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這根煙,我就去死!
凌晨 3 點半,我坐在 22 層樓的天台上,看著樓下稀疏的車輛。
對不起,一會可能會嚇到你們。
活著,還真沒意思啊。
被騙了,公司也破產了。手上只剩 5000 多萬的欠款。我媽媽因為這事得了急病,沒錢治病,走了。
我爸爸因為傷心過度,兩個月後也跟著去了。
妻子和我離了婚,朋友躲我不及,每天打開手機就是各種欠款資訊和催債電話。
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
我要是有足夠的錢,那該有多好。
把還在被各種催債電話轟炸的手機先丟下去,掐滅煙頭。
再見了,這個世界!
1
頭有點空白,很亂,俗話說應該是叫摔懵逼了,整個腦子像一團糨糊一樣。
記憶裡好多事都給摔成了片段。我看了看四周。
什麼情況?
这他妈的什么情况?
我跳楼了吧?我……应该是跳楼了呀。
怎么一点也不疼?
原来死亡是这个样子的,沒有想像中的一片黑暗,也不是小說裡面說的一片虛無。
想不到,死後還是能看見這個世界的。
我想動一動,不能動,或者說可以動,只能很小幅度地移動,轉個頭做不到。
我就這樣靜靜地躺在馬路上,看著天,一點一點地亮起來。
這個時間,應該是 5 點多吧,已經有環衛工人開始打掃街道衛生。趕早班地鐵的人,也都行色匆匆。沒人看我一眼。
哎呀,不對勁啊。
就算你們再著急,大哥,跳楼唉?不算常见吧?看我一眼都不看的吗?
虽然我也看不到我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造型,但 20 多層樓摔下來,好不了吧。
不說殘肢斷臂也要血液飛濺吧。
你們都不好奇,不害怕吗?
不会吧?不会我就得一直在这躺着吧?死了之后这么无聊吗?要是一直这个熊样,我還不如苟且活著呢。
一個還算漂亮的小美女低下頭,看著我,遮住了那還算藍的半邊天。
終於,終於啊,有人來看我了。
不然真死得太卑微了好嗎?對不起,小美女,可能嚇到你了,希望晚上不要做惡夢。
這美女盯著我,然後,然后她就笑了! 我擦?
笑了?这是什么表情,我死后的造型这么有喜感吗?
她把我捡了起来,嗯?我為什麼要用撿這個字。
但是她的動作就是把我的某個部位撿了起來,然後,然後她把我揣兜里了。
「真好,出門就撿了 100 塊錢。」
那你确实运气比较好,但是你也沒有必要把我揣兜里啊,雖然我不知道你撿的什麼位置,但這……肯定是血淋淋的,也不嫌脏吗?
接下來,我就看不到什麼東西了。
只能聽到小美女歡快的口哨聲,我也隨著小美女的腳步一動一動的。她口袋裡的無線耳機盒不停地蹭我的臉。
「老闆,一杯豆漿,兩個包子,要雞汁餡的。」
「好的,9 區塊。」
小美女把我掏出来,又看我笑了一會,彈了我的腦門,把我遞給了包子店老闆。
輕點呀我靠,你這美女怎麼還動粗呀。
「呦,這麼大票兒呢。」
「捡的,不都說撿了錢不趕快花掉會帶來壞運氣嗎。」
老板不知道嘟囔什么,把我放進抽屜裡,我看著身邊紅的綠的紙幣,還有幾枚略有發暗的硬幣陷入了沉思。
你說,有沒有可能這隻小美女撿到的 100 塊錢,是我呢?
2
說實話,我生前……姑且叫生前吧,也挺愛看小說。
什麼穿越流,什麼重生流,我也略懂。
但人家重生之後要不是霸道總裁,要嘛是一國之主,最低最低也得是門派首席大弟子吧。
到我這,成一张纸票儿了这是什么玩意?
怎么?
人死了之后都会变成钱吗?这么畜生的吗?没听说过啊。
因為錢死的,死之後又變成錢,也算是因果循環了。
不對,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我就是錢。
我需要鏡子,我要看一眼鏡子,沒看到鏡子前,我是不會相信我變成了一張紙幣的。
好吧,5 分鐘後,雖然我沒看到鏡子,但我確定了,我就是變成錢。
因為包子店老闆把我和其他幾張通紅的百元大票摞在一起,放進了錢包裡。
我死之前什麼樣子我知道,不能說是身無長物也可以說是分毫沒有了。
最值錢的就是那支手機了,摔得零件都得飛出來了吧。
結合今天早上的種種事件,我確定,我就是變成錢了。
我應該慶幸我變成了面值最大的錢。這要是變成一毛的,估計現在還在馬路邊躺著呢。
行吧。
死都死了,變成什麼都無所謂。
只要讓我脫離壓力,脫離了欠款,脫離了催債電話,別說錢了,讓我變成屎都行。
反正這世界上也沒什麼好讓我牽掛的,唯一我在乎的人就是我的妻子,額,前妻。
她本來和我的公司也沒有半點關係,斷絕了夫妻關係,這債務也落不到她頭上。只是可惜,離婚之後沒有東西可以留給她。
不想了,既來之則安之,錢就錢吧。
以前一直想體會一下有錢人的感受,現在別說有錢人了。直接體會了一把錢的感受。
唉,你說,人死了之後要是真的都變成錢。
那我有沒有機會再見到我的爸媽呀。他们也是百元大票吗?
应该不能,那些 50 的,10 塊的,1 塊的,都是谁变的呀?
总不能说谁生前欠款多谁死后变的面额大吧。
我在錢包裡正合計呢,店主帶著我上了一輛電動車,不知道去向了哪裡。
啊,銀行。
我擦?不会是要把我存起来吧?
这要是让我在一直在金库里待着,這也太無聊了吧,這他媽可是酷刑啊,還不如死了呢。
好吧,我已經死了。
還好還好,是取錢不是存錢。
包子店老闆把我和他剛拿出來的錢放在一起,用牛皮紙包著,趕往下一個地點。
「小劉,這個月房租哈。」
「好咧老李。」
这个叫小刘的,把我拆開,把這一沓錢在手上甩了甩,開心地笑了。
哎呦,大哥你輕一點,你這甩一下我挨個大逼兜,再甩一下我再挨個大逼兜,你知道有多疼吗?
小刘掐着我,不知道要去哪裡。
他的擺臂動作讓我有點暈,但也挺好,現在所有人看見我就笑,不像我活著的時候,誰見了我都一副死了爹的表情。
3
就這樣,我在形形色色的人員手中流轉。
有時候待的時間會長一些,有時候短一些。
我的每位主人情況各不相同,有貧苦百姓,有小資家庭,也有一方富豪。
突然覺得這日子還不錯,不用吃喝不用睡覺沒什麼愁事,就當來見識人間的風景,了解各家的幸福和疾苦了。
這不,我又找到了一個新主人,看來是個富二代。
一聲轟鳴,差點震聾了我的耳朵。
我擦,這是領我去哪裡了。
我發現自己變成錢之後,五感更靈敏了,看的東西非常清晰,也看得更遠。聽力也強大了數倍,對人來說正常的音量,我聽著就是巨響。
啊,我說呢,到 KTV 了呀。
這任坐騎落座之後,把我和一沓錢掏出來,狠狠摔在茶几上。
沒等我喊痛,坐騎發話了:「今天豪哥我高興,誰喝一杯,拿走十張。」
我的妈,这么豪气吗?
这句话瞬间引爆了房间内的气氛,祝賀聲,恭維聲不絕於耳。
不一會,一個相當漂亮的女人坐到了豪哥身邊,穿著打扮來看,陪酒的。嗯,非常貴那種。
我沒心思欣賞這滿屋子的美女,就希望這局能早點結束,我他媽要被震傻了。
豪哥摸起幾張紙幣,這裡面就有我:「來,賞你的。」
这兄弟真仗义啊,把我順著姑娘領口就塞了進去。那一瞬間,我腦子裡有一個想法,這女孩項鍊真白。
以前這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總有富豪帶我見美女,最離譜的一回,我特娘的還做了一回嫖資。
按我的看法,這女孩很快就會把我花出去。
他們這行,我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是說跟著美女混不好,只是少了一些滋味。無非就是花天酒地,無非就是燈紅酒綠。
這樣的生活剛接觸會很興奮,很刺激。時間長了,別說人受不了,錢也受不了。
每天就是那麼點事,揮霍大把大把的我。照我說,跟著這樣的人,遠遠沒有在一個普通家庭多躺幾天有滋味。
哎呦呦,哎呦哎呦,疼!
这姑娘什么毛病,手邊大把的 A4 紙不用,你拿我疊小船幹嘛?我這老手臂老腿的,可經不起這麼折騰。
我失算了,我跟著這姑娘 3 天了,她完全沒有把我花出去的意思。
應該是個簡樸的……額……簡樸的陪酒女。
「餵,媽,爸好点了吗?
