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连发三年大水,有高人指点要建座锁龙桥。
我弟作为族里唯一的童阳子,被选中作桥的龙头。
可爸妈舍不得他们这唯一的命根子,于是私下商量让我顶替。
但谁都不知道,原主早就死了。
而我——
是条被封印在此的蠃鱼……
1
没人征求我的意见,这事突然就这么定了。
睡梦中我被爸妈强制性灌了一瓶哑药,剪短了头发。
换上弟弟的衣服后,被族民们押到祠堂后的禁地。
这里不仅是我们村尾东河的源头。
据说还是族里从前的乱葬岗。
我惊恐地看着四周,妄图制造出点动静来。
却被一只粗粝的大掌掐住了脖颈。
我爸满脸阴鸷,干枯的脸上布满了杂乱的褶子。
他朝着我低声怒吼:
“你今天要是敢出声,我们全家都要跟你陪葬!乖乖弄完,明天就没事了,不然仔细你的皮!”
明天就没事?
我禁不住冷笑。
但想想这蠢话倒像是能从他这个赌鬼嘴里能说出来的。
2
被选中的不只有我弟,还有隔壁林家的林傻妹。
阳男作龙头,阴女作龙尾。
我跟我弟本就是龙凤胎。
族长望着我的脸并未看出端倪。连忙吩咐族里的珍珠婆开始布法。
珍珠婆本名石针,如今已经年近八十。
早年连克死了三任丈夫,家里灾祸不断。
年纪轻轻两只眼睛几乎全瞎。
后来实在没法,把自己卖给了我们族里做阴事的朱瘸子,朱瘸子为她改名珍珠,这才挡住了这灾命。
后来就一直跟着朱瘸子操办阴事,她的事在我们这儿人尽皆知。
而林傻妹人如其名,小时候打针把脑子打傻了。
见我来了,坐在地上双脸潮红,眼含秋波地盯着我。
我妈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往地上啐了口臭唾沫。
“不要脸!等会儿看你还能不能骚得出来!”
我总觉得这话里有话,可奈何现在自身难保,我已经无暇去想林傻妹了。
族人们都被请去祠堂议事,禁地只剩下我们四人。
珍珠婆瞪着她那仅剩半只的残瞳,勒令林傻妹脱掉衣服躺在地上。
说完,还不忘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我一眼。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躲进角落。
林傻妹傻归傻,做事倒是利索。
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收拾好,躺在了地上。
我妈递给我个警告的眼色,开始给珍珠婆打起了下手。
只见,她们拎来两只小水桶放在地上,一边念念有词,一边用毛笔蘸着水桶里的东西开始在林傻妹身上书写。
我听着这咒,头脑越来越昏。
冷不丁地睡了过去。
直到……
3
“啊!”
我被林傻妹的尖叫声吵醒,刚要抬头看去,就被人按在了地上。一股骇人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要活命!就别看!”
尖叫声还在持续着,我妈死死捂住我的眼睛和嘴巴。
可这些如何能阻挡得住我?
蠃鱼的五感强于人类百倍,顺着微弱的一丝指缝我还是看清了那些飘在半空中的团团黑雾。
那是一张张数不清的男人脸。
他们咧着嘴巴发出磔磔怪笑,肆无忌惮地在林傻妹周身游走着。
随后,那些画在林傻妹身上的符咒就像是活了一般,缠住黑雾们开始吸食。
我难以控制地抽动着,这是蠃鱼恐惧的表现。
但没想到这样子却把不远处的珍珠婆给逗笑了。
从她狭窄的胸腔里爆发出一阵难听的共鸣。
“这就怕了?没点见识的怂货,这才刚开始呢~”
约莫着半小时过去,那团团的黑雾终于散去。
林傻妹泪流满面地瘫软在地上。
我连忙上前想去帮她,却被我妈一巴掌打蒙了。
她面目狰狞,拧着我的耳朵反复低声警告着: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是敢乱动一点坏咱家的大事,看我不把你的皮给扒了!”
