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校霸被菜辣到,下意识朝我喊:“老婆,水。”
班主任怔愣片刻,揶揄道:“想谈恋爱想疯了,喝醉了管自己兄弟叫老婆,哈哈哈。”
可他不知道,我们私底下嘴都亲烂了。
1
躲了六年,缺席了五次同学聚会,最终还是没逃过,和盛舒墨见面了。
他和高中时一样被同学众星捧月簇拥在中央。
剪裁得体的时尚潮服搭配黑色长风衣,越发衬得肤色白皙,轮廓锋利硬朗。
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反而添了些矜贵感。
我一推开包厢门,就被高中玩的好的几个兄弟往盛舒墨的方向拽。
“学神,你可算来了。前五次同学聚会,盛哥每次都给你留座,每次都要等到酒店关门才肯回家。看的我都心疼。”
“你们一中双子星好不容易聚齐,这回可得好好叙叙旧。”
被强硬的按在盛舒墨旁边后,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连着灌了三口冰啤酒才压制下去打人的冲动。
“盛哥,听说你在上海六年,一个女友都没交过,这不是你风格啊。”
旁边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代霄,你和盛哥关系不是最好了吗!快爆爆料,我可不信盛海王能忍六年。”
我冷笑一声,正准备反驳,耳畔传来熟悉的声线。
“霄哥,别理他,吃菜。”
盛舒墨亲昵的搂住我的腰,表情自然,可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夹菜的指尖在发颤。
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轻语:“两个男生搂搂抱抱,不觉得恶心吗?”
曾经他送给我的话,现在原封不动还给他。
盛舒墨的手臂僵了一下,慢慢从我腰间撤了回去。
“霄哥,我……”
我没理会他,扭头径直找别的同学谈笑风生。
被我忽略的盛舒墨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有个女同学打趣道:“一中双子星的性格六年后怎么反过来了。学神变得开朗健谈了,盛哥以前作天作地的校霸的气势呢?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沉默了?”盛舒墨没有回应,心不在焉夹了个辣椒送到嘴里,大概被酒精烧着的大脑变得迟钝,嚼了两下才反应过来。
他面色通红,泪眼婆娑,张嘴喘着气,下意识朝我喊:“老婆,水。”
原本还热闹的餐桌忽然安静下来。
班主任老秦怔愣片刻,揶揄道:“小盛憋了六年,这是想谈恋爱想疯了吧,管自己最好的兄弟叫老婆,哈哈哈。”
众人一起哄堂大笑。
角落里,盛舒墨的发小有些心疼的小声嘟囔:
“可不就是疯了嘛,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请假开车从上海去北京,在某人的研究所旁边一蹲就是一整天,出车祸差点死路上,也要给已经拉黑他的某人发最后一条消息。盛哥他亲妈都没这个待遇……”
说完还颇为哀怨的瞪了我一眼。
我扯出一个笑容,到嘴边的“活该”还没说出口。
盛舒墨漆黑的眸子醉意朦胧,直直盯着我,勉强勾了勾唇,倒在我肩头一字一顿:“老婆,我活该,我欠你的。”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不耐烦的想要把他甩开,反而被他长臂一揽抱的更紧。
淡淡的酒气萦绕在鼻尖,耳边传来哭腔,炙热的液体流到脖颈,烫的灼人。
“霄哥,如果当时我真的死了,你会有一点点心疼吗?会后悔这六年的形同陌路吗?”
卑微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九年前那个无法无天富二代小少爷的影子。
“盛舒墨,我只后悔当初遇见你。”
2
H 市的高中生都知道一中有双子,并列校草,成绩好,性格互补,关系好的像连体婴儿。
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和盛舒墨最开始是互相瞧不上的。
……
“三班有个叫代霄的,校草评选时人气居然比老子高。我匆匆瞅了一眼照片,长的比女的还漂亮,还霄哥,我看不如叫霄姐。”
我在盛舒墨后面静静听着他和发小哔哔赖赖。
然后看见这货猛地一停,“宵夜!不如叫宵夜。”
我大步流星往前走,故意撞了盛舒墨的肩膀。
他愣愣抬头看向我,我靠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回瞪,“我看你长的像宵夜。”“什么?”盛舒墨长的恰到好处的眼睛懵懵的。
这二货眼睛还挺……好看的。
我有点别扭的转过头,盛舒墨这才反应过来,“就特么你是代霄啊!”
