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所有的东西都毁了,可以联系到国外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消失了,我拼命地在脑海里回忆,但奈何早已习惯靠电子设备去存储信息,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起来。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一早,我不情愿地起身准备早餐。
徐志似乎早就起了,坐在餐桌上看着文件,眼光时不时地瞄向我,当我把所有的食物都端上桌的时候,他却看着周小珍说:「果然还是你做这些更拿手。」
她的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后变得煞白。他似乎不是在揶揄我的厨艺,更像是在讥讽周小珍。
我发现周小珍没有工作,又或者说,她的工作就是担任徐志的太太。吃过早饭,他们二人便一同出门了,听说是去见什么行业大佬。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连忙开始四处翻找,希望能找到一些与我有关的证据。
我知道徐志在三楼有个办公用的房间。没多费力,便从一个隐藏在墙后的抽屉里找到一份文件。
这种机关式的暗格我的家里也有,一般人很难发现。
是一份和解协议,翻开一看,我皱起了眉头。协议是一个叫刘福盛的人和徐志签的,内容显示徐志将对方撞成重伤,落下了残疾。
两人约定,徐志一次性赔给刘福盛一百万,对方保证不再追究。后面还附了伤情鉴定——徐志竟然开车将对方的腿生生压断。
我连忙回房间找出来手机,把这份协议拍了下来,又仔细检查确保不会被发现有动过的痕迹,原样放了回去。
这刘福盛,应该就是之前闻时提到过的上一任司机,原来他并不是意外重伤,而是被徐志害成这样的。
图片我悉数发给了闻时,要他妥善保存,然后把手机里的记录删除干净。
徐志和周小珍回家的时候,我已备好午饭,不得不承认,我在做饭上还真有点天赋,才几天的时间就越发娴熟了。
我假装欣喜地跟周小珍说肌肉记忆似乎回来些了,照以往她一定会露出高兴的表情,可今天她只是淡淡地笑了下,便转身回房间了。
离开的时候我才注意到她脖子上戴了条丝巾,有些奇怪,早晨出门的时候还没有呢,丝巾是 Fendi 的,大概是徐志新给她买的。
几天后,徐志去外地出差,只剩我和周小珍在家。
这天下午,我在客厅扫尘,周小珍在卫生间洗澡。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我循着那声音找过去,发现周小珍的手机落在了沙发缝里。
没有备注,标记显示是快递物流,我想也许是她网购的东西要预约派送,便替她接了。
「您好,是郑青寒女士吗?」
「嗯。」
我本来就是啊,我在心里酸涩地想。
「您好,郑女士,我们这里是 E 物流,有一份您的国际快件,我们今天派送的时候发现您的收件住址已无人居住,电话也无法接通。我们向管家要到了您的新号码,请问您正确的收件地址是什么?我们重新安排给您派送。」
「寄件方是哪里?」听到对方说是国际快件,我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呃,是 U 开头的一个地方,好像是一所大学。」
我的心开始扑通狂跳,U 大是我在国外就读的大学,看来这是寄给我的快件,并不是给周小珍的。
我向快递员打听了驿站的地址,拜托他把快件拿回去,我会去自取。
挂掉电话,我赶紧删除了通话记录。
下午,我独自出门采购,准备趁这时候去把快件取走,回头随便找个理由跟周小珍解释下晚回家的原因就行。
走到每天必经的岔口,我转向去往菜市场的反方向,往驿站走去。
刚走出去几分钟,周小珍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小珍, 你在哪啊?」
「我在菜市场。」
「是吗,我也在菜市场,怎么没看到你呢?忽然想吃鱼生了,怕你不会买,所以我也来了。」
她在跟踪我。
我只好调转方向,告诉她我在不远处的零散摊位,现在就过去找她。
这是我到周小珍家以后第一次想要独自行动,竟然立刻就被发现了,想来以往的每一次,她都在暗处跟踪着我,看来我想要自己去干些什么没那么简单。
无奈之下,我只好再次给闻时发去了信息,拜托他帮我取走快件,等我的通知回复信息。
晚上回家应付完周小珍,我便赶紧回到了房间,迫不及待想知道学校寄了什么过来。
「页数太多,无法一一拍给你,是一本校友册,似乎是学校印刷出来送给优秀毕业校友的。有一张我想是你想要的。」
一张照片显示正在发送中,等它完全缓存好之后,我激动得差点喊出来。
是校友册中的一页,介绍我的那一页,有我穿着学士服的半身照,上面清楚地写着「Qinghan zheng」。
我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么长的时间,我终于获得了一份靠谱的证据。
「我要报警!」我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短短的四个字打了半天才发送出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青寒,徐志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太莽撞可能会害了你。」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我头上,瞬间让我清醒,一个让我疑惑很久的问题也终于有了答案。
