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那天,尸潮涌动。在我爸的带领下,我们把乡下别墅打造成了末日壁垒。可是,丧尸的智商也在数次的打压中升级了。比如面前那只趴在墙头冲我们笑的是什么鬼?
1
高考后,我伴随人群走出考场时,我远远地看见了人群中的父母,他们挥着手笑嘻嘻地看着我,头顶花白的头发在太阳下很耀眼。
我正要跑过去,忽然人群中传来了躁动,前排一个家长忽然倒地抽搐起来。
「羊痫风、典型的羊痫风!」周围的人喊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蜂拥而上,有人按人中,有人打 120,还有人拿出衣服塞进他的嘴里。
我站在走廊里,正好能看清那家长的脸,他脸色惨白,青筋暴起,模样就像一具死尸。
几秒后,他忽地睁开了眼睛,双眼血红一片,他睁着眼睛看了掐人中的家长一眼,然后张嘴撕咬了过去!
等大家拉开时,才发现那家长已被咬掉了一大块脸皮,另外脖子上还有数道深深的抓痕。
可那人不顾拉拽他的人,还在滋滋有味地嚼着嘴里的肉,满嘴的血滴了下来。
「救命啊!他疯了!」
的确是疯了,因为他很快地怒而转向身边人,用劲儿大而猛,很快地地上就倒了几个。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乱成一团。
这动乱自然引起了学校的注意,他们按动了紧急装置,学校的大铁门轰然而降,关闭了!
此时的我刚刚跑到铁门前,望着近在咫尺的父母心急如焚:「爸、妈,快找地方躲起来!别被那个神经病咬到。」
我爸担忧地看着我,急急地叮嘱起来:「那些不是神经病……儿子,你快回学校,找个电话打给我。」
我爸说完后,就拽着我妈跑远了,门缝里,我看到了一大群奋而怒起、满身是血的家长。
没错,一大群……刚刚被咬到的那些人,他们全都疯了。
门口的学生围了一大堆,有部分哭得很惨,因为发疯的人中,有他们的父母。
校长用喇叭一遍一遍地喊起来,让大家回教室等待,但没一个认真听话的。
我想到我爸说电话联系的事,拔腿就往教师办公室跑,在那里拔起了我爸的手机。
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接起,声音气喘吁吁的:「儿子,你听我说,那些人感染了一种奇怪的病毒……通俗一点来讲,他们变成了丧尸。」
我爸说学校目前还算安全,但不是久留之地。
他让我想办法离开这里,从后门外的工地穿过去,找辆车开到乡下老家,我们在那里会合。
2
我相信我爸,眼前的情形确实如此。
我按他说的路线行动起来。
路过校门时,我看了一眼。门缝外,已是鲜血一地、嘶吼尖叫连连了。我有心无力,我只能掉头走开。
后门上着锁,但是难不倒我,我踩着旁侧凸起的砖块爬了上去。
后门外的工地上寂静无声,裸露的钢筋支棱着,给人一种危机四伏的感觉。
为确保万一,爬过后门时,我顺手摸了一根短钢筋攥在手上。
我运气不错,一路穿行过去很顺利。那些丧尸还没来得及进入这片领域。
到了停车场。望着一望无际五颜六色的车,我陷入了两难。
那么多车,我挑哪辆?
越野排量大、抵御力强,但耗油量大,万一中途没油,很麻烦。乡下老家距离这里有两百公里呢。
跑车看起来拉风,开它是我的梦想,但这会儿暴露在空气中,无异于送人头。
皮卡拽实又带劲儿,我又怕半路上跳来几个,拉着一车斗丧尸回去……
几番纠结后,我把目光对准了正数第二排的一辆 SUV。
那辆车很新,车门也忘记关了,省了砸窗的工夫。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观察了一下,迅速地坐到驾驶室关紧了门窗。
这时我才发现钥匙还在方向盘上,车门上有不少血迹。想必车主遭遇了不幸。
我正这样想着,就看见一个满身鲜血的女人从通道跑了过来,她的身后,竟然跟着十几个丧尸!
我急急地踩动了油门,从他们身边一掠而过。
女人狂奔一气,挥着双手冲我大喊大叫,但我一点儿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不是我冷血,那女人身上好几处外伤,早就活不了了。
我驾着车一路疾驰,避开密集的丧尸人群,转弯的时候忘了减速,车子会惯性地飘移。
我把 SUV 活生生地开成了卡丁车。
我开车技术是自学成才的,这算是在危急关头,救了我一命……
因为我发现,窗外有好几个学生模样的,在号叫着奔跑,他们被感染了。看起来,学校已经不保了。
我可能是最早一批离开 A 城的人,因为冲上高速时,离开的车还不太多。 越往老家走,路上越是寂静,仿佛之前的血腥场面只是幻觉。
我抽空用车主的手机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们的情况。
我爸声音急促:「我们也在路上了。记得观察周围。丧尸潮很快地就会扩散。这种速度是很快的。」
「会封城吗?」
我爸斩钉截铁:「会,但现在不可能,他们不敢这么果决。」
两个小时之后,我已经冲到了乡下老家,此时那里还是一片祥和,丝毫不知道外界的情况。
我父母已经到了,三人见面后简单地商议了一下,决定迅速地抢购食材。
我们村口有个大型的超市,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和我爸开着两辆车,冲进去疯狂地扫荡起来。
米面粗粮、方便食品、油盐酱醋、卫生用品、纯净水……但凡我们能想到的,全都一趟一趟地搬进了车里。
直到塞得满满当当,我们才拉回家,然后再来第二趟。
以至于售货员询问道:「你们这是进货?」
我爸语重心长:「你们也备点儿吧。」
售货员哈哈大笑,看我们的眼神如同看傻子。
但他很快地就笑不出来了……
3
电视上出现了 A 城满城丧尸的血腥场面。
超市里的人围了过来,一个老太婆吓得尖叫连连:「早就不闹饥荒了,怎么还有人吃人?」
几个反应快点儿的,迅速地跑回去抢起了物资。
周围人也冲上前去,超市一片混乱。
我爸说得没错,尸潮会迅速扩散,再晚一些,连屎都抢不到了。
回家的时候,我妈也收获满满,她在附近村民家里购买了许多腊肉、香肠和土豆、红薯这种易保存的食物。
我们抢购来的东西,堆满了整个院子。
这房子是爷爷留给我们的。一栋两层的小楼,灰扑扑的但很结实。
结实的围墙,全是灰扑扑的大青砖。
房子在半山腰,处于全村建筑的最高位置,可俯看全村,易守难攻。
「我先进去收拾一下,这房子好久没住人了。」我妈拎起扫帚往屋里走。
很快地,她爆发出一声大叫:「王德发,这些都是啥?」
我冲进去,发现客厅里放置了许多用油布包起来的东西。
随便打开一样,竟然是太阳能发电板。
「爸,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些什么?」
我爸咳了一声:「之前只是怀疑。我前天不是给生物研究所送货嘛……」