「我下午就把钱打给你哈。
「沒事沒事,我這挺好的。留了留了,我一定夠花……」女孩摸了摸我的頭。
我四下一看,算上我十個小紙船靜靜地躺在桌上。
「同事們對我都挺好的,你買點好吃的,化療傷身體,得補充營養。你也吃點好的,不用心疼錢,你女儿我现在能赚钱了……」
原來是這樣,一家有一家的苦。
4
姑娘帶著我出了門,還有同是小紙船的 4 個小夥伴。
這個點,姑娘是去上班了吗?
路过街角的时候,一個乞丐對著路人不住地磕頭,嘴里吉祥話也很單一,無非是「謝謝老闆」或「好人一生平安」,像極了生前群組搶著大紅包的我。
這女孩本來都已經走過去了,想了想又回頭走到乞丐的身邊。把我這張小船放進了乞丐的鋁碗裡。
這姑娘,是個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我看著女孩的背影,希望這個殘酷的社會對她好一點,就算就好那麼一點。
乞丐等女孩走後,把疊了半天的我打開,我也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他看四下沒人注意他,把我放進了他的錢包,鋁碗裡只留下了些 1 區塊 5 區塊 10 塊的紙幣。
卧槽!这孙子!
我骂他不是因为他的这个操作,這個操作我理解,一般乞丐碗裡的錢不能太多,別人一看你這碗裡比我口袋錢還多,那誰還給啊。
但是,我他媽也沒想到這孫子兜里錢這麼多啊。
這紅紅綠綠的,少說也得三五千吧。
我尼瑪,早知道當初我還開什麼公司啊,出來要飯多有前途。
嘿,我看見了什麼,假币!
还不止一张,原來我還有這本事,一眼就能看出來有幾張跟我不一樣。我靠,我還能客串驗鈔機。
用假幣行善這是什麼操作?和上香點利群,上坟烧报纸一个套路呗?
「嘀嘀!」
「哐!」
乞丐都有车了?开车要饭?
他把我从包里掏出来,丟到副駕駛的座椅上,哼著小曲,顯得非常開心。
我看了一眼車鑰匙,擦了,凱迪拉克,比我生前的車好。
「餵,哪裡呢?我下班了。晚上出去浪啊。
「先吃個火鍋嗆,然後找家商 K 玩玩。」
我就祈祷你晚上浪的时候,千萬別碰見那姑娘,傷了人家的心。
還好,不是一家 KTV,我淪落到了另一位女孩的手裡。這女孩就比較符合我的預期,第二天就把我又花了出去。
……
大哥,大哥我錯了大哥,你好好想想。
這事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大哥。不至於不至於,你再想想辦法。
確實不算什麼天大的事兒,這大哥拉屎沒帶紙而已。
在兜里翻了半天,確實沒有什麼合適的物件,把我拿出來看了半天,放回去又掏出來。
幾個來回之後,我看得出這哥們內心十分的糾結,大哥,你拉屎不帶紙還不帶個手機嘛,讓人送你行啊。
「拉個屎這麼慢,掉里了?」
一个浑厚的男中音从厕所外传来,恩人啊,這聲音真好聽。
「你出去買包紙。」這大哥也鬆了一口氣。
對嘛,100 塊用一次多浪費,讓人送就好,你再多蹲會。
「你有病啊!」外面那人有點不耐煩。
「別磨嘰,你趕緊去,我要蹲不住了。」
10 分鐘後,這大哥看著手上的灌湯包陷入了沉思。
「你他妈给我买的什么玩意?」
「包子啊,附近只有湯包了,你湊合吃吧,趕緊的,我還有事呢。」
「我他妈吃你大爷……」
5
這家小孩不對勁。
賊頭賊腦的,肯定是做什麼壞事。
我就知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偷爸爸钱是吧?
「赶紧的,上學要遲到了。」
「哦,好。」小男孩打開錢包,摸出一張團吧團吧就揣進了兜里。
到了學校,小男孩把我鋪平,手裡拿著筆對著我指指點點。
大哥你要幹啥啊?不會是想往我身上刻字吧?小娃娃我告訴你,往紙鈔上寫字犯法。
還好還好,他換了鉛筆。
不然我就脏了……
我看着我脑门上的五个大字:「啊一早点好」
啊一是个什么鬼?
小男孩把钱塞到了同桌的语文课本里。他的同桌是個小女孩,回家打開語文書的時候,看到了我,眼圈紅紅的。
走出房間後,我聽到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媽媽,喝藥。」
啊,明白了,阿姨啊。女孩的媽媽生病了,應該是。這小男孩還挺有愛心。
但是偷爸爸錢這個行為不好呦,我要是能說話非得起瓶啤酒跟你好好聊聊。直接跟爸爸講真話說不定爸爸會給你更多的錢。
女孩把我放進了另一個書本裡,這書裡還有一些錢,明顯是小女孩存的。
這丫頭不知道把書塞哪裡了,這瞬間壓力有點大,太擠了。 我不斷扭動著身子,想讓自己舒服點,奈何實在動不了。
「你在这蹭啥呢?」
「没啥,太擠了,活動活動。」
我擦?我擦!
谁和我说话?
「你别蹭了,你都要給我蹭掉色了。」
这回看清了,是我身下一張 50 的。
「大哥,緣分吶。」
这是我流浪这么长时间,第一次遇到同類,第一次遇到會說話的錢。那個激動的心情怎麼說,我要是能動我非得給這個大哥磕一個。
「大哥,老鄉啊。」
「谁和你是老乡。」
「大哥,小弟初來乍到,請多指教。」我打量著這張 50 的,挺舊的,還略微有點破損,應該是挺有年了。
「你话咋这么多呢?好好睡会不好么?」
「大哥,我激動啊。您……您貴庚啊。」
「记不住了,我就記得這版紙鈔剛發行的時候,我就這樣了。」
「前辈啊。」
50 打了個哈欠:「是好久沒遇到同類了,挺好,有個伴,可以聊聊天。」
我迫不及待地问出最让我不解的问题:「大哥,我们为什么会变成钱啊?」
大哥看了我一眼:「金光没和你说吗?」
「金光?金光是谁?」
他有点意外了:「你沒看過金光,那你怎么变成纸币的?」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生前死後確實沒見過什麼金光。
「那就奇怪了,我也看過幾次咱們的同類,都是和金光達成約定才變這樣的。」
「大哥,金光是人名啊還是地名啊? 」
6
50 大哥跟我講了一下他的經歷。
據他了解,但凡是死後變成錢的,一般都滿足兩點要求。
第一,生前非常需要錢。
第二,死亡前和金光達成了約定。
50 大哥是上吊死的,在他掙扎到最後一秒的時候,眼前浮現一團金光。
那一瞬間,好像一切都靜止了。自己也能夠呼吸了,一點也不痛苦,而且被金光籠罩之後,身體和精神上都會極為放鬆。
金光里有个声音,问他需不需要帮助。金光可以让他成为不死之身,可以让他变得异常富有,可以让他拥有神的力量。
代价就是以后要帮金光完成一件事。
至于需要完成什么事,金光没说,這麼多年了,他也没再见过那团金光。
50 同意了之后,金光就消失了,他自己也变成了钱,缓缓飘落在地上,原来的身体同样消失了。
这也符合常理,一个穷鬼或者一个欠债的人,突然消失了也正常。穷鬼无人问津,欠债的四处躲债。
我在 50 身上听得直吧嗒嘴:「大哥,那每个人变成多大面值的是随机的吗?」
「自己选的。」
「那你为什么变成 50 的呢?变成 100 的不好吗?」
50 沉默了好久,才出声说道:「我媳妇嫌我穷,出轨了。」
「哦。」我看着 50 从头到脚一身的绿色,只能说一句:「節哀。」
「你先自己节哀吧,好好想想你的事。」50 瞪了我一眼接着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没和金光达成约定,直接变成钱的。我们帮金光完成一件事之后,都可以变回去,你还是想想你怎么办吧。」
「我擦,你们还能变回去?」
「廢話,变不回去这一辈子就让千人摸万人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这就不合理了呀,我还是不死心。
「那你见过最,額,最古老的同类是哪一年的呀。」
50 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还见过天圆地方的铜钱呢。」
「我擦!那他这么长时间都没变回人?」
「他那个,比较特殊,他后来又见到了金光。金光让他完成的任务是……推翻秦朝。」
「啥玩意?」
50 也比较无语:「對,就是让他推翻秦朝,这哥们一直没完成,结果被别人给抢先了,自然也就变不回去。希望到时候给我的任务,不会这么变态。」
「那这么说,项羽和刘邦不会也是铜钱吧。」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好好想想,你死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有没有见过那团金光。如果真没见过,你这辈子完了。」
我没吱声。
50 接著說:「别看你现在乐乐呵呵好像很有意思,我刚开始变成钱也和你一样。几年之后你就受不了了。」
7
听了 50 大哥的这句话,我确实有点害怕了。
如果真让我以这样的状态,活到地球毁灭。甚至地球毁灭了我都还活着,那确实是太无聊了。 我开始使劲想那天后半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跳楼之后,确实摔蒙了,很多事情记不住了,都是碎片。
我也不知道钱有没有脑袋,但是我现在脑袋确实很疼。
那天,我坐在天台上抽烟。
然后……然后手机不停地震,不停地震,我受不了了,崩潰了,产生了跳楼的想法。
然后就是,我想我抽完这根烟,舒舒服服地走。
再後來,我把手机扔楼底下去了。
然后……然后我他妈害怕了!
