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田螺姑娘,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夜夜给恩公洗衣做饭。
可是那晚,恩公回来了,他用脚碾碎了我的壳,手上还拖着一条长长的,泛着鱼腥味和血渍的铁链。
他朝我笑了笑,“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他把我囚在肮脏的猪笼,逼我给他不停地生子,我的孩子们叫我母猪……他不知道,我们田螺一族是会寄生的。
1
我是田螺姑娘,村夫救了我,我视他为恩公,为了报恩,我夜夜为恩公洗衣做饭。
那晚的月光很亮,我正在搅弄着锅里的粥,没注意身后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恩公在身后喊我。
我紧张得松掉了手上的锅勺。
回头一看,恩公的左手像是有什么东西,我仔细一看,他的左手握着一条长长的,泛着鱼腥味和血渍的铁链。
他朝我笑了笑,“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
我张了张口:“我要回去的,我的壳……”
我说到一半,才注意到,恩公的脚下有骡壳的碎片,他用脚碾碎了我的壳,又举起了铁链,笑着朝我一步步走来。
我瞪大眼睛,想跑,身前陡然出现了一个矮瘦的黑影子。
身后一个巨大的渔网将我网住,我惊恐地朝后看去,是个老奶奶。
她狞笑着搓着手,手上握着一个巨大的锄头。
“儿啊,这疯女人从哪里上来的,这下咱们家就有媳妇了,还省了彩礼钱,再也不怕被人笑话了!”
她见我挣扎,又狠狠地举起了锄头。
猛一个朝我锄来,我身上的蓝色血液溅满了渔网。
血液从额头上往下流,那个老奶奶的嘴还在聒噪地动着:
“等着,儿啊,等我敲晕了她!这女人就老实了。”
恩公在旁边帮忙,两人找了个猪圈。
肮脏和腐烂的腥臭味充斥鼻腔,我的手脚都被捆上了铁链,猪圈里面只有猪凄厉的哼唧声音。
“恩公,恩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我只是想来报恩的。”
我不断地哀求着。蓝色的血液将我全身侵染了个干净。
我颤抖着身体,恩公却朝我笑得贪婪,“报恩?现在也可以报恩,给我生孩子吧,女人这玩意儿不就是用来生孩子的。”
他将我锁在恶臭的猪圈里。
逼着我生孩子。
2
那一天
夜晚,我凄厉的惨叫声到后半夜才停歇。
第二天,村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他们指着我指指点点。
我奄奄一息地抓着猪圈的栏杆,浑身沾着凝固的血,朝他们喊:“救救我。”
“求求你们,救救我。”
他们对视一眼,男人们露出讥笑和色眯眯的眼,“陆大为,这是自愿跑到你家的疯女人?赚大发了!竟然自己跑去男人家里,真是活该。”
“白捡的媳妇啊!羡慕啊,一定要拴紧了,别让这婆娘跑了!”
村妇们捂着他们男人们的眼睛,朝我啐唾沫,“下贱的女人,就会勾引男人,应该挖了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人眼睛,啊呸。”
猪圈里,我僵硬地蜷缩回手。
而我面前有一个小男孩咯咯地笑着,隔着囚牢,朝我小步子地跑来。
小男孩背着手,“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我立刻满怀希冀地抬头看着他。
他忽然朝我纯真无邪地笑了一下。
然后伸出手,掏出一把小石子,狠狠地砸在了我头上。
“哈哈哈打猪咯,妈妈,这个是猪吗,关在猪圈里!”
我的额头裂开了一道血。
我看着农妇抱紧了她的孩子,朝我骂了一句:“真恶心,别勾引我的孩子……等等,咱们村的村官来了。”
我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一身青衣的清俊少年,他瞥了一眼聒噪的人群,最后将视线落在陆家人身上。
“陆大为,这是谁?”
我奄奄一息地仰着头看他,“救救我!我不是……”会救我吧,他会救我吧。
陆大为憨笑着站在一旁,“傅支书,你都瞧见了,这是俺家媳妇,她自己跑进我家里头的,那就是我的。”
傅支书的视线只在我身上顿了一秒钟,下一秒他拍了拍陆大为的肩膀,“她是无主的吧,记得,身上的证件都要毁掉,要是让人家找上门来,我可帮不了你。”
他转头又朝我笑得和蔼温润,“姑娘,别怕,我们村的人都很好,陆家的人也很好,你嫁到我们村,你会过得很好的。”
我看到其余人的视线更肆无忌惮了,我缩了缩手脚。
陆大为笑嘻嘻地又狠踹了我一脚,“老实点!”
