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间上了三道锁的密室。
我哥在里面养了一屋毒蝎子。
那些毒蝎已经饿了整整十天。
我哥把嫂子背划烂,鲜血淋漓地扔进了蝎群中。
嫂子凄惨号哭了三日后,终于没了气息。
她被制成了一只人头蝎身的鬼蝎奴。
据说,向鬼蝎奴求官,求财,求好运……都十分灵验。
可那日,家中来了个道士,却惊恐地说:
“你家闯下弥天大祸,咱们都要完蛋啦!”
1
嫂子是个双目失明的孤女,在街边乞食时被我哥捡回了家。
她酷爱吃甜,我哥就在她饭菜里添加了大量的糖。
我娘怕糖分不够,就每日多给嫂子备了十大罐蜂蜜,直到看着她全部吃下,才放心地离去。
嫂子整日笑眯眯地,对我哥和我娘言听计从。
她常常感叹,自己苦尽甘来,终于嫁到一个好人家,此后余生,要付出全部真心,为我哥传宗接代,为我娘养老送终。
她跪在神像前发誓,要做世上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儿媳。
与此同时,我娘正在跟我哥商量制作鬼蝎奴的日期。
我哥担忧地对我娘说:
“那一屋子毒蝎,已经饿了整整十天,再不喂食,怕是要饿死了。”
我娘轻轻一笑:
“咱们养的毒蝎喜食甜肉,谢喜身上的甜腥味越来越浓了,明日在她身上画好符咒,便可开始鬼蝎奴的制作。”
……
嫂子一定想不到,吃完最后一勺蜂蜜,她就要被深爱的男人送进地狱。
我哥让她脱下上衣,乖乖趴在床上,她没有一丝质疑,马上照做。
我娘端来一小碗红色墨水,命哥哥咬破手指滴入几滴血,然后就念念有词地在嫂子背上画符……嫂子笑着说痒,问哥哥在她背上画什么东西,哥哥假装温柔地哄骗她:
“画的是一只鸳鸯,在我背上也有一只,这代表着我们俩一生一世一双人。”
嫂子眼睛看不见,此刻却亮晶晶的,溢满了感动的泪水,她温柔的抚摸着我哥的脸,道:
“那说好了,咱们一生一世,永不分开。”
可下一秒,我哥脸色一变,用提前准备好的绳子紧紧捆住了她,还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顺着用红墨水画好的符印,割破了嫂子娇嫩的皮肤。
嫂子许是被这突然的转变吓蒙了,隔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挣扎,她惨叫着喊疼,问哥哥为什么这样对她。
哥哥嫌恶地将她踹开,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冷声道:
“一个瞎眼的孤女,还想跟我生生世世,简直是笑话!”
嫂子泣不成声地问:
“所以,之前的种种,都是骗我的?”
我哥冷哼一声,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跟你这些日子,都快恶心死了!”
他说完,嫂子突然噤声,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任由我哥在她背上用匕首划烂了皮肤也未哼一声。
画符仪式完成后,我哥拖着鲜血淋漓的嫂子走向密室,她已经疼得处在半昏厥状态。
在我哥将她的头裹起来扔进蝎屋之前,我却冷不丁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古怪笑容,炎炎夏日,这个笑,生生让我背后生寒。
嫂子,似乎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
2
透过一个小窗户,我看到嫂子除了头,全身都被毒蝎爬满了。
她痛苦地翻滚,挣扎,试图将蝎子压死,弹落,但毒蝎实在是太多了,一只下去,又立刻会有另一只爬上身,它们早被饿急了眼,这下循着嫂子身上的味,分泌出大量消化液……
蝎子进食很慢,一般是先吸食血浆,再吃肌肉部分,最后食用脂肪,因此,嫂子要活活承受几天几夜的痛苦才能解脱。
我哥和我娘看得两眼放光,兴奋不已,仿佛未来的好日子已经近在眼前。
嫂子凄厉的惨叫声震耳欲聋,吓得我心惊胆战,隐约间似乎还听见她喊了一句:
“泽阳,我有了你的骨肉……”
我哥也听到了,他面色阴郁地转过脸去。
我娘不屑地呸了一声,扬声狠厉道:“那正好,一起喂了我的毒蝎!瞎子的孩子,搞不好也是个瞎子呢!”