对!
太高了,我害怕了。没敢跳下去。
我想起來了,我他妈想起来了。
我不是自己跳下去的,我是被推下去的!
有人在我背后推了我一把。
他是誰?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来了大哥,我是被谋杀的,我不是自杀。」
「小点声,你就在我身上,我能听见,你喊个鸡毛。」
「對不起,大哥,我太激动了。」
「你说你是被别人杀了,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虽然脑袋很疼,我还是非常努力地回忆我跌落之后的细节:「应该是没看见,我的脸一直是冲下的。」
「那你确定你着地之前没看见金光?」
「这个我确定。」
「那我也不知道了,你慢慢研究吧,说不定哪天你就会遇到一个同样没见过金光最后变成钱的人。咱们啊,最不缺就是时间。」
想起了自己的死因,并没有让我畅快一点,反而胸口好像有块大石头,一直这么狠狠地压着。
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要杀我?
杀了我有什么好处啊,首先排除我那些债主,杀了我一分钱也到不了他们手里。
我的朋友?
呸,我他妈哪还有朋友。
陌生人?
看我一个人在那抽烟太寂寞,让晚风陪我作伴?
随机杀人?
我就这么点儿背,被骗得倾家荡产不说,还让一个变态或者精神病给我推楼底下去了?
實在想不通。
那我被杀和变成钱到底有没有直接的关系?
是不是金光原本已经盯上我了,不知道在天台哪个角落里等着我跳呢,我抽烟的时候它一直在合计这孙子怎么还不跳。
一眨眼的工夫发现我他妈被人推下去了,你还没来得及和我 say hi hi 我就嘎了。
那也不对,我没有和金光达成约定,按理说应该直接摔成柿子饼啊。
金光看我长得太帅给我开了后门?
不瞎想了,這件事,我最感兴趣的不是那团金光。而是到底谁杀了我。
如果像 50 說的,我们都是不死之身,那早晚,我都能查出来不是吗?
8
一阵震动。
应该是小女孩把书抽出来了,巨大的压力消失了。
放进来一张 10 塊的,可惜只是一张普通的纸币,不能交流心得。
小女孩把我们翻出来,数了好几遍,一共 116。
「还差 183。對哦,是 183。」
183?那加一起就是 299,这小女孩需要 299 干什么呢?
就在小女孩把书合上的一瞬间。
50 說了一句:「太闷了,我到外面透口气哈。」
只见这大哥身体一挺,飘落了到床底。小女孩并没有发现书里有一张 50 大票掉了出来,又把书合上,不知道塞去了哪里。
「我擦,你怎么能动?」
錢,自己能动的吗?
为什么我不能动?
怪不得我生前总会不知不觉地丢一些钱,会不会也有像 50 那样的大哥会自己跑?
他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女孩把 50 大哥放回了书里,应该是他自己从床底出来了,不然小女孩肯定发现不了。
「大哥,你这是什么功法?能不能教教我。」
50 躺在我的身上:「教不了。」
「大哥,大爹,教教我吧,我这一动不能动的,太难受了。」
「真教不了你,你变钱的时间太短了。你见过刚出生的婴儿就会蹦迪的吗?」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等过些时间,我就能动了?」
「等有机会再教你吧,变成钱,远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你忘啦,金光可是说过,我们拥有神的力量。你见过哪个神像个瘫子一样一动不能动的?」
今天,小朋友终于把我们拿了出来,放在小兜兜里,去向某个地方。
啊哈,终于能透口气了。
這段時間,也让我更加迫切地想要弄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几年几十年,就这几天我待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我就受不了了。这要是以后一直这样,死还不能死,那可遭老罪了。
「听好,機會難得,我可能只能教你这一遍。」
「大哥真好,大哥你说。」
「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 50 的目光看去,那是……JK 小美女?
「滾,不教了。」
「別別別,大哥,我实在是没理解你的意思。」
「空气中,仔細看。」
大哥说完,确实能感觉到空气中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那是,气流?」
「對,我们能看见风。你没发现,变成钱之后,我们的视力、听力、嗅覺,甚至触感,都变得异常灵敏嘛。」
我點點頭:「这个确实发现了。」
「有风的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大哥接着说:「借助气流,我们很轻易就能动起来。当然你变成钱的时间还短,动的幅度不大,等你熟练掌握这具身体了,慢慢移动不是难事。」
「只要有风,你可以像鸟儿一样,飞很久。」
明白了,我现在确实能感觉到身体移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我记得我刚死那阵,转头都费劲。现在已经可以随便动了。
「小妹妹,你的钱不够哦。」
「姐姐,我妈妈明天就要过生日了。剩下的钱,我,我慢慢还你好不好?」
「不行的哦,还是等你攒够了钱再来吧。」
「可是,可是我的妈妈特别喜欢这个蛋糕,我妈妈……都没有吃过蛋糕。」
那营业员摇了摇头,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唉,也不能说这营业员的不是。人家不帮是本分,帮是情分。
小女孩默默地往家走,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看着让人心疼,就差 19 塊錢。小女孩就能给妈妈买到蛋糕了。
钱钱钱,又他妈的是钱!
这个世界的钱,到底都到了谁的手里。这小女孩想买个蛋糕都这么难吗?
虽然我心里难受,但确实没有帮小女孩的能力。
一陣風吹來,扬起几缕尘沙,小女孩有点迷眼睛。50 大哥身子一抖,在原地留下一张 50 纸币,本体慢慢悠悠地飘落在小女孩脚下。
「我擦!这又是什么功法?」
9
等小女孩揉好眼睛,看到 50 大哥静静地躺在她的脚边。
赶忙捡起来。
拿着手里的钱数了又数,发现是新捡到的一张 50,欢快地向着蛋糕店跑去。
「大……大哥,你这是和我俩变戏法呢?您生前不会是魔术师吧?」
「不是,很简单,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那不是谁捡了我,谁就是亿万富翁啦。」
「對啊,无限分裂爽不爽,超级影分身爽不爽。」大哥非常显摆地对我咧咧嘴。
「大哥,快教我。」
「简单,就這樣,然后再那样,就可以了。」
「擦……」
我知道,大哥不教我是因为我现在还没法学。或者是没有学习的环境,这大哥不是藏私的人。
「那大哥你还会什么呀?忍术会不会,水遁水龙弹会不会?就那个大坝谁修哈。」
「我修你大爷!」
店员看到小妹妹的时候,表情明显严肃了很多。
「我再说一遍哦,钱不够是不能买蛋糕的哦,少一分都不行哦。」
「姐姐,我,我有钱了。」小姑娘把钱举得高高的。
店员把钱接过来数了数,疑问地看着小姑娘:「是不是刚才就有,不想拿出来呀?贪便宜可不乖哦。」说完还在小姑娘脸上掐了掐,只是掐得有点用力。
「他媽的,这人怎么这样!」我有点生气了:「大哥,你还会什么招儿不,干她!」
50 没搭理我,好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
店员给小妹妹找了零钱,包好了蛋糕。看着小妹妹开心的步伐,我也笑了。
希望你的妈妈早日康复,希望你快点长大。
「现在这小鬼,一个比一个奸。」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钱匣,震得我直发懵。
50 打了個哈欠。
嗯?一张 100 的纸币消失了!
