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新婚前夜突然死了,被渣土车压成了肉泥。
肇事司机冷静得出奇。
而后女儿闺蜜告诉我,她怀疑我女儿是被女婿害死的。
这时女婿家里的巨额保险引起了我的怀疑。
随之妻子的行为也变得十分古怪。
到底是谁杀了我的女儿?
1.
我的女儿在新婚前夜死了。
新婚前夜,我接到了女婿崩溃大哭的电话,而电话里头的内容则是让我险些瘫倒在地。
泥头车发生侧翻,女儿被接近三方的泥土掩埋,女婿花了半条老命把女儿给刨了出来,见到他的时候,他满身泥泞,浑身是血,抱着头蹲在墙角,狼狈不堪。
「爸!」
蒋礼看到我以及身后的一众亲友时,整个人绷不住了上来抱紧我的裤脚,嚎啕大哭。
「你!你怎么照顾她的!」
我遏制不住怒气,死死揪着他的衣领怒声大骂,一拳将其砸倒在地。
妻子哭着拉住我,手术室的走廊外顿时乱成一片。
忽然间,手术室的灯灭了。
女儿走了,仅止 25 岁。
……
喜事变白事,原本张灯结彩挂上喜庆灯笼的新房也变成了一尘不染的白色。
白发人送黑发人。
下葬后三天,泥头车司机被抓获,我见到他的时候,面对我的激动,他显得很淡然,甚至律师都没有请,法庭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
整个过程冷静得出奇。
最终,泥头车司机肇事逃匿获判 20 年。
我心仍有不服,提出死刑的上诉被驳回了不止一次。
只是行车记录仪里,路上的监控,包括蒋礼以及包括女儿生前的朋友,都非常详细地记录了当晚的事情经过,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漏洞。
年轻人喜欢搞一种叫做新婚前狂欢夜的活动,蒋礼带着女儿去赴朋友们的约,车速在城市道路跑得不快,仅有 60 时速。
当晚十一点半,蒋礼的车辆行驶过红绿灯,一辆拉满了泥土的泥头车不顾红绿灯横冲直撞,急刹之下完全刹不住,烧胎刺耳的声音传出后,直接撞碎了女儿所在的副驾,泥头车侧翻,近三方的泥土全部倒了下来。
警方提供的监控中,可以清晰地看到满头是血的蒋礼踹开车门,发了疯一般地去刨沙子。
但我总觉得,那个泥头车的司机在法庭上表现得不是一般的冷静以及淡然,那不是一个无心撞人后应该有的反应。
头七之后,一切犹如过往云烟。
唯独女儿的笑脸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我去蒋礼生前与女儿住的房子内拿回属于女儿的东西。
似乎知道我要来,蒋礼已经将女儿的东西收拾好了。
「爸……叔叔,对不起。」
蒋礼给我倒了杯水之后,叹了口气坐在一旁,精神萎靡。
从恋爱到结婚,他们走过了接近八年最终差点修成正果。
八年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这不是他的错,我不怪他。
「多去看冉冉。」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喝他给我倒的水,起身去拿他已经收拾好的遗物。
墙上仍然有一张他们的合影。
「我帮您搬上车。」
蒋礼揉了揉脸,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大步走出门外。
我走进了房间,试图多看看女儿生前的痕迹。
当我看到那张梳妆台,以及床上印着他们头像的枕头时,作为一名独生女的父亲,我再次忍不住泪流满面,甚至有些站不住,后退两步撞到了柜子上。
忽然间一张纸缓缓滑落,掉在我的眼前。
当头几个大字落在我的眼里。
太平洋保险。
2.