我爸是小货车司机,专门给各大单位的食堂配送蔬菜、肉类。
前天送到研究所食堂时,瞥见三层的玻璃上,趴着一个血糊糊的人。
那人尖叫、嘶吼着,张嘴的时候,舌头都掉了下来,但他浑然不觉。
第二天,就传出了生物研究所暂时关闭的事。
我爸琢磨着不太对,用私房钱未雨绸缪买了这些。
「不用激动,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做这些是应该的。」我爸觍着大肚子笑着说。
他满以为会得到我妈的表扬,谁料我妈冲上去就是一巴掌拍上去:「你是不是脑子有坑?这么大的事不说?买这点儿怎么够?」
两个人争吵起来,我在旁边一一地拆起了油纸包装,等到他俩吵完,正好一起收拾。
我们分头行动起来。我爸负责检查围墙,我和我妈一起打扫屋子。
我们花了两小时,把这两层楼收拾了出来。
一楼用来储物加吃饭、休闲,我们仨儿住二楼,我妈指着角落的书房说:「这里用来学习吧,到时找点儿课本。」
「妈,还复习什么,都末日了。」
我妈有些垂头丧气,这些年来,她的主要精力就是催我学习,如今她得适合新生活了。
刚收拾完,我爸就在楼下喊了起来:「儿子,下来帮忙!」
为了稳妥起见,我爸决定再在围墙上加固一层,到达三米的高度才能放心些。
我们合力地砸了杂物间,收拾了一大堆砖头,再和了水泥一点一点地垒上去。
这一天,做到天黑也没做完。
晚上凑在一起吃面,顺便看起了新闻,每个人脸上都很凝重。
4
A 城沦陷的速度很快,短短半天,死伤无数,警察、军队已经集结起来,对全市大部分区域进行了封锁。
官方给出的解释是,这是一起传染力强的新型病毒,专家已经集合了,目前的危机只是暂时的。
每隔半小时,西装革履的市长都会在电视里一遍一遍地喊:「请大家不要惊慌,相信我们!尽可能地躲在家里,我们会定时地发放生活物资。」
我妈瞥一眼客厅那一堆东西:「说不定还没用上就安全了。」
我奋力地刷着手机视频:「妈,网上比这惨烈十倍,你看我们学校,操场上全是丧尸!」 我爸也在刷:「对,还有我们小区,一楼四家人全感染了。幸好咱们跑得快。」
我们摇头叹气,都从丧尸视频里发现了几个熟面孔,唏嘘不已。
大家胡乱地吃了面,随便收拾一下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继续加固围墙,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干得更快了,我妈和水泥我递砖,我爸骑在上面砌。就像工厂的流水线一样。
下午五点左右,总算快收工了,我爸坐在围墙上拿了玻璃碎片往水泥里插,手举到一半忽然怔住了……
「不好,村口的超市好像有情况。」
我踩着梯子爬上去看……
好家伙,一个穿花衬衣的年轻人,正抱着秃顶老板的头啃咬,竟是活生生地啃下了一只耳朵。
秃顶老板血流了一脸,跟血葫芦似的,连跑都来不及,就被花衬衣撕掉了胳膊。
他倒了下去,抽搐了几下不动弹了。
花衬衣扔下他,又去撕咬其他人。
秃顶老板躺了一阵子,忽然蠕动起来,接着身子像触电了一样弹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人群冲去。
我爸看着手机:「三分钟,从死人变成丧尸只需要三分钟。」
我们都很纳闷,从 A 城到这里两百公里,明明也封城了,为啥这么快就波及了?
我爸打开村里的群看了半天:「有丧尸混进了客运站……不光我们这里,多处已经辐射出去了。」
我后背汗毛直竖:「要不再砌几层?我们还有猪圈可以砸。」
我们最终没有再加固,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超市门口那些丧尸移动的速度很快。有几个已经游荡到山脚了。
我们关紧门窗,在屋里来回踱步,时不时地拿望远镜观察窗外的动静。一直到深夜,才小心翼翼地睡去。
第二天一起床,我爸刷着新闻,我妈疯狂地给邻居、同事打电话,但只有几个接听了。
大家的情况和我们差不多,都是躲在家里战战兢兢。
他们的物资也不多,我妈离开 A 城时说的话,被他们当成了耳旁风。
有一个急得要命,说要连夜逃出城,前来投奔我们。
我妈吓了一跳,敷衍了两句拒绝了。
这个节骨眼,谁敢给自己惹事?而且 A 城早就封了,还是蹲在家里最安全。
早饭吃的是速冻馒头和牛奶,我妈说速冻食品占地大,得吃了腾出地儿来放肉。 后来我们闲不住,开始清理那堆抢购来的物资。
5
这次买的东西可不少。
粮食包括十袋米、五袋面、十桶油、几十把干面条,以及黄豆、绿豆和我妈买回的土豆、红薯、南瓜等一系列粗粮。
小超市里的肉……更是被我们尽数搬空。半头猪、几十斤牛肉、十几只鸡。加上我妈买来的几十斤腊肉、香肠,也够吃上好久的。
爷爷家有一个大冰柜和一只冰箱,能冻下一部分,剩下的我妈都抹了盐挂了起来。
方便食品有几箱方便面、压缩饼干、自热火锅。另外拎了二十箱牛奶、二十板鸡蛋回来。
佐料更是准备齐全,辣椒酱、豆腐乳这一类的也抢了十几瓶,火锅底料也没放过,这可是我家的最爱。
另外买了三十几桶纯净水备用……虽然爷爷家后院有井,可是谁能保证它不被污染呢。
另外就是若干生活用品:卫生纸、牙膏牙刷、洗发水沐浴露、我妈的姨妈巾。
我还不顾我妈反对强行地塞了一大包零食,不过看着量够呛,最多够我吃半个月。
我爸采购的全是硬货:两个太阳能发电机、一套净水系统,还有一些绳索、刀具、斧头。
我爸说手里有了武器,危急关头战斗起来方便……我希望永远不会到那个时候。
我妈拿着笔记本记,顺便指挥我和我爸把它们搬去相应的位置,末了她大喊一声:「糟糕,我们还有重要东西没买。」
「啥?」
「药啊!谁能保证没个三病两痛,还有处理外伤的药都得备着。」
我爸搓搓手:「要不我和刚娃子下去一趟,我记得村口就有一家小诊所。」
我妈声音高了八度:「不行,村里有丧尸了,找死啊?」
因为她的强烈反对,我们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收拾完已是中午,我妈切了一块五花肉,用辣椒和土豆片炒了一大盆,另外还烧了个南瓜汤,我们三人美美地吃了一顿。
这是出城以来我们吃过的最好的一顿。我意犹未尽地舔舔碗边:「妈,下次多放点儿辣椒。」
「我看你在想屁吃。一共就这么点儿新鲜蔬菜!吃完就没了。」我妈瞪着我。
坐对面的我爸舀汤的手举在空中忽然停住了……
他那副样子让我们紧张起来,以为丧尸来了,我们同时回头看窗外,外面除了几只苍蝇,什么也没有。
「咳咳,说起蔬菜,」我爸放下勺子,「我今天翻找东西时,在小仓库找到了好多种子。要不就在后院种点儿?」
我妈一拍桌子:「可。」
于是乎,上午还略有些颓废的我们,下午热血沸腾地种起地来。
爷爷后院有一大块地,早就荒废了,只有角落里的白玉兰还长得肆意。
我和我爸手起斧落,就把它无情地砍了。这都啥时候了,好看还能当饭吃?
