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一年。
醒来却发现我已被改名换姓。
而这姓名的真正主人,却取代我,过着原本她不该拥有的人生。
睁开眼的瞬间,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向我袭来,我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
此时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正在为我擦拭身体,见我醒来,她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后惊喜又慌张地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医生!她醒了!」
床边的卡片显示我叫周小珍,我愣愣地看了半天,我明明叫郑青寒啊。
很快一名医生和护士就赶了过来,他们用各类仪器检查我的指标,那医生很欣慰地说我被护理得不错。
他问:「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我沉默了半天,不情愿地吐出那三个字:「周小珍?」
「太好了,意识也清楚。」医生满意地笑了。
「呃。是床边的卡片写的,事实上我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了。」那医生原本还堆着笑的脸瞬时垮了下来。
虽然还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暂时就把自己当作周小珍更安全,而装作失忆,则是在安全之上又加了一道防护锁。
也不过半个小时左右,一个年轻的女人闯进了病房,她神色慌张,直直地冲着我走了过来。
是真正的周小珍。
虽然过程我还不得而知,但结果很明显,她把自己的名字安到了我身上。
「你……真的失忆了?」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竟然如此不加遮掩,我装作懵懂地点了点头,一丝笑意从她眼角闪过,很快,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反问她是谁。
「啊,我叫郑青寒。你之前,在我家做住家保姆。」她一边说着一遍观察着我的神色。
哈,甚至还抢走了我的身份,她竟然把自己的身份和我的身份互调了。我强压着心里的疑问和焦躁,继续装作失忆的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周小珍扔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她刚一离开,我便撑不住地倒在床上。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神经错乱了。
我记得,那天晚上周小珍请假出去办事了,然后家里就发生了火灾,那时已经是半夜,所有人都睡下了,熟睡中忽然听见父母在外面呼救,隐约看到客厅火光一片。
我也赶紧起来想要救火,但好像刚走出去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砸到,然后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我竟然已经不是我了,那我的父母呢?
刚才那个照顾我的中年女人,是周小珍请来照顾我的护工李阿姨,我连忙喊她过来问当时的情况。
「哎呀,小珍呀,你也是命大,听说当时火烧得很凶的,郑小姐爸妈都烧死了,就你活下来了,她真是不容易哦,都这样了,还是尽心给你治疗,这一年下来,也不少花钱的。」
「嗡」地一声,我的脑袋炸开了锅,李阿姨后面再说什么,我都听不清了。
她刚才是说,我的父母去世了?而我,已经昏迷了一年?眼泪失控地掉下来,李阿姨有些紧张地站起来,找来纸巾给我。
「你在哭什么呀,不是不记得了吗?唉,不过这种事谁听了也要难受的。」
我拼命把泪水憋回去,搪塞着说听到自己昏迷那么久,又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些难过。
李阿姨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起身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我要出院了,她的工作自然也结束了。
等她也离开,病房里空无一人,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从小学起,我就被父母送出了国,这么多年一直都是独自生活,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选择回国发展,终于得以和父母团聚,却没想到我们一家人之间的缘分如此浅。
直哭到脑壳发胀,眼睛红肿得睁不开,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整件事情。
很明显,这件事和周小珍脱不了干系,她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以我的身份活着。
我自幼在国外生活,国内几乎没有我个人的人际关系,而回国后还没来得及去办理身份证,恐怕所有能证明我身份的材料用的都还是小时候的照片,想要替换掉并非绝无可能。
加上发生了火灾,我的证件恐怕都已经烧毁了,周小珍很有可能就是趁这时候代替我补办了。
我平静了心情,再次打量起床头的那张信息卡。忽然发现,写着姓名的那一栏和其他信息的字迹不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却让我很是在意。 2.