简略地看了一眼之后,我便把保险纸放回了柜顶。
里头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蒋礼帮父母买的养老保险。
「叔叔,收拾好了。」
外头声音传来,我收拾好心情,走出门外。
再次看到墙上的合影,正要去拿,蒋礼便走上前,双眼通红地看着我,「叔叔,给我留个念想吧。」
「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我看着他,心有所动。
毕竟女儿是不在了,照片留着,对他以后的人生都是个影响。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好孩子。」
我把手缩了回来,摸了一下照片,叹了口气,走出屋外。
把东西拉回家后,发现妻子正在做饭。
屋内有客人。
是阿清,女儿的闺蜜。来过家里好几次,我认识她,如今长得亭亭玉立,已经跟初见时变化了不少。
「叔叔。」
阿清站起身主动走过来帮我拿东西。
「不是说不回来了吗?在国外怎么样?」
阿清大学结束之后去了国外进修,女儿新婚前还跟我讲过,阿清因为有事回不来参加婚礼,当时还挺可惜的。
拉了拉家常,吃过饭后阿清想要去看看冉冉。
「把那些东西顺便拿去烧了吧。看着怪难受的。留几张照片就好。」
妻子收拾着碗筷,表情有些不忍。
也是她亲手把有关女儿的所有东西都拿去烧了的。
毕竟人死了,留着也没用,看了还难受。
这是她的原话。
我心想也是,叹了口气拿出一本相册,跟阿清把其余东西再次拿了出门。
墓地显得孤寂寂寥,阴天之下,似乎女儿的在天之灵都在哭诉。
坟前的白菊叶已经掉了不少。
我抽着烟在墓地旁烧着女儿的遗物。
阿清摸着女儿的墓碑,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叔叔,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她来到我身旁蹲下,呼出一口气。
良久后说出一句让我心头一震的话。
「冉冉其实不想结婚。」
刹那间,我一直没弹的烟灰落地。
「什么意思?」
我不解地看着她。
因为女儿跟蒋礼的感情一直很好,虽然偶尔有争吵,但是从未有过想要分开或者丢弃这么多年感情的想法。
她掏出手机,给了一段电话录音以及聊天记录给我看。
越听,越往下翻,我心越慌。
冉冉跟蒋礼,居然早就没了有感情?!
这次婚礼,竟然也只是逼不得已的将就选择!
更让我心中愤怒的是,蒋礼竟然还有过外遇,甚至还会家暴?!
这一切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这些东西我不敢跟阿姨说,但我怕她受不了。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一声。虽然我很不想以阴谋论的方式去看待蒋礼,但为什么三方泥倾泻下来,蒋礼一点事情都没有,冉冉却没了。」
「我不相信。」
阿清双眼通红的跟我说出这些话时,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忽然间,不知为何,我想到了太平洋保险这几个字。
燃烧遗物的黑烟直冲天际,阴云之上闷雷声响。
冥冥之中,似在哭诉。
3.
从墓地回来,我的心情难以平复。
妻子出门了,阿清看完冉冉后也回家了。
看着空荡的房间,阿清的话语以及那些聊天记录犹如鬼魅一般身旁围绕着,挥之不去。
往深层次的方面去想,莫非是蒋礼设计将冉冉杀害了?
脑中的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我便攥着车钥匙,再度出门。
且不论是不是蒋礼杀了冉冉,就他对冉冉做的那些事情,我作为一个父亲也必须出手教训他!
油门在怒吼,急刹车声在蒋礼家门口响起。
一脚踹开门,我惊讶地发现,我妻子竟然在他家!
「你在这里干什么?」
正打算发怒的我不解地看着因为被踹门声吓得跳起来的妻子。
桌上放着一个保温盒,里头有今天吃剩的饭菜,还有汤。
「你发神经啊?!咱们中午吃了的饭剩下来的我就给小蒋拿过来,他这么些天肯定也都很难受,他自己一个人,父母又不在。」
妻子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埋怨地看了我一眼。
「叔叔...你这是...」
妻子的话音一落,蒋礼的话没说完,我便一把将饭桌掀了!上前揪着蒋礼,攥着车钥匙狠狠地揍!
妻子被吓着了,死命拉着我。而蒋礼被我攥着车钥匙的拳头两拳砸倒,脸上出现了血痕,甚至都没有抵抗,惊恐地往房间跑!大喊救命!
