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人,但我一点也不慌张,
因为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了。
从我 15 岁起,我身边便出现了一个特殊的规则,
只要是我恨上的人,第二天就会以我想象的方式死去,
而我,总会在案发现场。
1
我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很熟练地给刘叔打了个电话:“刘叔,我之前讨厌的那个人,又死了。”
打完,便从包中拿出纸巾,擦了擦鞋底的血。
死者叫邱泽,是我的大学室友,说实话看到他死在我面前我挺开心的。
因为我,真的讨厌他很久了。
2
刘叔很快就来到了现场,清理了有关我的一切现场痕迹,看了看尸体对我说:“尸斑比较明显,应该死了至少 6 个小时了,现在是凌晨 4 点,昨晚我是 9 点半点回的家,刚好可以给你做不在场证明。”
“嗯,谢谢刘叔。”我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亮了又灭。
刘叔笑了笑,看着我道:“你小子有毒,好了,快回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我说了句麻烦了,就转身离开了现场。
3
刘叔是刑警大队队长,也是我父母的师父。15 岁时我父母在一次缉毒行动中牺牲,他便收养了我。
或许是爱屋及乌,他对我很好,第一次死人时他便坚信我不是凶手,之后的每一次,为了避免麻烦,也都帮我善后。
刘叔是几十年的老刑警了,经验老道,现场处理的很干净,至今没有人怀疑过我。
第二天清晨,学校的贴吧便炸开了锅,校霸邱泽死在了学校小树林,死时四肢被砍,手上全是勒痕,左手臂被人塞进了他的嘴中,死状惨烈。
而我作为死者的室友,正走在被传讯的路上。
4
其实一开始我并不恨邱泽,只是对他无感。
我学习成绩优异,但父母双亡,来大学的第一天就只想好好学习,顺利毕业,然后再考个研究生,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
但老天爷就喜欢开玩笑,大学开学没多久,邱泽便开始看我不顺眼,而这种不顺眼在我多次拒绝帮他做作业后达到了顶峰,于是他便对我展开了长达 4 年的霸凌,更是在大四这一年,整掉了我的保研名额,此时已经是大四上期末,考研也来不及了,刘叔没有能力供我出国,我年年拿奖学金,最后可能只能止步于本科。还记得他搞掉我保研名额那一天,带着他的小弟何小东,耀武扬威地将我堵在宿舍厕所,朝我撒尿,一边撒还一边嘲笑我,说我这样没爹疼没妈爱的人就应该烂掉,骂我是空有四肢的废物,叫我毕业后就等着回家吃自己吧。
于是那天晚上,我恨他恨到了极点,
我买了一箱酒在小树林里买醉,我希望他去死!死地越惨越好!结果,一顿酒醒后我发现他真的死在了我面前,还是以我想象的方式。
我并不慌张,因为自我 15 岁起,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和以前一样,我还是记不清发生了什么,我甚至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凶手。还好有刘叔,帮我洗脱嫌疑。
5
想着想着,我便走到了警局,
在警局门口,我见到了我剩下的两位室友,何小东和徐聪聪。
何小东家境不是很好,父母离异,平时完全靠他姐姐养着,为了减轻姐姐的压力,他从小就围着各种富二代转,根正苗红的狗腿子,所以大学一进校他就找好了老板,当了邱泽四年的跟班。
而徐聪聪,标准的老好人,小透明,听说他的父母都是国企职工,进校就立志要考公务员,这次邱泽意外被害,他首先担心的也是会不会影响他的政审。
我迎面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徐聪聪低着头显得很害怕的样子,可以理解,自己室友死了,还死的那么惨,以他的性子怕是晚上都要做噩梦了。倒是何小东,看到我很激动,大骂我是凶手,涕泗横流地攥着个拳头就说要为他老大报仇。幸好被旁边的小干警拉开了。我没理他们,自顾自地进了楼。
刑警队的人都认识我,把我看做他们的小辈,所以我一来,他们都熟络地跟我打着招呼。何小东他们都是战战兢兢的,倒是我,像回家了。
我走在前面,轻车熟路地走到问询区,这次办案的是刑警一支队,队长张叔也是我爸妈之前的队友,所以对我很是关照。见我来了,先叫人把何小东他们带进问询室,然后给我倒了杯水,说道:“听说这次死的是你室友,吓坏了吧?”
