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選擇題放在我和朋友程偉跟前:A 選擇 1 億。B 選擇無限復活的超能力。
我當年選了 1 億,但 A 的附加規則是:每年要利用這億本金至少賺一億,否則,選擇者會沒命。
程偉選了超能力,卻在選擇那天突然失蹤了。
三十年後,我利用那 1 億本金投資成為了百億富豪,卻突然收到了程偉發來的簡訊,「易揚,還記得當年的選擇題嗎?我回來找你了。」
我想到了 B 的附加規則,突然寒毛豎立…
1、
「爸,你怎麼了? 」女兒易洋洋關心地問我。
晚餐時,我正盯著程偉那條手機簡訊發呆,自從收到簡訊後,我已寢食難安多天。不安的心情始終縈繞著我:他這次回來,意欲何為?
此刻,我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女兒的問題被我直接無視了。
女兒繼續說道:「爸,你辦六十大壽那天,我把未婚夫郭華帶回來見你。就算是正式見家長。」
餐桌對面的兒子易天則是一番揶揄:「妹妹,我以前從來沒聽你說過有男朋友,突然帶回來個未婚夫,莫不是因為爸爸生病了,想趁機多分家產? 」
女兒不甘示弱,反唇相袥:「哥,你以為我是你呀,一天到晚想著分家產。你有沒有關心過爸爸的病情? 」
兩兄妹的爭吵,讓我覺得心煩。我對他們的破事,一點不感興趣。妻子也冷眼旁觀,只顧一邊吃她的燕窩粥,一邊用手機聯絡奢侈品店,準備入手最新的名牌手袋。
一家子,並不和睦。
恰這時,程偉的號碼又傳來一則挑釁的簡訊:「別以為你幹的事沒人知道。我全都知道。」
這個混蛋,敢威脅我?看到簡訊內容,我怒火中燒,「啪地」地丟下筷子。
頓時,面前的兩兄妹都停止了爭吵,緊張地盯著我,怕我發脾氣。
妻子也謹慎地觀察我的神色。
在我面前,她們都活得小心翼翼。
「我先去書房休息一下。」我冷冷說道。
「老公,我推你進去吧? 」
妻子假惺惺的好意,被我拒絕了。
我雖然雙腳殘疾,但還不至於求別人幫忙。
坐著電動輪椅,我進入書房。這書房,只有我能進,沒有我的同意,其他人連靠近都不敢。
我可是這家裡唯一的權威。
徑直來到書架前,我打開第二層的《辭海》,書是個空殼而已,內部露出隱藏的紅色開關。
隨著開關按下,頭頂的天花板無聲地打開了,接著,緩緩降下來一個沉重的木匣子。它約半人高,黃花梨木打造,頂部吊著鐵鍊,匣門有兩個黑洞洞的小孔。
等木匣子降到我面前。一把沙啞的,充滿誘惑磁性的聲音從裡面飄出。
「你今天看起來,臉色可不好。」它這般說。
很意外吧,這隻木匣子會說話。不僅如此,它就像神話裡的潘朵拉魔盒,一旦打開,釋放出的秘密將是毀滅性。
但我不怕。我藏著它,每天晚上,都來書房和它嘮嗑幾句。
長日月生活,這已成為我的習慣。
今晚,它也看出了我心事重重。
事到如今,我便把程偉發來的簡訊內容念給它聽。
它先是一驚,繼而大笑:「哈哈哈,真有趣。三十年前的遊戲,沒想到還在繼續! 」
「閉嘴吧。」我怒斥它的幸災樂禍,「要不是你,我會落到今天這種下場? 」
「嗤!」它冷哼一聲,反駁道:「別忘了,當初選擇 1 億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嗎? 」
我頓時無言以對。它的話一針見血。當年我確實利欲薰心,選了 1 億。
從此走上了不歸路。
它又說:「我早說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想拿到 1 億,就得付出。那麼,我再問你一次。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你還會選 1 億嗎? 」
我思考了三秒,依舊堅定地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我仍會選 1 億。
它又是大笑,然後說道:「現在不是挺好嗎?你用那 1 億,賺了 100 億。如果你當初沒有選 1 億,你現在不過是個窮困潦倒的社會底層。你願意這樣? 」
「廢話,我當然不願意。」
我徹底明白了,即便我內心有多少次後悔的瞬間,再重來一次,我仍會堅定不移地選 1 億。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就是人的貪婪本性。
而且,我賭對了。我利用那 1 億,進行股票和房地產投資,錢滾錢,每年我賺的錢,何止一億?我完美遵守了選擇 1 億的規則。
如果賺不到 1 億,我就會沒命!
這時,木匣子又問道:「那麼,程偉要回來了。你會怎麼對付他? 」
我陷入了沉默,並沒有回答。
講真,我是真沒想到,過了 30 年,他會回來找我。
難道是因為我現在變成了城中赫赫有名的百億富豪,一手創辦了易氏集團。他不甘心當年的選擇,才會想來搶走我的一切?
哼!沒門!任何人都別想搶走我的錢,那是我的!
我生氣地握緊輪椅扶手。忽然,我察覺到一道可怕的目光從窗簾處射過來。
有人在窗外偷窺!
我趕緊過去打開窗簾,卻沒發現人影。
這書房的窗戶只能從裡面看向外面,即便站在窗外也看不到書房的情景。
難道是我多慮了?
仔細觀察之下,我發現了端倪。窗戶邊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孔。那分明是有人刻意鑽了洞,剛好可以藉此偷窺我的書房內景。
「哈哈。是程偉吧。「身後的木匣子發出戲謔的歡笑,「你怕了嗎?他要回來找你了。」
「我怕個屁!」雖然這麼說,但我的手心攥出了汗。
2、
烏雲遮月,四周夜色像濃墨凝結。我正在被窩裡淺睡,突然而至的手機響聲驚醒了我。
我趕緊坐起來,打開手機。
書房的監控連接到我手機上。一旦有人入侵書房,就會發出警報。
果不其然,我在手機裡看到那人的人影,鬼鬼祟祟地走進了書房。她走到書桌前,窗外傾瀉而入的月光描繪出她的輪廓,
我扭頭看了一下床邊,我的妻子不見了。
此時的她,就在監控裡。
我就知道,她對我的書房很有興趣。結婚這幾年來,她肚子裡那點心思,我還猜不透?
這個女人一定認為我把遺囑藏在書房裡了。
畢竟,醫生說了,我得了晚期癌症,就剩一年多的命。我會怎麼處理遺產呢?
我的女兒,兒子,妻子一定很關心遺產的分配。
特別是我妻子,她是我的二婚,年輕貌美,當初嫁給我這個老頭子,不就圖錢嗎?嫁給我,她也就從一個普通的化妝品銷售,搖身一變,成了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闊太太。
我緊張地註視著手機裡的監控。妻子在書桌翻來翻去,沒有找到遺囑。看她叉腰煩惱的樣子,我心裡發笑:本來,就沒有遺囑。
遺產給誰,只有天知知我知。
本以為,找不到遺囑,妻子就會放棄。不曾想,她突然拿出手機翻看。
我心一緊。難道,有人傳簡訊給她了?
