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男友家見到了失蹤多年的嫂子。
為了找她,哥哥花光了家產,逼成了精神病。
而她衣著華麗,面無表情地站在客廳裡。
一旁的男友親切地喊她:「媽。」
更可笑的是,男友的父親,是我哥的主治醫生!
23 歲生日當天,在雙方父母的見證下,林格給我戴上了求婚戒指。
3 年愛情長跑,終於要步入下一個階段。
隔天一早,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帶我回老家,去看看他的奶奶。
林格的老家在一個鄉下,回去的時候,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泥濘不堪的小路、臭味燻天的茅廁還有一眼望不到頭的山。
可到了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的想法多麼淺薄。
林格像是看出了我的小心思,手揉揉我的頭髮,打趣地說:「想不到吧,現在新農村建設得如此之好。」
我吞了一口口水。
這何止是好呀,簡直好得離譜。
林格的老房子是一間 3 層別墅,有泳池,有花園。
奶奶閒不住,更是在院子裡種滿了果樹。
我們去的時候正值秋天,不少的瓜果都熟透了。
奶奶熱心地將水果摘下來幫我洗乾淨,切好擺在水果盤裡讓我吃。
林格被奶奶打發出去叫什麼人回來吃飯。
而我則坐在沙發上翻看著林格小時候的相冊。
可奇怪的是,直到相簿看完,我都沒看到一張林格和他媽媽的合照。
我知道林格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
這件事是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從不肯對外人開放。
我將盤子裡的蘋果塊塞進了嘴裡,準備跟奶奶偷偷打聽一下關於林格媽媽的事情。
這也是這次回老家我最主要的目的。
我想更全面地去了解他,可以給他更大的安慰。
就在我準備開口的時候,林格帶著一個女人走了回來。
而下一秒,我愣在了原地。
女人逆著光,我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可她的模樣,我在尋人啟事上見過無數次。
她是我失蹤了多年的嫂嫂!
林格望著我的方向,笑著開口:「媽,這個就是我跟你說的安。」
她走到我的旁邊,面目表情地看著我。
抓著我的手,扯出了一個笑容:「安安好。」
然後略過我,上了大樓。
一旁的奶奶抓起我的手,略帶歉意地開口:
「你別介意,她精神出了點問題,對誰都這樣,不是不喜歡你的意思。」
她當然不會不喜歡我,和我哥在一起 5 年,嫂子對我的好快要追上了親姊姊了。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林格會喊她媽。
而林格的母親,不是早就過世了?
巨大的疑惑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媽?」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奶奶點了點頭,剛要給我解釋的時候,被林格轉移了話題:
「奶奶,餓死了,還不開飯啊! 」
說著抓著我的手,要帶我出去看隔壁鄰居剛捉到的野雞。
我看了看牆上的表,才十點半。
走出門,我甩開了林格的手。
怒視著他,那意思讓他給我交代。
他先是無奈地笑了笑,隨後拉著我在院子裡坐了下來。
「你是想問,為什麼我會喊剛才那個女人媽吧。」
我點了點頭,把「她明明是我嫂子」這句話吞了下去。
「她是我們村的傻妞,從小就有精神病,我爸為了給她治病看她可憐讓她住進了我們家裡。
「我奶奶因為我媽去世深受打擊,不吃不喝,剛好她的到來撫慰了我奶奶的心靈,慢慢地,我奶奶就認下她當媳婦,非逼我爸娶她。
「不過你放心啊,我爸可沒真娶她,就是為了哄老人家開心,每次回來的時候,我都會喊她『媽』。」
說完,林格揉了揉我的頭髮:
「你別害怕,我們家可不干那些壞事。」
我也知道了,女人叫小婉。
他一臉坦然地對我笑著,打消了心裡一點點的疑惑。
讓我不禁懷疑,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可沒多久,就推翻了這個疑惑。
吃中飯的時候,小婉沒有下來。
奶奶將飯菜撿到一個碗裡,送她了上去。
再次見到她,是傍晚。
她換了一個純白色的連身裙,巴掌大的小臉,因為扎了個丸子頭,格外好看。
記憶中,哥哥最喜歡嫂嫂丸子頭了。
他總說,等婚禮的時候,就讓嫂子紮個丸子頭,也不用去做什麼盤發。
可惜就在他們領證的前一晚,嫂子不見了。
就在我們要開動的時候,林格的爸爸從外面風塵僕僕地趕來。
看到眼前綁著丸子頭的小婉,微微蹙起了眉頭。
將公事包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解開襯衣的釦子,隨意開口:
「怎麼把頭髮紮起來了,你還是散著好看。」
說完,笑著走到小婉的身後,將她的頭髮打開。
那樣子,不像對待精神病患,而像是對待親密的愛人。
一瞬間,我冷汗直流。
一個大膽的猜想浮現在我的腦海裡,小婉是不是在用這種方式跟我求救!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和她將面臨很大的危險。
吃過飯後,我提出來想去村子裡看看。
這個時間散步剛好,比較舒服。
林格穿戴好衣服,牽著我的手就往外走。
我看著小婉,假裝隨意地開口:
「不如小婉,林叔叔,奶奶咱們一起吧。」
話音剛落,我看到林叔叔臉上有著不易察覺的抗拒。
「不了,我累了一天,至於小婉,一會兒我還得幫她做治療,奶奶每晚都要聽黃梅戲。」
語氣裡帶有明顯的不悅。
「再說了,我們這群老人何必打擾你們倆的二人世界呢。」
大約是察覺到自己的不友善,便又笑著補充了一句。
沒給我再次邀請的機會,林格就帶我出去了。
村裡的空氣清新,我緊繃的情緒得到了一點點的釋放。
走到大約一半的時候,林格來了通電話。
是公司的領導。
他示意我站在原地別動,摀著手機去了不遠處。
大約等了十分鐘左右,有幾個阿姨結伴往我這邊走來。
其中一個,我下午的時候看過,好像是林格的某個嬸嬸。
為顯親切,我挨個喊了嬸嬸。
他們拉著我聊了許久,從林格的小時候一直說到他上大學。
我假裝無意地提到了小婉。
穿著紅外套,捲髮的嬸嬸立刻結過了話茬:
「小婉啊,我倆挨著,站在我家屋頂都能看到他們家的院子,要我說啊,小婉就是命好,要不是老林,她現在還是個在路邊撿垃圾的小傻子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難道小婉真的是村裡的人?