陆母骂骂咧咧地提着锄头,“听到没有,都是这个贱人,我儿子好不容易娶到你,你还不老实点,我还等着你给我家大为生十个八个,瞎叫唤!我让你瞎叫唤!傅
支书,您放心走吧,我们不会让她吵到您的。”
他们口中的少年傅青衣又偏了偏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陆大为紧张了一下,“傅支书,您不会看上……”
“大为啊。”
“哎,哎。”
傅青衣噙着笑,淡淡地开口道:“把她舌头拔了吧,处理干净一点。”
陆大为眼睛亮了一下,“还是您想得周到!”
陆母回头又瞧着缩在猪圈的我,她乐呵呵地提起了锄头。
陆大为和其他村民高高兴兴地去拿火钳子。
我的头越来越痛了,血模糊了我的视线,也模糊了周遭的声音。
惨叫声堆在了小小的猪圈里。
血溅满了猪圈。
没人注意到,从我的血里爬出了一个小小的蠕动的田螺。
3
我成了一个哑巴,嘴里只会念出啊啊的声音。
村里头的男人们会趁夜来找我,陆母和陆大为只会拿着锄头骂我贱骨头。
唯独傅青衣一次也没来过。
直到那天夜晚,那个少年喝了点酒,他慢悠悠地走到了我的跟前。“哑巴,你不会说话吧。”
我盯着他,麻木地摇了摇头。
他朝我笑了一下,“真乖。”
月夜下,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锤子,一点点敲掉了我的牙。
“这样会舒服一点。”
我发不出声音,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蓝色的血从我的身上流下来。
……
我怀孕了。
我亲眼看着孩子从我身体里生下来。
而陆母和陆大为抱走了我的孩子。
陆母怕我死了,会倒给我猪食,嘴里念着:“随便吃点猪食就行了,吃吧吃吧,吃了再给我儿子多生两个孩子。”
陆母在旁边牵着孩子,嫌弃地撇撇嘴,“真是浪费啊,还要多给这个女人准备吃的,猪食都抬举她了。”
孩子们嘻嘻笑着指着我,“奶奶,这就是我们家里头养的母猪。”
我朝我的孩子们伸出手,陆母立马用锄头狠狠地砸在我头上和身体上。
“别伸手,老实点!”
她看我身上流出来越来越多的蓝色血液,不知道是心慌还是害怕,她打得越来越厉害了。
直到最后一个锄头下去,蓝血爬满了整个猪圈。
有些血溢
到了猪圈外面,爬到了他们住着的草屋。
我看到陆大为慌张地看着陆母,“她不会死吧,可别打死了,她可还要给我生孩子的。”
陆母这才收了手,把锄头扔到一边,“不会死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死。”
地上流了一地的蓝血,陆母也没收拾,她只是随意地拿着耙子巴拉了一下地,嘟囔着费劲。
只有我躺在腥臭的猪草上,用半只眼睛看着那蓝血渗入地下,而从那蓝血里面,慢慢地涌出了一只又一只蠕动的田螺。
傍晚的时候,村里出事了。
“村口的井里面忽然出现了好多密密麻麻的野田螺,好恶心。”
“这也太恶心了,怎么处理啊!”
傅青衣眯着眼看了看水井,“烧了吧,把这些恶心的脏东西都烧了。”
他们举着火把,烧干净了水井里面的田螺。
他们烧了田螺,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有村民开始喊着肚子疼。
“我家大郎喝了井里面的水!这可怎么办啊!这水不干净!”
傅青衣皱着眉,“今天不要喝井里的水了,封上。”
陆大为拍拍大腿,“傅支书,我院里面有井,让村民喝我的!”