一边说着,一边准备上手,旁边的发小死死拉住他,“盛哥,息怒,这已经是你这个月第七次打架了。”
然而发小一个没注意,盛舒墨的手已经落在我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眼神痴迷。
“你皮肤真的比女生都好,毛孔都看不到,怎么保养的。”
发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盛哥,你……你这是在撒娇吗?!”
我攥紧的拳头瞬间松开,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连连退后几步:“……滚啊!”
谁懂,老子宁愿打一架,也不想被一个不认识的同性变态兮兮的摸脸。
……
盛舒墨是个超级自来熟,我和他的关系中也都是他主动。
主动让刚刚和他发生矛盾的我去观看他的钢琴比赛。
主动邀请我去看他的足球赛。
主动邀请我去旅游。
但是我一次也没有答应,倒不是多讨厌盛舒墨,主要是我真的没钱。
况且,盛舒墨开学没多久就因为打架早恋怼老师成了全校师生眼中的刺头校霸,风云人物。
而我为了拿助学金,必须保持品学兼优,必须做所有人眼中的“三好学生”,和盛舒墨注定不是一路人。
我本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直到那天,讨债的人追我追到学校,想要羞辱我时被盛舒墨瞧见。
他当着校领导的面把那群人摁在地上打。
一中校风森严,我怕他这个愣头青被开除,只能偷偷去求校长。
准备跪下的时候,盛舒墨笑嘻嘻和朋友勾肩搭背路过。
校长亲切的主动和他打招呼。
后来我才知道盛舒墨他爸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
我:“你不是说你爸是养猪的吗?”盛舒墨点点头:“是啊,只是他养的比较多而已,全国也就八百多家连锁店吧。”
我:“……”
3
就像喧闹的教室总是会莫名其妙突然安静一样。
一中双子星的名声也毫无预兆的越来越出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盛舒墨悄无声息占据了我所有的空余时间。
给他讲数学题,体育课给他送水,为他打饭,洗衣服,甚至还帮他追女孩。
我原本枯燥的学习生活因为盛舒墨而显得格外充实与忙碌。
内心的幽暗的秘密也在一天天疯长。
“霄哥,一会黄云云来了,你跟她说我不在。”
盛舒墨急匆匆跑进教室,抓住我的手,热热的触感让我一阵烦躁。
“你能不能少惹点烂桃花……”
我话还没说完,为了躲避刚进门的黄云云,盛舒墨直接把整个身子藏进了我的课桌下面,热气喷洒在校服裤子上。
中午午休时,刚闭上眼睛,我脑子里便浮现出这个场景。
如果我再往前一点,那么盛舒墨红润的唇瓣就会……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吓得立刻翻身下床,做了三套数学卷子压惊,结果被盛舒墨当场抓包。
“我艹了,代霄,别人午休你做题?你这比杀了你爹我都难受啊。”
我:“……”
这位少爷虽然游手好闲,但偏偏成绩好的要命,常年位居年级第二,和第一名的我每次只差三四分。
但也就是这三四分,让一向争强好胜的他只能屈居万年老二。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后续一段时间,盛舒墨黏人的像个猫。
“霄哥,讲讲这道题。”盛舒墨修长的手指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解题思路也随之而断。
“你先自己看一下,我等会给你讲。”
“不行,就现在。”盛舒墨咧着嘴,一屁股坐在我腿上。
我阻挡不及,只能破口大骂,“盛舒墨,你大爷的。”
他蹭着我的腿,有节奏的上下抖着身体:“什么大爷,宝贝,喊爸爸。”
周围的女生偷偷掩着嘴笑,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我忽然想起前几天看到学校贴吧关于我和盛舒墨的 cp 楼。
“姐妹们发现没有,盛舒墨平时这么暴躁,这么爷们的一个人,居然会对学神撒娇诶。他喊他宝贝,啊啊啊啊!我人无了。”
“学神也一样啊,明明对其他人就一脸 X 冷淡,搞得我们都不敢靠近。唯独对盛小妖精百般纵容。”
“没有年下宠。”
“哪来年上疯!”