「吃个屁!他没脸吃我家的饭!」
好不容易被妻子拉住了,我怒声大骂,「老子养了 26 年的女儿,我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头,你倒好,外遇家暴全都安排上了!我*你****!给老子滚出来!今天就收你狗骨了!」
「老付!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你是不知道他对冉冉做过什么!我就说上次冉冉回家手臂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她还骗我说是自己磕到的!这种人你护着他干什么!」
「……」
估计是我们的争吵以及打斗声过于激烈,引来了不少的邻居,拖的拖,拉的拉,我也被人拽出门外。
「蒋礼!我告诉你,冉冉虽然不在了,但你别忘了她爹还在的!如果我发现冉冉的死跟你有关系,那你就死定了!」
骂完,我挣脱开众人,进屋将那张挂在墙上有冉冉的照片一把扯了下来!
「你没资格留她的东西!」
眼角似乎看到了有一沓白纸落地,我刚要弯腰去捡,妻子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捡了起来,卷起来握在手里,指着屋内,也跟着我破口大骂!
甚至骂得比我还难听!
最后差点把警察找来,我俩才罢休。
上了车,妻子随意地把手里的卷起的一沓白纸给扔进了垃圾桶。
「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让冉冉答应加给他了,畜生。」
妻子重重拉上车门,坐在车内怒气大发。
我点起了一根烟,眯眼看着她。
「看什么?」
「没有单纯觉得你好像很久没这么骂过人了。」我笑了一声,呼出一口烟,看了眼后视镜。
「别看我只是冉冉后妈,但有人想欺负我女儿,我第一个不答应!打人犯法,骂人可不犯法!我骂不死他!」
「行了,上起火来比我还能嚷嚷。回家了。」
说完,我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驱车回家。
一旁的妻子边骂骂咧咧,也掏出了手机。
4.
第二天一早,我收到了阿清的信息。
「去哪儿?」
吃过早饭,妻子见我穿衣服鞋子,便抬头问了一句。
我心有犹豫要不要带上她,也就是此时,她电话响了。
她没接,摁了静音,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你不会又想去找蒋礼吧?」
「不是。以前战友约我聚聚。放心吧,不惹事。不用等我吃饭了。」
我笑了笑,披着外套走出门外。
跟阿清是在咖啡厅见面的。
「叔叔,咱们猜对了。」
阿清从包里掏出了一沓白纸,满脸阴沉地看着我。
就是昨天妻子卷成一团扔掉的那一沓!
「冉冉...果然是被害死的!」
看完那一沓纸的内容,我愤怒地了一拳桌面,咖啡四散而落,惊到了为数不多的客人。
我似乎听不见那些顾客的不满投诉以及服务员的劝告,只是死死地抓住这一沓足以杀人的合同纸张!
太平洋人生意外险!
投保人,付冉!
受益人,蒋礼!
保额,一千万!
合同内的白纸黑字宛如一把冰冷的刀锋,直接扎进我的心脏。
那一刻我喘不过气,我真的喘不过气。
这件事情,我也从未听冉冉讲起过一丝一毫!
作为她的父亲,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事情不知道。 「叔叔!」
阿清连忙拍过来搀扶着我,又叫服务员倒了一杯温开水来给我喝下,我才把气捋顺了不少。
「走...去,去抓他!」
我挣扎着起身,抬起手抹了一把脸,就要出门。
「没用的叔叔,这份合同我仔细地研究了一晚上,冉冉的死是符合赔付条例并且不构成蒋礼骗保行为的。因为这份保险,已经买了两年多了。哪怕报警,咱们也抓不到他的。这个可以是作为杀人动机,但不能成为直接证据。毕竟冉冉的死已经成为了定局,人抓了也判了。咱们必须做够十足的准备才能动手!要不然蒋礼咬回头,咱们的麻烦就大了!再说了,万一真是巧合呢?」
听了阿清这番话,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调节好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说的是对的。
保险已经买了两年,难不成他蒋礼在两年前就开始策划了这一场谋杀吗!