我幽怨地盯着我妈那张自私自利的嘴脸,顿时觉得反胃。
珍珠婆到底是人老了,耳朵也不太好使。
只以为我们在说悄悄话,并未多疑。
我瞪着我妈那尖削的脸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
【再敢对我动手动脚,你就等着让你的亲儿子当这龙头吧!】
4
此时,天已大亮。
我直接绕开张牙舞爪的母亲,径直去找林傻妹。可不免还是被眼前这幕惊呆了。
前年开始我们这洪水泛滥,村里的田全被淹死了,男人都吃不好更别说女人了。
个个是形如枯槁,可如今再看地上躺着的林傻妹。
面若桃花,肤如凝脂。
更甚的是昨日那还十分平坦的小腹,现在突然高高隆起。
“瞧瞧那个骚样儿,真不愧是她那个恶心娘生的烂货!就等死吧!”
我妈躲在我身后冷不丁又骂了句。
这话珍珠婆也听到了,忍不住对着我妈调笑:
“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了,你咋还记着呢?”
我妈脸臊得通红,但看着林傻妹的眼神依旧恶毒无比。
听族人说,我爸之前跟林傻妹她娘有过一段,所以她一直记恨林傻妹一家子。
不过这些放在眼下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因为在我的正前方,林傻妹的肚子正在毫无规律地蠕动着,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了。
正在我凑上前要一探究竟时,却忽然被只油腻的大掌抓住了肩膀。
我猛地回头望去!
是朱瘸子来了!
5
“小兔崽子没见过世面,想往哪摸?这阴胎刚结成,要是让你个童阳子碰了,我这么多天的准备岂不白费!”
说罢,朱瘸子大力将我甩了出去,刚好扔在了我爸脚边。
此时的他,正死乞白赖地围在族长身边,讨论我做龙头能从族里拿多少钱?
见我惹恼了朱瘸子,立马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毒打。
最后还是族长看不下去:
“哎,行了行了,老梁头,男娃儿又不是丫头片子,哪受得了你这么打!”
这会儿,族里的男人都来了。
像这种秘闻,女人跟孩子是没资格来的。林傻妹就这么赤裸地躺在地上,一直未醒。
大家也都惊奇她的变化,围成圈像是在观赏玩物一般。
那些弥漫在氛围中的贪婪之味令人窒息。
正当我对此嗤之以鼻时,朱瘸子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剪刀,径直往我跟前来。
我双手环胸,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咔嚓!
只听见那剪刀声在我耳边此起彼伏。
朱瘸子从我的头顶正中,至阳之地上剪了两簇毛发,然后对着我嗤笑一声:
“怂蛋玩意儿!”
不等我反应过来。
那平常再普通不过的头发,已经在朱瘸子跟珍珠婆的手里翻出了花来。
短短两簇的头发被他们二人搓成了几不可见的长绳。
这绳子好似突然有了生命力。
沿着朱瘸子沾满油污的长指甲,从肚脐处钻进了林傻妹的身体里。
那肚子比刚刚还要活跃几分,林傻妹半醒着躺在地上痛苦地发出呻吟。
阴门开了。
珍珠婆看准时机连忙喊来族里的男人们。
让我妈用黑狗血泡制的牛皮封住所有人的眼睛。
随后围着林傻妹开始诵念咒语。
内容跟昨天的一样。
还好我早有心理准备,连忙捂住耳朵。
这才勉强没有昏睡过去。
趁着男人们诵咒,我妈跟珍珠婆从角落里拎出昨天画咒剩的白色黏液,往自己手上倒去。
漫天的腥臭味,但这次我看得真切,那桶里全是珍珠婆特制的尸油。
她们谨慎地穿过人群,半蹲在林傻妹身前。霎时,二人眸光流转。
眼神蓦然变得狠戾,四手往她的腿根里掏去。
6
林傻妹死了。
就那么一瞬的事,谁都没能想到。
那昨夜刚刚下的阴胎,死活从林傻妹的肚子里拉不出来。
直接将人活活憋死了。
但诡异的是人虽死了,可林傻妹的皮肤比刚刚还要白嫩几分。
她娇弱且扭曲地躺在地上,身下还活活卡着个肉球。
看得那些男人们眼睛都直了。
朱瘸子跟珍珠婆气急败坏,揪着族长质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选定的阴女阳男都是从族谱里一一筛选过的。
按理说都不可能出错。
“除非有人造假!”