「那林叔叔是什麼時候開始給她治療的啊。」
紅色外套的嬸嬸抱著膀子思忖了良久:
「五年了!我記得很清楚,那年我公公和他爸接連去世,小婉就被老林帶去了城裡,隔了兩年,他們家在這裡蓋了大房子,小婉就又回來了。」
說著,紅色外套的嬸嬸用手臂碰了下身邊的另一個女人。
「城裡的水就是養人,你瞅瞅小婉現在多水靈啊。」
那個阿姨斜了她一眼,笑著說:「那是因為之前小婉整天髒兮兮的,現在這一打扮可不就好看,不過要我說啊,指不定整容了,反正是瞅著哪裡不一樣了。」
我聽得正在興頭上的時候,林格過來了。
挨個打了遍招呼,就拉著我往回走。
說有個重要的文件需要他重做。
「要不要你先回去,我和幾個嬸嬸再聊聊,我回去也沒事幹。」
我抓著他的胳膊,撒嬌道。
「好啦,明天再聊,嬸嬸們也得出去遛彎了。」
說完,就跟她們說了再見拖著我回了家。
我能察覺到,他是故意不想讓我繼續問下去。
太巧了,五年前嫂子失踪,三年前我哥因為憂鬱症認識了林格的父親。
很難不讓人懷疑,嫂子就是小婉。
更何況,那幾個嬸嬸說的,小婉之前總是髒兮兮的,這次回來和之前確實有很大的不同。
這些資訊一直在我腦中亂轉,當下唯一能解決的辦法就是問小婉。
走到接近別墅的時候,我老遠就看到小婉坐在院子裡。
望著遠方,像個木偶一樣,沒點生氣。
我鬆開林格的手,衝著小婉的方向轉了下身。
「你進去忙吧,我去看看小婉。」
「她精神不正常,你跟她聊什麼,咱倆去看你最近追的劇。」
說著,就往屋裡拉我。
這時候,林叔叔走到了門前,望著我兩人的方向,開口道:
「讓她去吧,她倆年紀相仿,對小婉的病情也有幫助。」
說完,還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下,林格才將我的手放開,推著我往小婉的方向走。
直到和小婉待了半小時後,我才明白為什麼林叔叔會同意我兩個接觸。
與其說她是個人,不如用木偶來形容更貼切。
不論我講什麼,小婉都沒有反應,空洞地望著前方。
我抓起她的手,貼在我的臉上:
「嫂子,你摸我,我是安安呀,你以前最喜歡這樣摸我的臉了。
「嫂子,你看你送我的項鍊,我一直戴著,連睡覺都捨不得摘下來。
「嫂子,我哥,我哥他可想你了,想到抓狂。
「我也想你,嫂嫂。「我的聲音帶了哽咽,眼淚不自覺地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秋風吹過來,將她的頭髮捲起,而後輕輕地掃過我的臉。
我放低了聲音,呢喃道:
「是不是我真的認錯人了,陳子揚等的人是不是真的不是你。」
下一秒,她低下了頭。
眼神裡多了一點點的感情。
我捕捉了她的變化,環顧四周,繼續小聲地說:
「陳子揚在等你,你知道麼,陳子揚滿世界地找你,你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在大學。」
突然,她握緊了我的雙手,像中午那樣。
幾分鐘後,我聽見了走路的聲音。
由遠及近。
我整理好表情,揚起笑臉,轉回身去。
「你來啦,你忙完……啊,叔叔,我以為是林格。」
說完,還故意做了個鬼臉。
他走近,給小婉披上了件外套,扶著她的肩膀。
「你們在聊什麼,我看你一直蹲在這裡,能讓我聽聽看麼? 」
原來,他一直在監視我們。
所以,小婉什麼都不敢說,也不敢回應。
「我在跟她講故事,《安徒生童話》。「揉了揉有點酸的腿,嘆了口氣,「可她無動於衷,好像心智只有幾歲的樣子,我說什麼她都不理我。」
「剛才她不是低頭看你了麼,小婉可從來不會對陌生人的話感興趣,你可是第一個人呢,你到底說了什麼能引起她的注意,你跟叔叔說,對她的治療會很有幫助。」
他笑得溫和,語氣裡滿是寵溺,但在我聽來卻異常可怕。
我沒想到,連這個細節他都察覺到了。
我緊張得直嚥口水,心跳聲在我的耳邊放大。
「一定要說麼?」我後退兩步,說。
「快說。」語氣裡是不容拒絕的絕對。
我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我剛才說,感覺林叔叔很愛你,但林格卻說,叔叔是為了奶奶才假裝跟你結婚的,小婉,你愛叔叔麼? 」
說完,我睜開了眼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頭髮。