顿时我感觉后背阴冷至极!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走出门外,我摸出打火机,把烟叼在嘴里。
但无论如何都点不燃火。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手抖,但我控制不住。
靠着墙根蹲下,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从街对面的玻璃上,能看到我狼狈的样子。行人离得远远的,就像看一个瘟神。
「会有办法的。」
下一刻,阿清从我手里拿过打火机,大拇指轻轻一摁。
火燃了。
5.
小半个月过去了,这件事情宛如过往云烟,没人再提起。我更加笃定了蒋礼确实存在家暴以及对不起我女儿的行为,甚至他在我心里,已经成了杀害我女儿的杀人犯。
我打他,我骂他,他没有一丁点的解释,就像是破罐子破摔,爱咋咋。
这让我彻底断了心中对他仅存的希望。
因为在女儿生前,他们一起回家时,蒋礼展现给我看到的一面,永远都是贴心温暖顾家的。
……
阿清去了一趟外地,应该也是最近回来。
而我每天的工作则是到蒋礼家楼下喝咖啡,一喝喝一天,看看短信,打打电话,刷刷视频,看看报纸,一天过得很快。
只是让我有点好奇的是,这小子的合同不见了,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还是说实在是胸有成竹?
因为我这几天见到他出门,基本上都是比较光鲜亮丽的,不见颓势,除了脸上有我打的痕迹以外。
本以为只是平静的一天,但没想到我的妻子在今天走进了我最近长待的这家咖啡厅。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压低了一点帽子,换了个角落的位置,打开笔记本,假装办公。
今天的她打扮过,化了妆,烫了头发,还穿了风衣,不得不说,三十多岁的人了,但仍然风韵犹存。
她要见谁?这成了我心中的疑问。
下一刻我看到蒋礼往咖啡厅走了进来。
这时,其身后一名黑帽子女生不小心撞到了他,慌忙道歉,随即跑进厕所。
这小子似乎愣了愣,那手放在半空中好一会儿才放下,直到我的妻子叫他才回过神来。
我的目光从蒋礼落座妻子坐着的那一侧沙发开始,感觉到了不对劲。
然而当他的手搭上我妻子的肩膀时,我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
这直接刷新了我的三观!
本以为只有在岛国才能看到的情节,没想到眼睁睁地在我眼中出现!
一个是我的妻子,一个是差点成了我女婿的男人!
气得浑身发抖之下,我想是个男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
而就在我起身的时候,一只手把我拉住了。
「叔叔,先别去。」
阿清细微的声音在我身侧传出。
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撞了蒋礼一下的黑帽子女生!我没认出来!
我疑惑之际,她递给了我一只耳机。
「我撞他的时候放了窃听器。华强北买的,不知道靠不靠谱,试一下。」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戴上耳机。
电流杂音传过,模糊的人声传了出来。
「你到底想好什么时候出国没有?流程还要多久啊?」
「宝儿,哪有这么快,再等等。不怕的。我已经催那边办了,应该还有个把月,钱下来了咱们就走。」
「就怕夜长梦多,我觉得老付已经知道点什么了。」
「知道又怎么样?他有证据吗?莽夫一个,仗着当过几年侦察兵就了不得了。这给我打的……」
「反正尽快吧。你能等,我等不了。我心里不得劲,毕竟冉冉这件事情还在这儿,早走早安生。」
「嗯。放心吧。那个泥头车司机....」这句话刚听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我跟阿清很自然地转过身,拿出手机放在桌上,像是自拍。
相机中可以看到,妻子手中拿着一枚从蒋礼衣领下摘出来的「纽扣」,似乎愣了愣,随即她四处扫了一眼,悄悄地把纽扣捏碎扔掉。
没有告诉蒋礼。
甚至还亲了蒋礼一口!
不久后,两人挽着手走出咖啡厅。
6.