毒蝎轮流在我嫂子身上吸食了三日,她也喊了三日。
我哥嫌烦,将密室外侧的门也锁得死死的,又将小窗户也堵得严严实实,直到估摸嫂子已经断了气,才过去开门。
这几日的工夫,他又有了新欢,是村长的独女田舒玉,她不仅活泼美丽,还是村长丰厚家产的唯一继承人。
我哥和我娘都很满意。
可村长却十分厌弃我哥,他觉得我哥除了一张俊朗的脸蛋和一张巧嘴,简直一无是处。
况且我家又穷,是典型的下等人家,根本配不上他女儿。
每次我哥在村长家受了气,他都会回家找我发泄,一顿皮鞭是免不了的。
可我瘸了一条腿,根本跑不了,只能硬生生挨着。
我娘劝他别心急,等几日鬼蝎奴炼成后,想要啥就有啥!
“到时候家里发了大财,村长一准还得觍着脸求咱们,那时,把受的气再一起还给他!”
“实在不行,你先哄着他女儿怀上一个,到时候肚子大了,他还有脸嫌弃你?”
我哥气哄哄地哼了一声,蹲在门槛边抽烟。
我身上被鞭子抽得火辣辣地疼,想从地上爬起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动静引起了我哥的注意,他看到我,狠狠捻灭烟头,再次向我踹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
“要不是这个丧门星,咱们家早发达了!”
我狼狈地趴在泥地上,心里滔天的恨意再次上涌。
我哥骂我丧门星是因为,一年前,我曾亲手放走了他们的第一个猎物。
那个猎物是我最爱的女孩,她叫微月,也同样嗜甜。
记得那日,我娘命我去街上帮她买包糖,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我回家时,微月已经被他们扔进了满是毒蝎的密室里。
她的惨叫声至今还余音在耳,我惊骇地看着那个惨烈的场景,三魂丢了七魄。
片刻后,我回过神来,吼着将阻拦的我哥和我娘推开,用斧头砸烂了铁锁,将微月救了出来。
我挥舞着斧头,死命拦住疯狂的我哥和我娘,叫微月快逃,看着她跑出院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我娘在背后敲晕过去。
我醒来时,脖子上已经被套上狗链,还被我哥打瘸了一条腿。
从那之后,我哥怕我告密,日日夜夜将我锁着,再也没有放开过。3
而微月逃走后,既未告发我们一家,也没回来寻仇,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我连她现在是生是死都未得知。
……
哥哥发泄一番,终是消了气。
我娘兴奋地喊他,说三日之期已到,她趴在密室门口听了听,里面似乎没了声响,大约鬼蝎奴已经炼成了!
我哥一下子跳了起来,阴霾尽扫,三下五除二将密室窗户上的纸箱撕开,贴着脸朝里面看去。
边看边喊我娘去拿钥匙开门。
他说嫂子的头还是完好的,身子像预计的那样变成了蝎身,体长近一米,尾部高高翘起,尖锐的尾刺,看起来十分骇人。
我拖着长长的锁链,也凑到了密室小窗前,我哥没顾上骂我,甚至还稍稍挪动了一点身子,让我看得更清楚些。
可我贴在窗户上看第一眼,就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嫂子用只剩下眼白的双眼,死死盯着我,她的脸上长了一层白白的绒毛,连眉毛也是白色的,原来乌黑的头发已经全数消失,只剩下干瘪的头皮。
我哥手贱地敲了敲窗户,变成鬼蝎奴的嫂子忽地冲着我们的方向嘶吼一声,露出了上下两排瘆人的尖牙。
我吓得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我哥也有些胆怯,问我娘,这怪物真的能实现愿望?
我娘倒是兴奋,她说:
“你爹死前留给我的秘术就是这样的,他说祖上炼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原本我也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然成了!
“你别怕,秘术书上说了,画咒时滴了你的血,这鬼蝎奴就认你当主人,你叫它往东它便不敢往西,你的血能叫它生生尝受地狱之火的炙烤,其实它最惧怕于你。”
我哥脸上的惧意褪去,附上一抹得意之色。
“若是真的,那我可要试试。”
他说着,打开密室的铁锁,咬破手指走了进去。
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踉跄着重新趴在窗户边朝里看去。
密室的铁门大开着,鬼蝎奴却丝毫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我哥举着流血的手指,厉声对它道:
“鬼蝎奴,若是认我当主人,就跪下给老子磕两个响头!”
那鬼蝎奴却梗着脖,似乎头还抬得更高了些。我哥大怒,想都没想,就甩了几滴血到鬼蝎奴身上。
它一下子炸了,仿佛真的在承受烈火的炙烤,四下翻滚,发出了极为瘆人的惨叫声,像人的声音,又像畜生,吼声震得窗框都在嗡嗡响。
我哥也吓了一跳,可瞬间得意于自己力量,又马上镇定下来。
而鬼蝎奴平静之后,终是低着头,俯在我哥脚边做出了乖顺的模样。
密室里其他成千上万只毒蝎仿若死透了,层层叠叠地顺着墙边跺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直冒冷汗。
我哥拍拍鬼蝎奴的头,假装大度道:
“阿喜,不管怎样,你我夫妻一场,生前我也让你过了一段舒心日子,现在你就乖乖当我的鬼蝎奴,尽心尽力帮我实现心愿,也不枉你白受那些罪。
“下午我要陪舒玉去逛街了,你一定要保佑我行大运,发大财,让我在舒玉她爹面前涨面子,你记住了吗?”