“这波就是纯纯的双向奔赴。这对 cp 太省心了,糖点都是直接塞嘴里的。”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们两个,我不是来破坏他们的,我是来加入他们的。”
“我想写同人文,但是这种双强好难分攻受哦。不管了,盛哥年龄大,我站盛哥是 1。”
一个顶着黄云云的昵称的人回道:“我不同意,学神明显比盛舒墨高,身材也更好一点,我不允许矮的人当 1。楼上,给老子狠狠写,最好让盛舒墨每天哭到嗓子哑!”
这是……因爱生恨了?
我鬼使神差用小号偷偷给这条评论点了个赞。
一想到今天的举动有可能到晚上就会成为学校贴吧同人文的素材。
我用力把盛舒墨掀开:“滚一边去。”
然后迅速脱下校服外套盖在两腿间。
4
我开始有些不易察觉的病态。
假装不小心喝了盛舒墨喝过的水,结果盛舒墨大大咧咧买了一袋子水放在我们俩中间,“霄哥,别和我客气,随便喝,不要钱。”
假装不小心穿错了盛舒墨的衣服,盛舒墨也只是随便发发脾气,“代霄,你真该去看看眼科!追你的小女孩们也该去看看。”
假装在盛舒墨和发小出去吃饭时肚子疼,让盛舒墨只能违约陪我去医务室。
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抓着医生反复询问,“姐姐,您确定这二货没事吗?他疼的可厉害了。”
结果那次我装过头了,盛舒墨吵吵着非要带我去正规大医院看。“代霄,就咱学校这破医疗,你信得过?母猪都比咱学校医生会看病,就会开风油精!走,哥带你去大医院。找老秦请假去。”
我心虚的捂着健健康康的肚子,“不去!”
“代霄!你怎么还讳疾忌医!”盛舒墨拽着我,“不会是怕花钱吧,没事,你盛哥给你出。”
“滚!”我最讨厌盛舒墨这副富二代的可恶嘴脸,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为我做的一切我都得费尽心思还给他。
而且我其实还不起。
盛舒墨不愧是个神经病在逃患者。
他居然背着我偷偷请了假。
马上就高三了,请假比考清华都难,我真是服了盛舒墨是怎么把假请下来的,这次真是赶鸭子上架,不走不行了,不装也由不得我了。
“快跟爷说说你怎么请的假。”
盛舒墨把我扶到出租车上,狠狠给了我一拳,低声道:“我特么都快给老秦跪了。霄哥,这可是老子第一次求人!”
“真没想到,第一次居然给了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糙老爷们。”
盛舒墨突然加大音量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正在喝水的我被呛得满脸通红,出租车司机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
盛舒墨五官硬朗,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个标准的禁欲系少年,可惜长了张嘴,还是个戏精。
“老公,你说句话啊……唔。”
我急忙捂住盛舒墨的嘴,朝一脸惊恐的司机尬笑。
他挣扎着开口,我收不住力,直接把手指怼了进去。
盛舒墨娇笑着舔了一下指腹。
见状,司机紧张的打错了转向灯,拿出小手帕擦了擦汗。
然后,我看到他假装冷静的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
我抽出手指,闭上眼睛假寐,盛舒墨以为我胃疼犯了,也安静下来。
我知道,他是故意犯贱恶心我。
可内心汹涌澎湃的欲望无法忽略。
我暗恋过女生,也被女生暗恋过,也亲眼见过盛舒墨和女朋友偷偷牵手去食堂。
一切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我。
该死的是我,我滥用兄弟的职权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用尽小手段只为了心上人可以多在乎自己一点。真是恶心。
“舒墨,我不想去医院。我们回学校吧。”我低低开口。
盛舒墨大概是看见了我眼底的泪光,点了点头,不过他没把我送回学校而是擅自主张把我带回了他家。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以后会多么后悔这个决定。
盛舒墨的家是标准学区房,干净整洁,低调奢华,却毫无人气。
我环顾四周,“盛舒墨,你有钱烧的?你家离学校那么近,你住校?”