不知为何,我看到她两挽着手走出咖啡厅的一瞬,我竟是有了一些平静。
没有如同以往那般暴怒。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我的妻子要联合我的女婿杀我的女儿。
阿清看着咖啡厅,叹了口气,给了我一只录音笔,给了我一叠文件。
「这是我这几天去蒋礼老家查的资料。他从认识冉冉开始就一直在借高利,已经借了很多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才动的骗保念头。本以为只有蒋礼,我没想到阿姨也....唉。」
一沓文件,一支保存了方才窃听的录音笔,阿清把它们交给我了。
「报不报警,叔叔,你自己做选择吧。」
……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只记得我在咖啡厅里发了很久的呆。
家里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妻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临时有点事情回娘家了,过几天再回来。
我没说话,听完之后只是默默地挂掉了电话。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很多很多酒,家里满地都是酒瓶,恶人的酒味充斥了整个屋子。
极其难闻。
而我也终于有了决定。
……
一天雨夜凌晨,我提着一个大帆布包,戴着手套帽子口罩出了门。
临走前,阿清给我打了个电话。
「叔叔。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但如果有人搞我的孩子还搞我的老婆,我觉得我生吃了他都难解心头之恨,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你。甚至我可以帮你联系蛇头出国。到了国外,我就是您的女儿!」
巧的是,妻子也给我打了个电话。
不过她则是问我有没有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衣服该洗,什么衣服该收之类的生活点滴。
我一一回应完了之后,跟她说出了估计是这辈子最后能说的话。
我打着伞,一路避开监控,来到了一处倒泥石方旁的公共停车场。 这里有一辆我买来的无牌五菱面包车。
驾车到了蒋礼楼下,我在车里抽了半包烟,又喝了两口二锅头。
揣刀,提包,上楼。
窗外炸雷声响!
「谁啊?这么晚了。」
蒋礼的声音在屋内响起,骂骂咧咧了走了过来。
我心跳有些快,兜里死死地握着刀。
门开了。
我在蒋礼的瞳孔里,看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惊惧!
「咱们又见面了,蒋礼。」
我笑了笑,把手从兜里掏了出来。
7.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
窗外雷雨声响。
蒋礼似乎想喊,但被我的刀一下架在了脖子之上,他顿时额头就冒了冷汗,全身都在发抖。
我不太明白,就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是如何有胆子来谋划一场杀人案的。
「叔叔...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您这样不值当...」
蒋礼被我架入房间内,我带上门,将他的手脚绑了起来。
「不值当?呵。你杀了我女儿,蒋礼。」
我坐在沙发上,摸出烟,静静地看着他,盯了他有个三四秒后,从包里掏出一叠合同。
当他看到这个时候,猛地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它应该在惠燕的手里的!」
我静静地看着他,呼出一口浓烟。
惠燕,是我妻子的名字。
「它在我手里你应该能明白代表什么,留点遗言?还是直接上路?」
我把刀掏出来擦了擦,走到他面前蹲下。
冷漠地看着他宛如被吓破胆了的神情。
「不!你不能杀我!我没有杀你的女儿!你没有证据,杀了我你要偿命!」
面对他揭斯里底的怒吼,我心中无比平静。
「你觉得我在乎么?」
等他怒吼完,我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随即揪起他的头发,把刀贴在他脖子上,已经不打算跟他废话了。
估计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在这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而正当我的手重了一些时。
「叔叔!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惠燕!是冉冉的后妈要杀她!跟我没关系!人是她找的,买保险的建议也是她出的!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从来没有想害过冉冉一丝一毫啊!」
听到这里,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盯着他,「继续说下去。」
此时的蒋礼全身都在抖,地上湿了一片,哪怕此时小眼睛还在提溜转。
「如果你试图讨价还价,那你就不用说了,我也不想听。」
说罢,我从包里拿出牙签,塞在他脚趾的指甲缝里,再把锤子拿出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我女儿被你搞死了,轻易就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话一说完,刚举起锤子,他立马就被吓破了胆。
通过他的叙述,我才了解到了,这顶绿帽子,我已经戴了两年有余了...
「我们...我们的事情当时就被冉冉发现了,她要告诉你。惠燕没办法了,只能去下跪求她。在那个时候,估计惠燕就已经动了杀心,这种事情是不好听的,并且叔叔你是退伍军人,惠燕的父亲又是走官途的,只要一传出去,就全都完了,但又不能急,所以一直在等一直在准备,帮冉冉买保险的点子,也是她提出来的,所以这两年,你都可以看到惠燕对冉冉有多好。」
听到蒋礼颤抖着说出原因,我握紧了拳头,牙都几乎要咬碎了!
