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隔壁的盲女,每天被丈夫逼撞牆五十次。 我救下她,把她當親妹妹看待,卻在深夜看到她偷走我送前夫的名表。 她的暴戾丈夫對我說:「警官小心,她沒那麼簡單。」 我叫李雅書,是一名兢兢業業的女警。 我的日常忙得像陀螺,從來沒有固定的作息時間。 我習慣把沒來得及丟的垃圾放在門口。 第一次到家發現垃圾消失的時候,我沒有留意。 到了第二次,第三次,我才發現有點不對。 物業是沒有在我們樓裡安排清潔工人的。 而且,我覺得有人在我家門口偷窺。 靠近家門的那扇窗,常映出一個詭異的人影。 在我打開門的時候,外面卻空無一人。 而令我背脊發涼的,是每天晚上,隔壁傳來的像是撞牆的聲音。 那個聲音悶悶的,還帶著一定的節奏。 「咚,咚……” 我曾經數過,總共會敲上整整五十下,不多不少。 但今天,沒到這個數就停下了。 然後我聽到了從隔壁傳來的,一個女人的慘叫聲。 「啊!——」 我迅速拿起槍,走到隔壁的家門口,叩響了那個門。 「開門!警察!」不意外,打開門的是一個男人。 憑多年的職業經驗,我能感覺到他的不對勁。 他看了一眼我的證件,身體側向一邊,擋住我探向房內的視線。 “警官有什麼事嗎?” “我就住隔壁,聽到有人在叫就來看看。」我上前一步推開他,「請讓開。」 果不其然,地上坐著一個散著頭髮的女人。 她渾身都在發抖。 她緊貼著的牆面,上面有著淡淡的血絲。 我又看向她破皮的額頭,還有那雙無神的雙眼。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愛人她這裡有些問題,最近正在接受治療,讓您見笑了。」 「女士,他說的是真的嗎?他有沒有傷害你? 」我碰觸了一下她的肩頭,她猛地一顫。 我努力讓她相信我:「你實話實說就行,別怕。」 她扶著牆緩緩站了起來,視線卻沒有任何移動。 她是個盲人? 「警官,謝謝你……」她冰冷的手摸索著握住我的,露出一個笑,「是我自己要撞的,我沒事。」 「……你確定?」我皺眉。 受傷的鄰居叫沈友琳,我不相信她的話。 她顯然很恐懼,不敢說出事實。 於是我堅持將她的老公莊旭帶了進去。 派出所裡,我的鄰居安靜地坐著,身形佝僂,臉色蒼白。 「友琳,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如果你不勇敢起來,我沒辦法幫你。」 她沉默一會,終於道:「我老公他有暴力傾向,只要我做錯什麼,他會讓我撞牆五十下。今天,我實在撐不下去,他就發火了,拉住了我的頭髮… 」記憶前幾乎每晚都聽到的聲音,我只覺得難以呼吸:「為什麼要讓你撞五十下?」 「我不知道……」她痛苦地抱著腦袋,「他會判多久?」 「沒造成嚴重的身體傷害,不會蹲多久的,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我輕嘆,「我勸你趁早擺脫他,不然後患無窮。」 「他每次都發了火,都會和我道歉,我總是心軟……” “心軟就等於自殺。如果需要什麼幫助,儘管來找我,我就住你隔壁。」 她無神的眼裡滿是淚水:「李警官,您真是個好人。」 這天我忙到凌晨才回家。 放在門口的垃圾袋,又被收走了…… 到底是誰?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門口安裝一個攝影機,找出這個奇怪的人。 準備睡覺的時候,我聽到隔壁傳來一個很尖銳的男聲: 「臭婆娘真他媽晦氣!」 我心裡一緊。 莊旭不是進去了嗎?我拿起槍衝出家門,發現隔壁的門並沒有關上。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男人是誰,一把刀就向我札了過來。 「不要!——」沈友琳擋在了我身前,那把刀劃過了她的手臂。 她對他怒吼:「你敢?!」 這一句威懾,還有她手臂上流下的血,讓曾見過無數冰冷屍體的我,都恍惚了。 如此響亮的聲音,竟是來自沈友琳?這個聲音,真的很熟悉…… 但我來不及多想,舉起了槍對準男人的額頭:「把手舉起來。」 我將這個混銬起送回局子審問,許威臉色驟變。 許威是我的老同事兼前夫,離婚之後我們依舊是好戰友。 「這人你認識?」我問他。 「之前幾個涉黑的案子有他,逃了很久了,終於給逮捕到了,你說他去襲擊沈友琳? 」 「對,八成是莊旭指使的。真是瘋了,一個家暴案還扯出這些。」 莊旭涉黑的可能性大。 對於他的妻子沈友琳,同事也有些疑慮。 「威哥,這個是沈友琳的資料,你看看。」同事將材料遞給許威。 「嗯……本地人,曾用名… 」他頓了頓,突然瞄準了瞄準我。 