4
鬼蝎奴顾自静默着,没有丝毫回应。
我哥又失了面子,可他这会儿子高兴,默认鬼蝎奴算是答应了,走前威胁它,如果自己下午没行大运,回来就再次让它尝受地狱之火的滋味。
我娘去院里各处寻了些手臂粗的铁链,问我哥要不要先把鬼蝎奴锁上再走。
我哥漫不经心地冲她摆摆手:
“我现在急着去寻舒玉,下午你叫丧门星与你一起锁吧。”
我娘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又放下了铁链,冲着我哥的背影喊:
“还是你回来再说吧!它怕你的血,又不怕我们的,别再叫这怪物给吃了!”
说罢,她仍是不放心,又去密室门前再上了一把锁。
我呆呆地看着密室里的鬼蝎奴,像是正在经历一场荒诞的噩梦。
心想,如果那日微月没逃走,便也会成为这副鬼样子吧!
可微月,她究竟去了哪里,是生还是死呢?
……
密室里的鬼蝎奴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叹息,倏地转过头来又直勾勾盯上了我。
连那些似已死去的上万只毒蝎也齐刷刷看向了我的方向。
恍然间,那个古怪的笑容又在嫂子脸上转瞬即逝。
这种惊骇悚然的场景,吓得我全身发麻,手脚冰凉。嫂子她莫非也对我万般怨恨?
可记得她来第一日,我就警告过她,莫要相信哥哥的鬼话,趁着还有机会,赶紧逃离这里。
她却不听,还说对我哥一见钟情,说她半生都在遭人驱赶,被人嫌弃,从未见过如我哥般温柔体贴的人。
她要永远陪着我哥,永远做他最忠心的妻子。
她甚至偷偷告诉我,说自己根本不喜欢吃甜食,可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吃糖时,哥哥和我娘有多喜悦,为了迎合他们,她干脆越吃越多……
“爱一个人就要全身心信任他,不用问那样多为什么。”
嫂子说这句话时,看不见东西的眼睛,却在闪闪发光。
只是现在,那双眼睛只剩下腐烂与苍白,怨毒与绝望。
我瘫靠在冰凉的土墙上,被一阵无力感深深席卷,脖子上的铁链碰撞声似乎在嘲笑我的无能。
再也忍不住,一股怒火升腾而起。
我捡起地上的石块,对着那铁链疯狂打砸……
我娘听到动静,顶着化了一半的妆容就出来了,看到我状似疯癫的模样,厌弃地翻了个白眼:“无用之人,怪不得你哥骂你丧门星!”
恰逢我娘的相好赵叔来寻她,我娘慌乱地遮住脸,做娇羞状,嗔怒:
“不是叫你在老地方等,怎么这就找家里来了!”
赵叔笑嘻嘻地踱着步,看着我脖子上的铁锁,微皱眉头:
“你这二小子还锁着呢,日子不短了吧!”
我娘在屋里应声:
“他哥不开口,我可不敢放,谁叫这丧门星坏了他哥好事!”
赵叔疑惑更深:
“到底是坏了他啥好事嘛,说来听听,我都好奇死了!”
我娘沉默片刻,化完妆,换了身新衣,拎着包就出来了。
慢吞吞挽上赵叔胳膊,这才悠悠开口:
“想听呀,想听一会儿得请我下馆子!我还有更美的喜事不吐不快呢!”
5
两人黏糊着走出了院门。我像条看家狗一样目送着他们离开,心里的怨恨之情愈加深重。
不敢再瞧向密室窗户,我特意离那远了些,靠着一个草垛子,竟然开始昏昏欲睡。
太阳快落山时,我被一阵铃声惊醒了。
一个道士模样的男人吸着鼻子站在我家院门口朝里望:
“小伙子,我请问一件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双目失明的孤女啊?”
我一听,心里有点发虚,下意识瞟了眼密室方向,问他:
“您是那盲女的什么人?”
他眼神一亮,迅速回问:
“你这么说,难道真的见过她?”