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才答道:“嗯,有点,听说他死的很惨,所以我现在都没敢回宿舍。”
听我这么说,张叔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说道:“可怜的娃,这几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太巧了,要不是每次都找到了凶手,我都以为是之前那批害你爸妈的毒贩在整你了。”
确实,每次死的都是跟我有仇的人,怎么看都太巧合了。我知道,次数多了之后,张叔也有点怀疑我。
思及此,我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觉得太巧合了,但是张叔您是知道的,我其实就想完成我爸妈的期望,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余下的我没说,但是张叔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笑着拍了拍我肩膀:“小宇,你别紧张,叔没有别的意思。”
我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叔,想必你们也了解到了,邱泽他长期霸凌我,之前搞掉了我的保研名额,昨天下午他带着何小东把我堵在厕所里,朝我身上撒尿。然后大概 6 点左右,我就回家洗澡了。一直待到晚上 9 点过,刘叔回来,我跟他聊了会天,就睡了。睡到今天早上你们给我打电话。”
邱泽对我的霸凌,我描述的很平静,就是这份平静,让刚刚还对我有点怀疑的张叔立马眼中带了点心疼,
在我陈述完没多久,就有个小干警走到他身边跟他低语了几句,我估计是何小东和徐聪聪招了,果不其然,干警刚跟他低语完没多久,他就说了句“这两小瘪犊子”,然后起身朝问询室走去,走之前还不忘交代干警,送我回家。
回家的路上,我无意间看到小干警在他们的群聊里为我抱不平:
“王队的儿子太可怜了,听说之前天天被那死者欺负。”
“说句违背职业操守的话,有些人死了真不算造孽。”
我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默默跟在小干警身后上了车。6
回到家我打开了学校论坛,果然,关于邱泽的事已经被顶上了热搜。有人不知道在哪里找到了邱泽尸体的照片,照片上的邱泽眼睛瞪的很大,嘴巴因为强行塞进了自己的手臂被扯的看不见嘴皮,四肢断地整整齐齐,只剩一个躯干光秃秃的,像是书上说的那种人彘。
突然!我发现照片上的邱泽眼睛是睁着的,死不瞑目。但是我明明记得,那天夜里我醒来时看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当时我还在想,幸好是闭着的,不然我肯定当场被吓尿。
我急忙把这一发现告诉刘叔,刘叔却叫我别紧张,可能是看错了。
这一切比之前的几次都还要诡异。我正想着,电脑上的 qq 图标突然闪烁,是徐聪聪给我发的消息:
“王宇,我知道是谁杀了邱泽。”
“你住警察大院是吧,我现在来找你。”
“王宇,你要保我!”
短短三句话,让我后背发凉。但是我现在确实在警察大院,怎样都是安全的。可是我等了两小时也不见有人上门,徐聪聪是 9 点 12 给我发的消息,现在已经 11 点半了,大学都比较偏,来我家需要穿过一个山头,但是再远两小时也该到了。
我点开徐聪聪的头像,想问问他走到哪里,却看到头像已经灰了,拨打电话,对面却提示无人接听。
日头刚刚入夏,窗外雨下的很大,轰轰的雷鸣声伴随着电话里机械的女音,把周遭都衬地很危险。
我把电话掐了,点了根烟,就在我以为徐聪聪凶多吉少时,“咚咚咚”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我嘴里的烟都没来得及吐出去,急忙去开门,却看到门外站着的不是徐聪聪,是浑身被淋透的何小东。
“怎么是你?”我忍不住问道,嘴里的烟随着语句飘出来,打在何小东的脸上氤氤氲氲的。
“徐聪聪呢!徐聪聪你给老子出来!”何小东没有理会我的话,用手拂了面上的水就往家里冲,边冲边叫,横冲直撞。
“唉唉唉,小宇他同学吧,这警察家属院,你还莽到家里来了!”刘叔在厨房炖鸡,不敢离灶,拿着锅铲隔着客厅呵斥着何小东。
刘叔性子急,我怕他冲到厨房跟刘叔干起来,急忙把他拉住:
“徐聪聪没来,我也在等他。”
听我这样说,何小东还是不信,坚持要自己找找,说徐聪聪那小子给他发消息要告诉他谁杀了邱泽,让他来我这汇合,至于为什么来我这,说的是来找我又安全又不容易打草惊蛇。
仔细想想,可以理解,徐聪聪应该只是猜测还没有证据,所以不能报警,我又住警察大院,怎么想来我这汇合都是最安全的。
“可是他没来。”
窗外大雨还在下,何小东身上的水一滴一滴打在我家的老木地板上,湿了一片。
“他也给我发了消息,我等了他两小时,他还没来。”我拿出手机,给他看 qq 消息,“他给我发消息,说明邱泽的死跟我无关,既然我不是凶手,他要是来找我,我肯定不会把他藏起来。”
似是被我说服了,何小东也拿出手机,给我看徐聪聪发给他的消息,
“何小东,我知道是谁杀了邱泽。”“我现在在去找王宇的路上,我们警察大院汇合。”
时间是 10 点 50,比给我发消息晚了差不多 1 个小时。
然后 10 点 55,他又给何小东发了条消息,
“我马上要翻过山头了,你也抓紧点。”
时间就对上了,徐聪聪应该是先给我发了消息来找我,然后在过山头的时候想起何小东还没通知,就又给他发了消息。但是现在何小东来了,徐聪聪却没有人影。在何小东的见证下,我又给徐聪聪打了个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此时我两意识到,徐聪聪可能出事了,凶手就在我们身边!