果然,妻子彷若得到指示,直接走到書架,找到了藏在《辭海》的開關。
被她發現了。我的呼吸,輕微地抖了抖。
隨著天花板打開,木匣子緩緩下降,我心跳加速了,而妻子也被這突然出現的木匣子嚇得一跳,退後幾步。
「什麼東西?」她探頭探腦,喃喃自語。
可能她以為我把遺囑藏在裡面了,走近木匣子,想打開。可惜,上了鎖。她沒有得逞,便打開手機亮光,想透過小孔偷瞄木匣子裡頭。
見狀,我反而嘆了一口氣,「真蠢啊,竟然自尋死路。」
一旦她看到木匣子裡的東西,就死定了。
因為,我絕對不會讓她活著。
果然,很快!
「哇!」妻子慘叫一聲,驚惶地跌坐地上,手機也摔了出去。她的臉都嚇綠了,身體呈現發抖扭曲的怪異姿勢,手指則顫顫巍巍地指著木匣子,「怪……怪物啊!」
果然,木匣子裡的秘密被發現了。
偏偏這時,木匣子出聲了:「別怕嘛。真是個膽小鬼。」
妻子使勁吞了吞口水,血色全無,顯然還沒從震驚中醒過來:「你……是人是鬼?」
木匣語氣很淡然:「這個重要嗎?關鍵是,我藏著一個秘密。你可能很想知道。」
聽到這兒,妻子穩了穩情緒:「什……什麼秘密?」
「關於你丈夫發家致富的秘密。」
見狀,我輕輕皺了皺眉頭,「餵餵,有必要跟她說嗎? 」
不過,也罷了。反正妻子將被我殺死,讓她死前知道秘密,倒也無妨。
果然,妻子對此充滿好奇心:「快告訴我。」
木匣子於是娓娓道來:「30 年前,你丈夫易揚和好友程偉,遇到了足以改變他們命運的選擇題。A 選 1 億。B 選無限復活的超能力。你猜,你先生選了什麼? 」
妻子思考了兩秒,猶豫說出:「他……應該選了 1 億吧。」
「沒錯。利用這 1 億,他才有了今天的 100 億。」木匣子道出了我的髮家史。可我的秘密,不止於此。
妻子倒將信將疑:「這故事是假的吧。我聽得好玄乎呀。」
「不,是真的。因為,當年就是我讓他們選擇的。」
「是你?難不成你是神仙?不……你可能是魔鬼!」
木匣子笑了,「答對了,我是魔鬼。和魔鬼交易,就得遵守規則。」
妻子馬上問道:「什麼規則?」
「選擇 1 億的規則是每一年都要利用 1 億本金賺一億以上,否則,就會沒命。顯然,你老公做到了。」
妻子一臉的恍然大悟,迫不及待又問:「對了,選擇了無限復活的程偉呢。」
「是這樣的。他當時選了 B,然後失蹤了。」
這下,妻子就不理解了:「他為什麼失蹤啊?」
「因為我在他耳邊說了選擇 B 的規則。」
「是什麼規則?」
「你湊過來,我告訴你。」
妻子果然湊了過去,木匣子悄悄跟她說了一句話。
不料,聽完後,妻子臉色大變。
她驚呼道:「竟是這樣?不對,等等……」
她越想越不對勁,大概五分鐘後,她才猛地回過神來,「噢,我知道了……」
殊不知,此時,我的聲音已經在她身後出現,「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妻子聞聲回頭,看到手持利斧而站的我,驚掉了下巴。她眼中滿是恐懼,指著我站立的雙腳:「你……你的腳……不是廢了嗎?」
很意外嗎?其實,我的殘廢是裝的。當年我出過一場嚴重的車禍,便趁勢裝成雙腳殘廢。而理由很簡單,誰會提防一個坐輪椅的人呢。
死亡即將降臨,妻子帶著駭然而絕望的模樣,跪在我面前,瑟瑟發抖:「老公!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我保證,不會說出去的! 」
我冷冷俯視著她,一句話不說,如同君主審視求饒的逆賊。
她被我臉上的無情與冷血嚇壞了,同時也深知,她不會得到寬恕。
她拼命搖頭,“我不想死,嗚嗚嗚……」
眼淚則驟雨般落下:「你殺了我,不怕被坐牢嗎? 」
我伸出手,拎著她的頭髮,嘴角扯出冷笑:「親愛的,你應該知道,我上一任妻子是離家出走的。」
聽罷,妻子先是一懵,繼而面如死灰。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放棄了抵抗:「難道……」
沒錯,前妻也偷看了我木匣子裡的秘密。所以,我讓她永遠消失。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理由。
她給我戴了綠帽子。這是對男人最大的侮辱,於是,我將她碎屍萬段。
背叛我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我高舉斧頭,朝妻子撲了過去。
3、
寧靜的夜晚吞噬了她短暫而急促的慘叫聲,稍傾,書房便平靜下來。
我面無表情地擦拭斧頭的血,腳邊妻子的屍體浸泡在鮮血中。血腥味帶著獨特的香味,充斥著書房。
而木匣子靜靜看著我的惡行,才說:「你可真狠呀。又殺一個。」
我翻了個白眼:「還不是拜你所賜?你把 B 的規則告訴她了?」
「不,我把真相告訴她了。」
「草。「我氣得把染血的抹布丟到一邊:「你真他媽是個魔鬼。你是故意把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不,真正的魔鬼,是你才對。我可比不上你。」
得到它的誇獎,我並沒有一絲驕傲。
這傢伙,玩弄人心可比我厲害多了。
趁天亮前,我把妻子屍體拖入了書房暗藏的地下室,把她丟到屍骨堆裡。角落裡那堆皚皚白骨,時刻提醒著我,我曾經殺過的人。
死在我手中的人並不少,我是妥妥的殺人狂。但這些年來,我並沒有被懷疑。皆因我懂得偽裝。百億富豪的身份地位,媒體上常報道的知名慈善家,以及我偽裝的雙腿讓我很好地躲過了警方的懷疑。
處理完一切,我才撿起妻子的手機。裡面有一封以程偉號碼寄來的簡訊。
「秘密就在書架的開關裡。」
我猜沒錯,程偉已經在監視我了。他發現了書房的開關,並且故意透露給妻子。
他知道,我不會放過她。
而我知道,他不會放過我。
他的歸來,將是你死我活的較量。
而他,有什麼資格跟我打架? !
我托關係找來了職業殺手。深夜時分,它準時出現在書房。那是個刀疤男,戴著帽子和口罩,一道疤痕從太陽穴延伸到下巴。一看就凶神惡煞,殺過不少人。
他穿著黑色風衣,冷冷地雙手插兜,站在我面前,不卑不亢。
「行情價,殺一個人 100 萬。目標是誰? 」
我掏出一張照片,那是我和程偉 30 年前的合照。
殺手冷冷地看了看發黃的照片,又盯著我:「老闆,你不會拿我開涮吧。」
「當然沒有。」
「你要我殺這 30 年前的人? 」
我知道為難他了,「可我的確沒有他最近的照片。我 30 年沒見過他了。這張照片,還是我翻箱底找出來的。」
殺手無奈地輕嘆氣:「所以,你連他人在哪裡都不知道咯? 」
我點點頭,殺手啼笑皆非:「都 30 年了,他可能早死了。」
「不,他最近要來找我報仇。所以,他應該就在附近。」
殺手卻拒絕了我的委託:「一個人過了 30 年,樣貌早就改變了。這活兒,我接不了。」
無奈之下,我只得提高了價格:「200 萬!即便沒成,我都會付你 50 萬訂金。」
這個價格對一向一毛不拔的我已經算是下血本了。
看在錢的份上,殺手答應了:「好。我儘管試試。」
殺手離開後,我盯著窗外的月亮。我有種直覺,程偉就在附近。
他就藏在黑夜的某處角落,偷窺著我的一舉一動。
如同猛獸,悄無聲息地蟄伏,一點兒一點兒挪近,等待致命一擊。
我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4、
這天早上,我們一家三口迎來了一份特別的早餐。今天的菜單是豬心枸杞紅棗粥。
看到兒子和女兒吃得津津有味,我將父愛般的笑意戴在臉上。
「這是我親自煲給你們吃的。」
聽到這話,兒子和女兒都停下來,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眼。從他們眼中,我讀到了猜忌。
女兒放下湯匙,小心翼翼地張望四周後,問道:「爸,小媽呢?好幾天沒見到她了。」
我顯得漫不經心:「前幾天我們吵了一架,她發脾氣,就回娘家去了。」
兒子和女兒突然變沉默了,粥也不吃。我的話,他們似乎一個字也不相信。難不成,被他們發現了?