又一张纸币消失了。
每消失一张纸币,50 大哥的身子就明亮一分,不超过 10 秒鐘,整个钱匣空空如也,连个硬币都没有。
50 也焕发了第二春,好像刚从印钞厂出来一样,崭新崭新的。
「大哥……」
「教不了。」他好像早就预料到我的话般,提前让我闭了嘴。
「你吃……吃了多少,得有个小一千了吧。」
「那小姑娘的钱我也不好意思吃啊,那多丧良心,看这女人不爽,填填肚子。」
这个操作真他妈是把我震惊了,生前就知道钱能生钱,钱能吃钱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就知道重生没好事,你看小说里哪个主角重生之后不是历经千难万险才勉强活下去。
没想到我特娘的重生成钱了也这么危险呐。万一这大哥哪天要是饿了,身边又没有其他的纸币……
「大哥……你不会吃我吧?」
「放心吧,吃不了同类,等你哪天旧了,破损了,或者纸币更新换代了,吃几张新的,就变过去了。」
「这……这是本能天生就会的?还是得后天学的?」
「你吃饭还让人教吗?」
「那怎么……怎么吃?」
大哥瞪了我一眼:「你他妈还是不饿。」
店员再打开钱匣的时候,彻底傻了眼。刚才还满满当当的钱匣,只剩下一张 50 的和一张 100 的。
她还有种感觉,这两张纸币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不管她用手在钱匣的角落如何抠搜,钱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她蹲下身看看钱匣底是不是漏了的时候,大哥拉起我借着气流扶摇直上,穿过窗口飞到了街上。
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走,大哥带你去流浪。」
10
路上,大哥给我介绍说。
只要不是破损得太严重,或者纸币更新了,老版的显得太突兀,我们是不用吃钱的。
刚才纯粹是想坑一把那个店员。
等自己破损太严重的时候,会有非常明显的饥饿感,到时候就知道怎么吃了。
而所谓的分身,就是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拆出来再重新组合,这是把身体利用到极致的一种方法。
分身之后纸币会变薄,所以不可能无限分身。
要是分身丢了,吃钱也可以补回来。大哥把方法教给了我,却不让我尝试。
就我现在身体的控制能力,很有可能拆开之后重组不了,那我就成一堆废纸屑满天飘荡了。
我問 50 咱们这是打算去哪呀。
50 答准备领我去见一个人,額,一个钱。说她可能会知道得多一些,也许能帮上我的忙。
这大哥真是好人。
我又问大哥去哪里找那个人,他说不知道,看缘分吧。
这句话听得我直骂娘。
50 确实厉害,在空中飞得很自在,我问他有这身体素质何苦被那小女孩困在一本书里。
他说看那小姑娘可怜,就想着等她用钱的地方都过去了,再走。
我还不太能掌握平衡,多数时间是 50 带我飞。
要么说我这人运气好呢,飞得正起劲呢,50 突然不动了!
千米高空啊,就这么直接来个自由落体?
不管我怎么呼喊,怎么摇晃 50,他就是没反应。
快落地的时候,我看到我们正下方可是一条下水道啊,这要是落进去,怕是没有人会收留我们俩了。
好在我这段时间也没白跟着 50 混,歪歪扭扭地落进一片绿化带里。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50 还是没反应。
就在我摇晃 50 摇得快把自己摇吐了的时候,50 说话了。
「我刚才看见金光了。」
「金光?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可能只有自己能看见。」
「金光和你说啥了?大哥你有没有帮我问问我这情况是咋回事?」
50 搖了搖頭:「我刚才不能说话,金光告诉我任务之后就消失了。」
「大哥,你来任务了呀,快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是不是让你把嬴政的坟给撅了?」
「让我杀个人。」
「我擦?大哥,法治社會,这么粗鲁的吗?」
「沒辦法,不完成任务的代价你也知道,那枚古钱币现在还变不回人呢。」
我嘆了口氣:「唉,確實,但是我们是钱唉,钱怎么杀人?沾点水闷死人家吗?」
「让一个人死的办法很多,你想想你是怎么跳楼的?」
「也有道理,那杀谁啊?难度大不大?」
50 表示不清楚,那个人他也不认识,没说过。
「一个女人,叫苏贝贝。」
我蒙了:「誰?」
「苏贝贝,怎么?你认识吗?」
「我前妻,就叫苏贝贝。」
50 也有点慌乱:「沒事沒事,有可能是重名,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大哥身形变换,纸币上浮现一张人脸。
「是你前妻吗?」
我看着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沒說話。
50 看我没吱声,心里也已经有了个大概,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11
「大哥,你说金光为什么要杀我前妻呢?她……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啊。她也不是一国之君也不是世界首富,她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为什么啊?」
50 看了我一眼,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本来就够不容易的了,一个女人家,我还死了,她得自己讨生活。她有点笨,学东西慢,什么也不会……」
我没能再说下去,我怕我哭出来。
啊,我忘了,我是钱,钱不会流眼泪。
「大哥,我求求你,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这么长时间你帮了我不少,你就再帮我一个忙,别去杀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50 盯著我,坚定地摇了摇头。
也是,我和 50 才认识多长时间,我在他心里,也就是一个相对来说熟悉的同类罢了。
他怎么可能因为我,放弃变回人的机会呢。
我能怪 50 吗?我有那个资格怪 50 吗?没有。
「大哥,我这人好坏拎得清。我不怪你,这么长时间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要走了,我得去找我的前妻了。」
我挣扎了几下,没飞起来,还是没掌握好身体的控制。
就我现在这德行,能阻止得了 50 对我前妻动手吗?
50 背對著我:「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就在这分开吧。我原本想带你去找的,是一枚 1 块钱硬币,一個女人。如果你以后有机会见到她,她有可能帮得上你。
「對了,每个面值,只有一个我们的同类。虽然从古到今钱币的种类有不少,但总体来看,我们的同类并不太多。
「還有,每个钱币会的能力,都是自己领悟的,也都不太一样。你以后要多思考思考,看看能不能想出来专属于你的能力。」
50 说完这番话,身体一轻,卷到一辆路过车辆的底盘下面,走了。
只有一句轻飘飘的「江湖再见」传到我的耳朵里。
江湖再见。再見,也许我们就是死敌了。
告别了 50,我的心里还是有点失落的。本来死后变成钱,还感觉这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既然做人很失败,做钱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这事涉及到我前妻的时候,我知道我不能再这么混下去。
使劲薅了薅头发,脑袋太乱了。
到底是谁杀了我?我是怎么变成的钱?金光又为什么要杀我前妻?
这些操蛋的事和我有个鸡毛关系,为什么要经历到我的身上。
现在第一步就是要找到我的前妻,告訴她,现在有危险,我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她。
50 的能耐我是见识过的,并且这些肯定不是 50 的全部能力。
要尽快。
可这茫茫人海,我要到哪里去找我的前妻?
12
我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在各式各样的人手里流转。我也没在意过了多长时间。
这段时间也不算没有收获,我成功回到了我家附近,額,以前的家,现在房子已经不属于我了。
但我还是抱有一丝丝希望,万一苏贝贝哪天会回来取点东西,办个交接手续,或者就单纯回来看一眼呢。
我就在小区正门角落里静静地躺着,眼睛都不眨一下,怕错过了贝贝。
不要问我眼睛干不干的问题,已经是钱了,一点都不干。
现在我有点羡慕 50 大哥那个全身绿色了,躺在绿化带里很好隐藏。不像我,通红通红的,太显眼了。
這不,一个收废品的就把我捡着了。
生前我和物业说过好几回这个事,这么高档个小区,为什么收废品的随便进。
早知道我就应该投诉得更加厉害一点。
现在的我倒不至于被谁捡到就困住出不来,但是累啊,你知道我从收废品他家回到小区要倒几趟车吗?
有的时候还坐反了。
時間長了,收废品的好像悟出来一个道理。
就是只要搜寻得够仔细,他每天都会在小区里捡 100 塊錢。
好傢伙,我赶上天天和这个收破烂的玩上躲猫猫了。
伟人说得真好:「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
这捡破烂的那点认真劲,全他妈用我身上了。每天不找到我不收摊。不是大哥你就没发现,你每次捡到 100 块钱第二天都又丢了嘛。
好死不死这哥们还是个热心肠,到处宣扬说我们小区每天都会有人扔钱。
十里八村的都传开了,我们小区收废品人员数量急速上升。一个个的也不正经在那收破烂啊,都在那找我呢,警察搜逃犯都不一定有你们搜得仔细。
我擦了,这群人捡钱都捡上瘾了。
这地儿我没法待了,每天都被不同的收破烂的领回家,好像出台一样。
就在我准备换地方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
王明。
我的秘书。
他来这里干什么?
不對,先不管他来这里干什么,他肯定知道贝贝在哪。
我只要能跟上他,这事就算成了,50 大哥的立体成像技术我也学了个皮毛,不能在身上显示图片我还不能在身上打字么。
王明这人不错,当年我俩的关系也近似于亲兄弟了。
我遇到难处那阵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借给我钱的人。我相信,哪怕我变成钱这事暴露了,他也能帮我保密。
甚至說,以后我就跟在他身边,很多事都会方便许多。
就在我努力飘啊飘,就快贴到他身边的时候。
一个大飞脚给我踩在了地上。
「哈哈,今儿运气好,這 100 大票飞我眼前了。」
不管我怎么挣扎,只能无奈地看王明越走越远。
我吃柠檬啊!
我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捡破烂的,恨得牙根直痒痒,我他妈今天不去你家把你鞋垫子都给吃了,我他妈跟你姓。
13
我没有把收废品他家的钱都吃光。
那是气话,人家也不容易,再說了,捡钱是人之常情,谁看见 100 块钱都得捡不是。
但我家小区确实不能去了,去了也没什么意义。
真想回去也得等一阵,等那些收废品的消停消停再说。
……
这个男人刚分手。
一个人在咖啡厅里喝咖啡,我兴致也不高。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街道。
男人点了一根烟,我也想抽。
好久没抽烟了呀,明明都变成钱了,怎么还能有烟瘾呢。
生前的时候,贝贝不让我抽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冲个澡,就怕被她闻到身上的烟味。
后来有一次我不小心在楼道里抽烟摔了一跤,很狼狽。
我媳妇就给我在书房备了个烟灰缸。
她知道我偷偷在楼道里抽烟,我也知道她知道我在楼道里抽烟。現在想想,那时候真幸福啊。
一根烟抽完,男人用咖啡杯压住我。
離開了。
我还沉浸在回忆中,不在乎一会会被谁收走。
都一樣。
跟谁都一样,这茫茫人海中,再也没有我熟悉的人。
一个侧影,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是她吗?
