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团建,有人提议玩笔仙游戏。
霸凌女逼着我去做那个与笔仙通灵的人。
有人举着手机,想拍到我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被请来的笔仙……
就是我。
1
社团一周年,团建活动定在某个坐落在半山腰的别墅内,社团成员几乎都来了,在花园里露天烧烤、唱歌,好不热闹。
我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帮忙搬东西,给那群女孩儿们烧烤,去别墅内给他们拿饮料和冰块,被使唤着做这做那。
等到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我才能喘口气,坐下来一股脑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东西吃。
我实在是饿坏了。
有人看见了我的吃相,嘲讽我是饿死鬼,八百年没吃过东西,穷酸得要死。
我不说话,继续把他们吃剩下的那些塞进嘴里,换来了一些更加鄙夷的目光。
这群人在外面待累了,要进别墅内玩第二轮。
我被指使着搬东西,准备吃的和玩游戏的道具。
他们一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高高在上地看着我,好像我是他们的女仆。
很快,玩游戏的地方就被收拾了出来,旁边摆满了吃的喝的,社团的成员们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就负责给他们打扫垃圾,跑跑腿拿东西。
他们是不屑于跟我一起玩游戏的。
玩闹到快十一点的时候,大家也都有些累了,但是难得出来,谁都不想现在就去睡。
这时候江怡给出了一个提议:人这么多,不如来玩点刺激的。
众人立即来了兴致,听她继续说下去。
江怡扫了一圈众人,幽幽道:“我们来玩笔仙游戏吧。”
2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好几人都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色,他们都是年轻人,不怕什么神啊鬼的,就爱玩点刺激的。
有人应和之后,江怡立即让我去准备东西。
笔仙游戏所需要的道具也很简单,就是一支与笔仙通灵的笔和画满了格子和答案的纸。为了让气氛更恐怖一点,江怡还让我找来了一些蜡烛,将别墅内的灯全部关掉。
但是在游戏开始之前,发生了一点意外。
作为提出要玩游戏的人,江怡自己不上,反而要我和另一个叫丽丽的女生一起玩笔仙游戏。
我不太愿意。
江怡朝身边的一个男生使了个眼色,后者就伸手过来揪住我的衣领:“林柳,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让你玩你就玩,别逼我发火!”
我瑟缩了一下:“可是这样……很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江怡大笑起来:“那这不是刚好吗?要是没有鬼我们还玩什么笔仙游戏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有些人假惺惺地劝我,有些人的脸上则是不怀好意。
江怡看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淡淡道:“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玩的话也没关系,不过今天晚上你恐怕就没有办法睡个好觉了。”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顿时打了个寒战:“我,我玩。”
“这才对嘛。”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就像是在看着一只听话的狗。
3
丽丽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我的对面。
她是江怡的跟班,也经常被使唤来使唤去,但总的来说,她的待遇要比我好很多。
至少她不会被逼着去吃倒在地上的剩饭剩菜。
丽丽满不在乎地握住了笔,还不忘警告我:“你别碰到我的手啊,脏死了。”
我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别墅里的灯都关了,一群人围坐成一圈看着我们,烛火幽幽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摇曳着。
“笔仙,笔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要与我续缘,请在纸上画圈。”
我和丽丽将这段话连念三遍之后,屏息等待。
忽然,握着的笔忽然一颤,我与丽丽对视了一眼,还以为是她等得不耐烦了故意搞出的动静。
丽丽说:“可以问了。”
我咽了口唾沫,刚要开口,就被江怡给拦住了。
她的眼底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你问问笔仙,它现在是不是就在这栋别墅里。”
我犹豫了一下:“这不太好吧?”“有什么不好的,”江怡不耐烦道,“让你问你就问!”
无奈之下,我只好问出了这个问题。
手上忽然传来了一股力量,就像是有人拽着我们的手挪去了写着答案的格子里一样。
笔尖挪到了写着“是”的格子里。
江怡道:“你再问问它,是不是在这栋别墅里死的呀?”
我苦着脸:“江姐……”
“别磨磨叽叽!”
我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好继续问。
这回笔仙给出的答案是“否”。
有男生在旁哄笑起来:“江姐,你的问题还不够犀利啊,能不能来个猛的?”