盛舒墨脱了鞋蹦到沙发上,声音沙哑:“这不是我家,爸妈离婚了甩给我一套房子而已。再说了,你住校,爸爸不得去好好照看着。”
我抬手碰到了盛舒墨的额头,灼热感仿佛直达心底。
怪不得一路上这么乖……
我忍下内心的悸动,“舒墨,你应该发烧了,有退烧药吗?”
盛舒墨哼哼唧唧不说话,我只能自己去他卧室找。
盛舒墨猛的追过来,“别进那个房间!”
卧室门被推开,满屋的啤酒瓶和烟蒂满满当当,精巧的刀片闪着阴森森的寒光,上面有干涸的血迹,旁边还有几瓶印着英文的药罐。
联想到盛舒墨无论春夏秋冬,甚至踢球都穿长袖长裤的习惯。
那一瞬间,我感觉脑子像是宕机了:“盛舒墨,你是嫌自己活得久吗?”
“别教训我!害怕的话现在就滚!”盛舒墨暴戾的狠狠把我推开。
腰窝撞到柜子尖锐的角,疼得直冒冷汗。
盛舒墨毫不在乎的打开大门,看向我:“滚吧。”
我反唇相讥:“然后明天来给你收尸?”
他一直都这样,喜怒无常,做事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全凭喜好。
有时候甚至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我以为他只是娇生惯养的少爷脾气。
没想到,他是真的有病!
“代霄,你以为你是我的谁?我死活用得着你操心!”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我推开门,愤愤走出去。
5
很快,我又拎着药盒走了进来,看着蜷缩在沙发上的盛舒墨,大大的一只,忍不住叹了口气:“起来吃点药。”
盛舒墨起身,有些惊讶,语气软了不少:“你不是滚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还能为什么!因为爷喜欢你。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是盛舒墨生命中第一次有人失而复返。
趁盛舒墨休息的空当,我把他的卧室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仔仔细细收起了家里所有的刀具和尖锐物品。
等反应过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我正换枕套,盛舒墨冷不丁穿着睡袍爬到床上,薄薄的腹肌若隐若现,从背后抱住我。
“霄哥,你要是个女的该多好。”
我身体一僵,转过身和他四目相对。
老子倒是想是个女的。
甚至还想过等以后有钱了,去做个变性手术回来勾引他。
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
我金贵娇气的小少爷值得更好的。
要是让这货知道我为了他连变性这条路都想了,他还不得尾巴翘上天,觉得自己宇宙第一帅。
我还在思考,唇上忽然传来温软的触感。
午夜梦回肖想了无数次的红润唇瓣近在咫尺。
我克制住咬上去的冲动,一把推开盛舒墨,心脏乱跳一气:“你疯了?”