我扎挣着从杯底出来,是她吗?
我飘落在咖啡厅临街的玻璃上,不停地哽咽,在这我可以哭,没人可以听见我的声音。
她瘦了,瘦了很多。
也许是冥冥中的注定,她崴了一下脚,扶着咖啡厅的玻璃按摩着脚踝。
我能看见她浓重的黑眼圈,能看到她满脸的憔悴和疲惫。
我们离得那么近,就一层浅浅的玻璃。
她看向我,也许是意外谁会把钱贴在玻璃上。
看着她略空洞的眼眸,我还是没忍心,没忍心在身体上显现字体,告訴她,貝貝,是我啊。
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不确定她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
而我正大光明出现在她身边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我需要做的,是偷偷跟在她身边,偷偷地保护她。我不想她因为我,孤单地过一生,我希望她能找到另一个爱她的人,平凡地过一辈子。
我也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变回人,如果她因为我现在的样子,错过了以后的幸福,我会后悔。
因为孤独的人,一个就够了。
「咦?屋里有风吗?」
服务生把我从玻璃上撕下来,收拾好餐具。
贝贝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咖啡厅钱匣关上的那一刻,我下定決心。
老子不变成人了,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50 大哥,对不住了,你這輩子,就陪我变成钱吧。咱俩人,額,俩钱好好做兄弟。
我等你。
14
最近我都没太关注流落到谁的手里。
脑袋里一直在思考 50 大哥临走之前说的那个问题,就是怎么领悟自己的能力。
我想要保护贝贝,就得有保护她的实力。而我现在会的东西太少了。
会飞,額,这个好像大家都会飞吧,没有什么优势,况且光会飞也没有什么用,围着敌人转圈圈把他晃昏厥过去吗?
还有就是在身体上写写字,这还是和 50 大哥学的皮毛,50 肯定比我要精通得多。
用对方的招儿打败对方这也太不现实了。
我自己的专属能力到底是什么呢?我和其他纸币相比有什么优势呢?
可惜了,那天我应该和 50 多聊聊这个问题。问问他这个专属能力是怎么领悟的。
有没有什么技能书啥的?就生想啊?
但他妈那天决绝的气氛已经烘托到那了,我再把他叫住说大哥请教个问题是不是显得我有点憨。
煩。
太他妈难了,人家重生流是不是好歹还能哪个山洞捡本秘籍捡个神器啥的。
我这啥玩意也没有。
哎哎哎,我擦,小胖子你又来!
这几天不是光想着能力的事儿嘛,就跟着一个上二年级的小屁孩儿混。
这娃娃家庭条件不错,家长给的零花钱都是红票票,孩子不太乱花钱,都攒起来了。但是这孩子有个毛病,丟三落四的。
上学不是忘带书,就是忘带本,最容易忘的,就是文具盒。
今天数学课,他又拿我当尺子,也是,横着对折一下也能划线。但是大哥你这样蹭得我好痒。
次数多了这娃娃好像想起了某个人生道理,世界上本没有路,額,不對不對。
世界上本没有尺,拿铅笔给钱画上刻度就是尺。
一天天上学想不起来带书,天天带上我倒是不会忘。
算了,再让他这么蹭,都得给我腰蹭包浆了,对不起啦小朋友,希望你丢 100 块钱不要哭哦。
走你。
趁着小朋友下车的时候,我从他口袋里蹦出来,下一步准备搭个便车。
现在还是不能像 50 那样说飞就飞,得找准时机。
我擦?我擦!
什麼情況?
原本我打算搭的一辆奥迪车从我身前飞驰而过,我却没有一点反应,愣在原地。
这?这就是我领悟的能力?
再试一次,这次换一辆红色的雪佛兰。
200 米,100 米,30 米,5 米,1 米……
我和车的距离在我脑袋里不停地闪烁。
什么玩意?
这就是我的能力?我的眼睛就是尺?听说有个滑冰的经常说她的眼睛就是尺,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不是,这玩意有啥用啊?这脑袋里的数字还有零有整的,居然能精确到毫米。
也就是說,我只要看见一个东西,就能知道我俩的距离,可以精确到毫米。这这这……有毛用啊?
贼老天,你也没把我当个人啊。
我想要的是超级牛逼的能力,最好是毁天灭地那种。我要的是保护贝贝,而不是告诉贝贝敌军还有 5 米达到战场。
你这他妈是打算让我干土木去吗?测绘都不用仪器了是吧?
15
太郁闷了。
我也不知道能力这东西,是每个人只能领悟一个啊,还是说没有上限啊。
要是每个人只能领悟一个我就赶紧找个安全帽干工程去算了,或者找个路口测超速也行。
什么调查真相什么保护贝贝,都不用想了,天生打工人的命。
要是能领悟多个,那生活还有点奔头。
毕竟领悟一个也是领悟,领悟两个也是领悟。
我这也不是没有收获,我领悟到这个废物技能很可能是因为那个小朋友天天把我当尺用。
是不是把自己替换成某个,額,怎么形容呢,替换成某个工具之后,我就有了那个工具的能力。
先试试吧。
但是现在我真的不敢随意尝试了,谁知道这玩意有没有上限啊,要是定死了每个人一个被动技能,三个小技能,一个大招。那我这已经浪费了一个槽位了。
嘿,你说我这玩意有没有可能是一个被动技能?
我还有 4 个主动技能可以学习。
这么想心里好受多了,而且想到这,我的思路一下子就开阔了,我就照着英雄联盟里的人物技能领悟呗,不比自己瞎想靠谱多了。
学谁好呢?
寡妇隐身?不错不错。诺手平 A 叠血怒?好像也行。锤石扔灯笼救队友,这个有点难度,我去哪里找灯笼啊。
想了又想,凭借我有限的游戏经验,还是感觉奶妈最适合我。
我要的是保护贝贝,会加血不就行了。
哪怕贝贝出了什么意外,一个技能丢过去,状态回满了有没有,这还怎么杀她?
想领悟加血这个技能,得去替代什么工具呢?
加血,額,是不是得去医院啊。输血胶管,有道理,但老子是他妈钱唉,怎么用钱当输血胶管?
把自己卖了买输血管?我花我自己给自己买东西?
还是我聪明。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溜进了医院。找到一个输血的患者,把自己尽可能紧地缠在胶管上,感受一下血液从我身边流过的滋味。
好在变成钱之后,五感提升了非常多,我能感受到血细胞流动的感觉,我能感受到它们进到患者体内的状态。
这感觉太棒了,只要我坚持不懈,只要我天天晚上过来感受,不被别人发现,终有一天我能学会加血这个技能。
「嘿,哥们?」
「我吃柠檬啊,嚇我一跳。」
「不是,哥们你这整啥呢?模仿卫生巾呢啊?」
「我模仿你大爷!」
我看見了,一张 10 塊的,躺在患者的床头柜上。
不是第一次了,看见同类不算吃惊,但也还真有点欣喜。
「哥们,你脾气咋这么不好呢,你这是干啥呢,我看你半个小时了,我可太好奇了。」
「我……我这不是领悟能力呢嘛。」
「啊,这么个事啊,你这是想领悟成啥呀?领悟成卫生巾啊?」
我也累了,飘到他身边:「咱们能不能不提卫生巾的事,我想学会给别人加血这个能力。哥们你多大?游戏玩不玩?奶妈懂不懂?」
「加血?那你别想了。我们的能力都是对自身做出提升和改变,最多最多作用在同类身上。想作用在人的身上,不可能的。」
「好吧……」也不算太失望,作用自身的能力也有牛逼的,隐身不就是吗。
「大兄弟,我可和你说,你这第一个能力可得好好想一想,学会了可就不能改了哈。」
我心裡一驚:「啥意思,就是说我们只能领悟一个能力?」
「對,以后的能力,只能在第一个能力的基础上进行提升,但大方向是改不了了。」
「擦!」
我扭頭就走。
「不是,哥们你去哪啊?多唠一会呗,这见个同类多不容易啊。」
「去工地!」
10 块扭扭身子跟上我:「带我一个呗,工地好玩不?」
「滾!」
「哥们,你脾气怎么这么暴躁呢。」
领悟了这么个垃圾的能力,还多了一个话痨跟屁虫,這日子沒法過了。
16
我来到了工地,落在塔吊的顶端,看着周围若有若无的光亮,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我明白,我这属于是领悟了一个辅助技能。而且是极其鸡肋的辅助技能。
如果按照 10 块的说法,以后的技能只能在这个方向发展的话,我将没有一点战斗能力。
那我还怎么保护贝贝。
正心烦呢,10 块爬上来:「大哥,你变成钱多长时间啦?」
我沒理他。
「大哥,你是因为什么死的啊?