“行啊。”
江怡笑容美艳,“不如我们就问问这个鬼,它是怎么死的吧。”
4
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有一个人不太赞同:“这有点过火了吧?”
江怡朝他翻了个白眼:“事儿别那么多!难得聚在一起,你别扫大家的兴!”
说罢,又催促着我赶紧问。
我硬着头皮问出了这个问题,但这回握着的笔却迟迟没有动静。
丽丽疑惑地看向我:“怎么回事?”
我茫然道:“不知道啊。”
丽丽说:“刚刚不是你在带着我的手动?”
我立马反驳道:“绝对没有!”
江怡似笑非笑:“你们俩跟我在这儿演戏呢?”
丽丽解释道:“江姐,我真没有!是林柳干的!”
这个时候,笔尖忽然动了一下,开始在纸上缓缓移动。
在所有人眼里看来,就像是我怕被江怡责骂,而故意这么做的一样。可我却趁着丽丽不注意的时候,松了松手指。
但是笔却仍然在动。
丽丽察觉到了我的小动作,眼睛陡然睁大了,尖叫一声把手里的笔给甩了出去:“有鬼啊!”
江怡皱着眉头拍了下她的背:“你干什么呢!”
丽丽面色苍白:“江姐,刚刚林柳松开了手,但那笔还在动!真的有鬼!”
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没有把笔仙送走之前,是不可以甩开笔的。”
听见这话,丽丽的脸色更难看了。
江怡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其实我知道她根本不相信我们,丽丽的表现在她看来就是因为不想玩而故意演出来的。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林柳,你去,把笔捡回来,我们继续。”
5
我不敢违抗她,只好照做。
江怡抱着手臂,高高在上:“刚刚那个问题,你再问一遍。”
我看了眼丽丽:“我一个人吗?”
丽丽尖叫起来:“什么意思,你还想让我一起啊,你贱不贱!”
江怡点头:“对,你一个人。”
我颤抖着手把笔捡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准备将问题重复一遍。
看见我这副模样,有人举起手机开始录视频,想把我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给录下来,他们的眼睛藏在摄像头后,眼底闪烁的恶意宛若毒汁般幽黑。
“笔仙,你,是怎么死的?”
这回我很快就得到了反馈。
笔尖摩擦着纸张,一笔一画都是极轻的沙沙声响,社团的成员们被丽丽的“表演”勾起了兴趣,都凑过来看纸上的字。
听说笔仙的答案如果不在那些格子里的话,它就会亲自告诉你。
随着手腕的移动,字歪歪扭扭地浮现在了纸上。
有人在旁边念了出来,一字一句的。“我、可、以、演、示、给、你、们、看。”
这句话完整地浮现在纸上的一瞬间,我的后背炸开了一片白毛汗。
6
在所有人都在为这诡异的回答而不知道作何反应的时候,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众人连忙转过身去看,却见到站在后面的尹姿捂着肚子弯下了腰,神情很痛苦的样子。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肚子忽然鼓了起来,越变越大,越变越大,把旁边本来要凑过来查看她情况的人给吓了回去。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她痛苦地仰面躺倒在地上,衣服被圆圆的肚子给撑了起来,在鼓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的时候,“砰”的一声,她的肚子炸开了,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身边的人一脸。
一个女孩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叫声响彻整栋别墅。
“死人了——死人了!!”
众人这才回神,疯了一般地起身往外跑,有人被地上的东西绊得摔倒了,后面的人就踩着他的背继续往前跑,一路冲到别墅大门处。
我被江怡推了一把,落在人群的最后面,也是同样的慌不择路,快跑到大门口的时候,先是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响动,紧接着,又是一阵尖叫声。
丽丽犹豫地停下了脚步,推推我:“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瑟缩着肩膀:“……我不敢。”
她漂亮的脸扭曲起来,大骂道:“叫你去你就去!不然有你好看的!”说着还要抬起手打我。
我躲了下:“我去,我这就去。”
我们刚刚都在二楼玩游戏,为了营造那种恐怖的氛围感,一楼的灯也被关了,此刻阴风阵阵,一群人抱团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大厅里被吊灯砸死的人。
“杀人了,这个别墅会杀人——不对,是笔仙在杀人!”
7
慌乱之际,社长站了出来。
他强忍害怕,假装镇定道:“我们先回二楼去吧。”
“社长!二楼有死人啊!”