我气的不是她如何出轨,是她居然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就能去谋害我的孩子!
我到底娶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继续。」
我闭上眼,压住即将忍不住发抖的身子,努力调整呼吸。
「那个泥头车司机身上是带了病的,没多长时间活了,也是她找的。从一年多前开始,这场事故就已经模拟了不下百次,包括红绿灯什么时候会亮,泥头车要在什么位置驶出,应该用什么速度,都是有经过计算的。惠燕许诺,等他进监狱之后,会照顾好他的两个孩子的后半生,并且一下就给了他 20 万的前期款。」
8.
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包烟的烟头,我看着天花板,有些失神。
「叔叔...我说完了。可以不杀我吗?我还有父母要养,如果我没了,那些高利的人就会找他们要了,到时候....」
蒋礼蠕动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转过头,可以看到他那渴望的眼神,心中冷笑不止。
「我不明白,就你这个胆子。怎么敢去帮着做这个事。」
话音一落,屋外的警笛声响起了。
「叔叔。你要不赶紧跑吧,不知道是谁报的警,你跑,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听到了警笛声,蒋礼似乎有些兴奋。
无视他的话语,下一刻,我的手机也响了。
「付哥,跟您说的一样,我们在机场拦到了李惠燕。她没有反抗,说是要等您来见她。」
我沉默了一阵,「嗯。我知道了。」
说完话,已经有大批的警察冲了上来。
「终于盼到你们来了,快抓人!是他拿刀行凶!他试图杀我!你们把他抓起来!他身上有刀!」
蒋礼似乎又行了,仗着有警察在场,对着我大吼大叫。
但下一刻,警察同志上前,将手铐戴在了他的身上。
他愣了三秒,「你们...我才是受害者啊!」
警察同志瞥了他一眼,随即对我敬了个礼。「感谢您提供的线索。人我们就先带回去了。」
「这玩意拿走。里头有所有你们想知道的证据。」
我踩灭烟头,把一支录音笔从兜里拿出来,扔给警察。
看到录音笔,蒋礼的表情从不解,变到震撼!
「姓付的,你诈我!你 TM 不得好死啊老阴 B....」
「老实点!把他带走!」
「......」
面对身后的声音,我没有任何感觉,拿起包,驾车前往机场。
最后的了断,也需要在那里解决。
......
机场外,李惠燕,我的前妻已经被警察包围住,戴着手铐,依靠在警车门上。
这天她穿了一条灰色的风衣,黑发随着晚风飘动着。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我能看到一种轻松的解脱。
「为什么?」
我走到她身前,尽量压着怒意看着她。
「不为什么,就是单纯了犯了错,还不想承认,所以就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反正她又不是我的亲生....」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彻了深夜寥寥无人的机场广场。
「她叫了你这么多年妈,你怎么能因为这种荒唐的理由对她下得去手!」
这一刻我对她的愤恨尽数爆发,甚至我能在她的瞳孔里,看到我目漏凶光,满身煞气。
她吐了口带着血迹的口水,忽然间笑了。
「保守秘密的方式有很多种,但死亡是最牢固的那一个,谁让她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你太不了解你的女儿了。」 话说到这里,她用一种极其复杂以及恶毒的眼神盯着我。
「是她咎由自取。」
如果不是警察拉着我,在这一刻,我可能无法忍住那股杀意,将眼前这名女人给就地正法!
夫妻情感,也在这一刻全部破碎。
9.