朱瘸子率先想到这一点。
用他那阴鸷的眼神扫视全场,最后堪堪将视线停在了我的身上。
我还处在林傻妹死后的阴影当中。
深知如果真做了这龙头,那结局不可能比林傻妹好到哪去!
于是打算实话实说。
可当我颤颤巍巍捡起树枝,准备在地上比画时,所有人又被我妈的叫嚣声吸引了过去!
7
林傻妹居然不是处女!
没有极阴之血的滋养,这阴胎自然生不下来。
可林傻妹如今也不过才十六七岁。
没有原委,现在她除了傻又被人冠上了荡妇的名讳。族长暴怒后将林傻妹的尸体丢进猪笼里,当着所有族女的面扔进东河。
没有合适的阴女做龙尾,那锁龙桥的事情只能暂时耽搁了。
但我仍被要求留在禁地不能出去,且由专人看守。
是夜!
我躺在简易草席上,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嘈杂声。
趁着看守的人不备。
我越过重重树荫,就看见我妈正笑容满面地站在一处山洞前数钱。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里,不断有男人从山洞里走出来。
直到最后,我爸猥琐地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我妈又亲又抱。
“好媳妇儿,还是你会办事!”
我妈则娇羞地捶了下他的胸口。
趁着他俩你侬我侬时,我悄悄溜了进去。
却看见原本早被族长沉河的林傻妹,现在正躺在地上且浑身布满红点。
我僵直着身体跪在地上,抱着林傻妹的尸体泪流满面。
此时耳边还在不断回响着我妈得意的声音:
“这贱蹄子的样子好,等晚上我们去隔壁村问问,说不定还能大赚一笔!”
听到这话,我爸似乎都已经畅想到自己发财后的日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目眦欲裂,强忍着心里的滔天怒意咬破手指。
蘸着鲜血在林傻妹的身上写下一段咒语。
须臾,她的身体不再似从前那般鲜活,肉眼可见地腐烂起来。
8
凌晨三点。
整个村子几乎被尖叫声淹没。
村里一下子死了十几个壮年男人!
且死状统一,皆是全身溃烂,脖子肿大导致窒息而死。族民们慌张地冲进祠堂,想找朱瘸子要个说法。
此时,我妈也扶着我爸急忙冲了过来。
“朱爹,救命啊!”
可话音刚落,我爸已经全身溃烂流脓,看到朱瘸子后太激动,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了。
我妈瑟瑟发抖,呆愣了片刻后号啕大哭起来。
我冷眼看着这幅画面,心里顿时爽快了许多。
可本以为借此机会,族里会调查一番,顺便把我妈也给处置了。
却不想朱瘸子跟珍珠婆双眼耷拉着,扫了眼地上排成排的尸体,并未多问。
反而口径出奇地一致:
“看来锁龙桥迫在眉睫,再不建桥咱们全村都跑不掉!”
此话一出,就像是一滴热油洒在了村里这口乱七八糟的大锅里。
族民们全都慌了神,顾不上悲伤,纷纷跪在地上祈求平安。
全都乱了套了。
因为朱瘸子的话,许多族民也不管自家女儿是不是阴女,直接都送到祠堂来。
最小的甚至才三个月大。
但更加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妈不仅没事,还忽然之间在村里得了好名声。
“素娟啊,你是个好的,咱们族里谁也没你这样的眼界,要不是你家儿子做了这个龙头,指不定还要死多少人呢!”
“是啊,是啊,多亏素娟了,全族都念着你的好呢!”
“你们说咱村咋就这么倒霉呢,那么多赔钱货说没就没了,现在又死了这么多人!”
“嘘,你们可别跟别人说,我家那口子前两天跟我说的,这是报应!”
“对!你们还记得咱族前几年杀的那条大鱼不?当时好多老人都劝了,说成精了不要杀!唉!”