得搞清楚他們心裡的想法。於是,我假意要回書房。
剛進門,我就打開手機。之前我就偷偷在家裡裝了好幾部微型監視器,包括飯廳。這樣便於我掌控全局。我說過,我是家裡唯一的權威,誰也別想瞞著我說悄悄話。
見我走後,兒子和女兒果然不設防地敞開了心扉。
「哥,我那晚看到小媽偷偷進了書房。後來,爸也進去了。」
「小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進書房? 」
「書房裡一定有什麼秘密。這麼多年來,爸始終不讓我們靠近。」
「妹妹,不該好奇的就別好奇。你還記得嗎?上次吃到豬心枸杞紅棗粥,還是咱媽離家出走的第二天。」
「哥,咱媽不可能是離家出走。我們都知道……」
兒子這時警戒地盯向書房門口:“說謊,小聲點。爸很多疑,被他聽到就麻煩了。」 女兒毫不在意:「他在書房裡,怎麼可能聽見?話說回來,如果小媽跟咱媽一樣的遭遇,我們是不是該報警? 」
兒子冷笑一聲:「你瘋了吧。我們無憑無據。再說,小媽永遠消失,不是好事嗎?我們的遺產少了一個人分。」
這兩個孩子,果然更關心他們能分多少錢。但他們算盤打錯了,我一分錢也不會留給他們。
我豈會把遺產留給前妻出軌生下的野種?
我不但一分錢不會留給他們,我死後,還要沒收他們所有的財產。他們終將會身無分文,變成社會底層。這是對前妻最爽的復仇。
看到他們偷偷把碗裡的粥倒掉,我嗤之以鼻。他們無非認為我給他們吃的是人心。真是幼稚,這麼好的東西,我當然留給自己獨食!
我前陣子得了個偏方,包治百病,但需要人心做藥引。
我一邊喝著藥,一邊繼續監視他們倆。
這時候,他們又默契地低頭翻開手機。似乎,同時收到了簡訊。
是什麼內容呢?
兒子和女兒抬起頭,面面相覷。
「哥,你也收到了? 」
「難不成我們收到的是同一封簡訊?」
他們互看手機確認後,臉上充滿疑惑。
「哥,程偉是誰? 」
「你問我,我問誰? 」
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媽的,是程偉!他發了啥?
「這是什麼奇葩簡訊?好無厘頭哦。」
“這是一道選擇題,A 選 1 億,B 選無限復活的超能力。無論選擇哪一個都要遵守規則。」
顯然,她們都看不懂。這沒頭沒尾的,就算愛恩斯坦來了也猜不透前因後果。
但,緊接著,她們又收到了簡訊。
簡訊內容不得而知。但兒子和女兒的臉色分明有了變化。她們各懷鬼胎地對視一眼,接著離開了飯廳。
靠!程偉這回又發了啥?
我有些緊張。就像對弈,不知道對方下一步棋,自然會心神不寧。
目前來說,程偉每一步棋都出乎意料。他步步緊逼,我只能防禦。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響了。那是陌生的號碼。但剛接起來,我就認出了對方的聲音。
那是一把我死也不會忘記的嗓音。
「還記得我嗎?」
我咬牙切齒,拼命壓抑我內心的憤怒與恐懼:「程偉,是你。」
「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的。」
「媽的,別以為我怕你。跟我鬥?你算哪根蔥? ! 」
「我們走著瞧!」
5、
是夜,雷電交加,滂沱大雨。
我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閃電劃破漆黑的夜空,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心頭。
今晚,可能有事發生。
果然,到了下半夜。「砰!」,從書房傳出的清脆槍響,劃破雨夜,響徹別墅。
平靜過後,雨聲繼續淅瀝瀝,沖洗世間的罪惡。
書房內,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程偉,他被一槍爆頭,血流成河。
至於殺手,則拿著一把硝煙尚未散盡的手槍。
「白痴!」我破口大罵,「誰讓你開槍的?你是生怕沒人聽見嗎?!」
殺手一臉無辜:「老闆,我是為了保護你。」
我無法責備他更多。畢竟,剛才程偉向我撲過來,要和我同歸於盡。情急之下,殺手扣下板機殺了他,也是無可奈何。但是,他如果用刀,就能更好地解決問題了。
不至於現在,兒子和女兒聽到槍聲都紛紛跑進了我的書房。
看到地上陌生人的屍體,他們目瞪口呆。
「爸,這是……怎麼回事? 」
這得從一個小時前說起。
其時,我坐在書房憂心忡忡,琢磨著程偉會耍出什麼惡毒的手段報復我。
一開始,他慫恿妻子到書房挖出木匣子的真相。緊接著,他利用簡訊挑起一雙兒女對我的懷疑。簡而言之,他是先從我的身邊人下手,利用他們當過河卒,最終目的是讓我身敗名裂。
下一步,他會走哪一步棋?或者,我可以跟他談判。如果他要錢,事情就好辦了。沒有人可以拒絕金錢的誘惑。但,他如果是圖錢,上次通話他就應該提出這個要求。
思來想去,我還是認為,殺了他,最合理。
老天保佑,就在我徬徨不決時,殺手的電話及時打來了。
他向我報告,他抓到程偉了,但不確定是不是我要找的人。
「把他帶來見我!」我迫不及待地衝手機喊道。
放下手機,我難以壓抑心中的興奮,在房間裡焦急地來回踱步。
事情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殺手才幾天就把程偉找到了?這 200 萬,花得值!
興奮勁兒過後,我恢復了冷靜的思考。
且慢,萬一那人不是程偉呢。事情過於順利,反而不太正常了。殺手那傢伙,不會隨便找個人糊弄我吧。
半個多小時的焦急等待過後,一抹穿著雨衣的身影如鬼魅般推開了書房的門。來者正是殺手,他粗魯地抓著一個淋成落湯雞的老人,丟到我跟前。
這,就是程偉?
只見他全身濕淋淋,身體輕微發抖,做賊心虛般不敢直視我的眼睛。我蹲下去,細心打量著他,試著從那張滄桑的老臉上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
講真,這老頭兒眉宇之間有那麼幾分像程偉,但我不太確定。殺手如果想騙我,找一個樣貌相似之人來代替,並非不可能。
「你是怎麼找到他的?」我問殺手。
「老闆,我在你家附近蹲守好幾天了,發現這個掃地的老頭子行為很古怪,他經常偷瞄你家。後來,我跟蹤他,發現他家裡貼了你的照片。」
他的話,可信嗎?