「大哥,你怎么想着变成 100 了呢。多显眼啊。
「大哥……」
「你他妈烦不烦啊!」实在受不了这个话痨,我怒吼了一声,瞪着 10 區塊。
「烦啊,怎么不烦呢,最烦的就是没人陪我聊天啊。你知道的,咱们说话普通人也听不见……」
擦。
「大哥,我们来工地干啥啊?」
「等明天工人开工。」
「明天工人开工之后呢?」
「开工之后,工人会在这里挖坑的。」
「挖坑?挖坑之后呢?」
「坑挖好了,就把你这个孙子给埋了,如果埋不了你,我就把自己给埋了。」
「大哥,你这心态不行啊,你得乐观点。」
……
确定了自己摆脱不了这个话痨之后,我尝试引导聊天的方向,确实好了不少。
「10 块啊,你的能力是什么啊?」
「我的能力,很厉害的,给你展示一下。」
我瞪大了我的氪金狗眼,發現 10 块毫无变化。
「怎麼樣,牛逼吧?」
「展示完了?」
「對啊。」
「你这是个啥啊?」
「啊,没看清啊,我再给你展示一下。」
还是毫无变化。
「你还是言传一下子吧,别身教了,我真看不出来。」我有点无语,難道 10 块的能力不是物理意义上的?
「哦,我在发光啊,你没看见吗?」
他这一说完,果然这孙子在发光,极其极其微弱的蓝光,就这三更半夜的,才能勉强看见那种。
「你这……吊毛能力有啥用吗?」
「不是大哥,你看你这话说的,发光的钱唉,很酷的好不好,不灵不灵那种。」
這麼一看,我怎么感觉我的能力有点高大上了呢。
怎麼著,也比一个漏电的电灯泡要好一些是吧。
「我和你打听一个人,你认识 1 块吗?」
「認識啊。」
「我擦!」我心里一惊,50 当初说 1 块有可能帮得上我,现在正愁怎么找人家呢,10 块居然认识。
但这哥们一副满脸不靠谱的样子,我得确认一下。
「你没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不就是那个脾气贼大的老娘们嘛。」
他真的认识。
「带我去找她!」
「不去。」
「為什麼?」
「去一次挨一次揍,要去你自己去。」
我點點頭:「我自己去也行,你把她地址告诉我。」
10 块搓了搓瓦蓝的小手:「大哥,我得劝你一句啊,能不招惹她进来不要招惹她,那个娘们,很危險。」
这孙子突然这么严肃的和我说话我还不太习惯。
「沒辦法,不找她不行。」
「那……好吧,我带你去,但是我只能带你去到她家附近,然后我就撤了。」
「太感谢了。」
总算有门路了,50 让我去找她肯定有她的道理,或者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见过金光,也会变成钱。
或者是对我调查谁杀了我有帮助。
「大哥,你的能力是啥啊?」
完蛋,又來了。
「大哥,我都给你展示我的能力了,你也给我表演一个呗。」
「我告訴你啊,你别离我这么近,你现在离我也就 3.2 公分,你離我遠一點。」
「大哥,你这还有零有整的呢。」
17
“說謊…”,10 块显得很紧张。
「我小声和你说哈,1 块就住在这栋公寓楼里,16 層,你上去找她吧,我得赶紧走啦,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邪门,每次路过这里都能看见她。」
看着 10 块的样子,我也有点莫名的紧张:「她……这么可怕吗?」
「可怕!太可怕了,我和你说,哎呦卧槽……」
不只 10 块一声惨叫,我也是一声痛呼,不知道哪个孙子一个大飞脚把我和 10 块踩到了脚底下。
「运气真好,又捡到钱了。」
等那人把脚挪开,我抬頭一看,这不是当初第一次捡到我那个小美女么。
這麼巧?
「快……快跑……」10 块说完接着微风一个闪身跑出去 10 多米。
我擦,这孙子跑这么快。
「到了我手里的钱还想飞?」
小美女捡起我,瞬间来到 10 块移动的路径上,一把把他攥到手里。
这……这是瞬间移动?
「让你跑让你跑!」小美女一边怒斥一边弹他的脑门。
弹了一会把手松开,10 块借机又向上飞去。
同样被小美女一个瞬移拦下:「不长记性,还跑还跑!」
而我,彻底蒙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美女戏耍了 10 块好几轮,10 块终于扛不住了,等小美女松开手的时候,自然地飘落在地下。
她笑了笑,很好看,弯腰把 10 块捡起来:「对嘛,这才怪。」 「这姑奶奶是谁啊?」我看着身边不住发抖的 10 區塊。
「还能是谁,不就是你要找的 1 块嘛。」
1 區塊,居然是个人?
我也不知道她要把我俩带去哪里,我只知道,10 块都跑不了,就我这身法更别提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我刚变成钱那会,就是被 1 块捡到的,这真的是一个巧合吗?
怎么感觉越来越乱。
回到了公寓房间里,1 块把我和 10 块摊放在茶几上。
「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10 块迫不及待地张嘴。
「我他妈让你问了么。」回答他的是 1 块的一个脑瓜嘣。
让我问?
一時間,我还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我为什么会变成钱?」
1 块皱了皱眉头,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太详细的不能告诉你,你只需要知道,有人要救你就可以了。」
「救我?为了救我他妈让我变成钱?谁要救我?」
「很快你就知道了,也就这几天。」
第二个问题。
「谁把我从楼顶推下来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1 块的表情很尴尬:「抱歉,这个问题还不能回答你,但是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日了动物园了,看你这表情,不会就是你吧?
「你……是钱还是人?」
我问出来第三个我比较感兴趣的问题。
「是钱也是人。」说完这句话,1 块真就变成了一个钢镚,在茶几上转了几圈又变成了人。
「内个……我能不能问个问题?」10 块举起小手手,像极了想要发言的小学生。
「不行。」1 块一点面子也不给,10 块很失落。
「我听一张 50 的说,完成了金光的任务,就可以变回人,是变回人之后,还能保留原来的能力对吗?」
10 块对着我竖起了大拇指,表示他想问的也是这个问题。
1 块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金光那边不行,我这边可以。」
这句话信息量可太大了。
也就是說,除了和金光达成约定可以变成钱,还有其他方式。
而且好像比金光那边要高级一些,两边具体是什么关系,还不能确定。 但可以确定的是,我应该是和 1 块钱小美女一样,按照她们的方式变成的钱。
原因刚才她也说了,是有人想救我。
「我想问你个问题。」1 块直直地盯着 10 區塊。
「我问你问题你都不回答我,现在你有问题你……你就问呗……」
真怂啊,这娘们真那么狠吗?至于让 10 块怕成这个样子?
「接到金光的任务了吗?」
「接到了。」
「任务是什么?」
「杀个人。」
「苏贝贝?」
「對。」
卧槽?
什麼情況,不仅 50 要杀我媳妇,10 块的任务也是要杀我媳妇?难不成金光给所有钱下达的任务都是杀我媳妇?
我媳妇到底得罪什么人了。
1 块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的任务是保护苏贝贝,小弟弟你还准备杀她?」
10 块更紧张了。
「杀……还是不杀呢……」
18
聽到這個消息,我还是非常开心的,我终于有盟友了。
如果 1 块说的是实话的话,以她的能力绝对会帮我一个大忙。
要是还有其他钱和 1 块是一伙的,那就更好了。虽然我不知道我媳妇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收到这么多大神的关注。
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得活下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闲聊结束之后,1 块把我和 10 块揣兜里,不知道去什么地方。
这一路很安静,我是因为接受的信息量比较大,还在慢慢消化,10 块则是不敢多哔哔,怕 1 块弹他脑瓜嘣。
「来啦?」一个男性的声音,听着很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嗯,该说的都和他说了。」这句话是 1 块说的。
「好,得做好准备了,時間不多了。」
「你感觉,能成功吗?」
「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从兜里爬出来之后,看向那个男人。
你妹的,王明?这孙子和 1 块她们是一伙的!
「王明,你大爷,这什么情况?」看到熟悉的人,心里安稳了不少。
「哥,好久不見。」
「我见你大爷,这都是哪跟哪啊?」
「马上你就知道了哥。」 我四下打量,我们在一间房间的客厅,客厅有点乱,衣物散落在沙发上。
这……这是贝贝的衣服。
贝贝住在这里!她人呢?还好吗?是 1 块和王明把她接来保护起来了吗?
王明拍了拍我的肩膀:「嫂子没事,你放心。」
我一回头吓了老子一跳,拍我的是一枚一角硬币。
「你也是……」
王明咧了咧嘴:「對,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没死之前你就是钱?」
「對,準確來說,你得叫我祖宗。」
「滾!」
一番打闹之后,我和王明聊起了正事。
「那天在我家小区,我看见你了。」
「我知道,我也看见你了。」
我急了:「那你还他妈不带上我?」
「不是时候,那次我去你家有别的事。」
「什麼事?」
「接叔叔阿姨。」
我的爸妈?不是都去世了吗?