晚上护士来查房,我装作无意提起般问她:「护士姐姐,为啥我床头的卡片两个字体呀,你们还要分好几个人写这个卡片吗?」
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说道:「应该是你入院的时候不确定身份,后来你的监护人来了才填上了名字,一般那时候护士都换班了,所以可能不是一个人写的。」
看来周小珍来医院之后,便谎称自己是郑青寒,而把她的名字按在我头上。
心里忽然一阵绞痛,这一切看来是早有预谋。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将周小珍抓到眼前问个明白。
但是我不能,她来的时候,一身穿着都价格不菲,显然她的生活已今非昔比,绝对不是之前的小保姆了,我不能轻举妄动。
回国时间太短,和亲戚们都还没有见面,而现在我的手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一时间我实在想不到谁可以帮我。
我只能先继续假装失忆,慢慢找机会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第二天一早,周小珍便来到了医院,同行的还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似乎是司机。看起来还颇有几分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男人长相很是俊朗,气质也出众,要不是他一直沉默地跟在周小珍身后,时不时按她吩咐做些什么,实在想象不到他会是服务别人的人。
我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正迎上他的目光。我连忙尴尬地转向一边,心里却轻轻地坠了一下,不知是我看错了还是怎么的,他看我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万千情绪。
车子驶向了周小珍现在住的地方,她已经结婚,和老公在富人区买了栋别墅住着。听李阿姨说,周小珍的老公是本市有名的富二代,经常上新闻的那种。
到了目的地,周小珍先行进去,剩下司机帮我搬东西,他走过来并没有急着卸行李,而是环视了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对我说:「我是闻时。」
我顿时愣在了原地,竟然是他?我的嘴张张合合,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珍,你先进来,东西让阿时帮你搬就行了,你来帮我准备午餐。」没等我再回答,周小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只好微微欠身与闻时告别,应和着进到了那栋豪华的别墅里。
闻时,我的青梅竹马。出国前在国内和我玩得最好的朋友,只是分别的时候我们都还是小孩子,现在都长成了大人模样,难怪我第一时间没有认出他来。
他的变化很大,但还是有几分幼时的影子。可是他为什么会成了周小珍的司机?我记得闻时家里条件很好。
和周小珍之间的纠葛还没搞清楚,现在又冒出个闻时,这谜团是越滚越大了。
进到屋里,周小珍竟然已经在厨房开始准备午餐了。
这符合她作为郑青寒的人设吗?我家境还是很不错的,家里的杂务都有专人打点。
而我本人虽然早就独自生活,但自理能力很差,吃饭多半是在外面解决。
可她为什么毫不遮掩,展现出一副颇懂家务之道的样子。
这栋房子上下足足五层,除了有闻时担任司机,似乎没有再雇其他人了,难道都是周小珍一人在打理?实在是不可思议。
忽然她递给我一个蒜头打断了我的思绪:「把这个剥一下,我老公中午要回来吃午饭,得快点准备。」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跟我说好,我还继续当她家的保姆,我想她是想把我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而我也正有此意。
只是,我根本不会剥蒜头,好好的蒜瓣被我的指甲扣得遍体鳞伤。而她在厨房穿梭着,一切都操办得游刃有余。
我们两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真奇怪,医生明明说我虽然失忆了,但是之前会的技能还会保留,该有的肌肉记忆都会有,但我怎么不会剥蒜啊。」
听到这话周小珍的身子微微一顿,神色不自然地转了过来。
「郑小姐,再看看你好熟练哦,什么都做得有模有样,好像我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而你……」
我故意去戳她的痛处,此时她的脸已经憋得通红,想要发作但又克制住了。
「医生说的也不一定准,你慢慢适应吧。」
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能看出来她在强装镇定,那副模样实在好笑。
我几乎围观着周小珍准备好午餐,她老公也回来了。
一看便是驰骋商场的老油子,一双眼睛把我打量个遍,然后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坐在餐桌旁。
他和周小珍之间的气氛实在古怪,两人都默不作声。
他一进门周小珍便轻车熟路地为他脱下外套,把换下的鞋子摆放好,然后舀饭、盛汤,面对面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吃饭。
如此压抑的夫妻关系,比起来是他的太太,周小珍更像是他雇的佣人。
「周小姐是吧,我是青寒的老公,徐志。」
我刚送进嘴的饭差点喷出来。周小珍竟然嫁给了徐志?