4
陆大为和傅青衣一块回来的时候,他们两人才看到满地的血。
已经溢到了草屋。
傅青衣皱眉,“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下一秒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瞥向了猪圈。
也看到了半死的我。
他的表情有些平和,“陆大为,你别把人弄死了。”
陆大为立马摆摆手,“不会死的,人没那么容易死的。”
傅青衣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陆大为,要是她死了,村里会很麻烦。”
陆大为这才不甘不愿地打开了猪圈,将我扶了起来。
傅青衣也跟着半蹲在我面前,拿出手帕在一点一点擦拭着我身上的血。
“哑巴,醒醒。”
陆大为嫌弃傅青衣太温柔了,“傅支书,不用那么麻烦。”
他抬起锄头就朝我锤了下去!
我的身上溢出了更多的血,我也睁开了眼睛。
“没死就起来。”我被他拖着抬起来,傅青衣却在我的身上发现了几颗蠕动的
田螺。
“真脏。”
他蹙着眉头,捻着田螺扔到了一边,又用鞋子碾了个粉碎。
他还想给我擦拭血液,我忽然笑着举起了地上破碎的田螺壳一把划破了他的皮肤。
而我那蓝色的血液一点一点地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你干什么!疯妇。”
傅青衣猛地推开了我,满是戾气地看了我一眼。
陆大为也紧张地检查傅青衣的身体,“傅支书,您没事吧?”
陆母也从屋子里面尖叫着跑出来:“妈呀,大为!傅支书,屋子里面忽然多了好多田螺!好恶心!”
“屋子里面也有?!我去看看。”
陆母带着傅青衣紧张地回草屋去看。
陆大为在猪圈守着我。
他忽然一改刚刚在傅青衣面前的听话,恶狠狠地盯着我,“傅支书是不是也睡了你了?”
我说不出话,就冲着他笑。
他看到我的笑,受的刺激更大,气急败坏地举起了旁边的锄头。
“贱女人,你真是个贱女人,生了孩子还不老实。”
他一个锤子下来,我的血溅得更远,我嘴边的笑容更大。
陆大为像是受了刺激,趁着人不在,他高高举起了锄头。
“疯女人,你找死。”
“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血溅得越来越远。
我脸上诡异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陆大为不知道,我们田螺一族,我们的血是会寄生的,而这样大片的血,能寄生整座山的人。
最后一下。我没了气息,只有身体和满猪圈的血。
陆大为这才慌张了起来。
他嘴里喃喃着:“我没想杀了人,是你活该自找的。”
5
傅青衣和陆母还没出来,陆大为紧张得不敢看。
“我要怎么和傅支书交代,那个……”
他支支吾吾到后背发凉,生怕傅青衣因为我死了的事情怪罪他。
就在此时,我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我还活着啊,恩公。”
陆大为被我吓得差点没尿裤子,他一个踉跄回头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我。
陆大为指着我的舌头,眼睛瞪大,眼球就快要掉下来了。
“大为,怎么了,傅支书刚刚看过了,只要把田螺都烧掉就行了。”
陆母没察觉什么异常,
皱了皱眉头催促了一句:“快过来啊,别管那个疯女人了,咱们把屋子里面的田螺烧了吧。”
傅青衣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正常,也松了一口气进屋去了。
屋外没有大人。
只有我的孩子嘻嘻笑了一声,照样拎起地上的石头想要砸我,“咯咯,母猪还活着,看我不打死你……”
下一秒,泥土里涌动的田螺顺着孩子的肢体爬上去,他们僵住了身体,满脸惊恐地看着我。
我冲着他们笑。
“叫妈妈。”
“妈,妈妈……”
他们想尖叫,田螺就从他们的身体里钻了进去。
他们吓得尿了裤子,哭得鼻涕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妈,妈妈,救救我,妈妈救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我笑着看着蠕动的田螺一点点地爬到了他们的脑子里。
他们的哭声也戛然而止。
寄生成功。6
村子里面病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个个都青着脸,毫无人色。
陆母自从喝了井里的水,这两天嗓子也开始不舒服,陆大为去请了村医。
傅青衣也病了,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是青色的,很是瘆人。
村医来的时候,陆母躺在病床上咳嗽,咳着咳着,她挪动了一下腮帮子,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妈,妈,怎么了?”