……
族人们一夜无眠,全都挤在祠堂嚼舌根。
朱瘸子跟珍珠婆也未闲着,翻遍了所有族谱也未找到一个比林傻妹更合适的八字。
正当所有人一筹莫展时,从村外来了个女人。9
李青,我们族里唯一的女大学生。
她家父母早亡,从小在叔婶家吃剩饭勉强长大成人。
初中毕业没多久,李青就被她叔以五百元卖给了隔壁村的张瞎子,但万分之一的概率还是被她碰到了。
张瞎子眼瞎心可不瞎。
不仅待李青极好,还供她念完了大学。
李青也懂得知恩图报,两人一直生活得和和美美。
直到去年!
连年大水,族里人早就受不了了,起了歹意想抢张家的田地,却一不小心失手打死了张瞎子……
谁也没想到!
李青会主动回来做这个阴女。
不知道是不是来得急,李青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曼妙的身材被勾勒出来。
族里的女人们都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盯着她,抿紧的嘴角边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嫉妒。
毕竟李青有的,是她们这辈子都奢想不到的。
站在最前面的胡婶子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朝着李青吐了口唾沫。
她男人就是当初失手打死张瞎子的人,因此被判了二十多年,所以胡婶子心里恨死李青了。
李青木讷地转头扫视胡婶子,那冰凉的眼神意味深长。
可她并未多说什么。
转身继续大步上前将自己的八字报给了朱瘸子。
朱瘸子跟珍珠婆欣喜若狂,想不到居然还有比林傻妹更合适的八字。
“那你……”
站在角落的族长很是迫切,不想再像林傻妹那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看向李青那张美艳的脸时却欲言又止。
李青苍白着脸,好似知道对方要问什么,冷漠地回道:
“这么多年我老公很尊重我,所以我现在还是处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被珍珠婆验货后,李青被选定为龙尾。
当晚,她就顺利生产出一个足有小臂长的黑色肉球。
这就是所谓的阴胎,也是锁龙桥的龙心。
10
动工这天,全村的人都来了。
浩大的声势几乎要冲炸我的耳膜。
整个仪式分两步:动土、锁龙。
锁龙这个仪式需要在正午阳气最旺时进行,所以我跟李青只能暂时留在禁地等待。
朱瘸子和族长他们都去了东河河口参加动土仪式,这里只留了我妈和珍珠婆看守我们二人。
“哎哟!”
忽然一声痛苦的呻吟,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青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痛苦不已。
珍珠婆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李青及时制止。
“大娘,我没事,就是拉肚子了,我要去厕所!”
说完,李青还毫不顾忌地放了个臭屁。
熏得我们连连后退。
珍珠婆捂着鼻子蹙眉看向李青,想着时间还早,朝我妈递了个眼神,就把李青带走了。
动土仪式很快,有些好奇的村民又重新聚集到了祠堂。
我们左等右等,可李青跟我妈还没有回来。
珍珠婆正想去找,却被昨天夜里刚刚从外省回来帮忙的侄子叫住。
张明贱兮兮地搓着双手,一双绿豆眼不停在珍珠婆身后乱瞄。
“婶,咋没见你们选的那个阴女,在哪呢?”
“你见过,就是那个李青!”
“啥!李青不是死了吗?”
11“胡说!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抽烂你的嘴!”
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珍珠婆已经弯腰脱了自己的黑布鞋,朝着张明的脸抽了上去。
珍珠婆觉得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自己跟老头子都是做阴事的老师傅,李青死没死,怎么会看不出来?
族民们大口喘着粗气,有几个老人如释重负地上前来也抽了张明几巴掌泄愤。
“小兔崽子,没事别瞎说,是不是嫌我们老婆子活的时间长!”
“就是,差点给老娘送走了!那么大个活人,你可真会胡咧咧!”
张明被打得乱七八糟,狐疑地摸摸自己脑袋上稀疏的几根毛回想着。
他明明记得……
算了!