挖树根的时候,挖到了惊喜,锄头与某样东西碰撞出了「咚咚」的脆响。
我爸激动地刨了一阵,莫名地欣喜:「我的天,你爷爷在树下埋了东西。」
我和我妈对视一眼,两眼放光。
在这贫瘠的小山村里,物资本就匮乏,爷爷这是在帮我们呢!
我们三人又挖又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刨出了一个陶罐……类似于腌泡菜的那种。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爸拽住上面的盖子,用力地拔掉了它。
我们凑过头去,都想第一时间看看里面装的啥。
6
钱,全是钱。
但不是现在的钱,而是许许多多的古钱币,一看就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
我扒拉了两下:「看起来值点儿钱?」
「何止是值钱,喏喏……你们看这几枚,早就成了孤品。一枚也就价值北上广一套房吧。」
我妈愤怒不已:「真的假的?敢情这么多年你王德发在骗我,你其实是个富二代?」
「有什么用,丧尸都围城了。」
我张着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妈「砰」的一声塞回盖子,把陶罐扔进了角落:「说这些有啥用,种地吧。」
我们化悲愤为力量,当天就把这一大块地翻挖了一遍,分区域撒上各类种子,浇了水。
我们站在围墙下欣赏菜地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丧尸「嗷呜」乱叫的声音,听起来距离我们有一段距离。
这归功于爷爷选址建房有眼光……
我们村的地形近乎盆形,中间一块平坦,四周都是高矮不一的山。
我家这房子避开了人群,修在了半山腰,除了五百米处有户种果树的人家外,几乎看不到旁人。
站在我家二楼,可以居高临下地观察整个村子。
在这样的乱世里,我家无疑成了世外桃源。只要粮食足够,我们能撑到丧尸饿死的那一天。
干了一天的活,大家吃饭的时候已经很困了。
电视的信号断断续续的,偶尔闪出的画面,仍是政府的播放。
手机的网络也几乎连不上,我试过很多次,终于联上了一次,但几秒后又消失了。
短短的时间里,我们几乎与世隔绝了。
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也不知道村里的情况。
因为太累,大家无暇多想,吃了饭就睡觉了。
山下丧尸的叫声持续不断,「嗷呜嗷呜」的,这声音在睡梦中持续出现。
我一觉睡得死沉死沉的,仿佛又回到了备考阶段。
高考烙印早已深入骨髓。
梦里我做了一夜的数学题,早上被叫声惊醒的时候,右手还保持着捏笔的姿势。
尖叫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我猛地坐起声来,那是我妈的声音!
难道我妈她……
我抓起床边的斧头就冲了出去。
我妈没事。
她就站在院子里跳脚,手直直地指着院墙。
那好像……有一个蠕动的东西。
它像是被钉在了院墙顶上。
褴褛的衣服、血淋淋的躯体、一龇牙一张血盆大口。
丧尸?
丧尸!
我脑子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身后传来了我爸的声音:「都让开。」
我爸是真勇,拿着一把铁锹就冲了上去,一下子把那丧尸拍飞了出去。
「这东西是怎么爬上来的?」
我妈摇头:「不是爬,是从天上飞来的。」
我们抬头一看,看到了院外斜坡上的大树,那树的枝丫伸得很长,有两枝正好落在了我家院墙上。
我们猜测,那丧尸是生前爬上了树,最后失去神志,摔在了我家围墙上。
幸亏运气好,那长玻璃扎牢了它,否则得玩完了。
这可是安全隐患,我爸当即说:「这枝条留不得了。」
「砍,我去找电锯。」
我们合力地锯掉了它,确定没有安全了,才踏实。
后来我们才发现,我妈受伤了。
她是发现丧尸后过于惊慌,手里的刀落下来,砍伤了脚背。
伤口有点儿深,但没伤及骨头,流了很多血。
我们一点儿药品也没有,我妈扯了一点儿墙角的野草,捣了捣敷上去:「没事,小伤,不用管它。」
但当天晚上,我妈就发起了高烧,伤口处又红又肿,像是感染了。
我爸面无表情:「睡觉吧,明天肯定能好点儿。」
我睡不着,脑子里闪过破伤风死人的那些例子,辗转反侧时,听见房门轻微的响动。
我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凑在窗前看……院子里有个黑影。
7
那黑影步伐缓慢,姿势别扭。
一开始我以为是丧尸。可发现他竟凑在院门前开锁。
我快步地跑下楼,拿起电筒一照,发现那竟然是我妈!
我妈看见我前,紧张起来:「我……就是想出去看看。」
「妈,说实话。」
「那啥……」我妈垂头丧气,「我这伤口好像感染了,早晚得死,别连累了你们。」
月光下,我妈那伤口又红肿了一些。
我妈很坚持,非要出去和丧尸同归于尽。
女人固执起来让人头疼,我劝说了几句后无果,正要喊我爸时,一个黑影闪了过来,刹那间,我妈倒下了。
这黑影是我爸。
他居然手脚麻利地把我妈给劈晕了。
我爸真是够可以的。
「再劝都没用。把她锁在房间里,我们出去找药。」我爸说得轻描淡写。
我麻溜儿地点头。
此时是深更半夜,屋外时不时地有几只丧尸游荡过来。我一眼就瞥见了树后那只穿红衣服的丧尸。
那家伙好像是村口小超市的某位顾客。
原来他长得白白胖胖,这会儿全身挠得跟血葫芦一样,血肉模糊地撞着树,「砰砰砰」地,跟啄木鸟一样。
他看起来就像睡着了,可当我们发动汽车时,他「嗖」地一下弹跳出来,玩命地向我们狂追而来!