“一楼这不也有了?有什么区别啊!”
“我要离开这里!这儿太吓人了!”
“王宇就是因为第一个冲在前面所以才被吊灯砸死的,你还不明白?”
“够了!”社长大喊一声,“都别吵了!”他阴沉着脸将所有人都审视了一番,“我们先回到二楼去,看看到底是有人捣鬼,还是真的有鬼。”
……
来参加团建的一共有二十个人,除去死掉的尹姿和被吊灯砸死的人,连我在内还剩十八个。
别墅里重新亮起了灯,好歹让人稍微安心了一点,只是尹姿的尸体还摆在那里,她大张着嘴,神情惊恐,死状异常恐怖。
社长想要打电话报警,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信号,电话打不出去,也上不了网,试了试其他人的,也是一样的情况。
有人咬牙道:“不如我们一起冲出去,下山报警好了,反正他们这俩人的死状这么离奇,绝对不是人为的。”
“一起冲出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是那个鬼不让我们走,把我们全杀了怎么办?!”
“难道在这儿坐以待毙就不会被杀了吗?!”
社团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谁都说服不了谁,吵得人十分头疼。
我缩在角落里,尽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有人却不肯放过我。
江怡在最初的害怕过后已然镇定下来,她提议道:“如果这事儿真是鬼干的,那也好办,让林柳把它再送走不就得了。”
所有人立即看向我。
8
我慌了一下,结结巴巴说:“我、我不知道啊,我以前没有玩过这个……”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人踢了一脚:“晦气!”
“我看就是你这个贱人身上阴气太重,所以才把鬼给招过来的,玩什么破笔仙游戏!我告诉你,社团里死的这两个人,你要为他们的性命负责!”
我被踹倒在地,条件反射地蜷缩起身体抱住头,沉默地接受着对方的拳打脚踢。
“够了。”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打我的人被拉开了。
“游戏不是她提议要玩的,而且也不是她一个人在玩。真要说招鬼,另一个人也有嫌疑。”
这个人就是一开始不赞同的人,他叫苏迦,上个星期才加入社团,因为长得好看,所以江怡那帮人还挺喜欢他的。
丽丽立即叫起来:“别乱说话啊,我可不像她那么晦气,我看笔仙肯定就是林柳招来的!”
苏迦道:“可问题却不是她要问的。”
江怡的脸色不太好看:“苏迦,你跟她又不熟悉,怎么还帮她说起话来了,怎么,你也想跟她睡啊?”
苏迦冷着脸:“请你自重。”江怡还想说点什么,身边的丽丽却忽然叫起来:“蜡烛!”
她扭过脸去看,才发现原先已经被吹灭了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点燃了,烛光幽微,看得人心头一跳。
社长的脸色变了变:“谁干的?”
众人齐刷刷摇头。
有人说:“我们刚刚都聚在这儿呢,蜡烛离得那么远,没看见有人跑过去把它点燃啊。”
有个胆子小的小声说道:“难不成真的是笔仙?”
江怡其实不是个信这些东西的人,但眼前的状况的确没有办法解释,她不耐烦道:“那就让林柳把鬼送走呗。”
其他人立即附和。
9
我按照网上说的流程照做,全程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就是在最后关头,我请笔仙离开的时候,别墅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惊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低头再看,蜡烛已经熄灭了,笔也掉在了桌上。
丽丽疑惑道:“这算成功送走了吗?”
她刚说完,外头的雨就开始下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听得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起来。
有人问:“我们今晚是不是没办法从这儿离开了?”
社长看了下我:“送走了吗?”
我讷讷道:“……应该吧。”
“行。”社长吩咐道,“我们在别墅里找找有没有雨伞雨衣之类的地方,先下山去报警,这两具尸体放在这里不像话。”
众人一致赞同,开始结伴在别墅里搜找起来,我埋着头把请笔仙的东西默默收起来,江怡抱着手臂看着我:“你高兴了吧?”
我迷茫地看着她:“江姐,什么意思?”