陆母猛地抓住杯壁,两眼发白,眼睛瞪得老大,最后咳了一下,只见她的口中缓缓地爬出来了一只蠕动的,活田螺。
“怎么会吐出来一只活田螺!这也太恶心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最近村子里面怎么到处都是田螺,好脏啊,是不是哪里爬进来的。”
“哎,别动,陆家的好像还在吐。”
村医拿了个盆。
陆大为撇撇嘴,把盆拿过来了。
在众人的视线下,陆母呕了一声,成千上万的田螺从陆母的口中爬出来。
活的,肥大的,蠕动的田螺们堆满了整个盆,众人吓得纷纷往后退!
看到这一幕,陆大为也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我妈怎么办,我妈怎么办,你们救救她!”
村医也吓了一跳,陆母似乎还有意识,又害怕又恐惧地朝着他们伸出手,“唔,唔……”
她想说话,可一说话,口中就涌出更多的田
螺,原本想要帮他们说话的村民都变了脸色。
“这陆家的老太婆救不回来了吧,太恶心了,太可怕了,快关上门,快关上门!”
陆母还在草屋里面嚎叫:“大为!大为,你们把门关上干什么呀!快来救救妈呀,妈害怕……”
陆大为的脸色也变了。
“大夫,你这是干什么呀,把我妈关在里面干什么?!我妈现在需要我去照顾!”
村医严肃地后退一步,“谁知道你妈是不是被感染了,她现在的症状就像是得了传染病,不能靠近她,太危险了,一个人体里面怎么能涌现出这么多田螺呢……”一边的陆大为变了脸色,“什么?传染病?村医你没有说错吧,怎么可能会有传染病呢?”
其余的村民都闻之变色,一个个都往后退了一步,显然是都不敢接近陆家草屋。
只有我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幽幽地仰头看着陆大为,“爸爸,奶奶得传染病了,是不是也要烧掉啊。”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各自对了个眼神,都没说话,也没阻止孩子。
说得对啊,这可是传染病,要是影响到了村里头可怎么办,还是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陆大为的脸色有些扭曲,“你说什么呢,那可是你亲奶奶,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村医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陆大为,“小孩子说的话也没错,火是隔绝传染源最好的途径。”
其余的村民听到这话眼神也变了,“是啊,大为,这也是为了我们村。”
“对啊,为了咱们村的安全,你还有孩子呢,小孩可是最容易传染上的,就算你心疼陆大娘,也得心疼心疼孩子啊……”
“是啊是啊,何况陆大娘本来年纪就不小了,活到这个岁数了,够了。”
陆大为在一众村民的劝解下也点了点头。
“你们说得也是。”
“妈这个年纪岁数好像活得也够久了……”
7
他们在草屋外面叠满了易燃的枯木和杂草,里面是陆母的声音。
“大为啊!大为!你在干什么啊!这都是烟,大为,你让妈出去!”
陆母在草屋里面嚎叫。
陆大为举起了火把还在犹豫不定。
旁边的村民不住地催促着:“大为,为了咱们村子,为了孩子,你也要大义灭亲啊,烧了吧。”
陆母的嚎哭声到一半,听到村民的声音也猛地收了声音:“什么?
!烧什么,儿啊,你说什么呢?”
不过一会儿,草屋身边的烟就越来越浓烈,陆母的疑问伴随着浓烈的烟味也越来越清晰。
她像是骤然明白了陆大为和其他村民话里头说的意思。
烧?
