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先生是首富流落在外的孫子,我一夜之間雞犬升天。
當我回了一趟娘家後,卻被娘家人殺害了。
丈夫抱著娘家回來的「我」,輕聲密語:「你今天真好看,比以前都好看。」
他卻不知道,那個人其實是我的雙胞胎姐姐。
1
薛莉穿上我的睡袍,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學著我一貫的樣子說道:「阿風,你回來了。」
說完,她不滿意地拍了鏡子一下,喃喃道:「還是不大像,系統,你再給我調整一下。」
片刻後,她再看著鏡子,我已經分不出來她到底是誰了。
「我是悉尼。」她看著鏡子笑道,連聲音都跟我一模一樣。
話音剛落,程風從浴室出來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在浴室裡練習表情,微笑、同情、悲傷……好讓他像個正常人。
他從背後抱住了薛莉,親暱地在她脖頸兒上吻了一下。
「哈哈,癢。」薛莉扭動了一下,笑得嬌俏。
可程風只是看著鏡子裡的她,眉頭幾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那一刻,我以為他看見了我。
可鏡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沒有我。
「阿風,我就在這裡。「薛莉側頭撫住了他的臉,「你總盯著鏡子裡的我看幹什麼?」
程風的指尖在鏡面上劃過:「鏡子裡的人,和你一模一樣。」
「當然一樣。」薛莉笑了起來,「那就是我啊。」
「早點休息吧。」程風起身就要離開,薛莉朝他伸出了雙手。
「要你抱我去床上。」薛莉笑,「老公。」
2
我像個透明人一樣,就站在他們身後,把這一幕幕看進眼裡。
薛莉說,她有我全部的記憶,能百分百模仿我。
原來從我的記憶看來,我和程風是這樣的恩愛嗎?
但明明我是怕他的。
我們是青梅竹馬,一間孤兒院出來長大,是彼此相依為命的親人。
他情況特殊,需要一個監護人才能出院,於是我們就結婚了。
但誰也沒有想到,三個月前還是孤兒的程風,居然是首富流落在外的孫子。
他被接了回來,滔天的財富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各種媒體都在報道他的事蹟,好奇這樣的寵兒到底長什麼樣子,可惜程風從不露面。
他們日以繼夜地來堵程風,想要拍到他的一張照片,也沒能得逞。
直到我忽然被扒出來,人群湧向我,爭先恐後地問我程風的消息,問我身為孤兒是怎麼嫁給程風的。
我被擠得跌倒在地,人群的腳踩向我時,程風擋在了我面前,他對著鏡頭微一抬眸,眼神凌厲而冷漠。
那張回眸照成功刷屏,媒體誇他「不忘糟糠妻」、「衝冠一怒為紅顏」,他成了千萬少女的新老公。
我作為他的妻子,也成了其他人的眼中釘──她們更惦記著這個程家少奶奶的位置。
包括薛莉。
3
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抱著我又哭又笑:「妹妹,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們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家人?
我茫然地看著冒出來的父母姊姊,不知所措,卻沒有懷疑他們在騙我,因為薛莉和我是雙胞胎,我們兩個面對面站著,像是在照鏡子。
太像了。
就算是雙胞胎,但我們分開二十多年,在不同環境下長大,沒能這麼像同一個人的。
後來我才知道,她早就開始模仿我了。
但我太想要一個家人了。
想要有人開給我家長會,想要有人送我到宿舍,想要委屈的時候能夠對他撒嬌。
媽媽抱住我哭的時候,我恍惚著想,啊……這就是媽媽抱著的感覺嗎?