江怡冷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还勾搭上了苏迦……挺能耐啊你。”
“不是,我没有!我根本就……”
话没说完,我的脸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江怡抬手扇了我一巴掌,长长的指甲扫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其他人听见这个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见到是江怡在教训我,见怪不怪,继续找东西去了。
我捂着脸,埋头不说话。
江怡凑近我,低声道:“本来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会有好戏看的,你运气不错,躲过一劫,估计他们都没性致了。不过不要紧,还有机会的。”她说完,满意地看着我缩着肩膀颤抖的样子,踩着她五位数的高跟鞋走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张牙舞爪的,像一只恶鬼。
10
别墅外的雨越下越大。
所有人把别墅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把伞,一件雨衣。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这意味着他们真的有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晚,和两具尸体一起。
不然这么晚顶着这么大的雨强行下山,万一摔下去,绝对就是一个死字。
原本都喝了不少,现在经过这一遭,酒都醒了七七八八的,缩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谁也没提先回房睡觉的事情。
我没有位置坐,只能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靠着墙,等待着他们作出决定。
终于,有个人站起来:“我困了,想回房间睡觉。”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熬到这个点,大家都撑不住了。
社长说:“那就尽量两三个人一间房吧,这样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能互相照应。”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江怡站起身来看向苏迦,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柔弱的神情:“苏迦,我们两个人今晚一间房好不好?我有点害怕。”
苏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要。”
江怡的表情立即变了,她没想到苏迦会这么直接地拒绝她,脸色很不好看。
她僵硬笑道:“那你想跟谁一起啊?”
苏迦越过她,指了指我:“跟她。”
江怡不可置信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来,几乎破音:“你要选她?!”
我也愣住了。
苏迦点点头:“对。”
江怡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遮掩的怨毒和愤恨,她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你看上她了?你知不知道她……”
苏迦打断她:“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会有危险。”
11
其他人听见这话愣了愣,丽丽第一个跳出来:“什么意思啊,那个笔仙会来索林柳的命吗?”
“苏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我记得先前不让林柳问笔仙怎么死的人也是你吧,你家里是不是干这行的?”“别瞎说,迦哥家里开公司的。”
“笔仙不是送走了吗?怎么还有危险?它不会是缠上我们了吧。”
“苏迦,你救救我们啊!”
江怡不耐烦地呵斥他们:“行了,你们还真信有鬼啊,差不多行了。”
她平时在社团里就是大姐大,所有人都得听她的,毕竟她家里有钱,经费都是她掏的,就连社长都要对江怡客客气气的,自然没有人敢跟她对呛。
江怡恶狠狠地看着我,话却是对苏迦说的:“你确定要跟她一起?”
苏迦没有理她,仍旧是格外冷淡的一张脸。
丽丽见气氛不太对劲,连忙上前来劝:“江姐,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就这一晚,这万一笔仙要来找的人就是林柳,那……”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下一个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
江怡阴森地警告我:“林柳,你最好识相一点,别做出什么自甘堕落的事情。”
她的意思是不许我去勾搭苏迦,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包括男人也是。
我跟苏迦根本不熟,更不会去勾搭他。
“知道了,江姐。”
12
苏迦把我带进了一间不算大的卧室里。
他开门见山:“今天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所以呢?”
“不能再死人了。”他说。
我好笑道:“死不死人关我什么事啊?你可不要乱说话哦,那两个人出事的时候我离他们可是有一段距离的,怎么着都怪不到我身上吧?”
苏迦面无表情:“你身上有死人的怨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
我定定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第一个死的人叫尹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苏迦摇摇头:“不认识。”
“不要紧,我可以说给你听。”“她和富二代谈恋爱,费尽心机怀上了孩子,但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胎心停了,医生让她打掉,她不肯,坚持说自己的孩子还在。”
“那天她和富二代吵完架回来,刚好撞上去给江怡送东西的我,硬是把这账赖到我头上,怪我把她的孩子给撞没了。”
“富二代对孩子无所谓,不过为了哄尹姿,喊人把我收拾了一顿。”
我卷起一边的衣袖,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烟头烫过后留下的伤疤,“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烧焦是种什么感觉吗?”
“我虽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孩子,但是让她感受下分娩时的痛苦还是可以做到的。”
“她死的时候,你看见了吧?是不是很有趣?”