見我目光懷疑,殺手又拿出一張一代身分證:「這是我從他家抽屜找到的。」
我拿過身分證一看,哼,還真是程偉。
但我需要 100% 的確定。忽然,我想起來一個細節:程偉年輕時和別人打架,右手手臂上有一道傷疤。他曾經當著我的面展示。
不由分說,我拉過老頭的胳膊,捋起衣袖。一道熟悉的傷疤赫然出現。
他,就是程偉!
至此,我終於冷笑出聲,輕蔑地盯著地上以怨恨目光仇視著我的老頭兒,「程偉,我以為你有多聰明,嚇得我幾晚睡不著。你的本事,就這兒? 」
老頭兒咬著牙關,突然惡狠狠地盯著我,罵道:「易揚,就算我輸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
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我徹底釋然了。
百分百,這老頭兒是程偉沒錯。他的聲音和電話裡一模一樣,深深刻在我的記憶裡。
我完完全全鬆了一口氣,慢悠悠,毫不畏懼地回瞪他:「就算你變成鬼,我也要把你打得灰飛煙滅! 」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我怕過誰? !從 30 年前那個選擇題開始,我就轉換成了殺戮模式!
殺手插嘴問道:「老闆,這確定是你要殺的人了吧?那我的尾款啥時候給。」
「別擔心,不會少了你的。」
「那我現在,幫你幹掉他? 」
「且慢。」勝券在握的我,只想好好享受玩弄待宰羔羊的感覺。我盯著程偉,提出了困擾我許久的問題:「你當年,竟然沒死? 」
程偉雙眼都紅了,噴發著惡意。他氣得攥緊拳頭,渾身發抖。在他心裡,恨我入骨。
「哼,你當年把我從樓頂推下去,以為我會一命嗚呼,就沒人知道你的惡行了。老天有眼,我沒死,是樓下住戶的遮雨棚救了我一命。」
靠,竟是這樣。我總算明白了。這小子,命還挺大。
我笑道:「你既然沒死,就該好好活著,還跑來自尋死路,真是嫌命長。」
程偉指著我,怒罵:「我怕什麼!我都這個歲數了,我還怕死?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
我淡淡然問道:「有什麼是屬於你的?」
程偉徹底被我的無恥激怒了,他從地上爬起來:「1 億!那 1 億是我的!當年,你選擇了無限復活的超能力,而我,選了 1 億!你現在的富有生活,本來是屬於我的! 」
他瘋狂地咆哮,喊出了心中的冤屈,以及當年的真相。
噢,是的。當年那道選擇題,他選的是 1 億,而我選的則是無限復活的超能力。
可是……有句台詞,不知道你們聽過沒?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人,全都要! 」
我既要超能力,也要錢!
所以,趁程偉沾沾自喜時,我趁他不注意,悄悄溜到身後,狠心將他從樓頂推了下去。然後,搶走了他的一億。我當時真以為他摔死了。那可是十樓呢。
誰知道這小子這麼命大,這都沒摔死。
也怪我,沒去確認他的死活。我聽到樓下的住戶被墜樓聲吵醒了,怕被發現,就趕緊溜之大吉了。
我後來從附近的街坊打聽到有人摔死了,才鬆一口氣的。
哪曾想,這都是謠言。他根本沒死!
看著程偉一臉的不甘,我冷哼一聲,「切,你以為你有 1 億,就一定擁有我現在的榮華富貴了?這些年,我在商場打拼賺的錢,都是靠我的腦子和膽識。憑你,有 1 億就能做到百億富豪? 」
「呸!別狡辯了。沒有我那 1 億,你也不過是窮光蛋! 」
「呵呵,所以,做人就要心狠手辣。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 」
曹操的名言,可是我的座右銘。
程偉被氣得七竅生煙:「媽的!我當年真是瞎了眼,交了你這種朋友!你也不想想,你那時候沒錢繳房租,是誰讓你跟我住的。你沒錢吃飯,是誰借錢給你的? 」
他哭訴著他的兩肋插刀。這點我承認,那年我從五線小縣城來到大城市打拼,可惜我文憑不高,能力一般,賺的錢只夠勉強溫飽,要不是程偉接濟我,我真混不下去。
我們曾經發誓,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們曾經患難與共,不分彼此。我們曾經暢想未來,約好一起奮鬥。
可,在 1 億的誘惑面前,這份友誼是多麼的微不足道。正因為我窮過,苦過,我才會為了錢而不擇手段。我已經厭倦了當窮人。
我冷冷,緩緩說道:「朋友,就是用來出賣的。」
不但朋友,就連親情,只要觸及到我的利益,我也會毫不猶豫地捨棄掉。這就是我的生存法則。
聽到這兒,程偉整個人頹了下來。他心知肚明,今晚在劫難逃,就是他的死期。
「我有個請求。」他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反正我都要死了,我求你答應我一回。」
「喔?你說說看。」現在的我,又得意,又自大,頗有點被勝利沖昏了頭腦。
程偉指著天花板:「我想見它。那個木匣子。」
「這個……」我有些猶豫,因為殺手在場,我不想被外人知道木匣子的存在。
思索片刻,我卻答應了他的請求。或許,是因為我心中仍對他有一絲微不足道的愧疚,又或許,我喜歡玩弄臨死之人。即便讓程偉知道真相,又如何?
至於殺手,你們以為,我會放過他?剛才我和程偉的對話,他都聽到了,他就不該活著。
把他殺掉,我還可以省下 200 萬。
為了錢,我能做任何事!
6、
隨著木匣子從天花板緩緩下降,殺手的臉色發生了細小的微變,沒能逃過我的眼睛。
見到木匣子那一刻起,就代表他死期將至。
而程偉則是表現得格外激動,他以虔誠的姿態走到木匣子前,語氣哀求:「我想知道。選擇 B 的規則是什麼? 」
噢,他果然還是很在意這個細節。
記憶回到當初。
我和程偉分別選擇了超能力和 1 億後。不料,木匣子偷偷對我說出了選擇 B 的隱藏規則。
正是這條規則,幾乎令我精神崩潰。
講真,要不是 B 規則,我未必會下狠心殺了程偉。
顯然,程偉也發現木匣子對我竊竊私語了。
之後的事情,便是我趁他不備,把他推下樓。他沒死,但是受了重傷,失去了記憶。這些年,他一直住在福利院,過得平凡庸碌,別人把他當成瘋子戲謔,直到前些日子,他的記憶才恢復。
過了 30 年,他心裡惦記的,還是那條不為人知的 B 規則。
可面對他的質問,木匣子選擇沉默,安靜得像個普通的木匣子。
程偉快氣急敗壞了,用力搖起木匣子:「媽的!快告訴我 B 規則是什麼?」
而木匣子,就是不吭聲。
程偉越急,它越得意。我很了解它的心思。
這時,程偉轉頭盯著我,「它不肯說,那你說! 」
我聳聳肩,表示拒绝:「我就不告诉你。」
對不起,我像那么善良的人吗?
「妈的!妈的!」程伟快要被逼疯了。想想看,他终其一生想得到的答案,临死前也找不到,那多折磨人呀。
我就喜欢看到他这种崩溃绝望的表情。太爽了!