好香,好軟,好溫暖。
「女兒。」她抹著眼淚道,「媽媽接你回家。」
4
我好高興,情不自禁地打電話告訴程風。
他卻反問我:「你有我一個家人不夠嗎?」
「可是……」
「雪梨。」他打斷了我的話,「他們拋棄了你,是沒用的人,只有我一直陪在你身邊。」
我不再說話,他總是這樣否定我。
薛莉突然出現在我身後,她背著手笑瞇瞇地看著我:「雪梨,我們來交換吧。」
我嚇了一跳,還不習慣多了一個姐姐:「交換什麼?」
「你來做薛莉,我來當你,我拿爸爸媽媽跟你換程風。」她湊近了我,笑容越發詭異,「你不是想要家人的嗎?」
「程風會認出來的。」
「他不會。」薛莉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走丟的吧?是我把你領出去丟掉的,因為……我有系統,我能主宰一切! 」
我拼命掙扎,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他那看似柔弱的雙手。 「所以,這世界只要有我一個主宰的人就夠了,不需要跟我長得一樣的替代品! 」
我求救地看著父母,他們卻笑著站在薛莉身邊:「我們莉莉馬上就要心想事成,當上程風的妻子了。」
「莉莉,為了你爸媽什麼都願意做。」
這一刻我才明白,他們認回我,是為了得到程風。
這是我,一直想要的家人啊…
5
我像個阿飄一樣,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程風把薛莉抱到了床上,薛莉伸手就去解開他的釦子,手卻被程風捉住了。
那雙蔥白的手,被程風握在了手裡。
用是掐死我的手。
我不要程風碰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拍他的手──你放開她啊!
可是我的手從他手上穿過,消散無痕,就像我這個人。
程風的手指在她的脖子上流連,像隨時都要掐上去:「怕我嗎?」
「我怕你幹嘛呀?」薛莉歪頭,勾住了他的脖子,「阿風,我想給你生個孩子,好不好? 」
「為什麼?」
「因為這樣我們就永遠融為一體了。」
程風沉默一瞬,伸手在她頭上拍了一下:「好。」
薛莉高興地抱住了他。
「你想要家人,我們自己創造。」程風凝視著她道,「不要別人好不好?那些找回來的,都不要。」
薛莉恍惚著回答:「好。」
那一刻,我好像在程風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看到了疑惑的神情。
「少爺,老爺請您過去。「門外管家敲了敲門。
程風毫不猶豫,已經繫好衣服出門了。
「阿風。」薛莉扯著衣服露出肩膀,風情萬種地喊他,「我等你回來。」
程風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倏然一笑:「好啊。」
看見他的笑,我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來,下意識想躲開,卻忘了他現在壓根看不見我。
薛莉有系統,她能看見我所有的記憶,但她卻沒有切身體會過程風的可怕。
6
程風走了,薛莉得意地趴在床上笑:「系統,這個程風也沒那麼難攻略嘛,他一點都沒有認出來,我看我很快就能成功了。」
「只要雪梨的屍體不被發現,就沒有人能發現我不是她。」她打開手機,上面出現監視器錄影,我們的父母正在處理我的屍體,「現在,她永遠消失了。」
監控中,他們正在肢解我,碎肉被丟到下水道沖走,人骨被砍斷燉成肉湯。
死無全屍。
程風也找不到我了。
我明明已經死了,卻好像感覺到了四肢被扯斷的痛感,我抬起手,透明的身體正在龜裂,變成一塊塊碎片。
大概等我全部粉碎,也就從這個世界永遠消失了。
在消失之前,我想再看程風一眼。
書房裡,程老爺又在勸程風跟我離婚:「你現在已經不是孤兒院的窮小子了,該選一個能幫到你未來前程的妻子。」
程風從來都是沉默對,讓老爺很生氣。
我不懂,我不過是他需要時找來的妻子,他為什麼不肯放開我?