“哦,对了,还有那个被吊灯砸死的人,你刚来社团没几天,估计对他了解不多。”
“他有一个喜好,就是把很重的东西砸在别人身上,他说很喜欢那个声音,每次听到这个声音,他就会很开心。”
“以前他去健身房捶沙包,但总觉得那个声音不对味,后来我来了,他就不再去健身房了。”
我朝他笑,笑容近乎癫狂,“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
苏迦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忍:“……别说了。”
“可惜了,”我叹气道,“我迟了一步,没亲眼看见他被吊灯砸死的样子,那场景应该很好看的。”
苏迦劝道:“收手吧,这样下去你背负的罪孽只会越来越多。”
我倏然收起了笑容:“我建议你不要多管闲事。”
13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苏迦面色一变,立即开门去查看情况,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他们所熟悉的怯懦。
隔壁住着的是两个男生,苏迦是第一个赶过去的,听见他的开门声后,其他房间也有人来查探情况,却看见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
社长惊呼道:“梁颂!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梁颂的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刀,把与他住在一间房的人给捅了,我们进来的时候,他还骑在对方的身上,失心疯一般地在那人身上捅了一刀又一刀,要不是社长他们把他给按住了,倒在血泊里的人估计会被他捅成筛子。
被拽开的时候,他嘴里还在一直念叨着:“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
梁颂愣愣地被夺了刀,脸上却还在笑,“现在我看你还怎么嘲笑我!哈哈哈哈哈!我看你还怎么嘲笑我!!”
众人低头一看,被他捅了数十刀的人嘴唇两边被梁颂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看上去就像是小丑的笑脸一样。
闻讯而来的丽丽见到这场景吓得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往后退了两步:“这……这还能救得活吗?”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都捅成这样了,肯定救不活了。”有人上前查看他的情况,已然没有呼吸了。
大概是梁颂已经被其他人给制服了,最初的惊吓过去后,丽丽看着他被人压在地上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梁颂啊,这下你可变成杀人犯了,以后还怎么考公务员啊?”
梁颂的家境不算很好,在他们这帮人当中更是不够看的,平时没少被丽丽他们嘲笑,说什么死读书也不见得能改变命运,考公务员更是无稽之谈。
倒不如把社团里这些人给哄好了,特别是江怡和那些家里有点小钱的,将来大学毕业之后还能在他们的公司给梁颂安排个事情做做。
梁颂自尊心强,但有的时候又不得不舍弃自尊向现实低头,去讨好那些人。
丽丽看不起他,平时没少嘲笑。
此刻听见她这么说,梁颂红了一双眼睛,死死瞪着她。
丽丽装腔作势地叫起来:“我的天啊,怎么会有杀人犯到了这个时候还死不悔改的啊,我可真不想承认自己还认识你!”
她向来就是这样。
长期被江怡压制着,只能做她的小跟班,看着她享受有钱的人生,自己却连口汤都喝不到,丽丽的思想早就被扭曲了。
窗外忽然炸开一道惊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梁颂却趁着这个机会,猛地挣脱开压着自己的那几个人,从地上抄起刀冲向了丽丽。
14
丽丽的嘴唇边被梁颂划开了一道很深很长的口子,就像是小丑用口红涂出嘴唇外的长嘴角,一直延伸到了耳朵根。
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喷涌而出,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梁颂二话不说,举起手又要给她一刀,还好身边有人反应快拽了她一把,不然丽丽这脸上估计就得对称了。
可尽管如此,那伤疤也足够骇人,丽丽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疼得大声尖叫了起来。
梁颂却彻底疯了。
他拎着那把刀,见到人就砍,追得一房间的人作鸟兽散,四散奔逃。
慌乱中,好几个人都受了伤,地上多了好几条血痕,可他们却无暇顾及,慌不择路地到处找房间想要躲起来。
我被推搡着和丽丽待在同一间房里,她用衣服捂着脸压着伤口止血,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眼泪和血混在一起。
我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一个有钱人,摆脱自己当跟班的宿命。
可是那样不行啊,有点太便宜她了。
房门反锁着,暴雨敲打窗户的白噪音吵得人耳膜生疼。梁颂知道丽丽就在这间房里,不愿善罢甘休,站在门口一下又一下地拿刀砍门,利器砸在木门上的巨大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扇门撑不了多久的。
这群人互相挨着,恐惧就像是传染病一样,颤抖着传给每一个人。
如果梁颂真的破门而入,以他现在那个疯癫程度,还拿着刀,我们真不是对手。
“梁颂!”我忽然高声叫了一句。
“如果我们把丽丽交出去的话,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丽丽惊呆了,扭脸看向我,伤口扯得她一阵阵地疼痛,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有力气破口大骂:“林柳,你是不是有病!把我交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对于一个长期在社团中遭受霸凌的人,死了一个总是煽风点火让她更倒霉的人,有什么不好呢?