「我弄死你!」程伟彻底失去理智了。他咆哮着,張牙舞爪朝我撲了過來。
而我早有準備,手觸摸輪椅的機關,等待著按下去,送他上西天。
可意外的是,殺手先動手了。
他拔出槍,瞄準程偉的後腦勺,不由分說,就是「嘭」的一聲。
嘩——程偉頭以一種美麗綻放的姿態爆開,血就像花瓣灑落。隨之,他的身體緩緩地倒了下去。
「靠!」我罵道,用手抹去臉上充滿腥味的血。
這白痴,打亂了我的計劃。
因為,兒子和女兒都聞聲跑了進來,並且發現了書房的屍體以及木匣子。
「爸……這是……」
兒子和女兒戰戰兢兢地看著地上的屍體。
我面無表情,輕描淡寫地抑制內心的慌張:「這是個入室竊盜的小偷,被我發現了。」
真的嗎?他們兩個的臉上分明寫著質疑。我編的理由,過於牽強了。
但有時候,事實並不重要,人們只關心利益。
我冷冷盯著他們,撂下狠話:「屍體我會處理。今晚的事,別對外說。不然,你們一分遺產也得不到。」
這番話果然很有威懾力。兒子和女兒頓時點頭如搗蒜,「爸,我們保證一句話不說。」
他們怕的不是我,而是那 100 億遺產會落空。
接下來,我嫌惡地看著冒失的殺手,「屍體交給你處理。別弄砸了。」
「明白。老闆。」
殺手臉色毫無波瀾,對自己闖下的禍沒有表現出意思愧疚。
事情將就此告一段落。兒子,女兒,殺手這三人雖然發現了木匣子,但它沒出聲,他們也就不知道其中的真相,我的秘密算是暫時保住了。
就在我這般以為時,意外發生了。
這該死的木匣子,突然開口了。它那鬼魅般的聲音,打破了書房的死寂:「一道選擇題,A 選 1 億,B 選無限復活的超能力。你們會選哪一個? 」
殺手,兒子,女兒,他們三人愣怔原地,彷彿中邪一般,齊刷刷地盯著木匣子。
我當時的心情有多崩潰,各位應該能體會得到。
那就像是底褲被拉下了一半,苦心積慮隱藏多年的秘密眼看就要被人曝光!
狗日的!我心裡詛罵著,嘴裡也在撕破喉嚨般咆哮:「都給我滾出去!」
兒子他們仨,被我這一呵斥,才回過神來。
他們鐵青著臉,戰戰兢兢地走出了書房。
等門一關上,我就衝木匣子大吼:「我日你祖宗,你想幹嘛!信不信我弄死你! 」
我的氣急敗壞,在木匣子眼中就是笑料:「哈哈。你怕了。這麼多年來,我可頭一次見你這麼失態。怎麼?怕你的醜事被發現嗎? 」
「嗤!」我冷冷地輕蔑一聲,「我會害怕?大不了,把他們全殺了。到時候,你也別想繼續活著。」
木匣子一點不慌:「心狠手辣,不愧是你。只可惜……」
「可惜什麼。」
「有件事,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吧。」
是什麼事呢?我沉著臉,打算看它耍什麼把戲。
而接下來,木匣子的話讓我大吃一驚。它說:「程偉之前就已經悄悄潛入書房,跟我見過三次面了。」
「騙人!」它剛說完,我就破口大罵。「我的書房有監視器,任何人進入,都會報警。」
它反而冷笑:「你連人都不信,竟然相信一台機器?萬一它出故障了呢。」
我啞口無言,同時心裡也在琢磨。它是說真的,還是在忽悠我?
我當年就被它擺過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可不會輕易相信它。
木匣子依然慢條斯理:「信不信由你咯。我好心提醒你,程偉告訴了我一個驚天計劃。你以為殺死他就結束了?呵呵,這只是開始。」
我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件軟綿綿的屍體上。程偉死了,這點毫無疑問。他又拿什麼來向我報仇? !
「呵。得了吧。我差點上了你的當。」我說:「你想騙我,再次將我玩弄於你的股掌之中?你真以為我是當年的毛頭小子嗎? 」
木匣子卻發出它那標誌性的邪笑。
彷彿,一切盡在它的掌握中。
這傢伙,就算被困在木匣子,依然恐怖如斯。
7、
那一夜,我做了個惡夢。我夢到程偉向我冤魂索命,他血淋淋地出現在我的床頭,頭破了個窟窿,腦漿和血液不斷淌下。
他雙手伸向我,只剩獨眼的眼球死瞪著我。
「還我 1 億!還我命來! 」
「哇!」
從夢中驚醒,我坐在床上,冷汗涔涔。我殺過那麼多人,還是第一次做惡夢。以前,我從不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殺人於我而言,無非是殺死一隻狗那麼簡單。
唯有這次…思前想後,我還是覺得事有蹊蹺。
程偉向我籌劃復仇,但他死得也太簡單了吧。難道真如木匣子所說,他的死才是復仇計畫的開始?
換作我在程偉的角度,我會如何利用死亡復仇?
苦思冥想好久,我始終無法解開困擾,於是決定去找木匣子問個究竟。
等到了書房,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幕,令我呆若木雞。
木匣子…消失了!
天花板只垂下一條原本綁著木匣子的鎖鏈,除此之外,別無它物。
我自打耳光,以為做夢。但殘酷的現實擺在我面前,木匣子真不見了。
是誰,偷走了我的木匣子!
我氣昏了,坐著輪椅衝出書房。此時已是早上,兒子和女兒吃完早餐都在客廳玩手機。他們抬頭盯著氣沖沖的我,表情立即誠惶誠恐。
兒子緊張地問道:「爸……怎麼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用殺人的眼神,瞪著這對兄妹。他們明顯嚇得身體微顫,噤若寒蟬。
沉著聲,我問道:「你們,誰進了我書房。」
我沒提木匣子的事,而是仔細觀察他們的眼神。
他們要是敢說謊,就死定了。
兒子和女兒紛紛搖頭,表示昨晚離開之後,沒再進過書房。
「沒進過?那就好。」我很快就隱藏了自己的情緒。
衝動解決不了問題。我要不動聲色,揪出其中說謊的那個。
等回到書房,我馬上打開了手機監控,準備看回放,找出那個殺千刀的小偷。
不料…監控缺失。
不知誰做了手腳,中间有几个小时的监控是一片黑屏。這回,我相信木匣子的话了。
它说程伟曾经避开监控,悄悄进过书房,和它见过面。
我本来不信,但现在我被打脸了。
这破监控,坏了我的好事。
我火冒三丈,立即打电话把监控设备公司给喊过来兴师问罪。他们小心翼翼地检查后表示,無法恢復監視視頻,而且,監控缺失的原因十分愚蠢可笑。
有人事先拉下了電閘。斷電,監控就不起作用了。
說真的,這麼低級的失誤把我氣得差點當場暈死過去。
可事到如今,我就算把監視設備公司罵得狗血淋頭也無濟於事了。我得找到,木匣子的下落!