7
我急忙给张叔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然后跟着何小东去山头找人,为了安全,我们跟张叔约好在山脚公路口汇合。
出门时刘叔的鸡还没炖好,他拿着铲子一边叫我们注意安全,一边说鸡好了马上去找我们,我调侃了他一句“刘叔,这炖锅炖鸡,你就算走了它也能炖好。”刘叔不听,他年纪大了,相较于科技还是更相信自己,一定要自己守着看着鸡软了才放心,稳妥地老派。
来不及再多说,我嘱咐了一句“今夜事多,这鸡可能吃不到”就出门了。
我和何小东为了赶时间,在门口扫了个单车,雨衣也来不及套,顶着大雨就往山脚骑去,骑到山脚刚好看到张叔他们到。
“怎么不披个雨衣。”局里做痕检的李叔惯会养生,最见不得年轻人不爱惜身体。急忙从车里拿了两个一次性雨衣递给我们。
警笛在一旁响着,张叔本想让我两就在山下等着,但是我一想到徐聪聪是在来找我的路上出的事我就很不安,央求了个我父亲以前带过的小干警带我一起上了山。
小干警姓贾,我叫他贾哥。贾哥办第一个案子就是我爸带的,后面他爱上了一个女证人,按理说办案期间警察不能和相关干系人产生联系,但是贾哥没忍住,和那个女证人在一起了,是我爸帮他瞒了下来。一路上他都在跟我讲那些年我爸带他办的案子,说到最后,就带了声叹息。
“你爸那时候是真的真性情,那次行动他要是不想着救刘队那儿子,估计也不会暴露。“
贾哥拿了包烟,让我们一人一根醒醒神。
“刘队那儿子啊,我之前听队里人说天生坏种,真没必要救。不像你小宇,人又乖,学习成绩又好。”
我拿出兜里的打火机给贾哥点上,“贾哥,这种话你以后别说了,刘叔听着伤心。”
此时雨势渐大,火打了半天才打燃。点上烟,贾哥猛吸了一口回道,“是是是,乱说话了。”
然后便闭上了嘴。
8
我们在山上搜了会,还是不见徐聪聪的影子,就在我们打算打道回府时,对讲机里传来张叔的声音,通知大家山顶集合,发现了徐聪聪的线索。
我两跟着贾哥急忙往山顶跑,还没跑几步,何小东就被山上的石头绊了一跤往山坡摔去,估计摔的不轻。对讲机里张叔还在催,我便让贾哥先走,左右他本来就不该带我们去。
贾哥走后,我去扶何小东,这小子在泥地里被摔了个狗吃屎,脸上被糊的只剩下了个鼻孔在出气。
“对不住哈,耽误你了。”今夜确实太混乱了,连何小东都对我客气了起来。我从背后架起,一把把他拖了起来。何小东从小家境不好,发育也没跟上,人瘦精瘦精的都不需要我怎么用力。
何小东提议我们抄近道说不定还能赶上贾哥,我看了看这个天气,雨越下越大,雷也没停,确实不能脱离大部队。
山路有点崎岖,何小东领着我倒是走的轻车熟路,可以说……太熟了点。
我悄悄拉开和他的距离,问道:“何小东,这路你怎么走的这么熟?”