“霄哥,你喜欢我。”
肯定句。
我张了张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全身僵直,忍得快疯了。
盛舒墨跪在床上,视线缓缓下移,眸子极黑,亮亮的,笑着看人的时候很有蛊惑力,像个妖精。
他掀开上衣,看着我腰间那一块显眼的青紫色,嘴唇慢慢覆了上去:“吹吹就不疼了。”
我想尽量让语气轻松一点,声音却哑的令人心惊:“别在理科生面前搞唯心主义那一套。”“霄哥,”盛舒墨擦了擦嘴角,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现在换你让我舒服了。”
那天晚上,我从网上找教学视频,买计生用品,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
盛舒墨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轻轻拿起手机,拍下了我和他唯一一张的合照。
第二天我和盛舒墨双双迟到,盛舒墨主动要求罚站一天,老秦还表扬了他。
那时我被甜蜜冲昏了头脑,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看见心上人在面前,忍不住想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等待他发号施令,为他战死沙场。
却忘了盛舒墨从始至终没有对我承认过喜欢。
也从没有亲口承认过我俩的关系。
6
恃宠而骄这个成语应该是为盛舒墨量身打造的。
他走读后失眠需要人陪,我主动搬去他家,成了免费保姆。
他随口抱怨了一句食堂难吃。
我系上围裙,根据他的喜好,洗手作羹汤。
后来就连喝水,他都懒得亲自动手。
“老婆,渴了。”
盛舒墨双手打着游戏,直接把嘴凑到我端着的杯子口啜了几口,水珠从他的嘴角落在了我的手指上。
我轻笑:“喊谁老婆呢。”
“我都让你在上面了,让我喊声老婆过过嘴瘾怎么了嘛。”
我戳穿他:“明明是你自己懒,喜欢躺。”
“不管,我就要喊,老婆,老婆,老婆,有本事你跟昨晚一样把我嘴堵住啊……”
我忍不住老脸一红,败下阵来。
“盛哥,代霄,你们两个干嘛呢!”盛舒墨的发小站在门口,神色呆滞看着我们两个,脸色惨白。
盛舒墨站起身,慌乱把我挡在身后。
如果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盛舒墨眼中的胆怯与耻辱,也许就不会发生后续的事了。
高三下半学期,伺候盛舒墨,防止他发病,分走了我太多的精力。好在盛舒墨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之前掉下去的成绩一点点恢复。
重新坐稳了万年老二的位置。
高考出分那几天,我和盛舒墨一前一后接到了清北招生办打来的电话。
“老婆,我考得这么好,是不是应该奖励一下。”
一进门,盛舒墨轻佻的捏住我的下巴,咬字不轻不重,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在撩你”。
“想要什么?”
“嗯,没想好。先叫声老公听听。”
“老公。”我毫不犹豫,然后抬起他的后脑勺重重吻了下去。
昨天,我回了趟家。
代书磊被讨债的人打的鼻青脸肿,近乎赤身裸体的伏低做小谄媚道:“哥,我儿子,我儿子他考上清华了!到时候学校会给他钱。”
“对不对,霄霄,对不对。”
村里的人来来往往,无数道眼神投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那是我将来的学费,你一毛也别想得到。”
代书磊愣了一下,面容扭曲的随手拿起木铲朝妻子扔过去,“你看看,这就是你教育的好儿子,不顾自己亲爹的死活!”
“代霄,你以为自己考上好大学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我告诉你,你骨子里流着老子的血,你觉得我是烂人,你也一样!你的生活就是一摊烂泥,你永远也走不出去,永远!”
“妈!”我捂住妈妈流血的伤口,却听见她虚弱的开口,“霄霄,帮他最后一次,他好歹是你爸爸。”
“霄霄,你不是有个富二代朋友吗?实在不行,你先跟他借一点。这种冤大头,你不宰也会有别人宰的。你和他不是一类人,最终肯定做不成朋友。还不如趁现在大捞一笔。”
“妈,够了。”
我气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
妈妈第一次被懂事的儿子忤逆,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代书磊骂骂咧咧指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代霄,你不是觉得自己特清高吗?结果在你那个同学面前还不是舔的像狗一样,把人当祖宗伺候,你就是个天生贱种!”
“你这种人也配渴望幸福?做梦!”