想到这里,丽丽面露惊恐,连忙向其他人求救:“你们别把我交出去!林柳现在是在公报私仇,你们千万别听她的!”
若是往常,这些人肯定会站在丽丽身边。
可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谁知道在明天顺利下山去报警前,这里会死多少人?
15
丽丽还是被推出去了。
被众人合力捆起来推出去的时候,她还在恶狠狠地看着我,嘴里不停地诅咒。
她说我不得好死,她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首先,我的确是不得好死。
其次嘛……她要是真有本事变成厉鬼,那我会真的很期待的。
只可惜,她没有这个本事。
梁颂终于如愿以偿地给丽丽的脸上补了一刀,让她像上一个死者那样,被捅了十几刀后流血而亡。
微弱的求救声在别墅内消失的时候,屋外的雨变得更大了,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梁颂把丽丽捅死之后,将那柄刀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没有人能在这种场合下不害怕,不心惊。甚至有人提出来,哪怕是顶着大雨,冒着会掉下山的危险离开这里,也总比眼睁睁地看着社团里的人莫名其妙地变成疯子的强,谁知道等会儿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半的人同意这个提议,另一半的人觉得还是留下更安全。
就在社长白着一张脸不知道该作何决定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而又怯懦的我站了出来。
“社、社长,我觉得这里发生的怪事,还是跟那个笔仙有关,我们当时有可能没把它顺利送走……”
江怡在亲眼看见自己的“好姐妹”惨死过后,往日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疲惫:“我们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
她一说这话,就有人不高兴了,立即跳出来反驳她。
在其他人看来,这些诡异的事情肯定就是笔仙作祟,不然前两个成员的死根本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吵着吵着,矛头就转移到江怡身上。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提出要玩笔仙游戏的。
甚至有人将平时对她的不满一并发泄,指责说该她亲自去把笔仙送走。
江怡被气了个半死,死活不愿意。
她那副高高在上,看不起所有人的姿态将那几个神经细的人彻底惹恼了,他们从厨房拿了刀,逼着江怡去做这件事情。
我站在人群后,抱着手臂对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的苏迦说:“很有趣,是不是?”
苏迦没有说话。
“逼迫江怡的这些人当中,可能没几个真的相信这些事情都是笔仙作祟,可他们依然选择了去逼迫她,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苏迦叹气道:“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而已。”
16
是啊,名正言顺的由头。
就像是他们当初对待我那样。
苏迦问我:“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够吗?”
我看着江怡苍白着脸拿出我保管的那些请笔仙的东西,淡淡道:“这个世道真的很奇怪。”
“施暴者做出恶行的时候,只要没弄出人命,就没有人觉得需要阻拦,可当受害者反击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变得心肠柔软,觉得该网开一面。”
“苏迦,你想要当怎样的旁观者?”
苏迦听完我的话,沉默良久,才答道:“我想要做一开始就能站出来阻拦的人。”
我很夸张地笑了一下:“哈,那你来晚了。”阴森的烛火下,江怡开始请求与笔仙通灵。
她是个很有天赋的人,站在旁边看一遍就学会了,所以笔仙也不能让她失望,是不是?