王明看了看表:「哥,我带你去个地方,不过你可别太激动啊,可千万不能耽误事啊,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
我家小区。
王明敲了敲我家房门,贝贝开的门。
贝贝……又瘦了。
「小明来啦,快进来坐。」
我妈妈穿着拖鞋,腰有点弯,看见王明开心地摆摆手。
妈……
「你小子真会赶时间,饭刚好你就来了,快一起吃点。」
老爸……
「叔叔阿姨好,我来给我哥送点东西,饭就不吃了。」
「不吃饭怎么行,儿子你还不把小明手上的东西接过来。」
我媽,能看见我?
贝贝接过王明手里的水果,把王明让进屋里。
飯桌上,有一把椅子是空的,椅子挨着贝贝,贝贝偶尔给那个位置的碗里夹夹菜。
「兒子啊,该休息就休息,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我媽,在对着空椅子说话!
这个情景直接让我的汗毛炸起,為什麼?
我的爸妈不是死了吗?那个空椅子上坐的是谁?我的爸妈是假的还是那张椅子是假的?
「媽,一会我和郑书有个客户,得去见一下,这个客户谈完了,以后就什么大事都没有了,我俩好好歇一歇,也多陪陪您二老。」 郑书是我的名字,贝贝对着我妈说话,眼神却一直飘向我。
我確定,贝贝能看见我。
她有事瞒着我。
王明开着车。贝贝坐在我的身边。
「老公,好久不見。」贝贝笑了。
我却想哭,只不过现在我是钱,没办法抱她。
「貝貝,有人要杀你,不對,有钱要杀你,你快逃。」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最重要的事说出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放心,今晚过去,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贝贝把我捧在手心里,安慰着我。
「放心吧哥,有我在,不会让你和嫂子出事的。我再带你见几个熟人。」王明一脚油门,轿车飞速地驶向黑暗。
19
「爸妈……是什么情况?」
「爸妈没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过了今晚再和你解释。」贝贝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王明一脚刹车,回到了白天 1 块领我来的房间里。
房间里有 1 區塊,10 區塊,还有两个人。
你妈的,你们一起安排好的是不是。那俩人不是别人,正是豪哥和那个喜欢叠纸船的陪酒女。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邱豪,你也可以叫我 20。」
「叫我 5 块就好了。」陪酒女笑盈盈地看着我。
「苏贝贝,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巨大的变化让我有些愤怒。
「他们俩确实是我安排的,会在你流转方向出现偏差的时候出现。然后帮你一把,让你遇到对的人。」
「什么玩意?」这句话我可真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贝贝挥了一下衣袖,眼前的世界不一样了,到处都在旋转。
我是一个小男孩。
我不知道在哪里,只知道这是海边。
我……我好像不是人,不對,是原始人,手臂上都长着类似猴子一样的毛发。
我不会说话,一个年长一些的人对我摆摆手,呜呜地叫着。
居然听懂了,这是让我去捡一些钱回来。
錢,是可以捡的吗?
啊,我懂了,是捡贝壳,这是什么年代?用贝壳当货币的年代吗?
好漂亮一只贝壳。那纹路好像神仙刻上的一样,光这么看着,全身都很舒服。
贝壳里还有一粒珍珠,发着金光,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发达了,这珍珠一看就不是凡品,不管在哪个年代,肯定都很值钱。
我笑了笑,把珍珠丢在泥沙里,那只不起眼但很漂亮的贝壳,欢快地跑开了。
而我没看到的是,那颗珍珠震了震,沉没在了泥沙之中。
畫面一轉。
我……我身穿华服,坐在大殿之上,殿下群臣俯首。
「今天下,、、行同伦。」
我是嬴政?是我统一了文字货币度量衡?
画面再转。
我仿佛可以看见,那货币之中,无数灵体哀号,衰落,分解,消失。
原來,货币是有灵的,除了秦国货币,其他六国的货币因为嬴政的一句话,彻底失去了灵力,也就相当于,失去了生命。
海边一道刺目的金光暴起,直直射向大殿,到了殿前,光亮几乎已经看不见,但谁都不敢小觑这道金光的威力。
嬴政身边的一块贝壳轻微摇动,挡下了这道金光,而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就這樣,
每一世的轮回在我眼前浮现,从生到死,画面一帧一帧地放。
只不過,每一世我的下场都极为凄惨,而我的死,幕后黑手都是金光。
一直到了这一世,破產,家破人亡,最后郁郁而终。
画面定格,停留在贝贝的脸上。
「你是……你是那块贝壳?」
“我的名字,叫蜃。」
「蜃?」
「海市蜃楼的蜃。」
我懂了,贝贝的能力是制造幻境。
我脑袋里的双亲仙逝是贝贝给我制造的幻觉,今天父母眼中的我也是贝贝制造的幻觉。
我的爸妈没有死。
「当初你选择了我,扔了珍珠,我自然要随你千世百世。」贝贝就这样看着我的眼睛,一如当初的少年看着手中的贝壳。
「这一世,我定护你周全。」贝贝的眼神从爱意逐渐变得坚定。
「那金光是怎么回事?它就是当初被我扔掉的珍珠?」
「對,当初你选择了我,扔掉了它,它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自然不肯放过你。」贝贝叹了口气:「更何況,你统一了货币,让无数灵体,魂飞魄散,它更是要杀你千世百世。」
我擦?
谁能知道钱里面还有灵啊,这都哪跟哪啊,从历史的角度看,统一货币功德无量好嘛,这金光是不是脑袋里有屁啊。
「也不能全怪它,贝壳是最早作为货币的东西,也是最早有灵的东西。它自然把自己当成了万灵之祖,金光的做法虽然不对,但我多多少少也能理解它。」
我揉了揉脑袋,有点乱:「那这么说,万灵之祖不应该是你吗?」
「我和它,本就是一体。」
「大生蚝,别聊了,它来了。」1 块吹着泡泡糖,指著窗外。
贝贝也没恼,面色冷峻了许多:「来吧,這次,我看看它又能闹出什么花样。」
20
贝贝开着车向郊区飞驰。
别问我一辆轿车是怎么装 7 个人的,除了贝贝,其他人都变成钱了。
也不知道是到了哪个荒郊野岭的山头,反正周围没有房子也没有人。
贝贝停下车,其他人也没有变回人身,一会要是打起架来,可能是钱的身体更加好用一些。
「嘿,小 10 區塊,一会动手了你帮谁啊?」1 块还不忘调戏 10 區塊。
「我……我中立行不行?」
「那肯定不行啊,你没听说过,两国交战先灭中立国的说法吗?」
「那……那我……」
就在 10 块纠结的时候,贝贝发话了。
「帮我吧,就算你完成了金光的任务,殺了我,你也不会变成人身,他骗你的。」
「真的?」这句话把 10 块干蒙了。
「真的,我就是个例子,我当年完成了任务,金光并没有履行承诺,而是给了我另一个任务。」说话的是王明。
「我擦,这不拼夕夕吗?」哎呀,不對啊:「王明你说,我的哪一世是你弄死的?」
王明摸摸后脑:「提这个干啥啊哥,从认识了嫂子之后,我对你可是肝脑涂地,一直在帮你。」
一道刺目的亮光打断了我们的扯皮,方圆 10 里宛如白昼。
金光来了。
来的还不止金光一个。
一枚铜钱,一块银锭,一块金锭,还有……50 大哥。
50 大哥看见我目光复杂,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唤……海……」
这声音仿佛穿越了千万个世纪传到我的耳朵里,透着古老和沧桑。
金光话音刚落,我们几人好像跌落在无边的大海之中,而脚下也确实出现了介于虚拟和现实之间的海水,风浪扑面,根本不能保持平衡。
時間長了,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就像无根浮萍,不停地被一股神秘力量向海底深处拖去。
「这尼玛,不像反派作风啊,一言不发就开干。」
5 块晃了晃身子,一艘三米多长的纸船幻化出来:「上船。」
感情这妹子的能力是变成纸船,怪不得当初拿我叠纸船呢。也不知道是贝贝故意拉拢她的还是巧合,这能力刚好能应对金光的唤海。
上船之后,平稳了许多。
但这海水好像有腐蚀作用,5 块的身体周围不时地冒出一阵青烟。
「要快,我最多坚持一刻钟。」5 块咬着牙,很痛苦。
对面也没闲着,那铜钱一分为三,画出几道玄妙的轨迹之后,指着 10 區塊:「先杀他,杀了他对方必败。」
这是?卜卦?
卜卦不都是封建迷信吗?
10 更是一脸懵逼,可能现在都想说:「皇军,咱们是自己人。」
对方不废话,铜钱又幻化出来几枚,连成剑形,直刺 10 區塊。
1 块一个闪身,瞬移!