还不等我作答,他突然用力地吸着鼻子向空气中嗅着什么,然后未经过我同意,自顾自朝我家院里走来,直到密室窗户前才停止了脚步。
只短暂朝里望了几秒,忽地朝后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惊骇地瞪大双眼,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有些歇斯底里地冲我吼:
“是哪个孙子干的这糊涂事!你们闯下了弥天大祸,咱们都要完蛋啦!”
我想起嫂子脸上诡异的笑容,心里也多了分不祥的预感,于是赶忙问他:
“你和我这个盲嫂究竟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我们都要完蛋?”
道士满面愁容,严肃地说:
“我是明阳山上道观里的清风道长,这盲女本身就是一只毒蝎精怪,一年前被我弄瞎了眼睛,元气大伤,只能勉强幻化人形罢了,现在你们倒好,送了她成千上万只毒蝎供她吸收,刚才我看她的样子,怕是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了!”
……
我愣愣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无聊,这个清风道长说得也太扯了,莫不是个骗子吧!
我都怀疑他下一步就要朝我要钱了!
不过,嫂子这个模样也难免会被人当成蝎子精来看待,任谁看了不喊一声怪物!
“实话告诉你吧,她是我的瞎眼嫂子,被我哥利用家里传下来的秘术制成了鬼蝎奴,据说向鬼蝎奴求财求运灵验得很!你把它说得那么玄乎,可我看它也就那样,我哥一滴血就叫它生不如死,没你说得那么可怕嘛!”我语气轻松地宽慰道士说。
那道士却露出了更震惊的神色,突然将脸贴近我,大声喝问:
“你哥和她用咒术缔结了主奴关系?”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急急道。“蠢货!那个所谓的炼制鬼蝎奴的秘术根本就是一种邪术!它灵倒是灵,可不过就是讨巧施行了一种转运法而已!
“你向它求财,它便壮大你的财运,削弱你的情运;你若向它求长寿,它便延长你的寿运,削弱你子孙的命数;你若向它求健康,它便削弱你的财运……拆东墙补西墙,又有何用!
“还有,你们真的以为那个狗屁主奴契约,你哥是主,它是奴?你们都被它骗了!它才是主!
“它蛰伏,乖顺,求饶,痛哭……不过是一种障眼法,它在等,等着自己恢复元气,等着你们向它求愿,然后慢慢吸收走所有求愿人的阳气!
“这蝎子精歹毒狠辣,为了早日幻化成人形,前些年还伤了十里八乡好几个童男童女的性命,这次若是不能将它一击致死,那咱们就全完了!”
……
6
这道士凑到我身前时,迎面带来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冻得我浑身一哆嗦。
听他说这一大堆,我都有点蒙圈,合着他这意思是,我的盲眼嫂子本身就是一只蝎子精,还身负重伤,而我哥将它扔进蝎屋里阴差阳错,其实是救了它!
在我脑子飞速运转时,一旁的密室突然发出了咣咣巨响,我扭头一看,差点吓晕过去。
那鬼蝎奴苍白的鬼脸正死死贴在窗户前,直勾勾盯着我们,密密麻麻的死蝎也挤在一起趴在窗户上,像是在,宣战……
我腿有点发抖,心想莫非那道士没有胡说,于是心有余悸地问他:
“清风道长,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清风道长脸色没比我好多少,甚至他整个人给我一种轻飘飘的感觉。
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
“对付这蝎精,以我自身的力量已经不够,我需要回道观取一件法器,你拿着这铃铛,如果受到蝎精攻击,危急时刻可以使劲摇这铃铛,可以暂时将其驱退。”
说完,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他突然就消失了,而我的手腕上多了只用红绳绑着的铃铛。
晚夏秋初的傍晚,有徐徐清风吹到身上,我恍然在噩梦中一般,片刻清凉过后,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嫂子竟然是只精怪,可这道士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好像也没那么简单……
还没缓过神,密室中乍然响起一阵尖锐的吼声,像是几千只蝎子一起发出来的刺耳尖叫。
我心惊胆战地转头看去,鬼蝎奴仍在死死盯着我,只是这次它用自己的螯肢对着我指了指窗户上突然出现的几个字。
我猛然明白了它的意思,犹豫着还是向它点了点头。
那鬼蝎奴果真退了下去,连带着群蝎也跟着四散退去。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密室窗前,在那上面看到了三个歪歪扭扭的汉字:
【别信他。】这是,让我别信这道士的话?
我心乱如麻地在院子里乱转,扯得铁链哗啦啦响。
清风道士和鬼蝎奴到底该信谁呢?