我爸死死地踩着油门往山下冲,我惊恐地望着陆续从树林中窜出来的丧尸,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夜晚这些东西仿佛更灵敏一些。
我们把车开得飞快,那丧尸也是穷追不舍,肥胖的身影矫健如猴,死死地追逐着我们。见坑跳坑、见河跳河,不带半点而含糊的。
我爸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险险地甩掉了他。
过后他幽幽地叹气:「那人是我小学同学。因为长得胖,从小体育倒数,现在居然能跑这么快……」
我爸说心里很难过,因为采购物资时,他让这同学去买些东西,可是同学笑嘻嘻地拒绝了。
再见面,竟然是生死之隔了。
我们没敢走村中大路,绕着山脚一路迂回前往小诊所。
这过程中又吸引了十几只丧尸。
他们张着血盆大口一路狂奔,我吓得脸色发白,还好我爸心理素质够好,一直踩着油门直冲,没掉链子。
就这样,我们终于冲到了小诊所门外。
此时安安静静的,周遭也没有半个人。
我们翻进院墙,砸开了窗户翻了过去。
「呲呲……呲……」一个诡异的声音响起,伴随着链子的「哐哐」声。
我和我爸对视一眼,迅速地抄起手里的家伙。
我们缓缓地推开门,差点儿没吓死。大门口绑了一个双眼通红、满嘴喷血的女丧尸!
她手脚都被铁链锁着,身体却剧烈地挣扎。
「她谁?」我瞧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人长相。
我爸叹气:「诊所朱医生他妈。没办法了,快找药吧。」
朱医生离开时,像是翻找过,所以这里十分凌乱。
我和我爸分头行动,看着合适就往包里塞,胡乱地装了一大包。
十分钟后,我们准备离开,刚推门时我爸站住了:「不好,院外来了一大群丧尸,他们可能闻到了我们的肉味。」
8
丧尸的视觉几乎没有,但是对听觉与嗅觉却十分敏锐。
而且根据我们的观察,它们除了对人肉,对其他动物的肉也极感兴趣。
这会儿对着屋里仰着头一阵猛嗅,龇牙怪叫,模样十分恐怖。
我爸焦头烂额:「他们堵住门了,我们出不去。」
我机智的小脑袋转动起来:「我们可以引开它们。」
我们这里除了药,还有一些朱医生留下的东西。比如冰箱里冻着的几块生肉。
我试着取了一些用杆子递过去,那女丧尸激动异常,张着嘴狂啃一气。
「爸,我有办法了。」
在我爸的帮助下,我拿了一块肉挂在了杆上,绑在女丧尸的后背上。肉与她的头始终保持着两拳左右的距离。
随后,我和我爸对视一眼,用刀绑断了绳索。
女丧尸「噌」地一下跳了起来,往肉的方向一阵猛冲,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院子。
此时我们已经打开了院门,女丧尸冲出的一瞬间,丧尸群躁动起来,大家嗅着气味。
女丧尸一路狂冲,连方向都没转一下,身后那群也跟着狂追起来。
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我和我爸数了起来。
一,
二,
三!
数到三的时候,我们一路狂冲,一气呵成地冲到车前,拉开车门坐上去,锁住,大概只用了几秒钟。
我们刚锁好车门,那群丧尸就闻讯而来了,它们在汽车发动时用头狂撞玻璃。
汽车开出去之后,我才发现玻璃上已有若干乌黑的血迹和数道裂缝了。
回去的时候,小路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什么东西封锁起来。
我们只能冒险从村子里经过。
所以一路上,车后的丧尸黑压压地穷追不舍,时不时地有新的加入,源源不断。
有好几次,我只能靠扔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但带来的生肉有限,没扔几次,就已经没了。
偏偏汽车开到了山脚,往爷爷家是斜坡,速度自然快不了。
所以很快地有几个站在高处的丧尸跳上了车!
好家伙,这画面惊悚异常,我曾经对皮卡的预言全部到位了……我爸拉着一车丧尸往家赶。
他们挤在车斗里「嗷呜」怪叫,玩命地往车顶上爬,有两只又开始锲而不舍地砸起了玻璃。
玻璃很快地裂开了,我拿起防身的铁锹一阵乱拍,如同打地鼠一样。
打退了一些,但对于它们来说,根本没啥震慑力。
我们被撕咬,已经是时间的问题了!
「儿子,你有没有话想说?」我爸脸色惨白。
我拍丧尸的间隙,憋出一句话来:「可惜我填不了高考志愿了。」
无尽的悲伤弥漫在车厢里,我爸声音带着绝望:「不能白死,我们往河里冲!」
此时我们已经到了家门口,我爸一转方向盘,重新往山下冲去。
此时的我们,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
团灭吧!
毁灭吧!
如果有来生,我一定要在丧尸出现之前,干掉丧尸。
混乱中,我已经意识不到想着什么了,眼前一片混沌的白雾,如同死神的预警。
「砰砰!砰砰!」
远处传来几声。
「砰!」
声音近了许多。
「砰!」
这一次,如同雷在耳边炸起,再一看,身体已经爬了一半在后座上的丧尸居然弹飞了出去。
9
此时我才发现,离我们十几米远的位置,有一辆密封性极强的车,车里伸出了黑乎乎的枪筒,正往这边有目地地射击。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子弹,因为它在接触到丧尸之后,冒出了阵阵白烟。丧尸似乎极怕这个,瞬间都能打飞出去。
终于,我们车斗里最后一只丧尸倒了下去。我爸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了下去。他全身是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你们还好吗?」封闭车里,有人说话了。
我挥舞着手里的旧衣服:「救命!我们是活人。」
对方示意我们保持镇静,不要下车。他们说,他们是军队的人,带了新型的武器对付丧尸。
丧尸用物理攻击很难制服,因为它们已是一瘫腐肉,丧失了痛觉神经。
这种冒着白烟的东西类似于某种干扰剂,能瞬间阻断它们的听力、嗅觉,并且给它们一种错误的暗示。
所以它们才会瞬间弹出去,倒得无声无息。
他们说:「不要外出,躲回家里。我们会定期空投物资。」
我们在他们的注视下倒车往山上开,进了院子锁上大门后,他们才离开。
我爸下了车,两腿直哆嗦:「差点儿以为回不来了……」
我趴在围墙往外瞧,那群人已经不在了。
我们喘了口气,开始往车下搬运药品。这次我们拿了许多药。有外伤用的酒精、碘伏、棉花、绷带、胶布。也有感冒、发烧、肠胃炎、消炎药这些有用的药品。
另外还有治疗蚊虫叮咬的、紫外线消毒灯、口罩手套这些。
不过才发现,急急忙忙之下,拿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比如两盒逍遥结节散是什么鬼,糖尿病、高血压药又是什么鬼?