如果我能早一點離開…
可是這次,程風卻鬆口了:「那個女人,等我用完,隨你處置。」
7
老爺很稀奇,「你肯和她離婚了?」
「我和她又沒有結婚,談什麼離婚? 」程風側著頭,臉上帶著標準的笑,眼底卻像是接了一層寒冰,「那個女人,不是悉尼。」
老爺惱火:「她怎麼就不是雪梨了?你不想離婚就直說,別拿話糊弄我。」
程風嘲諷道:「她還想給我生孩子,嗤,她也敢想。」
「這不是很正常,哪個女人不想幫你生小孩綁住你? 」老爺子道。
「悉尼不想。」程風垂眸,纖長的睫毛微顫,看上去竟像是被拋棄的小孩一樣,可轉瞬間又高興了起來,「她怕我,還偷偷藏著怕我發現,其實我都知道,雪梨真可愛,是吧。」
老爺皺眉:「那你留著那個冒牌貨做什麼?」
「悉尼被藏在了鏡子裡。」程風看著前方,那是我站著的地方,「我還沒找到她,等我找到了她,再也不會讓她跑掉了。」
程風的話一點證據都沒有,可是老爺就是相信了。
他和他的孫子很像,那些別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眼裡看來很稀鬆平常。
「想好要怎麼去找了嗎?」
程風玩著手機,漫不經心地說:「當然,要從她最後見到的那個人開始找起。」
那天晚上,程風很晚才回到房間,薛莉已經等到睡著了。
程風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熟睡的薛莉,緩緩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就像從前的每個晚上,他對我做的那樣。 這是我第一次,清楚看見程風犯病,不是睡夢中朦朧的感覺。
恐懼瀰漫上心頭,我總覺得他是掐著我的脖子,那感覺太清晰,只要稍稍用力,他就能輕易掐斷我纖細的脖子。
「你怎麼敢,在我面前假裝悉尼。」程風喃喃,瞳孔中閃爍著癲狂的光芒,「你該死。」
8
第二天早上起來,程風送了薛莉一條項鍊。
四周滿是碎鑽組成的鍊子,中間點綴著巨大的祖母綠寶石,看上去就價值不菲。
薛莉欣喜地接了過來:「你怎麼會想到送項鍊給我?阿風,我好開心! 」
程風並沒有解釋原因,只是笑了笑道:「我幫你戴上。」
但我知道我就站在她身後,能清晰地看到,薛莉脖子後面的一側有瘀青的指痕。
程風送她項鍊不是因為喜歡她,也不是討好她,只是想用這華麗的項鍊遮住他留下的傷痕而已。
但是薛莉並沒有對他的行為感到懷疑,因為在她所接受的關於我的記憶當中,程風常常送我這些飾品。
我下意識伸手撫了撫摸自己的脖子。
是的,每次收到這些首飾,前一天晚上我總會覺得程風犯病了,在背後對我做了什麼。
我害怕揭穿他,就連這表面的平靜都裝不下去。從來都是微笑著把這些金銀珠寶接回來,然後就丟到首飾盒裡看都不敢看一眼。
因為這些都是我用命換來的。
可是薛莉不一樣。
她比我張揚,也更有自信。
戴著那碩大的綠寶石項鍊,在我的首飾盒裡面挑挑揀揀。
她的系統提醒著她:「宿主,你應該向妹妹學習,她不喜歡戴這些首飾。」
“她不喜歡,難道我就也要不喜歡嗎? 「薛莉的聲音聽起來很不以為意,「我又不會模仿她一輩子,總要慢慢把她變成我的,我看就從這裡開始吧。」
她精心挑選好首飾,搭配上衣服,裝扮得漂漂亮亮才下樓。
程風正和老爺子一起用早餐,見她下來都看向了她。
「你今天……看起來有些不一樣。「程風緊緊地盯著她,眼睛裡閃爍著一樣的光芒。
「是嗎,我哪裡不一樣? 」
「好像變得更好看了。」
薛莉頓時驕傲不已,她覺得自己把我比了下去。
「那你喜歡今天的我嗎?」
程風笑得溫文爾雅,像戴了一張假面面具:「當然。」
老爺也點了點頭:「我家的孫媳婦兒就應該這樣打扮,平常那素面朝天像什麼樣子? 」
薛莉忙不迭地答應:「那我一定聽爺爺的話!」
她相信不久的將來,這家人眼裡只會有她,漸漸地淡忘了那個曾經的雪梨。
但我站在她的身旁就覺得她很可憐。
看啊,這家裡的兩個主人都知道她是假的呢。
像看小丑一樣看著她,努力搖尾乞食。
9
程風抬頭,似乎像是在看薛莉。
但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覺得他更像是在透過薛莉,在看什麼方向。
於是我站到他的身旁,抬頭和他望向同一個方向。
薛莉的身後,不知何時居然豎立了一面巨大的鏡子。
那裡面映照著她的背影,而我就站在鏡子的對面,竟然能從裡面看見自己!