很快验证谁在撒谎的人就回来了,而与此同时我却陷入到一种更大的迷茫中去……
太阳落山之后,我哥和我娘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家了。
我哥满面红光,拎着一袋银子,脸上都乐开了花,他说想试试这鬼蝎奴准不准,下午就去赌场转了一圈,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灵,他手气简直好到爆,没一会儿工夫就赢得盆满钵满。
正在兴奋头上,却不知那村长闺女抽得什么风,骂他是个赌鬼,说这样得来的钱不干净,扭头气鼓鼓地走了,还扬言要跟他分道扬镳!
不过我哥到底是发了个小财,村长闺女的小脾气,他也不甚在意,跟我娘和众人说:
“女人嘛,哄哄就好喽,以后等我升官发财了,还不得屁颠屁颠地自己回来。”
众人哄堂大笑,连连奉承说还是我哥有本事,什么女人都能搞定。
赵叔突然打断众人对话,笑着问我娘:
“也不早了,现在就让咱们大家伙见见你家的鬼蝎奴呗,我们这都有很多愿要求呢!”
7
可这鬼蝎奴是我哥和我娘费尽心机才炼成的,岂能是想见就见。
我娘这时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
“友情价,一人收费十两银,不灵退钱。”
这个决定瞬间就让大部分人打了退堂鼓,毕竟都是听我哥和我娘说的鬼蝎奴灵验,万一是他们在吹牛,那钱不是白花了,钱哪有那么好退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时,仍是赵叔站了出来,他付了钱,被众人簇拥着向密室走去。
我本想阻止,将下午见到的老道长的警告说给众人听,但看到这个求愿人是赵叔,就闭上了嘴巴。
我被绑着的这些时日,从我娘和我哥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赵叔好像是一个人贩子,他家地窖关了不少各地拐来的孩子妇女。
如果真的能让给这鬼蝎奴吸了赵叔的阳气也好,权当为民除害了!
虽然这鬼蝎奴告诉我不要相信这道士,但下午我哥财运涨了,但情运又差了,似乎也稍稍印证了那老道士的警告。
再加上鬼蝎奴前后两次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笑脸,我的心还是稍稍偏向了道士这边,好歹可以肯定他是个人,是我的同类。
这样想着,我走到密室窗户前,看到赵叔正双手合十对着鬼蝎奴许愿。“鬼蝎奴,你要保佑我的货物顺利出手,都卖个好价钱啊!”
他口中的货物,大约就是那些可怜的孩子女人。
不同于我哥那次,这回鬼蝎奴直勾勾看着赵叔,脸上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
我哥怕鬼蝎奴攻击众人,端着一盅提前挤好的血,站在最前面,一副八面威风的模样。
赵叔求愿完成后,我哥又对着鬼蝎奴冷声复述了一遍,命令它牢牢记住。
还拍着胸脯向赵叔保证:
“老子说的,这怪物都得听,它就是我的奴隶!”
可他们竟没人注意到,有数十只毒蝎正顺着赵叔还有我哥的裤腿悄悄往上爬,一瞬间就消失在他们衣服里。
不久,赵叔许完愿,众人都要离开,我娘急了,她费了半天劲,可不只是为了赚赵叔这十两银子的。
她上前阻止住大家,承诺说,实在不行先交一两银就行,剩下的等求得愿实现了再补。
沉默几分钟,终于又有另外三人动了心。
他们两个求财,一个求子,我同样冷眼旁观。
他们三个和赵叔狼狈为奸,在坑害无辜上沆瀣一气,哪怕最后因此丧命也是咎由自取。
同样,我也注意到有数十只毒蝎顺着衣角爬进了他们衣服里……
8
众人都走光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哥和我娘赚得盆满钵满,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感叹说,不枉费了这么大力气,这下终于要发达啦!
趁着我哥高兴,我假意乖顺,求我哥把我的铁锁打开,并向他保证,绝对不会去举报他。
他思索片刻,总算答应了,还揶揄我说:
“终于开窍了,我的好弟弟,你是不是也想向我的鬼蝎奴许个愿?”
我苦笑一下,思索再三,还是将下午清风道士那番话说给了我哥听,不管怎样,兄弟一场,我还做不到看着他去送命。
可他却一下子沉下脸,骂我是不是就见不得他好,还质问我那个清风道士是不是明阳山上道观里那个?
我点头默认。
我哥一下子急眼了,劈头盖脸地就对我狂轰滥炸起来。
“你他妈是我亲弟吗?谁不知道那个清风道长一年前已经见阎王去了,你拿一个死人忽悠我,是不是诚心给我添堵?”我猛地呆住了,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合着,这清风道士也不是人,我下午见鬼了?!
怪不得他突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哥骂我狼心狗肺,对他没安好心,一定是在对他撒谎。
他越说越气,还忽地说起了微月。
“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让那个小贱人跑了,老子早就发达了,还用白绕这么一圈!哼,现在怎么样,人家跑了,谁还记得你,搞不好现在儿子都生了!你现在还对人家念念不忘,我看你比她还贱!”