它手上有我的秘密。
「篤篤!」深夜時分,有人在敲書房的門。
「爸,我能進來嗎? 」
外面的兒子顯得畢恭畢敬,不敢造次。
得到我的允許,他才小心翼翼地走進來。
我坐在輪椅上,冷漠地看著他。
「什麼事?」
兒子謹慎地揣摩著我的臉色,他做人太小心了,城府也很深。
「爸,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昨晚下半夜,我看到妹妹又偷偷跑進書房了。」
我眉頭微皺。
見我神情懷疑,兒子添油加醋:「她大概是偷看到你開門的密碼,記住了。」
「那她出來時,帶了什麼東西嗎? 」
「這我倒沒看見,因為我沒在外面等。我本來想告訴爸的,可又怕你責罰妹妹。對不起,爸,請你原諒我吧。」
我瞥他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好。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儿子欲言又止,似乎还有话,但观察了一下我的表情,便乖乖遵从:「那我先出去了。」
他退出书房的一刹那,嘴角勾出一缕坏笑。
這小子,真当我老糊涂呀。他岂知,就在他之前,女儿也先一步告状了。
女儿也说,她看到哥哥偷偷进了书房。
呵,真是相亲相爱的两兄妹。为了遗产,都想置对方于死地。
就他们这股狠劲,倒是很像我。可惜,他们流着的不是我的血。
我盘算起来:这两兄妹,总有一个说谎。不管怎樣,我确信他们知道了书房的开门密码,他们可以不为人知地进入书房。木匣子是他们偷的吗?这只木匣子超过 70 公斤,一个人肯定搬不动,可能是利用了工具在半夜搬運,並且關掉了屋內所有監控,才能做到神不知不覺。
這個小偷心思慎密,膽子也大,敢動我的木匣子,我必須除掉它。
可一時半會兒,我又猜不出兩兄妹中誰說了真話,誰說謊。
最妥當的方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全部幹掉!
他們本來就是孽種,活到今天,也算是我的恩賜了。就讓他們跟前妻一起躺在地下室的骨堆裡吧。
第二天,我把兩兄妹叫進了書房。
他們剛進來,我就遙控把房門反鎖了。
「爸……」他們分明被嚇到了,臉色倉惶地盯著我。而我此時的手,正放在輪椅的機關按鈕上。
如無意外,他們都將被我弄死。在這之前,我要問出木匣子的下落。
不料,兒子率先一步,噗通跪在輪椅前,向我懺悔。
「爸,嗚嗚嗚!對不起!我騙了你! 」
女兒見狀,也趕緊跪下:「爸,我錯了!你原諒我吧。」
這反而把我搞懵了,眼看他們痛哭流涕,莫非是後悔偷走木匣子了?
恰好這時,手機響了。我慢條斯理地拿起手機,聽了個電話。隨後,我輕輕將手放在兒子肩上,溫柔拍拍,安撫他驚恐的內心。
「說,你們錯哪了? 」
兒子身體抖了一下,「我……我不該說謊騙你。其實,我……我沒看到妹妹進書房。」
女兒聽罷,有些生氣:「哥,你……」
但她馬上意識到自己也是半斤八兩,又把怒火壓了回去。
「爸,我也騙了你,我也沒看到哥哥進書房。」
這兩兄妹聽完對方的坦白,又氣又好笑。
而我身為老父親,握住他們的手,疊放在一起,語重心長說道:「你們是血溶於水的兄妹,要懂得互相讓互愛。易氏集團遲早要交到你們手上,這樣我就算到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不但沒受到責備,反而被吃了定心丸,兩兄妹皆愕然看著我,表情不敢相信。我則努力擠出兩滴慈愛的淚珠,一改往常的嚴肅。
這可把他們感動壞了,頓時一人抱著我的一條大腿,哭得稀裡嘩啦。
「嗚嗚,爸,我們錯了。」
「孩子們!爸爸愛你們!」
我們三個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多麼父慈子愛啊。就算是狗血苦情劇,都沒我們煽情。
只是,我們各自心懷鬼胎。
等送走倆兄妹後,我拿起手機,回撥了剛才那通電話。
「馬上帶上人,在門口等我! 」
原來,那通電話是我派出去的保鑣打來的。他們在我家別墅附近的便利商店找到了監控,發現昨夜殺手曾經從我家離開,還用推車搬一隻木匣子。
他才是小偷!
所以,这通电话救了我儿女一命。他们没偷走木匣子,只不过想诋毁对方,从而独吞我的遗产。
因此,我刚才才放过他们,还上演了一出老父亲含泪教育儿女的戏份。
人生如戏,不過如此。
8、
稍后,我带着保镖们,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杀手家。
進門前,我让保镖们做好准备,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然而,事情出乎地顺利。我们冲入杀手家时,他不在。可能是闻风而逃了,甚至没来得及带走那只木匣子。
它就放在客厅中间,显眼得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似的。
它的失而复得,让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很快,木匣子被带回了书房。同時,我吩咐保镖们继续追杀杀手,此人不能留。
当我关上书房门时,无意中瞥见儿子和女儿躲在楼上偷看。碰到我的视线,他们吓得赶紧缩回头。他们全程看见了把木匣子搬回家的过程,估计也猜到了我之前大发雷霆的原因。
他们还敢觊觎这只木匣子吗?除非他们不怕死。
書房內,我坐在木匣子面前,陷入沉思:杀手拿走这只木匣子,有什么企图呢?
他听到木匣子亲口说出那道选择题,除非,他以为,把木匣子弄到手,也有做选择题的机会。
就像阿拉丁神灯一样,可以满足他的愿望。
他想要 1 億,还是想要无限复活?
那麼,他选了吗?还是没来得及选,就逃跑了?
我将这个问题抛给木匣子,我特别想知道,杀手出于什么目的,把它偷走。
但半晌,木匣子也没回答。它十分安静。
我忍不住敲敲它,「餵,问你话呢。快回答我!」
它还是不吭一声。这可不像它的风格。
我逐渐心中生起了不安。
很快,我发现从木匣子里流出了鲜血。
一滴,一滴,汇流成河。地上滴满一摊血,红得刺眼。
不好!我心中惊呼,趕緊拿出鑰匙,打開木匣子的鎖。
下一秒,我瞠目結舌。
你們猜,我看到了啥?
兒子一動不動蜷縮在木匣子裡。他的胸口中了一刀,呼吸已停止。
我陷入了短暫的震驚之中,血腥味衝擊鼻腔。
怎麼回事?既然兒子死在木匣子裡了,那剛才在書房外面偷看的兒子,又是誰?
思緒亂成麻,猛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如雨夜闪电劈过大脑。
難不成,儿子……复活了?
选择 B,就能无限复活。这就能解释为何有两个儿子。我直勾勾盯着木匣子里的尸体,各种疑问像气泡涌出。
那麼,谁杀了他?
豆大的冷汗从我额头淌下,问题很快变成:原先被关在木匣子里的那家伙呢?!
它逃出来了?!如同地狱之门打开,恶魔窜到人间。想及此,我瞬间被恐慌吞噬,血液似乎都凝结了,这比程伟复仇带来的恐惧多得多。
就这时——「嘻嘻!」突如其来的怪笑,扑向我的后背,那种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封锁了四肢百骸。
是从窗外传来的!
