。
所以警方用我代替了那位安心小姐的所有痕迹,我伪装成当时刚刚去世的市长千金安心,接近明然。
而那位市长,在不久后也因为心脏抽搐而死。三年来,他一直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好男友的角色,令我无从下手。
而死去的少女也一直接连不断。
三年来没有任何进展,我们根本不知道明然到底是用怎样的手段把那些病人一个一个逼疯的。
我们设计了一场车祸。
我成功的住进了这所医院。
一切就像安排好的那样,我果然被有预谋的住进了那间病房。
我隔壁的病友小青长得和调查报告里明然的姐姐有七八分相似。
甚至连名字也一模一样。
我不动声色,看出这是明然找人演的戏,就是为了攻破我的心理防线,所以我也一点一点的伪装。
假如我是真的安心,那么真相到来的那一刻,我可能真的会变成疯子。
可惜我不是。
直到半个月后,我慢慢地踏进了他自以为布置完美的陷阱。
我假装很害怕,拼命想逃出去,但是实际上我知道,这里根本不是医院,而是被明然伪装成医院的样子打造成的地方。
然后,他利用我的假身份一步一步的攻破我的心理防线。
所以就有了那张纸条的存在。
只不过这毕竟是警方布置的局,所以纸条上有能够提醒我的线索。
因为怕明然发觉,所以警方只好又在上面加了几个迷惑选项以备不时之需。
而警方真正唯一说过的,只有两句:
「不要相信任何人!」
「只吃医院提供的食物!」
15
最可笑的是,侵犯那些少女的,正是明然。
只是他不对我下手的原因,我猜是因为我是仇人之女吧。
想到那天晚上的触感,我的内心还心惊胆战。
我一开始无法理解,如果说他是为了给他姐姐和母亲报仇,那么市长已经得到惩罚了。
他现在所做的,又和当年的市长有什么区别呢?
那些少女何其无辜?
在这个制造出来的假象里,之所以永远都只有这一层楼,大概是因为他姐姐当年被永远的困在了医院的这一层楼吧。
所以我醒来后,那个破旧废弃的病房,是现实中的病房,只不过,被明然还原成了当年的模样。
护士刘春霞早上面无表情的清理血迹和头发,无动于衷,像极了当年明明知道真相,却没有揭穿的护士。
真可笑,这些人演戏明明是这么的拙劣,可是却足以把每一个病人都逼疯。
还有那些模仿明然的姐姐回来报仇的录音机,声音是这么的凄凉,当时我都以为是真的了。
至于厕所的血迹,得益于我灵敏的鼻子,当时我就闻出了那是猪血的味道。
而去寻求医生帮助的那个选项,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
医生不会帮助可怜的病人,只会帮忙掩盖罪犯的痕迹。
滴答滴答的声音,是他姐姐临死前听到的闹钟划过的声音吧。
那个时候,正好是两点。
也是噩梦结束的时刻。
我提前在身上放了电击棒,所以明然靠近我时,我就悄悄地打开了电击棒,所以他才会叫得那么惨烈。
可是为什么明然会是代表那个侵犯少女的邪恶男人呢?
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让他已经练就了反社会人格,所以才一遍一遍的模仿当年的案子,制造了这么多条人命。
这个问题,直到明然被抓走,我也一直没想明白。
16
小青的事情终于真相大白。
不知道她最后有没有解脱,但是同事们都很同情她,也可怜那些被明然无辜受到牵连的人。
最大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
而明然,虽然是受害者家属,但是打着报仇的名义,利用一己之私,伤害了那么多个无辜少女,行为实在令人发指,已经被判刑进了监狱。
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这一回,终于得到了公道。
当年医院涉及的有关人员全部接受调查,至于市长,也被撤下了各种优秀称号,受世人谩骂。
那些被掩盖的罪恶,终于得见天日。
……
我站在小青的墓碑前,抬头看了看美丽的天空。
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的同事过来拍拍我的肩:「苏宁,这次的案件能水落石出,你的功劳最大,走,我们去庆祝一下吧。」
我笑着点点头。
天气真好啊!
同事在旁边轻松的说:「唉,苏宁,你说明然为什么一开始就不找市长报仇,而是害了这么多人才去找仇人之女呢?」
我愣了愣。
「苏宁,苏宁!」见我没反应,同事又唤了我几次。
我反应过来:「你是在叫我啊。」
「是啊。」
同事有点担忧的看着我:「苏宁,你是不是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我蓦地笑了笑:「没事,走吧。」
看着同事活蹦乱跳的背影,我突然不寒而栗。
是啊,为什么呢?
同事回头:「苏宁快点!要迟到啦!」
我勾起艳红的唇角,迎着残血般的夕阳,慢慢地走远。
身后的墓前,仿佛还能听到小青悲伤的哭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