不过管它呢,先收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末世嘛,存货不嫌多。
等我们拿了药给我妈处理了伤口后,她才醒过来。
她愣愣地看着绑着乱七八糟的纱布,冒出一句:「丧尸都没了?」
我摇头,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我妈后怕又庆幸,唏嘘了好半天。
在外伤用药和消炎药的作用下,我妈感觉好了许多,伤口第二天也没那么红肿了。
更令人欣喜的事,网络又得到了恢复。
我们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视机和手机,探知目前的消息。 原来,在丧尸巨大的攻击力之下,部分光纤、电缆、水源遭到了破坏。导致一大片区域停水、停电、网。
我家这小山村,正好也是其中之一。
好在军队的人带着第一波武器来了,这种东西能有效地麻醉丧尸……没错,只是麻醉。虽然见效奇快,但持续时间不长。
不过官方表示乐观:「这种新型药剂数次麻醉后能彻底地消灭丧尸。请大家相信我们,熬过这段时间。」
相不相信又咋样?不熬还能反抗不成?
丧尸是十分可怕的存在。正常情况下生物很容易杀死,再一把火就烧没了。
而丧尸的神经受到了病毒的强烈刺激,就算砍掉头、断掉胳膊和腿甚至是剜去内脏,他们仍具有巨大的行动力和威胁力。
所以,麻醉了的丧尸,大家也不敢去放火焚烧。因为他随时会弹跳如初。引起大规模的火灾,倒霉的是人类自己。
这白烟枪真的能消灭它们吗?我表示怀疑。
我瞥了电视上的专家几眼,继续低头看班级群里的消息。
才出事的时候,手机群里安静如鸡……因为当时才高考完,大家都被困在学校里。
后来陆续有人逃回了家里,在群里发了消息。
一条一条地浏览下来,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10
当时庆幸我跑得快,因为学校很快地就沦陷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丧尸窜了进去,校园瞬间哀号一片、血流成河。
部分逃出去的同学吓得魂不附体。
「卧槽,我刚刚被我同桌追了两层楼!她腿都断了,吊着都比我跑得快!」
「我家里没人了……我爸我妈都不在,屋里全是血,怎么办?」
「啊啊啊,我姐姐好像也被丧尸咬了,她正在撞房间门,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跳窗?可我家是 16 楼啊。」
随着时间的推迟,消息越来越少,我数了一下,今天发消息的人也就四五个吧,大家目前的状况都一样,苛在家里等。
难怪其他人都……我不敢想象,也不敢去问。
其他人也是如此,大家时不时地发两句安慰、鼓励的话,没一个人提及失去联系的同学。
人身处巨大灾难时,是特别渺小无助的,如同一只蚂蚁掉入了大海中,挣扎往复,最终的结果是沉沦。
我爸妈也是如此,他们也都盯着手机一脸沉重,时不时地摇头叹气。
后来,我们觉得不能总这样丧,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毕竟在末世里,最怕的不是外界的危险,而是生存意志的丧失。
我妈跛着脚去储物间收纳物品,顺便找一些晚上要吃的食材。
我爸则去后院菜地里浇起水来……最近几天,太阳能发电机和净水系统都开始用上了,虽然量不大,但是够解燃眉之急。
而我们的排泄物正好当作肥料,也算是循环利用。
我爸嘀咕起来:「应该再养点儿鸡。这样可以鸡生蛋、蛋生鸡,这样更是啥也不怕了。」
我竭力地打消他的念头:「我觉得不妙,鸡肉这东西也有肉味,丧尸闻见了也喜欢。」
中午时分,我妈煮了咸肉炖大白菜,蒸了一锅馒头。
她说蔬菜现在是稀缺货了,吃了这顿儿可没了。再想吃,可等地里的长出来了。
下午悠闲地睡午觉,醒了之后再拿起望远镜在楼顶观看一下村里的丧尸。晚上和群里的同学聊了两句,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
在药物的加持下,一周后,我妈的脚伤恢复大半了。我和我爸也在日复一日的吃睡玩中长胖了几斤。
我开始有些担忧,如果丧尸再来,是不是要逃不动了?
我爸听了后笑出声来:「不会来了吧,这些天不停地打白烟枪,活人都打麻了,更何况是丧尸。」
我妈补充道:「打的都是钱啊。现在村子里的活人大概不多了。」
我爸点头:「我们村的那个群里,目前只有几家人还在说话,他们存粮倒还有。」
农村就是有这点儿好处,家家都有田地和牲畜。所以粮食、蔬菜和肉食基本都不缺。但凡能躲在家里的,都饿不死。
说话的工夫,楼顶又响起了「嘀嘀」的声音,这是空投的信号,每隔三天响一次。
我跑去楼顶天台,拆开空投包。里面是几瓶纯净水和几袋方便面,还配了一包榨菜。
我宝贝地把它们抱了回来。毕竟末世嘛,食物不嫌多。
傍晚时分,再一次白烟枪扫射开始了。
这一次持续了很久,浓浓的烟雾在村子里弥漫开来,几乎看不见五米以外的事物。
无数活跃的丧尸应声而倒……而这一次和之前不同,它们如同睡着了一样,许久都没弹跳起来。
11
我激动起来:「白枪烟发挥作用了,他们彻底地死了!」
「真的吗?」我妈紧张地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好像是诶,真的躺了很久了。」
「真好。」我爸捏紧了拳头,「总算把它们熬死了。」
我们全家欢呼雀跃起来,我家前面那户种果树的人家里也传来了女孩的欢呼声。
那家姓吴。吴叔和大儿子死了,只剩下了吴婶和十几岁的女儿。
那女孩我瞥见过一眼,我家围墙上飞上丧尸那天,她就披头散发地站在阳台上往这边看,急得直跺脚。
这种心情我能理解,想帮忙但毫无办法,无力与悲凉俱在的心情,我每天都能体会。
历经大半个月了,人死了多半,大家都被熬得不像话。此时抑郁终于一散而尽。
我吐出一口浊气:「爸、妈,要不晚上开瓶酒庆祝一下?」
我妈意外地没有唠叨我,她「嗯」了一声,转身去拿了。
她的眼里有些许泪光,或许也是想到了那些死去的亲人、朋友。
我们一家三口对着桌上那瓶布满灰尘的葡萄酒看了好久。
这酒是爷爷七十三岁生日的时候,我们买回来的。可是那天二叔为了争房产在家里大闹一场,把爷爷气得心脏病发作,抢救了一晚上,人还是没了。
二叔也是倔强,爷爷出殡也没来。后来也一直没联系。
那瓶酒就一直在厨房,再也没机会开。
「话说,二叔一家现在咋样?」我咳了一声。
我妈压低声音:「不知道,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接。可能……」
「别提那个不肖子。」我爸气呼呼的,「他眼里只有钱,咱爸所有钱都给他了,就这一套房子,还是我出钱修的,他也想抢。有病!」
我们正说着,忽然窗外响起了奇怪的声响,像是动物的嘶吼又像是急促的奔跑。
我跑到二楼窗边一看,一脸懵:「卧槽,怎么又起来了几个?」
刚刚一阵白烟下,丧尸明明全都躺下不动了,这会儿居然爬起来了几个,而且这几个还特别凶猛,会跑就算了,人家还会跳,一窜就跳进了一米多高的栏杆里。
不好,被白烟枪打击过数次的丧尸大部分死绝了,但仍有少数升级了!