我們兩個對面而坐,那面鏡子映照著她的背影,我的正臉,只要拼接起來,就能將我們合而為一,成為一個人。
而程風正看著鏡子裡面的人影。
我下意識地跳了出去,居然感到惶恐──鏡子能夠照到我,那麼程風也看得到我嗎?
我情不自禁地看向他,他卻只是看著鏡子,並不像是看到我的樣子。
一瞬間我又覺得有些失望。
他總說,無論我藏到哪裡,他都會找到我的。
騙人,我明明就站在他身邊,他卻看不見我。
10
忽然,程風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隨手拿了過來,臉上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
【這是在監控後台發現的錄影文件,但源文件本身被粉碎過一次,恢復的不全面,只剩下部分畫面了。】
訊息後面的附件,是一段影片文件。
程風靜音手機,點開文件。
一瞬間,他的眼睛像是佈滿血絲,變得通紅起來。
我走到他的身後,也看到了那個視頻。
是昨天薛莉看的那段監控視頻,也是……我被寸寸削筋斷骨,融為一體的視頻。
他居然找到了這個視頻,我明明看著薛莉把它刪掉的。
但現在的我,更不想要程風看見這樣不堪的畫面。
我下意識伸手去蒙住他的眼睛——別看,阿風,別看啊。
但我的手穿過了他的腦袋,連一絲微風都沒有帶起來,我只能圈著手伏在他的背上,用這樣的姿勢,像是把他抱在懷裡一樣。
對不起,我再也沒有辦法碰到你,也沒辦法跟你說一句話,我太沒用了。
「阿風?」老爺很不滿地喊了他一聲,「你發什麼呆?跟你說了好幾句話你都沒聽見。」
程風緩緩抬頭,眼睛泛紅,可表情和剛剛相比,連一絲變化都沒有。
「爺爺你說什麼?」
管家拿著平板過來,這位老先生現在有工夫向他展示了一下生日宴會的邀請名單:「讓你看看還有沒有漏掉的人。」
薛莉仰著頭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老爺的七十壽快了。
她不關心這些事情,提取的我的記憶大部分也是關於程風的,其他人發生了什麼事都是一筆帶過,主打一個看一遍就行。
這時程風突然側過頭凝視著薛莉:「不是說找到親生父母了嗎,需要把他們一起請過來嗎? 」
薛莉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驚喜地看著他:「你同意我邀請爸爸媽媽過來嗎?」
「當然,他們既然是你的父母,我還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呢? 」
薛莉朝著他撒嬌:「我以為你會不喜歡他們,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他們拋棄過我,讓我不要跟他們相認。」
程風的食指在桌面上敲擊了一下,意有所指道:「看來你對我之前說的話還記得挺清楚的。」
我卻忍不住替她緊張起來。
錯了,程風的那句話重點不是在要不要跟父母相認。
那句話的重點是──只有他一直陪在我身邊。
這些細節扣挖,都是我這麼多年和程風相處,領會而來的本能反應,並不是薛莉看我的記憶就能夠得到的。
但她仍不明白,自己已經漏洞百出了,還以為她有一個系統就能夠高枕無憂,騙過所有人,代替我存在於世。
像是為了展現她溫柔的一面一樣,薛莉學著我的樣子將頭低下去,兩旁害羞,嘴角微微上揚著說道:「那是當然的,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牢牢記著。」
我只覺得彆扭。
同樣的動作換做不同的人,做出來竟然就換了一個意思嗎?