是了,周小珍的信息必然是徐志帮她操作篡改的,徐志那么精明的人,断不可能被她骗住,那么就是他知道这一切,并且决定帮她。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周小珍并不避讳在徐志面前表现出对家务很擅长的样子,而他对她也总是冷嘲热讽。
他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保姆出身的妻子。
现在的确不能轻举妄动,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引火上身。
我也终于想通,比起周小珍,她背后的徐志才是真正难对付的人。
这反而让我没那么焦虑了,徐志是商人,手上肯定不会干干净净的,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家里潜伏好。
等他露出马脚的时候,一举击溃。
入夏了,周小珍要我联系维修工来维护家里的空调。
这栋别墅足有五层,房间多,自然空调也多,维护那天七七八八来了不少工人。
我不得不到处溜达着,盯着他们不要把值钱的东西顺走。
一个奇怪的工人引起了我注意,他可能都不能被称为工人,因为他坐在轮椅上。此时他正在一台空调外挂机下面不知研究着什么,这台外机对应着徐志的办公间。
走近一点我才发现他在那里摆弄电线,虽然我并不懂专业的电学,但他这种操作我还是看明白了,一旦空调运作起来,便会造成短路,会有起火的风险。
「火」如今已经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想到就扎得我生疼。
「你为什么要偷改电线?」他的腿脚不便,所以我并不是很害怕,壮着胆子上前质问道。
男人神色慌张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便故作生气地呵斥我道:「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他并没有穿和其他人一样的工作服,两条裤脚孤零零地悬在空中。
我忽然就想到那天在徐志的暗格里看到的鉴定报告,那个叫刘福盛的男人,被他压断了双腿,并且送医太晚,为了保住性命,只得截掉了小腿以下的部分。
「你是刘福盛?」我试探着问道。
显然我的猜想是对的,他的表情更加慌乱,两只手有些无措地转着轮椅,但太过着急,轱辘卡在了花园里铺设的石板缝里。
我按住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紧张。他谨慎又疑惑地看向我,我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别的人了。
才低声对他说道:「你的事情我听说过,你想杀了徐志?」
刘福盛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似是要哭但在努力克制着,他哭丧着一张脸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他把我害得好惨,之前他威胁我要是告他,他就弄死我老婆,现在我老婆病死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你为什么要动线路?这个法子不一定行得通。」
「这房间的家具全是木质的,又放满了文件,有一点火星子就会起大火的,我在外面盯了好久,终于逮着今天大门开着,来往的人多,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什么办法就用什么办法。」
「还有就是……徐太太……一年前放火害死了一家人,事发后是我开车带她去清理证据,这事儿我心里一直放不下,算是以牙还牙了。」
「是……城南郑家的别墅?」
刘福盛点点头。我的嗓子开始发紧,险些站不住,一年前的那场大火,竟然是周小珍放的。
「那是我家,我和你一样,恨死了这两个人。」我还想再问下去,却听见传来了脚步声,我赶紧推着刘福盛把他藏在了不远处的杂物堆后面。
将将走回到刚才的空调机下面,周小珍便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看下这个外挂机,这电线不知道怎么露出来了,一会儿叫师傅来看看。」我面不改色地应答着。
周小珍皱了皱眉,但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便转身离开了。
我避开了别墅里的监控,把刘福盛送了出去,我绝不能再看着任何人因此而陷入万劫不复。
我答应他会想办法扳倒徐志,只希望如果有一天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他不要退缩。
还有周小珍,想到她我不禁恨得牙痒痒,一定要让她血债血偿,心里的悲伤压得我喘不上气,但我顾不上神伤,强打起精神,努力寻找着一切可以复仇的线索。
再回来的时候,徐志办公间外面的外挂机已经修好,正在试运转,经过时排出来的热风吹了我一脸,热气把我灼得呼吸困难。
真像起火时被烟包围的感觉。
徐志结束出差回来了,看他满面春风,看来生意谈得不错。
他随手把签好的文件丢在了茶几上,我假装收拾东西飞快地瞟了几眼。
「《残疾人救助公益企划书》」隐约还看见似乎要举办什么发布会。呵,什么公益,商人会真的搞公益吗?恐怕是其中有利可图吧。