……
“舒墨,叫我。”
盛舒墨的声音断断续续:“代……代霄,你今天怎么了?”“乖,多喊几声,我快点结束。”
7
我睡了一觉,梦到好多乱七八糟的往事,醒来时,同学聚会已经散场了。
脑子里还回荡着代书磊的怒骂,一阵阵的抽痛。
我躺在酒店的床上,身上盖着盛舒墨的黑色风衣。
淋浴的水声停止,盛舒墨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走过来,目光定在我额头的疤痕上。
想要伸手去碰,“霄哥,疼不疼。”
六年前,东窗事发那天。
我先醒来,看到满屋子的人,我的爸妈,盛舒墨的爸妈和发小,还有那个出租车司机。
盛舒墨他爸抄起玻璃烟灰缸。
我下意识护住了旁边的盛舒墨。
痛感后知后觉传达到神经,血液从头上滴下来,我只担心会不会弄脏盛舒墨的脸。
盛舒墨眼眸极黑,像覆了霜的葡萄,看人时总有一种隔雾看花的感觉,充满了不谙世事的贵气。
我冲着他笑了笑,爷喜欢了三年的小少爷真的怎么看怎么完美。
极度的痛让我发不出声,只能比口型说。
盛舒墨,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
酒店冷气很足,我垂下眸不看盛舒墨,从床上下来,检查自己的物品。
“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爸,让我及时止损。”
“霄哥,你误会我了。”
我冷笑:“需要我把当时的场景还原吗?”
“只是玩玩而已,怎么还当真了。两个男的搂搂抱抱,不恶心吗?喜欢?代霄,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
“这些不是你当着爸妈的面说的吗?我误会你什么了?”
我里里外外翻着背包。
盛舒墨手指夹着一张照片举起来,“霄哥,你在找这个吗?”高糊的图像,依稀看出是两个面容稚嫩的少年。
“盛总,未经允许乱动别人东西是违法的。”
我学着聚会时那些恭维的人一样喊他。
“霄哥,承认对我还有感觉,有这么难吗?”
“不难。”我夺回照片,暧昧的扯了扯盛舒墨的浴袍。
眼看着盛舒墨眸中兴奋的光越来越亮,我慢悠悠补完下半句:
“在这种血气方刚的年纪,一个年轻漂亮身材好的人洗干净站在面前搔首弄姿,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你今天还特地用了我最喜欢的沐浴露。”
听出我语气里的嘲弄,盛舒墨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你爸妈骂了我这么多年的男狐狸精,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精心打扮,穿着浴袍去勾引他们最看不上的赌徒之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们早就知道了。”
盛舒墨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被羞辱,眼巴巴抬头望着我:“霄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盛舒墨,当初是你先退缩的,凭什么觉得我会站在原地等你?”
我顺势推开他,兀自出了门。
辜负真心的人吞一万根银针。
爽吗?
应该爽才对吧。
可是为什么,我感觉那么难过。
8
“霄哥,还好吗?”
戴明力是我高中除了盛舒墨以外唯一交的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和盛舒墨真实关系的人。
当年盛舒墨忽然发病,情绪低落,下课后不由分说把我拉到储物间,锁上门。
抱着我一顿乱摸乱啃。
戴明力听到声音,从柜子后面钻出来,和我面面相觑,嘴里还叼着半个没吃完的菠萝面包。
戴明力:我也是你们 play 的一环吗?
……戴明力和盛舒墨都在上海读的本硕,我这次来同学聚会也是他怂恿的。
他的原话是:“霄哥,真正的放下,不是死生不复相见。你老躲着没意义,当你见到盛舒墨,内心还能稳如老狗时,你就可以真正拥抱新生活了。”
我坐在副驾驶,戴明力的嘴完全闲不下来。
“霄哥,你应该不知道,盛舒墨这些年一直都在模仿你。”
“他学校离我很近,偶尔我也能打听到一些他的消息。行为举止,做事风格,都和高中时候的你可太像了。”
我忍不住打断,自己都没意识到醋味:“你打听他干什么?”