烧了她?!“儿啊!大为啊!你是妈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血肉啊,你怎么可以放火烧死你亲生母亲!儿啊!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快放我出去啊,大为,大为啊……”
陆母在草屋里面苦苦哀求,声音听着和我那天哭哭哀求他们一样凄惨。
可惜陆大为不这么想。
他紧皱眉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妈,你胡说什么呢,孩子不是很容易就生下来了吗,只要是个女人就很容易生孩子啊。”
陆母在草屋里面瞠目结舌,仿佛没有想到自己亲生儿子竟然会这么说。
“儿啊,不是这样的,我是你的亲妈啊,儿啊,你怎么能活活烧死我,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陆母在草屋里面惨叫着。
陆大为在外头口气坚定地拒绝:
“妈,照你这么说,那猪圈里面的疯女人不也是我孩子的妈吗,她不过是一头母猪,你也是一头老母猪,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活够了。”
跟着的是其余村民纷纷附和的声音:“对啊对啊,陆大娘,你这个岁数也应该活够了,既然活够了,就为了我们村子的安全牺牲吧。”
“是啊,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孙子想,别挣扎了,陆大娘。”
村民们一边说着,一边把火把塞到陆大为手上。
陆大颤颤巍巍地亲手点燃了草屋。
火光冲天中,我听到陆母凄惨的声音,被关在草屋中,她想跑却跑不出来,只能不断地嚎着:“大为啊,大为啊……”
最后大概是痛得受不了了,她狠狠咒骂一声:“我诅咒你们!我咒你们村子不得好死!陆大为你烧了亲娘你也会死的……”
众人和围观的村民们皱了皱眉头,全都当作听不见。
烧了好几个小时,屋子里没了声响。
她被活活烧死了。
8
村民们一个个捂着口鼻进去清理尸体,我看着陆母的尸体被抬着送出来。
一具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等亲眼看到陆母死了,陆大为才开始哭起来,他嗷嗷大哭的嚎叫声,周遭的村民也帮着一块哭。
“真
惨啊,真惨啊,陆大娘这一辈子过得真苦,死之后多烧点纸钱吧。”
陆大为也哭,“娘,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会多烧点纸钱给你让你在下面好好过日子的。”他们哭得虚情假意。
唯独我在不远处笑了笑,烧纸钱?
我盯着陆大为和村民身上逐渐显现出来的青色痕迹,到时候可就不是烧纸钱这样简单,恐怕整个村子都要下去陪她。
陆母死了,陆大为像模像样地要办丧事。
他没有多少钱,最后白布一盖,就埋到了牛棚里面。
陆母一死,村里头仿佛死了个蚂蚁一样一点波澜也没有。
只是一到傍晚,陆大为就悄悄举起了斧头来到了我的猪圈里。
“疯女人,你那天不是死了吗?为,为什么还活着?”
他手还颤颤巍巍地举着斧头,犹犹豫豫地没劈下来。
“你都能杀死你亲妈,还怕多杀两次我吗?”
月光下,我朝他笑了笑,笑容诡异。
陆大为的眼睛变得猩红,他举起了斧头,一下又一下,疯了一样地朝我劈来。
血花四溅,陆大为杀红了眼,“我才没有亲手烧了我妈!你胡说,你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疯女人知道什么!”
他的斧头越劈越快!
最后一下,血溅到了他的眼睛里。
他才紧张地收回手。
看着已经被劈成肉块的我。
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回了破破烂烂的草屋。
那草屋是刚修缮好的。
他紧张地擦了擦眼睛的血,却觉得眼球好像痛得厉害。
陆大为又揉了揉眼睛,他的孩子们忽然围着他咯咯笑,“爸爸,你刚刚杀死了妈妈吗?”
陆大为觉得浑身上下都发凉得厉害。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这群孩子们,“都滚去睡觉。”
他又揉了揉眼睛,还是盖上被子睡觉了。
第二天,陆大为就觉得眼球痛得厉害。他使劲揉了揉,又跑到水盆前看了看,眼球有些模糊,里面似乎有什么虫子似的东西,在一点点地蠕动着。
陆大为吓了一跳。
再紧接着就是头皮发麻。
他想把眼球里面的东西抓出来。
陆大为生了狠心,挑灯还没扯呢,外头的村民就喊了一声:
“大为!大为!不好了!这下是真的来人了!”
陆大为慌了,眼球里面的虫子来不及挑了,紧张地洗了把脸冲出了草屋。
“来,来什么人了?”