自家婶子都这么说了,也许真的是自己记错了。
待到快午时,我妈这才铁青着脸抓着李青回到了祠堂。
珍珠婆已经急得不行。
我身穿红袍抱宝剑,而李青则身穿黑袍躺进了一口只有一米五长、五十公分宽的阴沉木棺材里,棺材顶上还绑着条足有成年人手臂粗细的死蛇。
朱瘸子手拿符咒走在最前面,后面依次跟的是族长还有我们及一众族人。
自从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洪水之后,东河的河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且常年波涛汹涌。
越往河边走,河水的咆哮声就越大,好似龙鸣一般。
这些年来,在这条河里殒命的族人不计其数。
香坛、供品皆已备好,朱瘸子拿着空碗阔步往我这来了。
“兔崽子把手伸出来!”
这空碗不小,珍珠婆跟族长一人架着我一边,用小刀划破皮肤,开始取血。
约莫五分钟过后,直到我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无力,这才停手。
族长从怀里掏出陈年的五谷,将其全都浸泡在我的血中。
待到东河边上的香灰快要燃尽之时,随着朱瘸子的咒语,将这满满一碗血谷撒进东河之中。
原本湍急的河水骤然变得平静起来。族民们肉眼可见地兴奋不已。
看来锁龙桥真的有用。
接下来只要再顺利完成锁龙仪式,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可就在族民们准备钉棺锁龙时,李青又不见了!
12
棺材里只留了一摊水渍,李青人却已消失不见。
我妈颤抖着身子,指着空空如也的棺材瑟瑟发抖:
“我明明看见她躺进去了的,怎么会没了呢?”
我也很是疑惑,但在视线范围内根本没有察觉到李青的身影。
除非……
“啊啊啊啊!”
忽然,在队伍的最后传来了尖叫声。
林家的儿子一转头就看到胡婶子被用死蛇吊在路边的槐花树上,看起来死的时间不太久。
那紫红色的舌头伸出来老长。
族民们被吓得四处逃窜,一些胆子大的男人连忙上前将胡婶子抱了下来。
“一定是李青干的!我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对啊,这贱蹄子居然还敢杀人!”
“哎呀,要我说当初就该把她一起打死!”
张明急得直拍大腿,又想起李青已经死了的传言:
“婶儿,我就说了!李青肯定是死了的!你们还不信!赶紧作法收了她!”
“放你娘的屁!”
张明话音刚落,从北面传来一声娇喝。
李青依旧苍白着张脸,抓着裤子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
“我就爬出来解个手,怎么就被你们传成是死人了!”
朱瘸子凝眉看着李青,这些年来经自己手的丧事不计其数。死人活人,他还是看得明白的。
但李青没死,胡婶子却又真真切切地死了。
这下百口莫辩,李青看着胡婶子的尸体又惊又喜,双手环胸。
“她死了正好,那就当是我干的,赶紧报警把我抓起来算了!”
瞧这话说的。
眼下锁龙桥最紧要,要没了阴女还怎么办?
珍珠婆浓眉紧蹙,抚摸了两下肚子后,扫了朱瘸子一眼。
对方立马示意族长,烦躁地沉声道:
“眼下还是尽快完成锁龙仪式,这件事事后我会严查……尸体就地处理算了!”
就地处理的意思就是说扔进东河。
这是我们族里一个默认的法子,胡婶子的家人当然没有意见。
毕竟在我们族里,女人的价值甚至比不上一头耕地的水牛。
死了反而有理由换新的了!
胡婶子像是牲畜一般被人抓着手脚抛下东河。
“啊!我没死,救命啊!”
忽然,在坠落的瞬间,山崖下却响起类似胡婶子的呼救声!
13
我猛地瞳孔紧缩,余光瞥见族人们脸上的表情。
几乎确定及肯定。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奇怪的呼喊声。
朱瘸子眼神闪躲,声音略微发颤:
“这都是恶龙的把戏!都别看了,赶紧完成仪式!
“此龙不除,后患无穷!”