这天晚上,我第一次破天荒地给闻时打了电话,不敢太大声,只能缩在被窝里憋着气说话。
三天以后的晚上,的确有发布会,到时候徐志会公布这个公益计划,并且会在现场募捐,届时省内的很多知名企业家都会参加。
只要这次活动办成了,他在本市商界就算彻底稳住了脚跟,谁也动不了他。
「那就让他办不成。」一个绝妙的计划在我心里形成了。
闻时听完后沉默良久,我知道,这是铤而走险,一个环节出了纰漏就会前功尽弃。但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了,如果这时候再不出手,可能就真的拿徐志没有任何办法了。
我不能接受我的父母白死,我的身份白白被别人占用,而我只能做一个不敢声张的哑巴。
我等着他反驳我。在心里做好了我只能孤军奋战的准备。
但是他没有。
「好,青寒,就按你说的办。」
眼角有些湿润,我嗫嚅着说了声谢谢。
闻时只是轻轻地笑了,说他做这些不是为了要我谢他。
我自然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但我现在还给不了。
发布会那天周小珍忽然上吐下泻,徐志只好只身前往,而我留在家里照顾她。
吃了药之后似乎症状好些了,她在客厅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以后,周小珍醒了。
但她什么也看不到,因为我把她的眼睛蒙了起来。她也动弹不了,因为我把她的手反绑在身后。
周小珍吓得大喊大叫。
「安静点。」我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门口。
「小珍?你干什么,为什么把我绑起来了?」
「你才是周小珍,我是郑青寒。」
「你都想起来了?」
「不,我根本没有失忆。」
她像是应激的炸毛猫,疯狂扑腾着想要挣脱束缚,但都无济于事。
「没用的,你能拿我怎么办呢?徐志早就把你在国内的身份删干净了,你拿什么证明你才是郑青寒啊?」她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继续嘴硬着。
我扯掉了她的眼罩,把 U 大寄来的校友册照片给她看。显然她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意外,瞬间有点偃旗息鼓,但很快又重振精神,继续嘴硬。
「徐志不会允许你变回郑青寒的,你还不知道吧,过了今晚,他就是这座城市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我笑了,就是在等她这句话呢,我走到她身旁,打开了手机直播,把屏幕转向她。
画面里徐志正在得意洋洋地讲解自己准备展开的新项目,将会如何造福残疾人群,又会如何带动本地经济发展。
画面外的周小珍也跟着舒展起来,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自取其辱,但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立刻傻眼,再也笑不出来。
「这将是本市市民的福音,也是残疾人群的特大喜讯,我想在座的没有不支持大力发展这项公益事业吧!」
徐志慷慨激昂地为接下来的募捐做着铺垫。
「我反对!」他的话音刚落,台下便有人发出了反对的声音。
只见闻时推着刘福盛缓缓上了台,徐志见到刘福盛大惊失色,大步冲上去要拦住他们。
却被闻时早就打点好的保安拽住了。
「大家好,我是刘福盛,徐志之前雇的司机。」「大家都看到了吧,我现在失去了双腿,这都拜徐志所赐。」
「他并非表面看上去的温文尔雅,实际上是个情绪很不稳定,有暴力倾向的坏人。不光是我,公司的其他员工,还有他的夫人,都遭受过他无缘无故的殴打。」
难怪上次看到财务朱姐,她提起徐志就好像提到什么瘟神一般,畏畏缩缩,想必也没少遭受他的欺凌。
「一次他情绪失控,开车直直地从我腿上碾过去,并且不及时把我送到医院,害我变成现在这样。」
「一个如此心狠手辣的人,把好好的人变成残疾人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造福于那些有缺陷的人啊!」
刘福盛说完,台下彻底乱了套,大家都惊慌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血口喷人!你有证据吗?」徐志动弹不得,嘴巴却没有放弃最后的挣扎。
他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因为那份协议只有他保留了一份,刘福盛没什么文化,当时只想着拿钱息事宁人。闻时把手机投屏到了身后的荧幕上,之前我拍到的协议明晃晃地展现在大家眼前,白纸黑字,签着徐志的大名。这下场面更失控了,大家纷纷指责徐志的残忍暴虐。几名和闻家交好的企业家纷纷带头开始抵制徐志,正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警察出现,带走了徐志。
直播到这里便终止了,周小珍已经快抖成筛子,欲哭无泪的样子似乎想要乞求我些什么。
我不想看她那双假装无辜的眼睛,重新把眼罩给她戴上。
「说吧,为什么要害死我爸妈,又为什么要盗用我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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