陆大为慌慌张张地说话,对面的村民身上也有青斑,他嘀嘀咕咕地说着:“村外头来人了,说是咱们村最近离奇死亡的太多了,过来调查的。”
陆大为这才慌里慌张地清理了一下衣服,还把昨天换下的血迹藏好,然后他才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冲到了猪圈外头看我。
我躺在猪圈里,面朝天。
没有血,也没有那天夜晚的肉块。
陆大为松了一口气。
他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我,才匆匆地跑出去跟着周遭的村民一块去面见外村的检查组。
检查组挨家挨户地检查和调查人口数量。
“你们村这是得了什么邪门的病症啊,怎么这么多人都死了。”
傅青衣笑了笑,“没有,你们说什么呢,都是正常生老病死。”
他一边说,一边抓了抓伤口的地方。
那里伤口下的皮肉一直没好,甚至好像有东西在蠕动。
村医检查不出来,他只能挠了挠伤口。
检查到陆大为的家了。
我被铁链锁在猪圈里,村民们大大方方地给检查组展示,“这是我们村里头捡来的女人,是自己跑到陆大为家里头的,陆大为好心收留了她,现在吃得好睡得好,还有住的地方,多好啊。”
陆大为一点也不心虚地开口道:“是啊,这是我的老婆,你们可以检查。”
检查组里面有一个女领导,她指着我,面上露出了苍白的表情。
“这是你老婆?你把你自己的老婆锁在猪圈里面,还只给猪饲料?!”村民里面的男人们互相换了个眼神。
他们团团围住了检查组,“怎么了?我们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吗?这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也没有少这个女人吃的穿的,为什么这样说。”
“对啊,没少这个女人吃喝,而且陆大为对他媳妇多好啊。”
他们纷纷附和。
我看到检查组里,女领导的表情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
“这是拐卖。”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话音刚落,陆大为的脸色就变了,他手抽动着,想要去拿斧子。
傅青衣也被陆大为的动作吓到了,他蹙着眉头喊了一声:“陆大为!”
随后他朝
着检查组笑了笑,“领导你们说笑了,这是我们村的风土人情,这是正常的,你要尊重每个村的文化和习俗。”
“是啊,这是俺们村的习俗!什么违法!法律她娘的都是放屁。”
“这在我们村就是正常的,其他人怎么不说这是犯法的!就你们说犯法的!狗屁!”
眼看着群情激奋,刚刚还想要继续说的女领导被喝止住了。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表情里面满满的都是浓烈的同情。
我只是躺在身后的猪草上,朝着他们笑了笑。
傅青衣虽然脸上也在笑,只是回头看我的眼神里面多了一丝警告。
女领导半蹲下来,“既然是你们村的风俗,能不能让这个姑娘和我们一块住两天,我们想采访一下她。”
陆大为就立刻挡在了他们面前,“她是个哑巴!”
傅青衣脸上的笑消失了大半,“抱歉,她出现在我们村的时候,就没有舌头了,她是个哑巴。”
村子里面的男人们一个个都扛着锄头。
检查组们视线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是带不走我了。
女领导半蹲下来,用温暖的手握住了我,她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我注意到,她塞过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陆大为和傅青衣显然不想让我和他们多接触,只是挥手就让检查组离开。“检查组也检查了。”
傅青衣抓了抓伤口处,“这样你们应该可以先回去吧。”
陆大为还要说话,忽然觉得眼球有些疼痛。
剧烈的疼痛让他狠狠地挠了挠眼睛。
下一秒一只虫子掉了下来。
检查组原本要走了。
看到这一幕也惊愕住了,一个个都站在原地。
成千上万个蠕动的田螺虫子,就像是蛆一样纷纷从眼球掉落下来。
9
“啊,啊啊啊啊……”
陆大为惨叫了一声抬起头。
众人都看到他的眼球里面爆发出了激烈的虫潮。
一只只虫子猛烈地掉落下来,吓得所有村民都往后退。
“别,别过来,陆大为,你身上怎么也有这么多田螺,你是不是也被感染了!你也要被烧掉!”
“对啊,对啊,你也被感染了,你也要被烧掉!”
村民们群情激奋,一个个举起了手上的打火机。
检查组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只有
称职的摄像师这种时候还伸出了摄影机颤颤巍巍地对准了陆大为。
他们一定要把这离奇的一幕记录下来。
陆大为的眼球掉下了成千上万只田螺虫子。
因为眼球被虫子侵占了,陆大为看不见,他慌张地想要四处逃窜,村民们直接举起了手上的锄头!
“别过来!陆大为!”
村民们的锄头高高举起!
陆大为身上被锤了个血窟窿。
他还在嚎叫:“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村民们也不想死,他们叫着:“陆大为别把你身上的恶心虫子传染给我们!”