「不好意思,叔叔,我沒有想八卦的意思。」
他愣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變了好幾下,先是不可置信,而後……竟然有些羞澀。
「你瞎說什麼呢,我和小婉只是大夫和病人的關係。」
語氣裡帶了些不知所措。
我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你相信我,叔叔,當我提到『林叔叔愛你』的時候,小婉低下頭看我了,我重複了好幾遍這句話,她一直在聽! 」
他將小婉扶了起來,假裝生氣地說:「好了,別再說了,沒大沒小。」
而後,扶著小婉回了房。
他離開後,我一下子坐在了鞦韆上,兩條腿不由自主地抖動著。
我掏出手機,給哥哥發了封微信。
「哥哥,我想我幫你找到嫂子了。」
而後發出了一聲苦笑,哥哥這會子恐怕又在家裡鬧吧,隨地大小便,或生吃活魚,又或者抱著娃娃喊嫂子的名字。
想到這裡,我的心就想被人狠狠地抓了一把。
哥哥和嫂嫂是大學時期認識的,哥哥對她一見鍾情,追了兩個月就在一起了,兩人恩愛到周圍所有人都很羨慕。
在一起五年,他們從來沒有吵過架,沒有紅過臉。
嫂子總說,是哥哥脾氣好,包容著她。
哥哥卻說,是嫂嫂溫柔,可以忍受他所有的壞毛病。
那麼恩愛的兩個人,熬過異地戀,從出租屋搬到了大房子,就在領證的前一晚,嫂嫂和朋友去過單身夜。
當晚就失去了聯繫。
第二天一早,哥哥拿著戶口本在民政局門口等。
收到了一封來自嫂嫂的簡訊:我後悔了,抱歉。
哥哥打回去,對方已經關機了,他執著地在民政局門口等了一天。
任憑我怎麼勸他都不走。
原來前一晚,嫂嫂沒有去過什麼單身夜,就在她跟朋友打電話約地點的時候,電話被掛斷了。
那一刻,我們才明白,嫂嫂出事兒了。
之後哥哥瘋一樣地找她,直到精神出了問題,時不時還會自己分裂出嫂子的人格跟自己對話。
我們帶他去找最好的心理醫生,也就是林格的爸爸,我也因此認識了林格。
一想到我每次提及哥哥找嫂嫂時的辛苦,林格都會抱著我拍拍我的背安慰,我就一陣噁心。
是不是,每次我都給哥哥看病,他在夢裡傾訴多麼想嫂子。
林格的爸爸都會在那裡恥笑他吧。
我的手使勁抓著鞦韆,指甲在上面掐出了痕跡,手上青筋暴露。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安安!」
林格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我整理好心情,看著他跑向我這裡。
「你哥……你哥今晚……突然跑了,現在找……找不到了,阿姨讓我們回去一趟。」
他彎腰扶著膝蓋,重重地喘著氣。
怎麼會……這麼突然!
難道是我的信息?
「愣著幹嘛,趕緊走啊。」林格拍拍我,轉身往回走。
我腦子混沌著,一邊擔心哥哥的狀況,一邊又想帶小婉離開。
而且這次走了,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
不對,我應該報警,就憑我自己也沒辦法帶小婉離開。
想到這,我拿好東西,深深看了二樓一眼,就往外走。
車開到村口的時候,被人攔了下來。
兩個手臂上戴著紅布,戴著口罩的男人走向前,操著一口不算很流利的國語:
“疫情防控,封村子了,任何人不得出入。」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們有急事必須出去,大爺,你通融一下,我,小格。」
男友從車上拿出來一盒煙,遞給眼前的男人。
他擺了擺手,語氣裡滿是無奈:
「不行啊,咱們這裡有個疑似陽性,誰也不能出去,你別難為我了,這要是有什麼身體不舒服的,我們給叫醫生上門,回去吧哈。」
我突然有一絲慶幸。
至少這樣,我還可以繼續陪著小婉。
我拉了拉男友的衣角:「算了,我打電話給媽媽,實在不行報警找我哥吧。」
我故意將「報警」二字說得重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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