族长也很害怕,一直躲在朱瘸子身后催促着。
李青躺回棺材中,仪式重新开始。锁龙先锁龙心,珍珠婆掏出早早就已经被黑狗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的铁链,拴住那圆滚滚的阴胎抛进河中。
此时,河面又要比刚刚再平静上三分。
再依次将我和李青送入河底。
也许是心底残存的一丝良心,族长看着我脸色愧疚地说道:
“孩子啊,你比那些丫头片子强,下辈子祝你托生成族长这样的男人……”
我掏了掏耳朵,对他说的这些鬼话毫无兴趣。
略过他那张恶心的脸,直接走到我妈面前。
“妈——”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尾音还未落下时就被我妈捂住了嘴。
周围的人没太听清,只是疑惑地盯着我妈的奇怪举动。
我妈立马讪笑着朝人群解释:
“嘿嘿,我们母子俩说点最后的贴心话!”
随后把我拉到刚刚胡婶子死的槐树后。
“贱蹄子,你想死是不是,居然还敢叫出来!你知不知道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会没命的!”
这话可真有意思,我挑眉看着她:
“可我现在就要没命了!”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我妈悻悻地揉了揉鼻尖。
“你一个丫头片子的……”
呵~
果然,就不该对她抱有什么期望。
我也懒得听了,冷笑着转身回到崖边。
但在不经意间弹指一挥。
吉时已到,我平静地站在崖边。
似乎是预知到了什么,我妈不受控制地抽泣起来,随后转而声嘶力竭冲过人群,妄想抓我回来。
可村民们只以为她是不舍,纷纷拦下她宽慰着。看在原主的面子上,我早已给过她无数次机会。
可惜!
我垂眸看着平静的河水,斩钉截铁地纵身跳下。
手里攥着的银丝霎时被拉直。
霎时,耳边不断回响着村民们的尖叫声,以及从我脸前划过的头颅。
我妈怒目圆睁,双眼爆裂地死了。
14
等我在笼子里醒来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落进东河时,身体似乎受到了撞击。
我试图揉揉酸痛的后背,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脚全都被铁链禁锢住了。
其中浓烈的血腥味立马让我反应过来。
这里是朱瘸子的家!
“哟,醒啦!”
珍珠婆穿着清凉,大着肚子抱了碗肉汤走进来。
我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珍珠婆没有八十岁也有七十岁了吧。
平日里她总是穿些宽大的衣服,根本没人注意到在这衣服下居然还有这么一幅景象。
似是看出我的想法,珍珠婆慈爱地摸着肚子。
“是个儿子,九个月大了!”
那个画面有种令人说不出口的诡异。
我觉得匪夷所思,张口就问:
“你——”
可刚开口想起自己是女声。
珍珠婆皮笑肉不笑地放下手里的肉汤,朝我走近了几步。
“行了,别装了,我老婆子人活几十年要是连男女都分不清,那我岂不是白活了!”
原来她一直知道!那想来朱瘸子也是知道的。
我警惕地盯着她,本能地往角落里躲,可她似乎仍不满意,继续诡笑着解释:
“你别害怕,我们可是等你好久了,等吃了你我的儿子就能出生了!”
此时此刻,我才发觉也许锁龙桥什么的就是一场骗局。
“根本不用建什么锁龙桥是吗?”
我朝着珍珠婆怒吼着。
可她却笑而不语,转身去喝那碗肉汤。
我继续嘶吼着:“死了那么多人!你们简直丧心病狂!”
“人?死了就死了,都是些烂命哪里比得上我儿子!”
白色的调羹在碗里翻转,掀起的肉汤带出碗里的红肉,露出一块类似甲片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不寒而栗,惊恐之下开始打量起珍珠婆的周围,却看见那个装着李青的棺材被半打开着放在墙边。
“李青去哪了,你把她怎么了?”
我的情绪崩溃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朱瘸子扛着一包东西从门外进来了。
15
几乎不用看,我已经闻到了李青的味道。
熟悉的气味席卷我的大脑,我倒在地上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
珍珠婆吐了嘴里的骨头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妖鱼好生奇怪,怎么?难道你们天天吃素的吗?”