他骂我就算了,竟然又开始骂微月,这我绝对不能忍!
我挥起拳头就照着他的脸来了一拳,他没有防备,被我打蒙了,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最终,我俩狠狠打了一架,只可惜,我还是输了,毕竟这一年来我就没吃饱过,还瘸了一条腿,再加上我娘也帮着他,结果显而易见。
但也正因为这一架,彻底让我寒了心,我对他们仁至义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此后,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我哥又想将我重新捆起来,被我拎着棍子阻止了,也许是看我一副要拼命的架势,他最终作罢了。
我娘拿了块手帕给我哥擦血,晚上还给他准备了一桌子饭菜,而我照例是饿肚子。
睡觉前,我娘让我哥再跟着她去趟密室,她说她也要求愿,求愿让自己年轻十岁,变成花容月貌的美人。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些毒蝎一个个爬进他们衣服里,看着他们慢慢走向毁灭……
也许那真是个鬼道士,但同时我也有一种预感,鬼蝎奴一定没那么简单,实现愿望的背后,它一定会让许愿人付出更大的代价。
9
晚上,我被允许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床破被子,木板床轻轻一坐就吱吱作响。
我心急如焚地打开抽屉,又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并蒂同心结,那是微月送我的定情信物。
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佩戴,就发生了后来的祸事。
唏嘘一番后,我实在太累,手里攥着那条同心结渐渐陷入梦乡。
睡得迷糊,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我脸上爬来爬去,便一下子惊醒了。
睁开眼,一只毒蝎正趴在我鼻子上跟我面面相觑。
我整个人瞬间麻了。
转了转眼珠,左右脸上也分别趴着一只。
甚至连裸露的手臂和大腿上也传来微微的刺痛。
也许,我整个人已经被毒蝎覆盖了……想到这个可能,我破防了,想大叫一声,又怕那毒蝎趁机钻进我嘴里。
可没坚持几秒,我再也忍受不住,虽然那些毒蝎并没对我做什么,但那种令人发毛的触感,还是让我汗毛倒竖,十分煎熬。
我猛地从床上起来,生生用手将那些毒蝎一只只从身上摘下来,这种濒临崩溃的恐惧感,将令我终生难忘……
终于把身上的毒蝎祛除干净了。
那些毒蝎一窝蜂朝屋外爬去,我忍不住跟了上去,竟看到屋里的地板,家具,都已经被毒蝎覆盖,密密麻麻看得人瘆得慌……
我哥就住在我隔壁,此刻他的屋门大开,门口高悬一只巨大的蝎尾,那只鬼蝎奴,竟然跑出来了……
许是听到了我的动静,鬼蝎奴从屋里探出头,又对着我露出了那个森冷的笑意。
我想大声尖叫,又好像被冻住了,傻呆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鬼蝎奴看了我一眼,又反身进了我哥房间。
里面传来我哥惊恐的惨叫声。
我回过神来,腿打着哆嗦硬撑着在堂屋角落找了把斧头防身。
一回头看到我哥已经从屋子跑出来了。
他全身挂着无数只毒蝎,甚至皮肤里面也能见到有数十只蝎子形状的凸起在爬来爬去……
他疼得不断嘶吼,又哭又叫,使劲抓挠,似乎是想把皮肤里的毒蝎揪出来。
鬼蝎奴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看着,都是眼白的眼睛里,竟然还流下一行泪。
我哥疼得跪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奴隶”,用尽全力说了一句:
“你竟然骗我!”
鬼蝎奴猛地将头伸到我哥面前,开口说: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它的声音嘶哑阴森,似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发出的声响,是极致的恐怖。
说罢,鬼蝎奴用尾部的毒刺狠狠刺入我哥的背脊,轻松一跳,竟然将我哥黏在了自己背部。
我哥正在被缓慢吸走阳元,整个人慢慢扁了下去,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却动弹不得,挣扎不得,甚至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他不断转动的眼珠看到他还气息尚存。
解决完我哥,鬼蝎奴又将目标对准了我。
10
我完全慌了,突然想起了老道士送给我的铃铛,于是一手举着斧子,一手摇着铃铛,试图吓退鬼蝎奴。铃铛声又急又响,可鬼蝎奴却根本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它像看傻子一样直勾勾盯着我。
甚至尾巴还在慢慢翘起,我完全慌神了,可是想跑也跑不了,那鬼蝎奴就堵在我前面。
我急得冲它大叫:
“嫂,嫂子,我没害过你啊!我也没向你求愿,你就放过我吧!”