这位徐志我虽然没有见过本人,但巧的是,我父母的朋友与他父母相识,曾有意撮合我们二人。
因此我多次听说过他的大名,也禁不住父母的再三念叨,答应回国之后抽时间和他见一面。
只是这一面未曾见到,便出了事。而如今,他竟然娶了周小珍。当然,在他的视角里,或许自己娶的是与自己家交好的郑家小姐。
这顿饭我吃得心猿意马,短短两天的时间,发生了如此之多的冲击我心理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消化。
我瞥了瞥门口,闻时似乎直接离开了,进到家里之后便没见他的人影。
到了下午,周小珍安排我去熟悉一下市场和周围环境,以后采买和家里的日常琐事我要一点点接手。
我在心里冷笑,她倒是演我演得得心应手。
一出门,便看见上午闻时开的那辆车停在门口,他正坐在驾驶座上愣愣地看向窗外。我快步走过去准备和他打招呼,终于有独处的时间,和他之间的谜团可以优先解开了。
然而靠近车子的时候,我却发现副驾驶还坐了一个女人。
「这是朱姐,是徐先生的财务助理,她也跟我们一起出去,有些报销和预算方面的事她要跟你交代一下。」
一拉开车门,闻时就跟我介绍道。
那位朱姐皮笑肉不笑地冲我点点头。我想,交代事项是假,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来盯着我们。
车子开出去一会儿,朱姐便提出要去洗手间,趁她下车的工夫,我赶紧拉住闻时想要问个究竟。
还没等我张嘴,他便抢先塞了一部手机到我手里。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这边知道的情况都写在了备注里,你藏好这部手机,只能用来跟我联系,我在朱姐水里加了利尿剂,不然她也不会忽然想去洗手间。」
听罢我目瞪口呆,一时间满腹的话不知该从何说起。
「青寒,你没失忆对不对?你记得我是不是?」没等我张口,闻时又继续发问。
「嗯,记得。」还想再多说些什么已经来不及了,朱姐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从不远处走来。
车子再次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着专注的闻时有些想笑,这个笨蛋,先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再问我是不是没失忆,简直多此一举。
一路上朱姐都沉默不语,只有到了市场的时候,才张嘴告诉我每天吃喝用度的预算是多少,她会给我一张信用卡,不能花超。
令我意外的是,朱姐特意交代我,没有徐志的允许,不能单独为周小珍买昂贵的东西。而提到徐志的时候,朱姐的表情总是很畏缩,语气也弱下去很多,下意识地露出畏惧的表情。
周边的市场、银行还有办理各种杂事的地方都去了个遍,我再次回到了徐志和周小珍的别墅。
几乎不给我任何缓冲,周小珍便安排我做家务、准备晚餐,我依然做得一塌糊涂,但她没有很生气,只是一直让我做这做那。
我知道,她想让我尽快熟练起来,好让我觉得是肌肉记忆回来了,真是自欺欺人。
笨手笨脚地忙碌完一切,我借口累了想休息,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摸出闻时给我的那部手机,找到备忘录,开始看起来。
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关注我的动态,听说我回来之后便一直在打听我家的住址,好不容易知道了, 却发现一场火灾把那里烧得一干二净。
然后他打听我们去了哪个医院,在门口看到了正在里面探望我的周小珍,等她离开后,闻时向护士打听情况,得知她竟然叫郑青寒。虽然很多年没见了,印象里我也还是分别时的小孩模样,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对不是我。
进到病房里,闻时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我,还有床头卡片上不属于我的名字。他确信这个被叫作周小珍的人,才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郑青寒。同时,闻时也反应过来,我的身份被刚才离开的女人盗用了。他得知我的父母在火灾中去世了,想必没有人能够帮到我。为了替我查明真相,他决定想办法靠近周小珍。
闻时的家境也非同一般,多方打听之下,他得知这位假的郑青寒嫁给了知名富二代徐志,并且还得到了一个消息:他们的司机意外重伤,此时正在急招新司机。
于是他托朋友把自己推荐给徐志,当然不是以真正的身份入职。
因为是熟人推荐,加上闻时车技不错,徐志和周小珍没太犹豫就留用了他。
接下来的内容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我早就猜到周小珍绝对不是简单地盗用我的名字,我的相关身份信息八成也被她篡改占据。
但闻时的信息里说,他找人查过,我的信息早被抹干净了,周小珍现在就是堂堂正正的郑青寒,经得起所有检验。
看到这里我有些绝望,我意识到,我无法自证我就是我。
这份备忘录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把所有现在已掌握的情报铭记于心,又记下了闻时留给我的电话号码,便删干净了一切,我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不能保证这支手机的安全。
我给闻时回了信息,告诉他情况我已了解,我们约定以后我来主动发信息,他尽量不要先联系我,我知道,这个家里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我。
闭上眼睛,我的心却安静不下来,疯狂地头脑风暴有什么办法可以自证身份,国内的链条显然是断了,那只能从国外入手,在国外待了十几年,总归是有办法找到证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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