“你知道的我山里长大的,走山路习惯了。”他背对着我,声音在这大雨里有一句没一句的。
“再怎么在山里长,习惯的也是地形不是路吧。”我盯着他的背影,恰好看到他的背上有一小片墨水。快毕业了,我们最近都不会用到笔,只有徐聪聪这个考公的,天天刷题搞的手上都是漏的墨水。
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小东有问题!
想到这里我急忙转身,想往山下跑去,却不想还是晚了,身后一脚踢来直接把我踢下了山坡,昏迷前我听到何小东阴沉的声音在雨夜里响起,
“雨天路滑,就别跑了……”
9
我在一阵雷鸣声中转醒,醒来发现自己被人用绳子拦胸绑了起来。绳子挂在树枝上,像个定滑轮,顶端赫然插了一把刀,不难想象一旦我向上滑去,就会被那把刀截成两段,而绳子的另一端挂着的……正是失踪了的徐聪聪。为了跟我平衡,徐聪聪手里抱了块石头。
徐聪聪看到我注意到了他,急忙嗯啊嗯啊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嘴巴被塞着,什么都听不清。
“你终于醒了。”何小东的声音从雨夜中传来,我才发现一旁的草坪上坐了个人。
看见何小东我忍不住挣扎起来,吼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仇什么怨,可我没害过你,你要是怕我说出去,我可以发誓!我绝对一个字都不透露。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恨邱泽,你杀了他我高兴还来不及。”
“高兴还来不及……”何小东重复着我的这句话,“那你怎么没动手啊?”
“什么动手?”
“你既然也那么恨他,你怎么没动手,我一直都很好奇,邱泽那王八一直这样把你往裤裆里踩你都不反抗”何小东走近,拍了拍我的脸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力道隔着雨水拍在我脸上,刺的人生疼,
“没什么把柄,他家财大气粗,也快毕业了,我一个孤儿忍忍就过去了。”
听到我说自己是孤儿,何小东眼神暗了暗,然后转身把徐聪聪嘴巴里的布扯了下来。
徐聪聪嘴巴一得空,便不停地求饶:“小东,小东你放了我吧,你姐姐的事跟我没关系啊。”
姐姐?对,何小东的姐姐为了方便照顾他,就在 C 市打工,每个月都会来看何小东一次,算起来他姐姐已经三个月没来了。
想起最后一次见何小东姐姐场景也很奇怪,那天我下课晚,回去的时候恰好看到何小东的姐姐坐在他床上,旁边坐了邱泽。邱泽虽然平时对何小东吆五喝六很亲近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嫌弃何小东身上的穷酸气,一般情况下也不愿意碰何小东的东西,可是那天他坐在何小东的床上,一脸坏笑,一边笑还一边很猥琐地摸着何小东的床单,而何小东的姐姐,脸撇在一旁,眼眶红红的。
“跟你没关系?跟你没关系那你跑什么啊?还去找王宇,你两是不是都是帮凶!”
“那个床单,就在那个床单上邱泽对我姐姐做了那种事!还逼得她自杀!她说生活中有把刀,我还以为她是觉得活的太辛苦了!我后面还天天睡在那张床单上!”“邱泽!邱泽那个王八蛋还好意思问我床单软不软……”
“我软他娘个鬼!”
何小东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有点癫狂:“既然他喜欢软的,我就让他也软的不成样子。”
10
人在越危险的情况下往往越容易冷静下来。何小东把我两绑起来,还以这种方式,想来并不单单只是想告诉我们真相。
“何小东,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参与你姐姐的事。”我解释道。
“不重要了,有没有参与今晚就都会知道。”
何小东拿了块石头,在手中抛上抛下,“我姐在她的手机里留言,生活中的刀,世俗的冷漠,都压的她喘过不气来,那把刀我已经拆了,可你们……谁是冷漠者?”
“他他他!他平时看起来就很冷漠!”我还在品他的话,徐聪聪转头就指向我。
“哦?说说看,你们都说说彼此冷漠的地方,我觉得说的对的话,就奖励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在他手上抛起又落下,与其说是在玩石头,不如说是在玩我们的命。石头就是配重,一方配重绳子就会向他倾斜,而另一方就会滑向那个刀口,这根本就是在逼我们杀了对方!