几乎是在她将请笔仙的话说完的瞬间,那支笔就直愣愣地在她手里站了起来,开始滑动。
江怡尖叫一声,松开了手。
可那支笔却仍然站着,在所有人惊恐地注视下,开始在纸上写字。
那些黑字泛着诡异的红,仿佛鲜血般在纸上晕染开来。
“你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闪电划破天空,将整个别墅照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看见了,在江怡背后,贴着一张阴森森的青白面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尖叫声与雨声混在一起,听不清谁更吵一点,有些人终于受不了了,冲出别墅就往雨里跑。
而有些人则拿起了手里的刀,赤红着眼睛冲向江怡。
准确来说,是冲向她背后的那个“人”。
江怡被吓了个半死,还以为对方要杀自己,立即就要爬起来逃跑,可一股巨大的力量却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让她挣脱。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别动。”
17
我叫林枝,是林柳的姐姐。
我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可我从娘胎里就带有弱症,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
奇怪的是,我死后并没有重新去投胎,更没有去阴曹地府,而是留在了妹妹身边。
林柳很漂亮,很乖巧,可她也好可怜啊。
就算只剩下一个,她那狠心的父母也没有留下她,他们要拼一个儿子出来,林柳的存在只是个累赘。
她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那两个老不死的对她非打即骂,把她当作家里的用人。
她长大一些后,老孽畜对她动了心思,偷偷下手,好几次都差点得逞。
本该是她奶奶的人成天骂她婊子、荡妇,是个谁都要勾引的小贱人。
可林柳仍旧没放弃。她白天去雇用童工的地方打工,晚上捡垃圾,攒下来的微薄金钱,支撑着她考上了大学。她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送了她一份礼物。
那两个老不死的在出去打牌的路上被车撞了。
她的亲生父母远在千里,没有人管她。
她可以拿着自己攒下来的钱,进入大学校园,开启新的人生篇章了。
那个时候,也是我该消散的时候。
可就在那天,江怡拦下了准备进入宿舍楼的林柳,邀请她加入社团。
18
新的噩梦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在江怡的眼里,林柳不是人,而是她的所有物,她的资源,她无聊时可以用来赏人的玩具。
她想要社团里的男生对她言听计从,就把林柳当作打赏的甜头。
帮她做事,听她的话,就可以去跟林柳睡一晚。
可以只是睡她,也可以把她当成女佣,可以把她当成发泄工具,还可以……
我的魂体因为妹妹的怨气而逐渐壮大起来。
可是我依旧帮不了她。
我能感知到她的痛苦,却没有办法出手救她。
我只是个半残的魂体,没办法对付还在阳间的人。
于是我的妹妹,在她生日的那一晚,跳进了学校的人工湖里。
那天深夜,从湖里出来的人就变成了我。
在她之前,江怡身边也有过许多个林柳。
她们在各种地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如花般灿烂却又永远都没有机会盛开的年纪。
江怡僵硬地扭过了头,看向贴在自己身后的那道虚影。
那是林柳最后残留的意识。
就像是事情第一次发生的时候, 江怡将她骗到酒店里,与其他人一起帮着按住她的手脚, 叫她不要动时的样子。
林柳咧开了嘴, 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19我知道苏迦是谁。
他师父那一支,是专门预测天下事的,道上人对他们有个尊称, 叫作天师。
这些人可以预测到生与死,亡与兴。
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却不能随意插手别人的命运。
干预因果,是会遭受天谴的。
苏迦还年轻,在知道这里今晚会有许多人死去后,他主动加入了社团。
可他没想到的是, 他会从我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我坐在血泊中, 淡淡道:“你说得对, 这些人死了,我会背负上很重的杀孽。”
“但是我别无选择。”
这里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 都该死。
他们都曾经趴在林柳身上吸血,啃吃她的血肉。
不驱散她的怨恨,她很难安心地去投胎。
我当魂体这十几年, 跟下面的一些人打好了关系, 等我投胎的时候, 可以投去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把这个机会给了林柳。
20
苏迦说,他或许要遭受天谴了。
他把我给带走了。
我们做出了夜里强行离开别墅的假象, 双双摔下山,被路人所救, 送去了医院。
来这里团建的十几个人,除了死在别墅的之外,剩下的人都在离开的路上从山上摔了下去, 身体破碎。
我和苏迦被山下的一棵树托了一把, 这才幸免于难。
别墅里有一段监控,是梁颂拿着刀像疯子一样杀人的, 苏迦把它交了上去。
警方认定梁颂精神失常杀人, 其余人则是失足掉落山崖。
他师父那边的势力出来帮了忙, 免了我们的盘问。
对于我的到来,那帮老头什么都没问,随便我在山上吃饭睡懒觉到处闲逛。
直到有天,苏迦从外头回来, 把我领到他们祖师爷的塑像前, 让我跪拜。“我都打点好了,从此以后, 你不用担心会有人要收你。”
“今世多攒功德,等来世, 再投个好胎。”
“对了, 你妹妹已经出生了,过两天是她的满月礼,听说宴会办得很隆重,到时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听见最后一句话, 跪在蒲团上默不作声的我终于流下了泪。
恶鬼竟然也会落泪。
从今往后,积攒功德,期盼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