她说得没错。
蠃鱼族确实有过食人的历史,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看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我而来。
可我顾不上伤心,逃命要紧。
这被黑狗血浸泡过的铁链坚硬无比,想要徒手拽断它不是短时间能够完成的。
所以我把心思放在了嵌在墙上的铁钉,族里都是土墙,也许能把链子拔出来。我用尽全身力气。
墙面渐渐开始松动,就在我以为能成功时,从墙土里掉落许多白色碎块。
那明显是人的碎骨。
看着我震惊的样子,朱瘸子倨傲地炫耀着:
“这人墙里我可是下了足足九九八十一道符咒,你今天要是能拔掉这颗钉,那我就放你走!”
说完,珍珠婆还为他倒了杯小酒。
几个小时过去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愚蠢后,我干脆闭眼躺在笼子里休息!
朱瘸子他们对蠃鱼似乎很了解。
在笼子上贴满了符咒用来压制我的五感。
等到了第四天,珍珠婆突然急匆匆地扯掉我笼子前的符咒。
朝我声嘶力竭:
“是你干的是不是!”
我睡得有点儿蒙,打了个哈欠悠悠坐起身来。
“什么是我干的!”
珍珠婆被我这样子气到了,伸手抓破了我的脸。
血珠顺着她的指甲溅到地板上。
我捂着脸怒视着她,可对方依旧怒气不减。
“贱蹄子,你给我等着!今天晚上就是你的死期!”
……
“活啦!活啦!她们来报复我们啦!”
符咒被珍珠婆扯掉,我的五感暂时恢复。
当下,村里已经乱成一团。
无数的女鬼青天白日的在村子里嘶吼游窜。
逢人就杀。
林傻妹跟李青趴在朱瘸子家的门外疯狂撞击。朱瘸子跟来寻求他保护的族长正守在门内。
“朱叔啊,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种时候也不讲什么男子气概了,族长像没骨头似的挂在朱瘸子的身上。
眼看门前的两道符咒已经阻挡不了李青跟林傻妹。
朱瘸子暗黄的老眼突然有了丝亮光。
他咬破手指在族长身上写上一段替身咒。
果然林傻妹跟李青蓦地将眼神投到了族长身上。
族长慌张地大喊大叫:
“朱瘸子,你写了什么!我是族长!我命令你赶紧给我停止!”
李青跟林傻妹愈发逼近,族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直接跟朱瘸子打斗起来。
但族长怎么会是朱瘸子的对手?
对方一记符咒就将他摔翻在地。
这时,李青跟林傻妹也突破了符咒的禁锢,冲上前来咬断了族长的脖子。
16
整个族里尸横遍野,愈来愈多的村民们堵在朱瘸子家门口。
“啊啊啊!朱叔你开门啊!”
“朱瘸子你个王八蛋,快点开门!”
“艳儿,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勒死你的,你别找我,你找朱瘸子啊!是他让我把你丢在东河的!”
“刘春梅,你个贱货,老子上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要是再敢来找我,我让你魂飞魄散!”
“丫啊,不怪娘啊,你上头还有个哥哥,你出了嫁生是婆家的人死是婆家的鬼,再说了丈夫打你两下有什么啊?”
“贱人,活着抢我的房子死了还不安生,我当初就该把你卖远点,卖到缅北才好!”
……
听着门外的叫嚣,我抚摸着身后的土墙,对着珍珠婆莞尔一笑。
“死期?我看你还是先操心门外的事吧!”
眼神从她干枯的脸上转向她隆起的肚子。“不然就怕你有命怀这么多年,没命生呢~哈哈哈哈哈!”
珍珠婆被我气得咬牙切齿,但来不及对付我时。
她突然抱着肚子趴在地上打起滚来。
我状若癫狂,抓着笼子朝她大笑着:
“这鬼肉好吃吧!既然你那么喜欢,那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受着这滋味!”
珍珠婆惶恐的看着自己渐渐消逝的儿子,再也顾不上我,抱着肚子冲了出去。
没错!
李青三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是我分了自己三分之一的魂魄给她!
哪怕就是有大罗神仙来了,也没人能看出李青究竟是人是鬼!
我平静地坐在笼子里,在心里倒数着时间。
一——
二——
三——
……
“姐!我来救你了!”