“王宇他看到学校的流浪猫从来不会救助!”我还在犹豫,徐聪聪已经迫不及待递了一把刀。
徐聪聪胆小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没想到生死关头他会这么自私,其实只要我们拖着,咬死那个冷漠者另有其人,或许我们就都有生机。
自私胆小者往往杀人于无形,徐聪聪得到了一块石头,而我被拉着向上滑了一大截,树枝上的尖刀因为晃动反射出渗人的冷光。
既然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了。
“之前图书馆有人偷电脑,徐聪聪看到过,但是他怕惹事从来没有举报。”
我得到了一块石头。
“之前班里的阿梅突发哮喘,王宇学过急救也没有去帮忙。”
“大一去游泳,系主任的儿子溺了水,王宇就站在一边看着。”
……
徐聪聪一连说了好几条,手里的石头越来越多,我急速向树顶滑去,眼看着我离尖刀越来越近,情急之下那天下午的场景不断在我脑中回放,我想起那天回到寝室的时候,徐聪聪也在!
“何姐姐出事的那天下午,你为什么也在寝室?!”
情形急转直下!
听见我这么问,何小东一下子拉住了我脚底多出来的绳子,“那天下午,你也在寝室?”
他转过头,慢条斯理地问徐聪聪,语气听不出起伏,“怎么没听你提起。”徐聪聪很慌,慌地手上的石头都落了许多,“我是在,我是在结束后才回去的。”
“结束后?什么结束后?说来也奇怪,你怎么知道小东姐姐的事。”看到何小东发现了关键,我在一旁添了一把火,毕竟直到现在何小东都不忍心说出“强奸”那两个字。
何小东拉着我脚下的绳子走向徐聪聪,他不回答,便把他手上的石头一块一块往下拿。
“我一直在图书馆自习,真的是结束后回去的,姐姐的事我也是昨天,邱泽他爸妈来验尸无意之间听到的。”徐聪聪辩解道,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一切好像合情合理,但是:“小东姐姐一般中午来送饭,那天天气好,你明明洗了衣服还晾在了阳台,我回去的时候看到衣服都半干了,你从图书馆回来再下楼洗衣服,洗完晾到那个程度怎么都要 3 小时,你根本,就在现场!”
“你撒谎!小东你别听他的,他就是想我死……”
“可是……那天我想洗衣服,摸到你的衣服确实是半干了啊。”
何小东的语气突然冷地不像样子:“原来你就是那世俗的冷漠……”
徐聪聪抱着那堆石头抖得像筛糠:“小东,小东你听我解释,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没帮忙……”
还不等徐聪聪辩解完,何小东便一把将他手上的石头全部拍掉,然后将我脚下的绳子一拉,一声惨叫划过,惊起一片鸟叫。
鸟叫声中夹杂着何小东晦涩的喃喃,
“可是,你明明该做点什么的。”
11
这个社会物欲横流,每个人都有欲望,每个人都很自我,世人战战兢兢地活于世间,只敢看自己的路,无人再敢为他人点灯,故自私胆小者往往杀人于无形。
徐聪聪死了,被尖刀从肩膀处砍成了两半,肠子内脏从空中落下,掉了我一身。
其实徐聪聪没有说错,我很冷漠,学校门口的流浪猫、突发哮喘的同学、溺水的小孩,本质上,都与我无关。
甚至包括刚刚死掉的室友。
徐聪聪上了天,我就自然而然被放了下来。落地之后我拂了拂掉在身上的内脏,就着雨水洗了个手。
“你不逃吗?”何小东立在一旁看着我,手里还扯着那截绳子。
“不逃。”我甩了甩手上的水:“你现在还扯着绳子,应该打一开始就没想放过我们。”
何小东笑了:“是,我虽然杀了人,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坐牢。”
“王宇,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吧。”
说完,他便从包里抽出一把刀向我刺来,他身形瘦小但是很灵敏,手上又拽着绳子,无奈之下我只好绕着树躲避他,就这样躲了几个来回,我还是被他抓到了。
何小东将我扑倒在地,我侧身躲过要害,趁着小刀刺入我的肩膀,我一个翻身把他按在了地上,他抵抗着我,笑地面目狰狞:“王宇你个孬种,现在倒是不孬了,那你有本事弄死我啊!你不敢!你不敢!”