可这鬼蝎奴不为所动,那些小毒蝎也慢慢向我爬来,一只挨着一只顺着我的腿往上爬,那种微微刺痛的触感再次袭来,慌得我只得扔下斧头一只一只往下拍。
忙乱间,挂在我手上的并蒂同心结掉在了地上,我赶忙弯下腰去捡,一只螯肢快我一步,迅速将那同心结捡走了。
我惊愕地抬头看去,鬼蝎奴将同心结伸在鼻子前使劲嗅着。
然后忽地瞬移到我面前死死盯着我看,她的脸惨白如鬼,甚是骇人,我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正当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周围猝然安静下来,我面前的压迫感一下子消失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鬼蝎奴不见了,连带着那些小毒蝎,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我还沉浸在一种巨大的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因为鬼蝎奴消失前,分明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谢微月,是我妹妹。”
……
11
太阳跳出地平面时,我已经呆坐在堂屋几个小时。
昨晚发生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娘的屋子却始终静悄悄的,我甚至怀疑她已经死了。
挣扎着起身,我走到她屋里,竟然看到她坐在镜前梳头。
她果真年轻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都消失了,整张脸肤如凝脂,胜似桃花。
可恐怖的是,她的皮下,也暗暗蠕动着蝎子形状的凸起。
她扭头冲着我笑问:
“我美吗?”
我恐惧地朝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回说:
“美。”我娘便又转过头去,对镜梳妆,可她的脸却在慢慢变形,头发一撮一撮地往下掉。
她瞬间急了,疯狂地对着镜子尖叫。
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撞落在地。
我眼见她的血肉被渐渐吸光,却毫无办法。
很快,我娘没了生息,她被蝎子蚕食到只剩下了一张人皮。
无数只蝎子从我娘的嘴巴里挨个缓缓爬出,排成一条线向着密室爬去……
院门处有人在叫喊着。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出去一看,竟是赵叔。
他的脸肿成了一个馒头,身上的皮肤都挠破了,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烂肉,但还能看到有数只蝎子在他身上头上钻入爬出……
他好像疯了,先是对着我嘿嘿一笑说:
“泽宇,你哥养的鬼蝎奴就是灵,我昨晚回家就有几个人要买我的货,出价还高得很!”
说完他脸色一变,眼中浮现狠厉之色,又道:
“可惜他娘的买我货的人就是那该死的原货主!就是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他们假扮成买主买了我的货!
“幸好老子跑得快,要不他们就把我打死了!
“可是,我他妈像是中了蝎子毒,你让你哥出来!让他出来给我解毒,快点!”
我冷笑一声,直接坐在了屋前台阶上,一字一句对他说:
“赵叔,你活该!”
他气得要上来打我,却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呆住了。
那些被他拐卖了孩子的父母找到了他。
几个人上来气势汹汹地将他三下五除二绑走了。
赵叔身上的蝎子也像完成任务般,排着队从他身上钻出来,朝密室而去。
只剩我一人呆愣愣坐在原地。
远处传来赵叔长长的惨叫声,真悦耳。
可还未安生一会儿,家里又来人了。
一个中年妇人,手臂上挎着一只竹篮,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有许多淤青,手臂上也有很多伤口和红肿。
我还未问出口,她便先开口了。
“昨晚我家那口子在外面找的女人生了个儿子,他动了娶她的念头,回家又开始打我,想逼着我主动离开,可没想到他自己倒先被这些蝎子咬死了。
“我昨晚听他提了一嘴,说这蝎子是你家的,便给你家送来了。
“还有张大嘴和那个刘胖子,两人昨晚在赌坊赌钱,据说赢了一大笔,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回到家不久竟也被这蝎子咬死了。
“我来的路上,正好从他们两家经过,看见那些蝎子正在乱爬,于是干脆拿扫帚扫到一起,都给装进了这篮子里,给你提来了。”
12
她镇静自若地说完,就朝外走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走到院门口又猛地停住,转过身来对着我深深鞠了个躬。
我傻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以至于清风道长的声音传来时,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这次手里多了一个包裹,他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瓦罐,说是封妖罐。
还递给我一小瓶符水,让我在一会儿他跟鬼蝎奴大战时,趁机泼到鬼蝎奴身上,帮助他收妖。
我则冷冷地看着他,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这种符水,不仅祛妖,也祛鬼吧?”
他眼神有些微躲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甚好。
希望他没瞧见,我嘴角勾起的笑意。
收拾妥当,清风道士在院中摆开了阵势。
不等宣战,鬼蝎奴就自己从密室跳了出来。
一妖一鬼像是三世仇敌般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
两方对战惨烈,整个院子都被搞得破乱不堪,清风道长对我吼:
“傻小子,还愣着干吗,赶紧用符水!”