「曾用名什么?」 「哦她曾用名居然和你一样!叫沈雅书。」 「這麼巧?」我挑眉,第一次見到跟我同名的。 「是啊真巧了,不過不重要。」他拿著資料站了起來,「我先去忙了啊,這個案子掃黑組那邊會接手,你就別操心了,最近多休息,好好養身體。」 這個案子被拿走,其實我不太甘心。 我一直痛恨這些欺辱女人的人,總想將他們親手送進去。 我告訴了沈友琳案件的情況。她表現得很平靜,只說想請我吃頓飯,地點就在她家裡。 我第一次認真環視著她家,顯然是精心打點過的樣子。 「每天在家也挺辛苦的吧?友琳你沒考慮找份工作嗎?」 「找了一陣子就放棄了。」她邊端菜邊道,「以前我在化工廠幹過,把眼睛做壞了,後來去修鐘錶,做了十來年,視力越來越差,就不再做了。」 「鐘錶匠啊……」我點點頭,「我爸也是做這個的,很厲害的技術活。」 「好巧。」她對我微笑。 「你一定要好好重新開始,你老公出來後可能還會搞事,有什麼情況你就來找我。」我想了想,「要不要你就搬來我家住吧?」她一下子坐直:“不不,這太麻煩你了! 」 「不會的,我是單身,一個人住,你考慮下吧。」 我忍不住仔細端詳她的眉眼。 「友琳,我們之前是不是看過?總覺得對你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她睫毛撲閃幾下。 「是嗎?也許警官你來我這修過錶?可惜我看不見你,不然我也許能認出你來。」 「哦我沒有修過,倒是我前夫去修過一次,就那特許警官,那表還是我送他的。」我回憶起從前,「說起來我也失明過,但是很快就有人捐了眼角膜,也算是幸運吧。」 她手中的筷子僵了僵:「是因為意外嗎?」 「遇見壞蛋嘍,不說了都過去了,你也往好處想,說不定哪天你也可以恢復呢。」 她晃晃頭:「我不想恢復,看不見其實蠻好的。” 我有些驚訝,感覺到了她的失意。 吃完這頓飯,在開自己家門的時候,我看到隔壁的鄰居阿姨剛好出門。 「哎小李啊,我看你剛從那戶出來? 」她往友琳家看了看。 「是啊,我去她家吃了個飯,女主人人很不錯。」 「那個,是這樣的……」她猶豫了一下,靠近我,「前幾天我看見,那個女的在你家門口晃悠,把你放外面的垃圾袋拿走了。」 我愣住了:「我門口的垃圾袋是她拿的?…已經好多次了,我一直不知道是誰。」 她嫌棄地看向沈友琳家門:「我也不知道她拿走是要幹什麼,現在有變態會翻人家的垃圾偷窺別人呢!你還是別跟她走得太近吧,我懷疑這人說不定是裝瞎的……」 走進家門,我鞋都沒脫就坐在床上。 雖說乾這一行,會經歷人世間許多險惡,但我還是會感覺到失望。 門被敲響了。 沈友琳就站在門口。 「打擾了警官……」她嗔嚅著,「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住嗎? 」 我沒有拒絕她。 因為我覺得,說出口的應該要做到,而且很多時候,事情往往不是看見的那樣。 至少目前,我不相信她對我有惡意。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試探她。 她起床的時間比我想像的早很多。 就算我怎麼婉拒,我起床後一定會看到熱騰騰的早餐。 在她走向餐桌前,我將一個抱枕悄無聲息地放在了地上。 她真的沒有繞開。 在她準備早餐的時候,我在電視上投射了兇殺組那邊的血腥照片。 她的視線從電視上移過。 ——然而,並沒有任何異樣,她還是照常吃著飯。 這樣試了幾天,按我曾經失明的經驗,我確信她是真的盲人。 今天許威帶著一些補品來了。 「你送這些乾啥?我人好好的啊。」 「今年去幾次醫院了你說?一條命還真不夠你折騰的!」 「幹嗎,就準你們男人拼命啊? 」我白了他一眼。 「友琳,這是給你的,這台收音機是最新款。」他撓撓頭,「抱歉啦,我不太會挑禮物。」 沈友琳摸索著從他手中接過,聲音都發起顫來:「啊,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 「許警官單身狗錢沒地方花,你還是收下吧! 」我笑道。 她頂不住壓力,也不再推辭。 等許威走後,我問她:「哎,覺得許警官怎麼樣?人很踏實,條件不錯,他家人最近還開了個游泳池呢。」 她很惶恐:「我一個瞎子想不了這些……」 「瞎了就不能追求幸福啊?好男人快滅絕了,我爸就是個人渣,我剛出生,他就在出國玩的時候和別的女人跑了!找老公,一定要謹慎,別因為自己是盲人就退而求其次,記住了嗎? 」 「……嗯,李警官說的我都會記得的。」 「以後就叫我姊吧,別這麼生分。」 她笑得格外開心:「姊姊!」 我認的妹妹每晚都堅持做好飯等我。 但今天我打開家門的時候,卻發現家裡沒人。 