就算這兩個人是雙胞胎。
在薛莉的眼裡,這個低頭是含羞。
這是我做過的最多的動作了。
但其實是我不敢和程風對視。
程風抬起手在她的脖子上撫摸了兩下,動作親密又自然。
薛莉以為是夫妻間正常的動作,可是我看得見,程風撫摸的地方是那一個快要消失的指印。
「那他們可一定要來呀。「程風緩緩綻放出一個標準的微笑,「不然,我會很失望,再做出點什麼事情就不好了。」
「嗯,我這就打電話給我媽! 」
老爺子彷彿看不下去了,咳一聲,清了清嗓子:「要邀請誰你們去商量吧,我沒有什麼意見。」
11
薛莉坐在梳妝桌前,蹺著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地顛著。
這是我絕對不會做的動作,我自卑又敏感,不敢像她這樣自信又囂張,卻又很羨慕她。
她在給父母打電話。
只有在自己父母面前的時候,薛莉才不需要裝作是我:「他們爺爺倆一個都沒有發現,我還以為多難呢。」
電話那頭媽媽又叮嚀了她幾句,希望她能夠小心,薛莉不耐煩地應付著。
我就站在她身旁,將她們倆的對話一一收入耳中。
可是為什麼呢?我不也是她的女兒嗎?她為什麼只疼愛薛莉,卻怎麼也都看不見我呢?
薛莉手撐著下巴沖她撒嬌:「媽媽,你等著吧,以後我要帶你過好日子,我現在可是娶了首富的孫子。」
媽媽也被她的孝順感動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有些哽咽:「媽媽不求這些,只要你過得好就行了。」
「那我去告訴阿風。」薛莉高興了起來,滿屋子找程風,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可哪裡都找不到程風。
「去哪裡了呢?」薛莉喃喃,以為他出去了,壓根沒有考慮其他可能。
但我知道他在哪裡,我飄上閣樓,果然看見程風在那兒。
他蜷縮在閣樓的角落,懷裡還抱著那個熊娃娃。
「早知道,就把你鎖起來了。」他不停喃喃自語,「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你,就該我一個人看到你,你就該只屬於我一個人,雪梨。」
我跪坐到他面前,看著那個熊娃娃,好像更難過了。
那是我在孤兒院時,收到的唯一禮物,也是程風送給我的。
那時候的他和我一樣,都是個七、八歲的孤兒,哪裡有錢去買飾品店放置最高的精品娃娃,他就每天去撿易拉罐撿廢紙,夜以繼日撿了整整一學期,才存夠了錢換來了這個熊娃娃。 孤兒院的奶奶打趣他:「阿風就這麼喜歡小雪梨啊,拼命買娃娃給她呢。」
程風卻毫不理睬,跑到幾個稍大的孩子麵前一攤手:「我贏了,給錢。」
我才知道,他們打了賭,賭他能不能在一學期內賺到這麼多錢。
他只是想贏,買娃娃給我是順便。
但我還是很開心,我沒有爸爸媽媽,但我有阿風,他會送娃娃,我過得……不比誰差。
我帶著這個熊娃娃,從小孩長成大人,又從貧民窟來到這棟富麗堂皇的別墅。
我伸手,然後愣住。
好奇怪,我能夠碰到這個熊娃娃。
他還抱著熊娃娃,彷彿陷在什麼舊夢中。
阿風,人有的時候還蠻矛盾的。
在你身邊的時候我想要逃走,但當我真的要走的時候,我又覺得好難受。
我輕易扯破熊娃娃,裡面已經打成結的棉花掉了出來,掉在程風的懷裡。
他面無表情,眼神裡又好像帶著些茫然,無措地看著熊娃娃的頭掉在地上。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個表情呢,真可愛。
我張了張嘴,看見自己的手腳慢慢變得透明了,陡然鼻尖一酸。
阿風,你要快點把我忘了啊。
12
首富的生日能有多奢華呢,我以前也沒見識過。
畢竟,我成為程風的妻子和他一起來到程家,還不到一年呢。