我艱難地扭動僵硬的頭顱,回頭便對上貼在窗戶那張瘦削而陰邪的臉。
它誇張地扯開怪笑,圓鼓鼓的眼球瞪著我。
我感受到了戲弄,霸凌,心中生起了憤怒,恐懼。
下一秒,我爆發了。
「我 X!」我憤怒地衝過去,抽出抽屜的槍,等我一崩過去式,那傢伙已經逃之夭夭了。
哗啦!——玻璃窗被子弹轰碎一地。我探出頭,漆黑的夜色完美地掩饰了它的踪迹。
而夜风,带来了它残留的奸笑。
完成。我仿佛被人抽了一耳光,待在原地。
我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它不会放过我的,我关了它这么多年,它睚眦必报。
「笃笃!」房门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緊接著,是儿子的声音:「爸!出啥事了?」
女儿也在喊:「爸,我们能进来吗?」
真人。我只好先关好木匣子,才让他们进来。
一进来,儿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爸,刚才我们听到枪声,不知……」
女儿则看到木匣子流了一摊血,惊吓地捂住嘴巴。
「哇……」
他俩纷纷盯着流血的木匣子,眼神既好奇又惶恐。
我则悄悄打量儿子的表情,心里还在琢磨:两个儿子,一个死在木匣子里,一个站在我面前。
「沒什麼事,刚才打雷,击中玻璃窗了。」
我随便搪塞过去,他们自然不信。毕竟今晚夜色晴朗,哪来的打雷。但他们也不敢多问。我揮揮手,让儿子先出去,把女儿留了下来。
儿子虽有疑虑,但也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書房門關上好,女兒討似地問我:「爸,你要跟我談什麼事? 」
我把她帶到木匣子前:「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裡面有什麼嗎?」
女兒點點頭,隨即又急忙搖頭:“不不不,我不想知道。爸,你誤會我了。我對你是忠心耿耿的。」
她的言不由衷顯得可笑。我沒揭穿她,說:「正因为我信任你,才把你单独留下来,给你看匣子里的东西。」
「爸……呜呜。」女儿感动地擦拭眼角,然后以无比期待的眼神等着我把木匣子缓缓打开。
尸体呈现的那一刻,女儿发出凄厉的惨叫,软绵绵地瘫坐地上。
「怎会这样?」她瞠目结舌地打量着儿子的尸体,继而发现问题的所在。
「咦?这是哥哥?那……」她回头望望书房门口,不可思议地说道:「怎么有两个哥哥?」
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除了那个可能性……
「是哥哥,做了那道选择题吧?」沉吟片刻,女儿道出了我心中所想。「他选择了 B,可以无限复活?」
所以,他死了,又复活了。
多么合理的解释呀。
女儿开始愤愤不平:「哥哥好奸诈,果然是他偷走了木匣子。」
不,偷木匣子的人是杀手。但儿子死在了木匣子里。我琢磨出了其中的门道:
儿子和杀手事先串通好了,杀手帮他偷木匣子,儿子做了选择题。然后让杀手杀了他,以证明这道选择题是真实有效的。杀手完成任务后,也功成身退了。
但如果这个选择题是骗人的,儿子这样做,也有可能害死自己,我这个冒冒失失的傻儿子真大胆。
虽然这样也可以解释过去,但有个 bug……
困扰了我整整 30 年的问题是:真的会无限复活吗?
对这一点,我始终半信半疑。不會真的有人為了驗證超能力而蠢到去自殺,縱使木匣子白給我 1 億,萬一我被它騙了呢。
令我加重懷疑的一件事發生在十多年前,我出了一場嚴重的車禍,差點一命嗚呼。幸好經過醫院的及時搶救,我在病床上躺了足足半年才恢復。如果我有這種超能力,我至於受傷那般嚴重嗎?
然而,现在出现了两个儿子,这又让我颠覆了之前的怀疑。
为了求证,我内心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洋洋。」我对女儿说:「你是不是很好奇那道选择题的真相?」
女儿谨慎地点点头:「如果爸肯告诉我……」
「你是时候知道了。那道选择题是:选 A,就能得 1 億。选 B,就会无限复活。但是,选 A 或 B,是有规则的。」
「什麼規則?」
「A 的规则是,每一年,要用 1 亿的本金去赚够一亿以上。做不到,就得死。B 的规则是,」我缓了缓,终于说出了那条隐藏许久的规则:「要想获得无限复活,就得每年杀一人。中途如果没完成任务,就会被超能力反噬而死。」
聽到這兒,女儿露出诧异的神色。
我继续告诉她:「當年木匣子把 B 規則告訴我之後,我毫不猶豫就決定殺死程偉。因為既然要遵守殺人的 B 規則,我為什麼不把他的 1 億搶過來呢。」
「哦,是這樣。」女兒若有所思,馬上聯想到另一件事:「那麼,之前來我們家的管家每年都會更換是因為…」
她很聰明,我也不隱瞞了,「嗯。我殺了她們。然后谎称她们离职了。」
这些受害者的尸骨,就堆放在书房的地下室里。而我的作案手段十分高明,我挑的管家都是独居中年妇女,即便失踪了,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万一警方问起,我也会拿出伪造的证据,声称管家偷了我家的钱财,逃之夭夭了。
聽了我的話,女兒的眼神頓時畏縮,她一定害怕我會對她下手。
我換上慈父的面具,講春風細雨:「傻孩子,爸是愛你的。不然,我也不會把這些告訴你。而且,我決定把我的 100 億遺產都留給你。」
女兒果然雙眼放光,「爸!真的嗎?!」
「千真萬確,易氏集團的繼承人非你莫屬。我約好了律師,过几天就会把集团的股份转让给你。」
「谢谢爸爸!」女儿激动坏了,隨後,她又問,「那哥哥呢?」
我反问她:「你哥背叛了我,偷走了木匣子,他还有继承遗产的资格吗?」
女儿连忙附和:「爸,你的决定是英明的。我發誓,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这才是我的乖女儿。不過,你要小心。你哥哥獲得了無限復活的超能力,他不會善罷甘休的。很可能,他會對我們下毒手。」
女兒臉色變得鐵青,「你是說,他會殺了我,獨吞 100 億嗎? 」
「沒錯。所以,你要怎麼做? 」我對女兒是循循誘導。
她終於開竅了。「爸,你說咋辦就咋辦。」
我拿出早準備好的微型攝影機遞給她,「把這個放到你哥哥的房間。我要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你为什么不……」
「傻孩子,你哥现在还会相信我吗?你要想法子,别让他起疑。」
「我明白了。放心吧,爸。我是站你这边的。」
女儿果然很好骗。我的计划顺利了一半。
9、
按照我的吩咐,晚饭后,女儿借口有事商量,进入了儿子的房间,并且偷偷将微型摄像头放到了花瓶里。
他们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哥,我跟你商量个事。」
「啥事?」
「我们都清楚,爸做了那道选择题。」
「對,他选了无限复活的超能力,然后杀了程伟,拿走了他的 1 億。」
「是的。这是程伟之前在短信里就告诉我们的真相。所以,就算爸得了癌症,他也不会死,他能无限复活呀。」
儿子语气有些迟疑:「妹妹,你的意思是……」
女兒很坦誠:「哥,既然爸是不死身,他還怎麼會把 100 億遺產留給我們呢?我們要想個法子,把遺產拿到手。」
「那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我們可以在爸六十大壽那天,在他酒杯裡下藥。只要把他控制住,我們就能為所欲為為了。」
「這個主意不錯。」兒子隨後提出:「那钱怎么分?」
「当然是 55 平分。谁也不亏。」
儿子想了想,答应了和她合作。
听完他们的对话,我倒抽一口冷氣。女儿没我想象中那么蠢,她也猜到了我是不死身,但她敢于说出这一切,说明她对我不设防。
呼~~我感到庆幸,多亏我和女儿提前串通好了,万一这两兄妹真的计划这么做,我就大難臨頭了。
離開兒子房間後,女兒立即向我如實報告。她倒像忠心耿耿,我不禁問道:「你不怕我還有無限復活的本事,不把遺產留給你嗎? 」
女兒似乎早就想好了說辭,「你可是我爸呀。你最痛我了,不是嗎?你的遺產不留給我,還能留給誰。」
想用親情感染我?我乾脆將計就計,「嗯。爸最痛你了,洋洋,你現在是爸唯一信任的親人了。」
就讓她繼續做百億遺產的白日夢吧。
夜滑落更深處,時間跳過十二點整。我守在手機監控前,牢牢觀察兒子的動靜。他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滿懷心事的樣子。
接著,他關掉房間的燈,悄悄來到衣櫃前。
打開衣櫃,藉著月光,一隻木匣子若隱若現地呈現眼前。這一刻,我心中燃起憤怒。
果然是兒子幹的。他把木匣子偷龍轉鳳,偷偷關在自己屋裡。
奶奶滴,連我也敢算計。我殺心更盛!