我迅速地跑下来,把这事儿告诉给父母。我爸一下子警觉起来:「不行,我们这房子还得加固。」
我们拆了几个衣柜,把木板锯成条,把所有窗户都全部钉上了,只留下一些小缝儿。
后院放置的太阳能发电机和净水设备也费了老大劲儿才被移到了楼顶。
为稳妥起见,我们还搬了一部分食品去二楼。
我妈一阵懊恼,说后院的菜怎么办,眼看着种的鸡毛菜都长老高了,还有机会吃上吗?
「应该能……咱们围墙这么高,也未必跳得进来吧。」我推测道。
可是我的这个说法在这天晚上后半夜就被「啪啪」地打脸了。
12
大概是半夜时分,一阵「砰」的撞击声传来,中间还夹杂着丧尸特有的号叫声,清晰地传入我的耳朵。
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我,拿了木棒就站了起来。
凑过窗缝往外瞧,发现院子里有一只丧尸正「砰砰」地用头撞客厅门!
还真跳进来了?
我吓得汗毛直竖,马上跑去父母房间,他们也早就惊醒了。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下楼瞅瞅看。
我们都拿了趁手的武器,除了我的木棒,我爸拎着斧头,我妈拿着铁锹。我们三人摸黑缓步下了楼。
大概是闻到了肉味,那丧尸的声音更响了一些,大半夜的,听得人毛骨悚然。
「不用怕,这可是防盗门,这货进不来。」我爸安慰我们。
这话刚说完,防盗门就被撞得晃动了起来,而且晃动的幅度还越来越大!
我爸后知后觉:「忽然想起,当时买门的时候,手头没钱了,所以选了个特价的便宜货……」
「王德发!」我妈急眼了,「你不是跟我说那防盗门一万块吗?一万只能买便宜货?」
我爸支支吾吾,急忙解释,说是自己有个同学得了急病要借钱,他就一直心软借出去了。
我妈不信,两人再度争吵起来。
而此时的防盗门已经越晃越凶了!
我指望不上他们,自己搬了桌子去堵门,桌子搬完又搬箱子,反正一个个地怼上去。
说来也怪了,不知道是这些东西起了作用还是丧尸没力气了,撞门声停止了。
我爸妈也停止了争吵。
我们三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一阵后,我爸行动了。
他掀起窗帘往外望去,我们也随着那条窄缝看过去。
我们三人惊恐地叫出声来!
它站在窗外,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们。
他竟然是我那久未见面的二叔!
他的嘴一开一合,竟然说话了。
「拿来……」
我妈惊呼起来:「老二还活着?来要房子的?」
「我得好好地教训他!」我爸紧紧地盯着他,就要去挪开桌子开门。
我冲过去拦住他:「爸!你冷静一点,你看他满脸是血,撞了那么久的铁门,怎么可能是活人?!」
我妈犹豫起来:「可是他会说话,他应该是人啊。再不开门,他会死的。」
「是啊,虽然你二叔不是个东西,可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我爸也说。
他们说着就一起去搬桌子了,急得我一把拉开窗帘:「你们仔细地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灯光下,我那「二叔」满身满脸全是鲜血,一只耳朵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洞。两只手臂像是骨折了,耷拉在身侧。
在灯光照过去时,那东西咆哮起来,露出了嘴里鲜血淋漓的牙齿。
这怎么可能是活人呢?
「死、死了?」我爸呆呆地看着他,「你二叔真的死了?」
我一把拉上窗帘:「爸、妈!你们冷静一点。你们傍晚也看过新闻,丧尸变异了!」
我爸颓然地转过身去,这一次,他拿来了木板和榔头。
13
他「砰砰」地在防盗门上加固了一层,我和我妈也冲上前去帮忙,我们三人一声没吭,满心满脑只有干活一件事。
干活的时候,二叔丧尸一直阴恻恻地站在窗口龇着牙,时不时地嘟囔几个字:「拿来……房……拿来……」
贪婪的执念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不惜奔跑几十公里来要房子。
我不耐烦地冲他吼了句:「安心地死吧,要房子清明烧给你,要多大烧多大。」
也不知道是我的话他听进去了,还是他撞了半天没办法进来,他又走到围墙边,攀爬着梯子翻出去了。
这一幕让我们大为震撼,丧尸居然除了跳跃说话还能爬梯子……以后该不会学会吃饭了吧?