虽然内心极其抗拒,但不得不承认,我潜意识里嫉妒所有这六年期间可以见到盛舒墨的人。
戴明力愣了一下,回答的很实诚:“我闲得慌。”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上了大学后,盛舒墨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一联想到他高中那个时候高高在上的富二代模样。你别说,看的人还真挺心酸的。”
戴明力叹了口气,“霄哥,有些事,骗骗哥们可以,别把自己骗了。”
“最心疼盛舒墨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说别的,就盛舒墨那个病,叫什么来着,双相情感性障碍,这病和你的造火箭工作半毛钱关系没有。你要是真放下了,至于天天熬夜看相关文献吗?”
见我不说话,戴明力默默放了首歌,还跟着唱了起来:“忘不了那个人就投降……”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学的时候他一个人的名字可以独占纪律委员半个本子。
……
再见到盛舒墨,是在研究所外面。
烈日炎炎,他一身长袖长裤,额头密布细小的汗珠。
“师兄,你看那个人又来了。等了这么多年都没挽回女孩的心,也怪可怜的,我们喊着他一起参加我的生日聚会吧。”
“正好我看看能不能和他要个微信,趁虚而入,发展发展,嘿嘿。”
我朝星星眼的陆可笑了笑:“你绝对受不了他的少爷脾气。”
陆可反问:“少爷脾气?师兄你从哪看出来的?他看起来明明更像是个需要疼爱的淋雨小狗。”
我不做声了。
现在的盛舒墨,已经完全没有了恣意张狂的气质。
9没想到,盛舒墨真的会同意陆可的邀请,过来和我们一起聚餐。
同事们为了给陆可和盛舒墨制造机会,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舒墨,你输了。抽到的问题是,有没有什么秘密可以分享。”
陆可善解人意的补充:“没事,随便说点无关紧要的。”
盛舒墨静静看着我:“我喜欢男生。”
陆可把刚喝下去的饮料吐了出来,干笑了两声:“你喜欢的那个男生不会是我们研究所的吧?”
盛舒墨点了点头。
大概是酒劲上头,陆可哇一声叫了出来。
“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师兄,结果师兄喜欢男的。”
“好不容易遇到了个 crush,又喜欢男的。啊,我命好苦。”
桌上其他人也都没有了过生日的心情,纷纷围过去安慰陆可。
为了不给她添堵,我偷偷溜了出去。
傍晚的什刹海很美,微风徐徐,橘色云霞铺陈到天际。
像极了高三放学回家路上的光景。
盛舒墨跟在我身后,脱下外套,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新伤叠旧伤。
一眼望过去,格外触目惊心。
很多过游人看到后都主动离他远远的,像看怪物一样盯着他。
这些曾经都是他的逆鳞。
他拒绝承认自己对男生的喜欢。
拒绝承认自己生病。
似乎只要他不承认,就可以当这些从未存在过。
“霄哥,其实是我先喜欢你的。”
我停住了:“你说什么?”
盛舒墨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我额头的疤:“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所以想方设法接近你,借着兄弟的名义故意做出暧昧举动试探你,勾引你,撩拨你,诱惑你。”
“霄哥,我全部坦白了。现在我没有任何事情瞒着你。”时隔六年,盛舒墨又朝我撒了一次娇:“霄哥,我现在是不是很勇敢,和当初的你一样。可惜这份勇气迟到了六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霄哥,虽然很无理取闹,但是能不能再亲亲我,求你。”
盛舒墨的眼底泛红。
我抓住他的手腕,心里的惶恐不安逐渐吞噬理智。
“你病情加重了,对吗?”
盛舒墨眨了眨眼,蒙上一层水雾。
末顶的恐惧淹没了我,“盛舒墨,你是不是又想不声不响抛下我第二次。”
10
那天晚上,我在盛舒墨家的茶几上看到了遗书和大量的安眠药。
他站在一旁,看着我暴戾的把纸撕得粉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过来。”
盛舒墨摇摇头,想逃:“霄哥,我导师让我给他发一下改后论文。”
“不是要自杀吗?还在乎论文?”