我的父母跟在薛莉身後,在覥籌交錯間穿梭,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局促。
薛莉撇了撇嘴,語調不像是嫌棄,倒像是在撒嬌:「爸,媽,你們幹嗎這樣子小家子氣?你們現在就是首富的親家,他們都要來討好你呢。」
爸爸還有些拘謹,媽媽已經親暱地挽著薛莉的手臂了。
「還是莉莉好,要不是莉莉,我們怎麼能看見這樣的生活啊。」
「那當然。」薛莉驕傲,「我啊,是有人保佑的。」
她的系統也驕傲:「是滴是滴,都是因為我。」
可惜這聲音只有我一個人能夠聽見。
薛莉的任務是攻略程風,按照劇情走,她該到孤兒院,認識程風和他一起長大,給他溫暖感化他,青梅竹馬培養感情,攻略他再嫁給他。
但她不想當個孤兒吃苦,所以她故意把我騙出去讓我走丟,為的就是讓我在孤兒院遇到年幼的程風。
再取代我…擁有體制的她,輕而易舉就做到了這些,否定了我。
憑什麼呢?
我看向媽媽,忽然覺得很委屈很憤怒,我衝到她面前,嘶吼著想問她──為什麼是我,我们不都是你的孩子吗?为什么我走丢了不去找我?我甚至……就在离家两条街的那个孤儿院啊!
可是媽媽一點都察覺不到我的存在,她滿眼都是薛莉:“我的女兒,終於得償所願了,不枉費爸爸媽媽那樣幫你了。」
啊。
原來沒有為什麼,有些父母天生不愛孩子。
我的爸爸媽媽,也天生不愛我,只愛薛莉,僅此而已。
13
我失望回頭,看見了程風。
他就站在門口,倚靠在門框上,雙手插兜往房間裡看去。
靜悄悄地,沒有打擾任何一個人。
我飄到他身邊,想說你贏了,可程風先我一步嘲諷地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我說過的,你只要有我就夠了,你不聽話。」
說完,他滿臉是笑地走向薛莉。
「阿風!」
薛莉迎接他,他也熱情回應:「開心嗎?今天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開心。」薛莉踮起腳尖,想要吻他,「謝謝老公。」
程風側開頭,避開了這個吻,「我還有一個驚喜要給你。」
薛莉不疑有他,在她的心裡,自己把我模仿得天衣無縫,早就已經攻略了程風了,因為她有系統啊,怎麼會失敗呢?
她太依賴這個系統了。
「你們也一起來吧。」他看向爸媽,「既然雪梨找回了你們,那我想跟你們商量一下,以後的事情。」
薛莉挽著程風的手臂,招呼著爸媽跟上,像女王一樣,從眾人面前走過,她享受別人的注目。
程風帶著他們進入了一間空房間,關上了門。
這棟首富居住的別墅佔據了半個山頭,有太多的空房間了,沒有人質疑他為什麼要來這裡。
「阿風,你帶我們來這邊做什麼? 」薛莉好奇地問他,「這房間是給我爸爸媽媽專門準備的嗎?」
「是啊。」程風拉開領帶,帶著些許的漫不經心,問道,「在正式開始之前,我有個問題想要得到答案。」
「什麼問題呀?」薛莉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她環顧四周,焦慮之路,「房間裡為什麼要放這麼多鏡子?」
「鏡子所照之物,纖毫畢現。」程風掐住她的下巴,「所以,你把雪梨藏到哪裡去了呢? 」
薛莉慌了:「你在說什麼啊?我就是雪梨啊。」
爸媽也慌了,手忙腳亂地說她就是自己走丟的女兒雪梨。
「哈哈。」程風笑了一聲,看上去很假,「你們當我傻嗎?」
薛莉臉色蒼白:「阿風,你在說什麼啊?我就是雪梨啊! 」
程風收起了刻意做出來的表情,他漠然看著薛莉,冷冷說道:「憑你,也敢冒充我的人? 」
14
程風總說我是他的人,醫生說,這是佔有欲的一種,並不是愛。
我去諮詢過心理醫生,我的先生好像是反社會型人格患者,怎麼辦?