李惠燕跟蒋礼今天开庭。
本应出现在法庭的我,却在一处码头前静静抽着烟。
不久后,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是阿清。
她看到我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很快调整好情绪之后,兴奋地跑到我的身前。
「叔叔,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表情很热情,也很纯真。
「怎么要走也不说一声。」
我笑了笑,弹掉烟灰,不等她回话,我便回头看了一眼,「船还没来,咱们聊聊?」
「好。」
她把背包放下,双手插兜,倚靠在码头的围栏上。
黄昏之下,一缕长发随着海风飘荡,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为什么要害冉冉?」
我再度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侧头看着她。
她表现得很惊讶,脸上的表情似乎充满了疑问。「叔叔,你在说什么呀。」
我沉默了一阵,从包里掏出用信封装着的照片,以及一沓合同,还有一个盒子。
看到这些的时候,她一直清纯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变化,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一个个说吧。」
我先拿出照片,一张张摊开,「我在蒋礼家楼下喝了半个月咖啡,你借查蒋礼动机的借口也同样去了半个月。实际上,你是去处理车祸的模拟现场了,是吗?银湖东路 28 号仓库在你走后的第三天电路老化,失火。这是失火前的现场照片,有你的身影在。仓库里红绿灯,马路,绿化带,包括几车道跟监控都模拟出来了。」
她看着照片,依旧波澜不惊。但却没说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不反驳几句?」
我眯眼看着她。
「我等您说完。」阿清呼出一口气,挽起发梢。目光看着远处的海天一色。
「合同。」我点了点头,把合同拿出来。
「我去过太平洋保险公司问过了。这一份才是李惠燕扔掉的真合同。上面的受益人其实不是蒋礼,我给你发完信息,你去垃圾桶把合同捡走后,第二天给我看过的合同,其实是你篡改过的。时间把握得很好,知道我看了这个会崩溃,抓住了我的心理。这一手玩得很好。」
「这份合同的投保受益人,其实是李惠燕。」
我翻到合同的最后一栏,指着上面的名字,看着她,「你的动机很简单,想通过我手,杀蒋礼。」
她没有去看合同,也没有说话,低头轻轻蹭着鞋底的泥泞,像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原本我还很好奇,为什么你要杀蒋礼,但后来我知道了一个故事。」我顿了顿,看着她,轻声开口:「胎死腹中的故事。」
看着她依旧装作好奇的眼神,我眯了眯眼,转过身,撑着栏杆,看着远方。
10.
「以前有个小女孩,双亲在一场车祸过世了。生活很苦,但她很努力,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跟上进,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她遇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初恋。男生对她很好,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打开了她的心扉,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日常下课,周末放假,都要黏在一起。」
「暑假时,甚至女孩带男孩回了老家,看到那两座坟墓的时候,男孩在坟前发誓,说要好好对待女孩,等毕业,就要结婚。无论谁都阻挠不了。女孩被这一份心意打动,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至为了让男孩早点娶到自己,不惜勤工俭学,摆地摊,吃馒头,把钱一笔笔存下来,放在一张卡里,每当自己累了,难受了,难过了,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看看这张卡。仿佛这张卡成了她此生唯一的念想。」
「后来,一次防护措施没做好。女孩怀孕了。本来是一件值得让人欣喜的事情,但当女孩兴冲冲地跟男孩说起这件事之后,男孩不仅没有开心,那个目光还让女孩觉得,是嫌弃,是不愿。果真,男孩想要打掉这个孩子,以养不起,没能力等理由。但女孩死活都不愿意,因为她觉得,这个孩子是她们爱情的结晶,更是一条生命,她觉得,一切都会有办法,只要两个人同心协力。打不了她不读大学了,出去打工,也一定能养得起。」