一边全都挥起了手上的锄头。
傅青衣紧张地想去够检查组的摄像机,但是就在这时,他伤口处的疼痛开始剧烈起来。
剧烈的疼痛开始逼得他捂着头,他的眼睛没瞎,他能看到,自己的伤口处也开始疯狂地掉落虫子。
那是蠕动的,肥大的,田螺。
村民们亲自一个锄头一个锄头把陆大为锤了个半死。
还是检查组拼命拦住了这群可怕的村民。
“等等!你们冷静一点!你们这个村子的人怎么回事,你们冷静……”
检查组的人还没说完呢,原本身上带青斑的村民们也开始疯狂抽搐。
原本肉色皮肤下的青筋开始扭曲抽动,下一秒,成千上万的田螺就像是出壳的卵一样,争先恐后地想要挣脱开人体皮肤的这一层屏障。
田螺们纷纷从皮肤上爆开来。
数以万计的田螺完成了孵化。
检查组站在人群中间,看得目瞪口呆。
摄像师举着摄像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没有记录下这么珍贵的镜头,他们全部都大气不敢出地看着这像是虫潮一样密密麻麻的田螺从人体上爬下来。
傅青衣看着虫潮还想要挣扎,他往后退,面容里面带着一丝错愕,“不,别过来,我马上就要升职了。”
“我马上就要升职了,这些恶心的田螺,该死的田螺,别过来,别过来,我什么都没有做,不……”
田螺们纷纷都涌到他身上。
检查组们大气也不敢出,看着田螺们活生生吞噬了这个村子的村支书。
我看着蠕动的田螺吞噬了傅青衣。
又慢慢从傅青衣的身上爬下来。
傅青衣的身躯还在。
只是身体变得有些
僵硬。
田螺潮退去后。
检查组的女领导率先开口:“你们还好吗?”心口被锄出了一个大窟窿的陆大为僵硬地开口:“我有罪,我杀了不止一个女人。”
傅青衣也有些浑浑噩噩地伸出双手,“我包庇了这个村子的罪恶。”
10
我被检查组救下来了。
女领导心疼地擦了擦我的脸和头发,“你一定受了很多苦,没关系,以后我们会帮助你的。”
他们给我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手脚再也不用被锁在猪圈里了。
陆大为和傅青衣还有一些有罪的村民都被带走了。
女领导还想带走我。
其他领导阻止了她:
“这个女人是有孩子的,看啊,她那一屋子里面全部都是她的孩子,也是可怜,被拐到这个地方,还被迫生下了这么多孩子。”
女领导用更可悲的眼神看着我,面带同情,“可怜啊,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去找你的家人。”
我握着她温暖的手,在地上划了一个名字。
“田螺姑娘。”
他们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
“可怜,被关太久,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吧。”
“好惨啊,好可怜,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多捐点钱财,让这姑娘以后能过得好一点吧。”
检查组把摄像机的内容还有我的惨新闻刊登在了报纸上。
很快,这个村子变成了远近闻名的田螺村。
只是让每一个来这儿的旅客有些怪异的是,田螺村不管上下老幼都神情机械,像是没有灵魂一样,他们还统一把田螺当成了村里头的吉祥物。
……
傅青衣因为没有主观杀人,和陆大为不一样,他只被判了几年,他回村的时候步履蹒跚,也不再像是当年那样年轻。
他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了村里头修建了一个巨大的田螺雕像。
傅青衣的心里头有些胆寒。
他强忍着不适,还想继续往前走。
路上是几个孩童在背诵童话:“从前有个田螺,被一名渔夫救了,田螺为了报答恩公,化身为一名美貌的女子感化了整个污浊的村子,感恩田螺大仙赐予新生命,感恩田螺大仙……”
傅青衣的脸色更白,他刚踏入村子。
各个村民的脸都转了过来看向他。
他们冲他咯咯笑,“
傅支书……你回来了。”
傅青衣抬脚想跑,却发现脚步像是泥石流一样被定在原地。
村民们围上来,人群中渐渐分开。
傅青衣看到了我。
他的脸色也变了。
“你……”
我朝他一步步走来,“傅支书你回来了。”
村里的女子们咯咯笑着掏出了铁链,异口同声地开口道:“陆恩公还没回来,等陆恩公回来就把你们锁在一起……”
我朝他笑得温润优雅,将他的人样学了个十成十,“你是想住这个猪圈,还是住另外一个猪圈啊,不过不重要,进入我们村里,你会过得很幸福的,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傅青衣想跑,他是进入监狱后脑子才清醒的,回到这里不过是想要继续升职,他惊恐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现在想跑,是不是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