这次危机之后,我们院子安静了几天。虽然院外的号声不断,但却没有丧尸再闯进来。
院子里的鸡毛菜成熟两拨了,扯下来煮面或者烧汤,嫩嫩的清香味让人格外满足。
我妈闲得无事,还用最后剩的几个鸡蛋烤了蛋糕。
物资消耗了一些,为了节省,我们一天吃两顿,上午十点和下午五点。吃得还不错,有肉有饭。
网络时断时续,偶尔而来的消息是升级的丧尸攻击力和感染力更强了,附近有几处人家沦陷了。活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我妈很有信心,说科学家既然能研究了白烟枪,肯定能研究出改良性的武器,弄死剩下的丧尸。
但她的这个想法只代表自己,官方的发言可没这么自信了,只说会想办法,让大家坚持。
我们越发觉得希望渺茫……
九月的一天,十分炎热,吃了早饭后,我爸去院子里拾弄那块小菜地,我闲得发慌,又去顶楼用望远镜观望。
这一次,我意外地发现吴家那个女孩正拿了块红布拼命地挥,像是在求助。
起初我以为她家进了丧尸,后来观察了一下不是。
我找了一块大大的木板,写上了两个字:病、饿……也对着她晃了晃。
女孩这一次,拿着红布挥了两下。
原来,他家已经断粮了。
我飞快地跑下楼,把这情况给我爸妈说了一下。他们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帮忙。
此时外面的丧尸已经不多了,但稀稀拉拉的几个却十分凶猛。我们决定用无人机运送。
无人机也是我爸在病毒来临前买的便宜货,质量不太好,只有试试看。
我们装了一斤大米、半斤猪肉。
用无人机吊起再起飞,一路上跌跌撞撞,有好几次差点儿撞树上,但终于成功送地到了她家阳台上。
那女孩蹲在那里忙活了半天,挥手示意起飞。
接回无人机后,我惊讶地发现,她在袋子里装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长段文字:
叔叔、阿姨、哥哥,你们好!
你们通过了我的考验。现在我有一个重要信息要分享。
政府对丧尸束手无策,已经打算放弃我们了。最晚明天,轰炸机就会来了。
我知道距离这里两百公里外,有一个幸存者基地。
如果我们可以赶过去,那就能活下来。
你们愿意跟我一起吗?
我有地图和信息,而你们……有车和战斗力。
如果愿意,请挥手示意。今晚我们就出发。
再晚就来不及了!!!
盼回复!
14
「骗子?」我疑惑地看着那纸条。
我爸摇了摇头:「这小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古灵精怪的。说不定真知道什么。」
我妈:「难怪政府真的放弃我们了?!」
我们三人沉默不语。
最近确实没什么好消息传来。丧尸升级之后,那些军队的车也没再出现过。
我们三人对着那纸条默立了好久。直到窗外响起了「轰隆隆」的声音,我凑在窗缝前一看,竟发现,那是几架深灰色的飞机。
这种飞机呈鱼肚状,尾翼有个特殊的符号,这是军方的标识。
「轰炸机……」我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电视阅兵上好像见过。」
我们全家瞬间石化,片刻后,我冲到天台上,冲着那焦急等待的女孩挥了挥手。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又用无人机传递了两次消息,基本确定了逃离时间和细节。
晚上十点,我们一家人悄悄地打开了尘封多日的院门,将几大包物资悄悄地运上了车……这一次吸取教训,开的是我顺来的那辆 SUV。
这个过程倒还顺利,我家门外原本有两个丧尸,今天晚上却没见踪影。
可是车刚刚启动的时候,我爸盯着后视镜沉默了好几秒。
我顺着视线一看,发现那是久未见面的「二叔」,此时他正站在角落,用头「砰砰」地撞击围墙。黑乎乎的血淌了一脸。
我妈按着我爸的肩膀,眼里也有些不忍。
她正要说什么,「二叔」猛地回过头来,眼睛燃着嗜血的光,他一龇牙就朝我们冲了过来!
「开呀!」我尖叫起来。
还好我爸不傻,他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就飞驰出去,所以「二叔」扑了个空。
不过他很执着,爬起来嘶吼着一路狂追。
我爸把油门踩到底,在小道上绕行穿梭了好久,才算把他甩掉。
总算开到了吴家,他家里黑漆漆的一点儿光也没有。我扔了个石头上去,不久之后,女孩探出头来:「你们能上来帮个忙吗?」
上去之后才知道,女孩确实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她爸和哥哥死于丧尸口中家里的粮食也在丧尸爆发第一天被人抢光了。
这么多天来,两人就靠着二楼仅剩的一点儿吃的熬着。
女孩认真地说:「叔叔阿姨,那消息是真的。前天有辆车正好停我们楼下,我听见车上的人说的。」
「那幸存者基地在哪里?」
女孩咬着下唇:「你们带我和妈妈上车,我才会告诉你们。」
人小,心眼倒是十足。我瞥她一眼:「别想耍花样。」
就这样,女孩扶着虚弱不堪的吴婶,我爸和我一路警惕,一行人快速地上了车。
上了车后,女孩放下心来,她说自己叫吴蔷。因为担心我们是坏人,所以才计划了这一出。
「那基地在两百公里外的冷月湖。据说只有逃去那里,才能一丝生机。」女孩认真地说道。
我迅速地导航起来。冷月湖是一个旅游景点,就在邻市的郊区。过去有几条线,我们必须避开丧尸众多的市中心。
所以这一趟下来,最少需要一天。
「爸,我们还有多少油?」
「四分之一。最多撑一百五十公里。」我爸计算了一下。
我们必须找地方加油,好在来的路上,依稀记得路边有不少加油站,此时应该还能加?
我们出发了,从半山腰到村口一路,也是危险重重,中途有几个丧尸跳上了我们的车顶。有一个甚至想动手开车窗!