「只是男孩觉得她无理取闹,觉得她不懂事,两人从一开始的商讨,变成了争吵。两人变得话越来越少,变得越来越冷漠,只是女孩从没放弃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三个月过去,女孩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在女孩的坚持下,男生无奈地妥协了,说暑假就带她回去找爸妈,商量结婚以及生孩子问题,两人的感情好转。」
说到这里,我又点起了一根烟,瞥了眼阿清。
她似乎听得很入迷,脸上仍有笑意看着我,只是手指在微微颤抖。
眼眶微红。
一口烟经过喉咙入肺,百转千回。我将其缓缓呼出,继续讲述着这个故事。
「后来有一场篮球赛,男孩上场参加,女孩场边助威。然而一颗毫无征兆飞向女孩的篮球,成了这个女孩后来的十年里的噩梦。孩子没了。她也彻底崩溃了。因为那颗球,她知道是男孩故意而为之的,但做得天衣无缝。」
我呵呵一笑,呼出一口烟,「就像这次冉冉死了那样,做得天衣无缝。」
故事说完,刹那间,她猛然抬起头盯着我,目光充满了怨毒。
跟方才悠哉悠然的她,判若两人。
「你到底是谁?!」
问出这话的时候,她似乎有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插在兜里的手蠢蠢欲动。
「我只是一个想要为女儿平反的父亲。」我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你跟蒋礼的烂账,不应该算在冉冉身上。」
她沉默了一会儿,表情一变,突然笑了,「没错,我是想杀蒋礼,但结局还是没杀成。不过你凭什么说我要害冉冉?就凭几张照片?未免太荒唐了。别忘了,如果没有我,你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冉冉只能白死......」
「李惠燕是你姑姑吧?」
我打断了她的话,不去管她无比错愕的眼神,低头用力抽着烟。「原本我不懂为什么李惠燕必须要杀冉冉。直到我看到这张照片,我懂了。」
说完,我拿出一张老照片。
是一张全家福,李惠燕那时候估计才十多岁,怀里抱着孩子。家庭和睦,共计十人,全都满脸带笑。
那名孩子的五官神采,与如今的阿清,有八分相像。
看着照片,我弹了弹烟灰。
「你父亲母亲死了之后,他们李家找不到你。后来上大学,我的女儿第一次把你带回家,李惠燕看到了你,或许在那个时候,她就认出来了。而我女儿,知道你是蒋礼前女友后,也知道了你的遭遇,没对任何人说,更是视你为最好闺蜜。你接近她,不过是为了报蒋礼的仇罢了。这个时候就凑巧了,给了你一个一箭双雕的机会。你姑姑想杀冉冉,正好又能把蒋礼给装进去,你两谋合,一起策划了这场长达两年的谋杀案。只不过做事的,一直是你姑姑,而你,才是幕后的操控的那只黑手。所以你们才会在我即将出发去杀蒋礼时,不约而同地给我打电话施压。蒋礼,只不过是一颗必死的棋子,或者被抛弃的棋子罢了。」
我揉了揉脸,把照片递给阿清,「李惠燕想帮你报仇,加上对我前妻有所怨念。所以蒋礼要死,冉冉也要死。只是这一环环针对蒋礼的复仇,反而我女儿成了必死的那一个...她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
阿清痴痴地看着那张照片,似乎无法自拔,抬手轻抚而过,突然双眼含泪,露出了一抹笑容。
很真很真的笑容。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看完照片,阿清抬起头看着我,眼中充满了疑惑。
「从我女儿被撞死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查。你看似合理地回来,看似合理地推着我把所有矛头都推向蒋礼,最后合理的关心推着我杀蒋礼,在我看来,正是因为太合理了。才会让我怀疑。」
我再点起一根烟,「我是侦查出身。在我让你去垃圾桶捡合同之后,我就开始查你的生平了。但我如今,只是个平凡人,只是一个想给我女儿一个公道的父亲。」
「这些,是冉冉想给你的,但她没机会了。」
说完,我把最后的盒子递给阿清,里头装着一张张明信片。
从认识阿清开始,到她新婚前写下的这些,共计一百三十六张,每一张明信片里面,都记录了冉冉想对阿清说的话。
张张不落,字字关心。
阿清的身子逐渐蹲下,低头捂着嘴巴。
「李清,你错了。」
我背对着她,夹着烟的手挥散我吐出的烟雾。
「叔叔,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阿清在背后响起,与此同时,还有手枪上膛的声音。
而我只是转过身,安静且漠然地看着她。
那把枪的枪口,对准了我。
「这些年,我活得好累。不活啦。」
她笑了声,慢慢把枪口掉转,对着自己的脑袋。
背靠红霞波光大海,如同一株即将凋零的山茶花。
枪响。
我默默又点起一根烟。
天黑了。
作者:瑾年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