一句一句孬种刺激着我,引诱着我,我脑袋充血,直接拿起一旁的石头向他砸去,一下又一下砸地他血肉模糊,没一会就不动了。何小东的头上全是血,不远处是徐聪聪零零散散的尸体,我看着手上滴血的石块,大雨已至,这一次,我好像真的杀人了……
12
我杀人了,我第一反应还是给刘叔打电话,电话拨出,铃声却是从一旁的大树后传来,欢快又诡异。
刘叔从树后走出,当着我的面接通了电话:“小宇,你杀人了。”
语气和蔼慈祥。
但是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这两天的事情在我脑中走马灯式闪现,一下子就串了起来。何小东身形瘦小,根本搬不动邱泽,更不要说把我从半山腰搬来这里。那晚我凌晨开始喝,喝醉大概也就两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他肢解成那个样子,何小东一个人也办不到,更不要说那个关键的证物——何姐姐的手机。
我早该想到的,何小东有帮手。
我挂了电话揣进裤兜,就着雨水跟刘叔对峙:“那个手机是你给何小东的。”
“怎么说?”刘叔看起来心情很好,拿出了一根烟点上,可是雨确实太大了,打火机打燃就熄灭。
“一个月前何小东请了一下午的假,应该是去录口供了,所以他姐姐应该是那个时候自杀的,但这一个月都没有警察找到邱泽,说明案件被人压下来了,案件未结,何小东却拿到了证物,还是在我恨邱泽入骨的当晚,这一切都太巧了,巧到……只有跟我关系紧密又是刑警大队长的你才能做到。”
刘叔看着我炮珠般说出一条条推理,嗤笑了一声说道:“你真的,和你爸一样聪明。”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要提我爸,但是我听得出来,他语气带了一些讽刺。
大雨渐收,真相和雨水一样冰冷刺骨,我与刘叔隔着重重雨幕站着,谁也没说话。我想起 15 岁时,父母双亡,殡仪馆里祭拜的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停下来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家,我又想起高中,同学嘲笑我是不是找不到爹妈来开家长会,第二天他骚包地开着警车,带着一个警队的人来给我镇场子。往事种种涌上心头,我终究还是落下了泪。
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父母说要举报阿钟的时候我也问过为什么。我求你爸再给阿钟一个机会,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阿钟天生坏种,没救了!你爸进队就是我在带他,我尽心尽力,结果他呢,一个机会都不给阿钟,到最后明明是阿钟为了救他们死了,那帮人还在说是阿钟的错!还在说阿钟是坏种!”
“现在你成了杀人凶手,我倒要看看谁才是天生坏种!”
雨水混着泪水流进我的口腔,又咸又湿,“所以那些人死在我面前,何小东最后激我,都是为了让我成为所谓的坏种?”
“每一次我都让你恨的人以你想要的方式死在你面前,我想着总有一次能查到你头上,结果你小子命好,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不过没关系,死了这么多人,久而久之我相信总有一次你会想上手试试的。”
“这不,你终究还是杀人了。”
“次次脱罪的快感,见证血腥的刺激,小宇,这种感觉很爽吧。”
刘叔很畅快,雨水打在他的眼睛上他都舍不得眨眼,生怕错过我脸上的一丝表情。
我直起身来,一步步走向这个养育了我 7 年的人,用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万一,我没有杀人呢。”
然后掏出兜里的手机,在刘叔错愕的目光下,挂断了和张叔的电话,而此时一旁的何小东恰好悠悠转醒。
早在把手机揣进裤兜时我就拨通了张叔的电话,刚刚的这一切,刑警大队的人都听到了。
刘叔崩溃了,抓着我的领子大声质问:“你在做戏!你是故意的,你一早就知道我在旁边,你在诈我?“
“不对,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在旁边的,你跟何小东串通了?”
天光渐亮,身后的山林热闹了起来,搜索的灯光在树林之间闪烁。我凑近刘叔,在他耳旁低语:“一个炖鸡要时时刻刻守在一旁的人,怎么会放心将自己的计划完全交给别人。”
“刘叔,我说了的,今晚这鸡你吃不到了。”
13
张叔等人赶到时便看到刘叔抓着我的领子,神色凶狠,贾哥立马从坡上冲下来把我护在身后。
大势已去,刘叔低着头任由张叔给他戴上手铐:
“刘胜明,你涉嫌杀害邱泽,现在正式将你逮捕,你有权保持沉默,如果你不保持沉默,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能够用作为你的呈堂证供。”
张叔边戴手铐边念着刘叔的罪名。
“什么杀害?”刘叔戴着手铐,一脸疑惑和震惊:“我只是协助分尸,我顶多是侮辱尸体罪!你们少诬陷我!”