盛舒墨的娇气少爷属性初露苗头:“不是不喜欢我了吗,还管我死不死。”
“我撒谎了。”
“什么?”
“同学聚会上,我说后悔遇见你,我撒谎了。”
我招了招手,盛舒墨挪动着脚步,朝我走过来,我把手插进他柔软的黑发,慢慢滑动:
“戴明力说的对,我没有必要自欺欺人。盛舒墨,是你对不起我,我没必要委屈自己假装不喜欢你。”
“明明想见你,想亲你,想要你,我为什么要忍!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为什么是我受惩罚。”
盛舒墨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霄哥,你的意思是你还喜欢我?”
“盛舒墨,如果这次你再敢抛弃我……”
“不会了!绝对不会。霄哥,这六年我已经快后悔死了,每天都恨不得重生把那个时候的自己捶死。我,真的,霄哥你相信我。”
盛舒墨激动的语无伦次,整个人埋进我的颈窝,温柔的吻着,像是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代霄,我只喜欢你。我连自己都讨厌, 可是我爱你。”“你随便怎么罚我,我都能接受。”
我漫不经心扯着他上衣的纽扣,把他摁进柔软的被褥:“罚你爱我一辈子。”
11
和盛舒墨官宣恋情后。
三个群同时炸了。
高中同学群,研究生群,还有盛舒墨的亲戚群。
陆可连着发了三个石化的表情包。
高中同学,除了早就知情的盛舒墨发小和戴明力, 其他人一开始都以为我们两个在开玩笑。
只有老秦一本正经惋惜:“可惜了, 这么好的基因, 传不下去了。”
黄云云悄悄小窗我:“学神,我知道咱俩不熟。这个问题可能有些冒昧。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是 1 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
对面连着甩了三个表示兴奋的表情包。
“学神, 务必不要手下留情!”
我:“……”
戴明力直接信息轰炸:“霄哥, 你们婚礼在哪办?北京还是上海?其实我觉得回山东老家也不错。”
“你们两个男的,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合适。最后我听网友的意见,买了一箱小雨伞,给你邮研究所了。放心,我买的是最大号。”
“霄哥, 我礼都随了。什么时候可以吃席啊?”
盛舒墨直接甩过去一段语音:“吃个屁!你看看现在几点,凌晨五点!老子昨天凌晨三点才合眼, 睡了还没俩小时就被你烦醒了。”
后来见面后, 戴明力和我吐槽:“霄哥, 你家那口子的脾气怎么又恢复原样了?”
“我惯的。”
“咦~”,戴明力摸了摸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怪不得单身的不爱和你们这些有对象的一起玩,不讲卫生,一股恋爱酸臭味。”
盛舒墨的爸妈是最后联系我的。
“代霄, 说实话, 你的性别,家庭,出身,没有一样符合我们的要求。可是, 我们还是要跟你说句谢谢。”
“如果没有你的陪伴, 小盛很有可能撑不过高三。”
“这六年, 我们以为自己拯救了小盛, 结果却发现把他推向了一个更可怕的深渊。这些年,他不快乐, 曾经一个那么爱笑的人却只能靠模仿你来勉强维持活下去的动力。这让我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事到如今,我们愿意祝福你们。不是因为我们有多认可这份感情,而是出于作为父母,对孩子的愧疚和爱。”
看完最后一条消息,我抬起头,盛舒墨正捧着哈根达斯, 边吃边朝我笑。
少年悸动, 无法言说又割舍不掉, 无望的认为这个秘密只能腐烂发臭,成为心中的一根刺,拔不掉, 碰不得。
那时候的我从来不敢想,盛舒墨的名字前居然有一天可以加上我的。
我的盛舒墨,代霄的盛舒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