醫生用一種很惋惜的眼神看著我,說:“反社會型人格患者,他們的內心大多是沒有情感的,他們更加執著的,通俗來說其實是輸贏。」
那程風對我算什麼?
他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要一次一次擋在我前面,教訓那些欺負我的孩子?
為什麼又非要跟我結婚,即便是回到程家,也沒有想要放我離開的意思?
「他們的內心絕大多數時候是佔有慾在操縱,他覺得你是他的所有物,你只能屬於他。
「女士,那不是愛,類似來說,他只是把你當成了屬於他的寵物而已,失去你對他的意義就從勝利變成了失敗,他們接受不了這樣的結局。」
我搖了搖頭。
他不是不愛我,他只是病了,不知道怎麼愛我而已。
「女士,不止你先生,你自己好像也有些心理問題。」醫生嘆了口氣,「一個你想要逃離,另一個你卻拉扯著你留下來,再不做出選擇…」
他合起的雙手拉開,嚴肅說道:「你會被分成兩半的。」
我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那不是正好,他有病,我也有病,我們真是絕配。」
醫生惋惜道:「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恭喜。」
是啊,我已經決定了,他瘋了我就陪他一起瘋。
就像是現在,我看著他把薛莉四肢綁在了台子上,手裡舉著相機,正對著她拍。
而我的父母拿著大刀站在一旁瑟瑟發抖,媽媽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似乎隨時都會暈過去,但她依然在求饒。
「程少爺,你饒了莉莉吧,她和雪梨長得一模一樣,她們是同卵雙胞胎啊,根本沒有差別,你就當她是雪梨吧! 」
程風側著頭,很自然地問出了那個我想知道的答案的問題:「為什麼呢?你們為什麼這麼偏心呢?」
媽媽一個勁兒搖頭:「我沒有偏心,她們姊妹都是我的孩子啊…」
程風失去了興趣,他架好相機,揮了揮手道:「開始吧,你們當初怎麼對悉尼的,就怎麼對她吧。」
15
媽媽還在否認他們對我做過的事情,可這一刻,我發現我已經不難受了。
他們不愛我,我也不愛他們。
程風不搭理她,只是撐著下巴問:「確定不做嗎?」
爸爸連忙追問:「程少爺,做完這一切,你真的就放過我們嗎? 」
「那當然。」程風笑了起來,「而且,你們當中我只會放走表現好的那一個。」
爸爸看了媽媽一眼,衝向了薛莉。
「老公!老公!那是莉莉啊!」媽媽想要攔住他,卻被他一腳踢開了。
這兩個人真矛盾,一個真的愛著薛莉,一個卻是假裝的。
薛莉大喊大叫:「系統你出來!我要兌換道具,我不要攻略這個瘋子了,啊——」
話還沒說完,爸爸已經舉著大刀,一刀砍斷了她的腿。
「等等。「程風喊住爸爸,他饒有興致地走到了薛莉面前問道,「你的系統,能兌換復活道具嗎? 」
薛莉痛得滿臉都是淚,她哆哆嗦著點頭,說話不利索了,「可以可以,只有我有系統,只有我能夠復活別人,你想救雪梨吧?殺了我, 她就沒有辦法復活了! 」
說謊。
明明只能復活攜帶系統的人。
而且,薛莉的積分也不夠去兌換復活道具。
薛莉在騙程風。
「我饒了你,你讓她活過來。」
薛莉連連點頭,但她仍然覺得不甘心:「為什麼你能夠分辨我們,我跟她明明一模一樣! 」
程風搖頭,指著她頭頂的鏡子說:「因為,她和你一起回來的,她在那裡。」
我跟著薛莉一起抬頭,那面碩大的鏡子上,只有她,沒有我。
16
程風,大概真的瘋了。
他等著薛莉復活我,薛莉沒有辦法,只能假裝在使用道具,拖延時間,我看見了她打開系統商城,兌換的不是復活道具,而是一擊斃命。
她要反殺程風。