须臾之间手铐戴好,张叔叹了口气拍拍刘叔的肩膀说道:“刘队,根据法医鉴定,邱泽服用了大量吗啡,你分尸的时候,邱泽还没死只是休克了。”
先前的有恃无恐全部瓦解,刘叔挣扎着疯狂辩驳,然后余光看到我好像想通了什么指着我质问道:“是你!”
我站在一旁,神色哀伤,悲不可闻地回道:“我告诉了你的。”
是啊,邱泽的眼睛睁开了,今晚的鸡他吃不到了,这些,我都是告诉了他的。刘叔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突然大笑起来:“天生坏种!我养的果然都是天生坏种!”边喊边哭,边哭边笑,语气很是悲戚。
张叔等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疯,怕他再伤害我,没有理会,直接押着他往山下去了。
何小东被抓了,法医鉴定他脑部受创,但是不危及生命,考虑到当时的情形判定我是正当防卫。一个寝室 4 个人,2 个惨死,1 个被抓,学校为了补偿我给了我公费留学的名额,我终于继续了自己的学业。
而刘队这些年对我的所作所为警局也终于有所知晓,对于当年让刘叔抚养我这个烈士子女他们也很抱歉,局里拨款,给了我一笔钱以示赔偿。
14
三个月后,刘叔的案子宣判,我也即将出国,张叔陪着我去牢里见他最后一面。隔着监狱的玻璃,刘叔问我怎么知道是他的,我点了根烟,丝丝烟雾顺着玻璃上对话的孔洞飘进牢房,我没有回答只是给他看了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刘叔的电脑,界面上是我身边所有人的档案。
15 岁的那个葬礼上,我听见了他对来领养我的姑姑说我父母是被毒贩杀死的,后面可能我也会被报复,他用这个借口赶走了所有想要领养我的亲戚,其实他不必这么大费周章,他比我那些亲戚有钱有势,我自然愿意跟他回家。
16 岁我生理发育,对那些事充满了好奇,听班里同学说有个网站能看片, 趁着刘叔不在我潜入他的房间偷偷打开了他的电脑,却无意之间发现了一个“天生坏种”的文件夹,文件夹有密码, 不过没关系,我知道刘叔忘不了他那个儿子, 很多的密码都是他儿子的名字和生日的组合,果然,解开了,然后我在里面看到了我身边所有人的档案,包括上个星期在我面前死去的那个唐春。
后面我开始主动跟他抱怨我身边的人和事, 果然我恨的人第二天都会死去……
事情有了线索便串的很快。
原本我两可以一直这样相安无事的,直到他撺掇邱泽搞掉了我的保研名额, 我很想读研,我答应过我爸至少要读到研究生, 我给过他机会送我出国,可是他不愿意。
烟气氤氲,刘叔嘴唇嗫喏,颤抖地问我:“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没有回答, 贴近玻璃笑地乖巧:
“刘叔, 我说过的,我只想完成我爸妈的期望,读个研究生, 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我不为他人点灯, 但是谁也别想来挡我的路。
烟丝掐灭, 不待刘叔回答,我便起身向外走去,狱外阳光明媚, 天气晴朗。
15
回去的路上张叔跟我闲聊,说我从小运气是真的好,砸何小东那一下刚好砸到头维穴,只是把人整休克了, 要是再重点,以我两这体型差, 很容易就被判防卫过当,又说我爱学习, 要不是大四了还去上选修课,当初我应该也在寝室了, 我笑了笑说是父母保佑。
三天后我出国, 局里的叔们都来送我,贾哥哭的最凶,他对我爸感情深,看我也像自家弟弟, 我这些年又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很是心疼,我都进登机口了, 他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嘱咐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恍惚之间我听见队里的李叔叫他别别婆婆妈妈的:
“小宇比你小子会养生, 大四选修的就是中医药理。”
……
人声渐消,我抬头望向机场的天空,
一只大雁追着麻雀嬉戏,失手撞上了塔台, 麻雀南飞,然后被起飞的飞机碾成了肉泥……
可能,我终究无法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