我回他:
“好嘞!”接着拔塞,瞄准,泼水,一气呵成。
尽数都洒在了清风道长身上。
他惨叫一声,身上起了一股浓烟,瘫在地上变成了半透明状。
鬼蝎奴见状停止了攻击,做好防备状,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他。
清风大骂我是个蠢货,泼个符水都对不准。
我冷声道:
“我故意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吼道:
“你他妈疯了吧,不信我,信一只妖怪!你知不知道这妖怪害了多少童男童女?!”
“她是我大姨子!”
我也冲他扬声喊道。
是的,从昨晚她说微月是她妹妹那刻起,我就选择了站在她那边。
她在见到微月编的同心结那刻起,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了,甚至还捏着那同心结流了泪,她一定很爱妹妹吧。
而微月曾跟我说过,她有个姐姐,因为一次意外两人失散了。
她说她的姐姐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哪怕自己饿肚子也要将唯一的馒头送给孤寒老人,拼了命也要保护走失的幼儿不被欺凌……
微月的话,我信。
所以鬼蝎奴,我也信。
13
“害死那些童男女的人,是你吧!”鬼蝎奴开口对着清风老道士冷冷说,“一年前你因病丧命,但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于是四处搜寻妖物炼回魂丹药,这回魂丹药不仅需要妖物,也需要童男女,你先是碰到我阿爹,趁他不备将他打死入了药,又循着味找到了我阿娘故技重施,将她也打死了,幸好我和妹妹反应快,四散逃走了。
“你抓了些幼童取了他们的心肝做药引子,可你发现只有我阿爹和阿娘两只妖物还不够,于是你一直在寻我和妹妹的踪迹。
“丹药炼不成,你便一直无法回魂,你急眼了,就开始胡编乱造,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是吧?!”
鬼蝎奴愤愤说完这些,稍稍停顿后,又忍着悲愤,问:
“老道士,我在你身上也闻到了我妹子的味道,你,你是不是将她也打死了?!”
听到这,我耳朵轰的一声嗡响,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鬼蝎奴是说微月她已经,死了……
走到这步,那道士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洋洋得意说:“是又怎么样,我本就是一死人,你还能奈我何!”
我气得拿起一条粗铁链对着他挥了过去,但却扑了个空, 倒是引得他张狂大笑。
鬼蝎奴又开口了:
“活物确实拿你没办法, 但我有鬼蝎, 你的恶魂将被这成千上万只鬼蝎撕咬得七零八落,魂飞魄散!”
老道士的恶魂整整吸收了三天,才最终消失殆尽。
……
鬼蝎奴告诉我,其实自己真名叫谢微星, 当时是为了躲避老道士的追捕才谎称自己叫谢喜。
现在她为父母和妹妹报了仇, 以后要改回真名, 还叫我随微月一起, 叫她姐姐就行。
得知微月已死, 我简直心如死灰,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可就在姐姐转身的瞬间,心中突起一个念头,于是问她:
“姐姐, 那你现在还是鬼蝎奴吗?”
姐姐吸收了好几个人的阳元,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人类样貌, 甚至眼睛也看得见了,我这样问,是抱了最后一丝期望。
她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已被施行过仪式,背上还画了符咒,要当一辈子鬼蝎奴的。”
听她这样说,我松了口气, 激动地对她道:
“那么,姐姐, 我要向你求个愿。”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已经将我看穿。
极其严肃地对我说:
“那老道有一些事没有骗你, 鬼蝎奴帮人实现愿望的方式是拆东墙补西墙, 要实现愿望,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毫不犹豫地对她点点头, 看着手中的同心结,想起了一些美好的事。
那天,我在一个小巷子里碰到了正在被几个小流氓欺辱的微月。
为了救她, 我被那几个小流氓打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 还是她趁机拉着我的手七扭八拐地逃走远远甩掉了那些人。
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 她边给我擦血,边流泪。
她还夸我是世上最英俊最勇敢的人。
我一下子就无可救药地心动了, 要知道, 在她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 我哥和我娘都骂我是个窝囊废来着。她对我笑的时候眼睛发着光,像个圣洁的仙女儿,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答应过要一辈子保护她, 要带她去看大海,吃糖人,当英雄拯救弱小……
只可惜,这些事我都没办法陪着她一起做了。
希望微月能代我去完成我们约定好的那些事, 幸福地度过一生。
……
我对姐姐说:
“鬼蝎奴,我向你求愿谢微月能重返人世,而我顾泽宇愿一命换一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