我不斷提醒程風,但我依舊沒辦法碰到他,只要對著他,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忽然想起媽媽的話,我和薛莉是同卵雙胞胎,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們是一模一樣的。
所以她的系統我也能夠感受到。
「姐姐。」我喊她,竟然真的發出了聲音。
薛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驚恐看向我的方向:「你——」
她的對面,還是一面鏡子,我和她隔著鏡子麵對面而站,像鏡子的正反面一樣。
「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你模仿我的時候,和程風這樣親近了。」我走向鏡子,踏過去,居然直接穿過了鏡子,「因為我真的喜歡他。」
恐懼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
我捨不得他和以前一樣,孤零零一個人。
「姐姐。」我抓住了薛莉的手,她驚慌失措,想要逃離,卻怎麼也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你不要找我啊,把你剁成肉泥沖到下水道的是爸媽不是我! 」
我搖了搖頭,然後擁抱住她。
薛莉昏了過去,倒在台上一動也不動。
程風沒有猶豫,直接拿起一旁的水槍,就對她潑了一桶水。
水潑臉的感覺真難受,還有腿的骨頭都被砍斷了,好痛啊。
程風看著大口喘氣的我, 面無表情地問道:「醒來的你,是薛莉, 還是雪梨呢? 」
17
是雪梨呀,大笨蛋。
我在薛莉的身體裡面醒過來了。
可生命流失的那種感覺, 比我撕小熊還要快。
我學著薛莉的樣子, 看著他惡狠狠道:「我是騙你的!我根本就沒有什麼復活道具,雪梨也不會活過來了, 你殺了我吧, 只要我還活著,我就能兌換道具殺了你, 我不會饒了你的! 」
程風張了張嘴,聲音變得嘶啞了起來:「雪梨, 是你。」
為什麼他總是能夠一眼就認出我來呢?
我紅著眼否認:「不, 我不是悉尼, 你快一點殺了我吧。」
再不快點, 薛莉要醒來了。
「我終於找到你了。」他輕輕抱住了我, 「你別走好不好。」
我連回抱他的力氣都沒有。
我艱難點開系統的商城面板,發現我也能買道具, 我用全部的積分,兌換了一個遺忘道具,薛莉已經醒來, 拼命把我往外擠。
「你要快點忘記我啊。」我對程風說。
說完,我對程風使用了道具。
真好,這一次,他聽見我的遺願了。
18 聽說在首富程老爺的七十大壽上, 他的孫媳婦死了,是被她父母親手殺死的。
只因為他們想要認回這個飛黃騰達的女兒,但女兒不原諒他們當初棄養的行為,所以談崩了。
不僅殺了,還用大刀一吋寸剁成了肉泥, 真是喪心病狂。
但是老天有眼,那個無人居住的房間裡面有監控,把他們的罪行都拍下來了。
程風提供了監控給警方, 看著他們被執行了死刑,又替妻子辦理了葬禮。
參加過葬禮的人都說, 他們果然不是真愛,不然程風怎麼一點傷心的樣子都沒有。
老爺子也很欣慰,被情情愛牽絆的人難成大器, 幸好他的孫子像他。
程風也很奇怪, 他明明不傷心的,可是為什麼心裡空落的?
直到女傭收拾閣樓,收拾出來一個破舊的熊娃娃。
「少爺,這個熊已經破成這樣了, 要扔了嗎? 」
程風定定地盯著熊娃娃, 忽然淚如雨下。
我看著這一幕,特別想去跟心理醫生炫耀。
看啊,他只是不懂怎麼去愛我,並不是真的就不愛我。
我緩緩擁抱住他, 一點一點消散開來。
「阿風,下輩子,希望我們都能學會怎麼去愛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