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铜钱剑撞碎了。
金元宝的能力就很朴实,挟着狂风就这么直直地撞了过来,要不是纸船躲得及时,我们这一船人估计都得被撞飞到月亮上去。
哪怕躲过了,巨大的狂风也差点把船吹翻。
豪哥身体扭曲,前端尖锐,后端略粗,像个纸筒喇叭,但要迷你得多。
向着金光飞射出去,速度之快感觉能把铁石扎个对穿。
50 大哥分身千万,用无数分身挡下 20,等 20 到了金光近前已经没有了半分力道。
金光化作一柄长矛,就要刺在 20 身上,贝贝长袖一挥,金光刺偏了,应该是贝贝让金光产生了幻觉。
贝贝也不多说,近身和金光肉搏,只是看样子,有點狼狽,不太是金光的对手。
看他们天崩地裂打得火热,我只能一脸懵逼地看着,同样一脸懵逼的,還有 10 區塊。
也是,我一个搞测绘的,10 块一个萤火虫,这阵仗我俩上了就是送死啊。
我看了看同样站在船上的王明:「你咋不上呢?」
「没到时候。」
說話間,那银元宝差点撞我身上。
王明一把拉开我,一拳把银元宝打飞:「小心,他身上有剧毒,谁碰谁死。」
「那你呢?」
这哥们咧了咧嘴:「巧了,我不怕毒。」 「50,帮忙!」
50 大哥终于让我见识了他的第二个能力,除了超级影分身之外,他还可以幻化成别的同类,分身也可幻化。
我们看到的,是天空之中飞舞着成千上万的银元宝。
王明的表情很严峻,这么多银元宝撞过来,他不可能守得住,他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带毒那一个。
他自己还好,这漫天的银元宝同时撞击过来,我和 10 块死定了,化成小船的 5 块也得死。
「50 大哥,你被骗了,杀了苏贝贝你也不可能恢复成人,金光是骗子。」
這句話說完,不仅 50 一愣,真的银元宝都愣住了。
铜钱倒是死心塌地:「这么低级的策反,50 老弟你不会上当吧?」
「是真的,我当年完成了任务,金光食言了。幸亏遇到了苏贝贝。」王明说着,变成了人身,又立刻变回了一角硬币,保持着战斗状态。
「你知道的,变回成人能力就消失了,我现在能随意切换,肯定不是金光能做到的,只要你不参战,我保证苏贝贝能帮你。」王明还在尽力地劝降。
50 收回了漫天的分身。
盯著我的眼睛。
「50 大哥,你要相信我。」
50 沒說話。
「大哥,苏贝贝是我老婆,你信我!」
「你信我!」这三个字,我几乎是怒吼着喊出来的。
他信了。大哥信我了。
接着一阵微风,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混蛋!」铜钱暴怒,银元宝也因为 50 的叛变上了头。
疯狂地撞击着 10 區塊,看来他很信铜钱的话,殺了 10 块他们必赢。王明虽然不知道 10 块有什么关键作用,但还是尽力保护着他。
10 块就惨了,吓得哇哇大叫。
银元宝进攻多次无果,一头扎进海水里,海水除了腐蚀性,还有了毒。
王明则是化成了一层几乎看不见的薄膜,把海水能侵染到的地方,裹了个严实。
双方,彻底僵持住了。
21
贝贝勉强抵挡着金光。
豪哥被金元宝捶得嗷嗷乱叫。
1 块追着铜钱剑打。
王明和银元宝谁也奈何不得谁。
我真废物啊。一点忙也帮不上。
辅助是没用。
我,5 块小纸船,10 块萤火虫,说到底都是辅助,没有进攻手段。
但凡有一个或者两个有进攻能力,对面早完蛋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处于一个小劣势的状态。
「普……照……」同样是那个苍老的声音,呢喃出了这两个字。
天,裂开了。
哦,不是天裂了,而是刺目的金光由远及近,就像把夜幕开了一道口子。
金光照射到的地方,温度急剧上升。
而我根本看不清上面的情况,好像我再多看一秒,眼睛都会瞎。
贝贝露出了本体,是一只巨大的贝壳,用身体帮小船挡住了金光。其他人也都躲到贝壳后面,被金光照的时间长一点,都成灰了个屁的。
「看住那个一块的,她会瞬移。」又是铜钱,这狗头军师扮演得太彻底了。
贝壳被金光照得嘶嘶作响,贝贝却没有在意:「机会来了,他用了普照,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这招只能进攻,防御几乎为零。」
「大生蚝你先别说什么防御不防御了,咱们咋出去啊,头都不敢漏,没等到他身边都被烤化了个屁的。」1 块缩着身体,抱怨着。
「你不是会瞬移吗?」豪哥给 1 块出着主意。
「瞬移个屁,我得能看得到我瞬移的地点才行,我现在看一眼就得瞎。」
「那什麼,我能说句话吗?」10 块举手,还是像那个想要发言的小学生。
「你说个屁,你老实待着。」1 块心情很不好。
「我就试一次,不成功咱们就撤。」话音刚落,1 块瞬移出去,但是离金光还有一段距离就现身了。
不仅被烫得双臂起火,还被铜钱剑劈了好几下。
不到 1 秒就被逼退回来。「不行,根本过不去,咱们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那什麼,我真想说句话。」10 块又把他的小手手举了起来。
「你个死话痨再不闭嘴我把你扔出去。」王明也有点急了。
「嫂子,这珍珠有什么弱点吗?」
贝贝点点头:「有的,在内部,他是空的,如果能从内部攻击,一下就行。」
「这怎么可能。」
「送我进去试试,我是针,以点破面最好用。」豪哥发话了。「1 块,你能把我传送过去吗?」
「能,但传送你和传送自己不一样,我只能保证把你传送过去,但是传不回来,而且我看不清他的本体,能不能传得准也……」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如果赌输了,不仅对金光造不成一点伤害,豪哥也得死。
「赌了,这是唯一的机会,不然咱们都得死。」
这是实话,1 块虽然一直嚷嚷着要撤退,但目前还真没什么好办法能全员退走。
1 块也想尽量保证这一次的成功率,冒着眼睛瞎的风险,露头看了一眼。
刚一露头,无数的铜钱扫射过来,像机关枪一样。
都知道 1 块会瞬移,这是被盯死了。
「媽的,直接干了。」1 块急得直接飙脏话。
「不是,我感觉我还是说句话比较好。」10 块很可怜,眼淚汪汪的。
豪哥拍了拍 10 區塊:「等我解决了那个孙子回来,陪你聊一天一宿,我要打一次瞌睡,你就是我爹。」
说完看了看 1 區塊,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我擦你们大爷啊,为什么不能让我说句话!」一声怒吼,差点把我给震聋了。
一道不刺眼但极其坚韧的蓝光冲天而起,硬生生把金光豁开了一道口子。同时蓝光也把整个贝壳包裹住,这一下子让贝贝轻松好多。
「卧槽!」
「我擦!」
「我你妈!」
「草, 这么牛逼!」
「你们他妈都是话痨吗?这时候感叹个几把,要动手赶紧动手, 我坚持不住啦!」
1 块露头,还是被铜钱和金元宝压着打。
這時候, 蓝光范围内, 漫天都是 1 块钱硬币,穿梭闪动, 让人眼花缭乱, 铜钱和金元宝根本不知道应该打谁。
「50 大哥……」
我借着 10 块撕开的那道口子定睛一看,这一眼看到了金光的体内, 双眼直接飙出两行血泪:「12 点钟方向,32.19 米, 1 區塊, 传送。」
1 块一愣, 還是照做。
接下來,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只能听见豪哥放声地大笑。
「哈哈哈,你奶奶的, 看老子的暴雨梨花针!」
22
赢了?赢了!
我大口地呼气,眼睛也能看见了。
我摸了摸手边的手机,手机?什么情况?我在哪?
我在天台, 我在楼顶!
晚风吹着很凉快,但我的额头上都是冷汗。
怎么回事?做梦了?
還是,幻觉? 贝贝呢,贝贝在哪?刚才那一切到底是我的一个梦, 还是现在处于贝贝的幻觉当中。
我打開手機,哪里有什么催债信息和电话。
假的,都是假的。
那贝贝是真的吗?贝贝是蜃吗?
蜃,一种古老生物,能制造幻境, 让人产生幻觉,还能……通过幻境推演!
剛才的一切,只不过贝贝的推演。
我笑了, 这回通了,我变成钱之后, 1 块把我捡起来,让我熟悉这个世界。
如果我的流转出现了偏差,20 和 5 块会出现, 让我遇到对的人。
也就是 50 和 10 區塊, 让我和这两个人建立信任。
如果流转没有偏差,他俩是不会干扰我的。
還有,他们还得保证我领悟的能力是测距离。
其实我见到谁,学会了什么, 都是贝贝提前推演好的。
只有這樣, 在最后的关头,我们才能战胜金光,才能保证我这一世不被金光杀死。
我起身准备回家找贝贝,突然被一道黑影推了一把, 直直地向楼下跌去。
这回我看清了,推我的人,就是贝贝。
她的脸上挂着歉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