一张蜡黄的脸蛋儿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是我的龙凤胎弟弟,吴家旺。
父母已经死了几天了,我也不知道我妈把他藏在哪里了。
不过看他这副破破烂烂的打扮,想来过得不怎么好。
家旺撕掉了所有符咒,又掏出藏在口袋里的铁丝,熟门熟路地打开了我的笼子。
但那铁链确实麻烦,我蹙眉推开他,划破手指将血滴在墙上。
渐渐地,那墙体开始松动。
须臾,我抱住弟弟奋力跃起。
墙塌了。
17家旺牵着我一直往村后的南山跑。
我们找到了处山洞,打算在里面暂避追击。
这里离村子还不算太远,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情况。
朱瘸子家的秘密暴露了。
满院的白骨被堆在院子里,村民们看到后有害怕的,有震惊的。
可在看到朱瘸子大喝一声,用符咒将林傻妹击退时,又统一地选择漠视。
家旺很担心我,生怕我饿着冷着, 一有机会就会偷偷溜出去给我找东西。
“姐,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用受这罪!”
我笑了笑, 拢紧身上的衣服并未怪他。
可我越是这样,家旺心里越是难受。
夜里,他偷偷溜进村里给我偷了一篮子鸡蛋。
却没想到, 珍珠婆跟朱瘸子带着族民找到了这里。
“这!这吴家的小子不是做龙头死了吗?怎么在这?”
“是啊,难道他也是鬼!”
我弟义愤填膺地护在我身前, 朝着人群大吼:
“什么龙头, 这些都是朱瘸子拿来骗人的,根本没有什么锁龙桥, 大家不要被他们骗了!”
听了我弟的话,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还是选择站在朱瘸子身边。
珍珠婆一脸志在必得, 指着我说:
“吴家那个赔钱货是蠃鱼精变的, 只要我们吃了她的肉就能长生不老,什么鬼也奈何不了我们!
“大家一起上抓住他们!”
族人们看向我的目光殷切至极, 他们像是野狗般朝我扑了过来。
林傻妹跟李青带着的恶鬼也找来了。
场面一度混乱。
我掐手成诀, 将指尖划破, 血珠烫灼村民们的皮肤, 令他们痛不欲生。
珍珠婆看到村民们三两下就被我打倒, 气得目眦欲裂。从怀里掏出之前李青诞下的阴胎。
撕开血衣, 用一沓符纸浸满里面的黏液,随后悉数打向我。
林傻妹跟李青带着一众恶鬼, 翻身跃起摆脱朱瘸子的控制,全都挡在了我的身前。
气得珍珠婆哇哇乱叫。
“你们这群贱人,死都是便宜你们了!”
听了这话, 恶鬼们的眼睛更红了, 全都朝珍珠婆扑了过去。
朱瘸子也迅速还击,林傻妹他们被打得痛不欲生, 不甘心地化成一缕缕黑烟钻进我的身体里。
我弟被打得鼻青脸肿,抱着一位村民的大腿朝我吼着:
“姐快跑啊!”
我淡淡扫视他一眼, 转身坐下张开嘴巴, 从腹腔发出悲鸣的叫声。
魂归,祭礼成!
轰隆隆!
山洞外爆发出巨响。
“珍珠婆、朱瘸子,你们罪孽深重, 杀人无数,我今晚就要替这千百个女生讨回公道!”
随着我的叫声,洪水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大家来不及反应, 一截被洪水折断的木桩直接扎穿了珍珠婆的肚子。
她尖叫着,但又瞬间被洪水淹没, 而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大水冲走了。
待我醒来时, 家旺喜极而泣。
指着山下破败不堪的村落兴奋道:
“姐!我们逃出来了!”
我并没在意他的话,而是看到了远方不停在向我挥手再见的林傻妹等人莞尔一笑。
我弟看着我笑他也笑,指着山下的村落开始畅想着以后的未来。
“姐!以后这村就是我们两人的了,我们也建个祠堂!我要当族长!然后你作个法让我也长生不老!”
但一瞬之间, 他却被人掐断了脖子。
看着他断断续续喷涌的血液,我淡淡道:“不,这是我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