15
好在我爸车技了得,东拐西绕地把它们全都甩下去了。
村口不远就有一个小型加油站,我们正要绕过去,里面忽然窜出一群双眼血红的丧尸,吓得我们撒腿就跑。
这群丧尸的长跑功力了得,跟着我们跑上了高速,足足地冲了十几公里才堪堪地甩掉。
果然白烟枪让部分丧尸的机能变异了。
高速路上,全是车辆的残骸,料想都是人们逃出来时,遭遇了不幸。
路上随处可见甩出的物品,其中不乏矿泉水、方便面等东西。但我们没敢冒险下车。
眼看着凌晨四点了,油箱的油快完了,我们终于苛到了一处破破烂烂但很安静的加油站。
「这里没丧尸吧?」我妈紧张地说,「我想上厕所。」
看起来仿佛没有,我爸为了谨慎起见,拿了斧头要下车查见。
我摇头:「爸,我用无人机试试。」
我操纵着无人机,飞进了加油站查看,发现好几个加油桩都被丧尸损坏了,但有一个外表还算良好。
我又操控着它查看了一下房间,除了紧闭的一间看不见,其余倒是空空如也。
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下了车。
我爸守在紧闭的那间房间前,我们其余人分头行动。加了油、上了厕所后,我妈建议再去超市补充点儿物资。
这倒是紧要,一路上不知道遭遇什么,就车里那几包储备,只怕是不够。
于是我们冲进小超市一通搜刮……这个过程十分解压,那些商品真的成了不要钱的。
爱吃的牛肉干来了十包,辣包十包,巧克力更是来了几十板。回过头一看,发现吴蔷正对着墙上的棉花糖发呆,她说:「我爸以前会给我买这个……」
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无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爸也希望你活着。」
她正要回答,窗外传出了我爸的惊呼声:「快,快走!」
我们狂奔出来,发现那间屋子的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一个秃顶且浮肿的丧尸头从窗口伸了出来,嘶吼着往外扑。
我爸用斧头死死地抵住他,可两人的力量有些悬殊,我爸渐渐地要支撑不住了。他大收起来:「儿子,快开车!」
我二话没说就吆喝大家冲上了车并发动了汽车,我爸猛地松开转身就往副驾驶跑。
最多两秒,那丧尸就窜了出来,玩命地往车上扑。
此时我们已经拐上了高速,可那秃头丧尸很执着,拽住车尾往上攀爬,那么快的速度,一点儿也不带松手的。
他的手拼命地往未关严的车窗里伸,我爸拿了工具对付,但因为空间狭小,施展起来十分困难。
说时迟那时快,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吴蔷一脸竖定地推开车顶窗,拿起刀一下一下地朝那丧尸砍去,直到它黑血四溅滚落下去,她才住手。
吴蔷自己一直在发抖,直到我妈拉了拉她的衣袖:「孩子,没事了。」
吴蔷一下子哭出声来:「他死了是不是?」
倒后镜里,那秃头丧尸已经重新爬了起来,扭曲的身体像蜈蚣似的……但我仍然告诉吴蔷:「别怕,他死了。」
吴蔷这才颓然地坐下,手里还紧紧地捏着那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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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高速路上,我们没敢再停,一路直冲。前方路口被无数车辆堵死,我们绕了一条小道下了高速。
之前导的地图全然无用,因为路况诡异,为了躲避丧尸,我们绕行了很多冤枉路。
沿途遇到了数次危险,但丧尸数量不多,我们也够随机应变,所以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傍晚时分,我们停在一座废弃的汽车修理厂休息。此时距离冷月湖还有五十公里……当然,这是理论上的数字。
我刚刚闭上眼睛想要睡一会儿,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了轰炸机的声音!
它们掠过我们头顶,往老家的方向飞去了。没过多久,爆炸的声音传来,远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果然,为了解决后患,残存的小部分人被牺牲了。
差一点儿,我们就成了被牺牲的那一拨了。
我爸说:「不能休息了,不知道爆炸会持续到什么区域,我们还是连夜赶到冷月湖比较安全。」
于是,我和我爸轮流开车……这节骨眼,他也不计较我那半吊子车技了。
中途有一段,我们无法避免地进入了小镇中心。当时已是深夜十一点了。
小镇上死寂一般,但地面拖行喷射的发黑的血迹、四处可见的残肢断臂以及满地垃圾,可见当初丧尸潮来临时的惨状。
这里如同鬼城一般,我们四处观察,都没看见半个丧尸的影子。
我妈放下心来:「怕是都死完了……」
「不,阿姨……」吴蔷的声音颤抖起来,「你看那个建筑里面……好多黑影。」
黑暗中,那些黑影陆续窜了出来,黑压压地堵了半条街!它们朝我们奔涌而来,如同一排排吞食一切的蝗虫!
我狠狠地踩下了油门:「冲啊!冲啊!」
寻了一条丧尸较少的薄弱点,我冲了进去!这一刻已经别无选择了,要去冷月湖,就是踏着他们的尸体前行。
乌血的丧尸血喷洒在车窗上,无数的手挥舞在车窗上。他们几乎就要抓住我们了!
好在我这一手卡丁车技术够好,从那一处飞驰而出,往旁侧空旷的街道上逃离了。
或许,这不算真正的逃离,因为数以千计万计的丧尸倾巢而出,黑压压地跟在我们车后狂奔。
闻到人肉味的它们,彻底地疯狂了!或许我们是这小镇上,为数不多敢在街上穿行的活人了。
一时间,我不敢看身后的丧尸,我心里只有一件事,踩油门,握紧方向盘。
只要我跑得够快,人肉的味道飘得够远,丧尸就抓不住我!
为了减轻压力,我爸妈时不时地甩一坨冻肉出去……这些能引起它们的哄抢,多少降低点儿速度。
很快地,带来的肉甩光了,我瞥了一眼地图,距离冷月湖还有两三公里!而偏偏是此时,汽车变得有些不听使唤,右拐弯的时候,总不由自主地打滑。
最后我听见了胎压警报,再然后,右侧后方的车轮塌陷下去,车彻底地动弹不得了!
17
而那群丧尸距离我们只有五百多米了!
我们就算现在下车跑,也来不及了!车厢里的我们面如土色。
我妈哆哆嗦嗦地说:「别、别怕,就是命……」
吴蔷「呜呜」地哭了起来,她一直握着吴婶的手,吴婶有气无力地安慰她:「孩子,你尽力了……」
我也愤慨不平,我好不容易熬过了高考,结果遇到丧尸,苛到最后,又遇到了轰炸,现在眼看着要进入基地了,又被这群丧尸追上了?
老子就是个注定要死的命是吧?
我一气之下就要开车门:「我下去和它们拼了!」
我爸死命地拽着我,我们各自的劲儿都很大,瞬间陷入了拉锯战,而那群丧尸已经越来越近了……近到咆哮嘶吼声近在耳边,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他们血腥、扭曲的面孔。
四百米……
三百米……
两百米……
「轰!」
「轰轰轰!」
爆炸声猛地炸响,一声接着一声。
我们扭过头去,火光映红了我们的眼。
那群丧尸在烈火中扭曲起来,瞬间便化为了灰烬。
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灼伤我们的脸。
身后传来了汽车的声音,十几辆车包围住了我们。
一群全副武装的特警拿着枪对准了我们。
这一瞬间,我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宁愿被枪打死,也不愿意被丧尸啃死。
「通通下车!」
「交出你们的身份证件!」
「依次接受检验!」
我爸壮着胆子问:「你们是哪儿的人?」
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幸存者基地。如果初步检查没问题,你们可以进入基地隔离。」
这五个字一说出,我们互看一眼,激动得眼泪狂飙。
我们活下来了吗?
我们终于安全了吗?
吴蔷紧紧地搂住了妈妈,我们一家三口的手也紧紧地攥在一起。
……
当天我们便进入了基地。
一月之后,隔离结束的我们进入了公共区域。
此时清除已近尾声。丧尸尽数在轰炸中化为灰烬。经历了这次丧尸潮,全国活下来的人不过百分之一。
牺牲少部分人,保留大多数。这是危急时刻的无奈之策。
灾后重建已在日程之中,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走出基地。
那场惊心动魄的高考,只能和无数丧尸一样,永远地停留在记忆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