廚房裡還放著剛買的菜,她的東西都還放在這裡。 打了好幾通電話,都沒有通。 到底去哪了… 看見鄰居阿姨經過,我趕緊問她:「阿姨,您有看到隔壁那個盲人女主人嗎?她最近住在我家的,剛一直聯絡不上! 」 「沒看到啊,」她很是當地異,「小李啊,你們才認識多久,你竟然讓她住在你家?趕快去看看家裡有沒有丟東西吧! ” 我回家檢查了一遍,貴重物品都在。 隔壁她原本的住處,門大開著。 憑藉警察的直覺,我很快就發現— 男人的東西,全都被拿走了。 這時我接到了許威的電話:「雅書,莊旭逃了! 」 沈友琳和我說過,莊旭有自己名下的一間套房。 現在我隔壁的房子,是他們為了莊旭工作方便租的。 既然把這麼多人用物品帶走,他很可能把她帶到那裡。 「目前涉黑的證據不足,他們沒能扣住莊旭,剛進來的那個混混幫他逃了,媽的! 」 「先別說這些,救人要緊。” 我迅速查到了地址,和許威上了樓。 他家的防盜門上是個密碼鎖。 「求你,求你了!啊! ……」裡面傳出女人的慘叫。 我額頭上都出了汗。 「支援已經在路上了,說一點鐘一定能到! 」他拍拍自己手錶,「操,我這表怎麼又不動了? ! 」 「等不了了!我試試看。」 六個數字,六個數字…… 如果我是莊旭,我會設定哪六個數字?為了報復,發洩怨氣,莊旭現在必定是完全失控的狀態。 來不及了…… 當初從隔壁傳來的撞牆聲在腦海裡響起。 我快速輸入了 505050。 嘀—— 報錯了…… 我想了想,咬牙再輸入 050050。 門開了。 萬幸。 我們衝進那個臥室時,床上的女人已衣不蔽體。 沈友琳拼命掙扎著。 床上有著觸目驚心的血跡,她身上的男人手裡握著滴著血的刀。 我的腦子嗡嗡響著。 舉起槍的一瞬間,我就扣下了板機。 砰!子彈精準飛入莊旭拿刀的手臂,刀砸在了地上。 沈友琳發出了尖叫。 我很快就拿起床頭的毯子裹在了她的身上,但仍止不住她的顫抖。 我心如刀絞,抱著她的腦袋:「沒事了,沒事了……」 「老實點!」許威將莊旭控制住,銬了起來。 走出房間的時候,我看到客廳的牆上,貼著一張報紙。 報紙上拿著警界新星的勳章,笑得燦爛的人── 是二十幾歲的我。 為什麼莊旭家裡的主臥,會有我以前登過的報紙…?難道莊旭早就盯上我?在他被掃黑組帶走之前,他對我充滿挑釁地道:「李警官,你這麼厲害,但別被小琳迷惑了,她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我冷冷地看著他被送走。 醫院裡,沈友琳頹喪地坐著。 這一個月的平靜生活所養出的氣色,彷彿在這一天消失殆盡。 「對不起,姐,我不想再連累你們……他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跟他走,他會讓你們死得很慘,我真的很怕…」 「你覺得我幹這行會怕嗎?輕易對傷害你的人投降,只會傷害你自己和關心你的人,你如果真的想重新開始,就應該接受我們的幫助,懂嗎? 」 她無神的眼裡流著淚,點了頭。 「對了,有一個問題,我希望你可以對我說實話,」我柔聲道,「我家門口的垃圾,是你丟的嗎? 」 她點了頭。 「第一次見面,我就覺得姊姊你很好,又是警察,我特別尊敬你……所以就忍不住想幫你,如果我嚇到你了,我道歉! 」 「不用道歉,我還要感謝你,我只是希望我們之間不要有秘密。” 無需再問,常出現在窗上的人影也就是她。 那時候,她在想什麼呢?在想這扇門後的那個女警察,是不是能帶她脫離苦海嗎?沈友琳出院後,我讓許威帶著她出去散心。 許威是個心軟的男人,我看得出他對她有著很強的保護欲。 如果他們能在一起,我會很欣慰。 但沈友琳似乎對我更依賴。 這天我提出,要帶她去許威家人開的游泳池游泳。 「我不想去!……姐,我待在家裡就行了好嗎? 」她表現得很排斥,還有些恐懼。 「別怕,我帶你遊。」 我買了泳衣和救生圈,下了水才發現她其實會去遊。 「小時候我爸教了我,但是我一直很怕水。」她扒著救生圈的邊緣。 「別緊張,有段時間我也很怕水。小學那時候,我被一個大姊大按到深水里,我本來就因為先天原因高度近視,那天因為經受了重壓和撞擊,醫生說如果不進行角膜移植,就會徹底失明。」 「怎麼會……」她深呼吸,「這人簡直死不足惜!」 「是啊,我那時候因為很自閉,又是單親家庭,就被她帶頭針對了,小時候膽子太小不敢反抗,現在是越怕什麼,就越要做什麼。」 「姐,我好佩服你,活出了自己的樣子。」 「哈哈,做個工作狂保護別人,就算是對當初那些人的報復了吧。」 我笑笑,看向時鐘:「已經遊了一個小時了,友琳你很爭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