只見兒子對木匣子說道:「你真有本事,果然能讓我起死回生。」
木匣子裡傳出再熟悉不過的笑聲:「哈哈。這是自然。易天,以後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兒子仍心存疑問:“我不明白,如果我爸也有無限復活的超能力,他怎麼還會得癌症?他以前還差點被車撞死呢! 」
木匣子道出緣由:「這個超能力只有死了才能啟用。他又沒死,又怎麼復活呢? 」
原來如此。我頓時醍醐灌頂,多年的疑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亢奋。
我跟儿子一样,是不死身!
然而,木匣子的一番话却泼了我的冷水:「易天你要注意,不死身也有致命的弱点,有一个办法,可以杀死不死身。」
儿子忙问:「是什么?!」
「你湊過來。我偷偷告诉你!」
真該死,他们又在说悄悄话,而我根本偷听不到。
杀死不死身的方法,究竟是啥!我想知道啊!
而儿子听完后,侧脸蓦地镀上一层阴险的神色。
「原來,用这个方法,就能杀死不死身。爸,你死定了。」
一瞬間,愤怒涌上心头。我恨不得提枪跑进去弄死这个忤逆子。但,他有无限复活的能力,我万万大意不得。
我得有个周全的计划,保证万无一失。
轉眼,六十大寿那天如约而至。
往年我办生日宴,都是大摆筵席,八方来宾,熱鬧非凡。今年呢,整栋别墅就剩我们仨,显得格外冷清。连晚餐也十分简单,一个生日蛋糕,三份牛扒以及红酒。
「爸,这次生日怎么这么简单……」
环视孤寂的屋内,儿子生起了一丝怀疑。以我的身份地位而言,這次壽宴確實過於簡單了。
為了緩解他的疑慮,我說:「我身體不好,沒辦法接待外人。而且,爸的時日不多了,想多珍惜跟你們在一起的時光。」
女兒趁機幫腔:「哥,這都是爸的一片苦心呀。來,爸,我給你倒酒。」
她拿起紅酒,分別倒入我們三人的酒杯裡。兒子那杯的杯身,則抹了藥,他還懵然不知。
接著,女儿又点起了蛋糕蜡烛。
在幽暗的烛光中,儿子和女儿假惺惺地祝我生日快乐。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儿子端起酒杯:「爸,我敬你一杯,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謝謝你,我的乖儿子。」
与我碰杯后,儿子一饮而尽。他真喝光了。我默契地与女儿对视一眼,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儿子盯着我手中的酒杯:「爸,你怎麼不喝? 」
「喝之前,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麼事?」
我冷冷地端着酒杯,不怀好意地瞪着儿子:「木匣子,是你偷走的?」
儿子脸色微变,但矢口否认:「不是我呀。爸,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真是误会吗?」我拿出手机,播放他屋内的监控视频。
他再也無法掩飾了,表情先是驚惶,繼而囂張起身,指著我的鼻子:「死老鬼,是我偷來的,你又能將我如何? 」
「你敢背叛我?」我恨得牙癢癢。
他卻不屑一顧:「你不也背叛你的好友了嗎?爸,是你教我的,做人就要不擇手段! 」
「你就不怕?」
「哈哈哈!」兒子跋扈狂笑,「我怕你啥,我也做了選擇題,我是不死身!閻王爺都奈何不了我! 」
一秒的拒絕,他身子不穩,跌向牆邊。「怎麼有點暈呢……」
嗤!我和女兒對視一笑。兒子馬上明白了,“易洋洋,是你幹的?這酒裡有毒? 」
女兒露出虛假的同情:「對不起,哥哥,我是不會背叛爸爸的。」
「你……你骗了我!我掐死你!」
儿子挣扎着要冲过来,却噗通一个跟头,直直摔在地上,昏迷了。
女儿过去拍拍他的脸,确定他不省人事了,才拿出预备好的绳子,将他绑在椅子上。
然後,她得意地转身向我邀功:「爸,成了!」
却——她的兴奋迅速转化为错愕。因为我正掏出枪,對準她。
她大惊失色,退後幾步:「爸……你这是干嘛?」
我冷笑一聲:「你說呢?」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这招一箭双雕就是为了将这对儿女一起铲除!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女儿这才清醒过来:「爸……你……我可是你的宝贝女儿呀。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没有背叛你!」
「看你这么忠心的份上,让我告诉你一个残酷的事实吧。」我端着枪,说出秘密:「你和易天,都不是我亲生的。你们是你妈偷情生下来的野种!」
「啊?」女儿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爸,你一定是搞错了。这不可能,我就是你的亲生女儿!」
我将藏在轮椅下的亲子鉴定书扔给她:「好好看看吧,我会让你死得瞑目的。」
女儿捡起亲子鉴定书,翻了翻,拼命搖頭,「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易洋洋,你还想继承我的 100 亿?下辈子吧!我就送你们一家三口在地府团聚!」
我正想扣动扳机。不料,我突感一阵眩晕,全身仿佛一下子卸掉了所有的力气,连枪都抓不住了。
这……是中了迷药的症状?
我愕然地看着酒杯。以防萬一,我并没有喝酒呀。
突然,「嘻嘻。」女儿狡诈的笑声将我包围。她脸上早洗掉了恐慌,如今是胜利者的得意。
「爸,迷药不在酒里哦。」
那我是怎么中毒的?
仿佛解答我的困惑,女兒指了指插在蛋糕上,燃燒中的蠟燭。我懂了,迷藥是透過蠟燭燃燒釋放出來的。而那味道很淡,並不特別,我才會中招。
「我呀,提前吃藥了解藥。所以不會中毒哦。」女兒洋洋得意。
「混……混蛋!」我扶著輪椅,努力想抓住槍,可我的力氣越來越弱,槍從我手中滑落,女兒把它揀了起來,調過來,瞄準我。
我牙癢癢地瞪著她:「你……竟然背叛我?」
女兒走過來,狠狠甩我一個耳光。
「我是爸的女兒呀。我的心狠手辣,可是你教的。噢,不,我不是你親生的,我是野種,這件事其實媽媽早就告訴我和哥哥了!所以,我不會有一絲愧疚,反正你不是我親爸爸! 」
哈哈,報應呀。我沒想到,我会这样败了。
颓然坐在轮椅上,我两眼一翻,暈了過去。
10、
醒來後,周遭一片深深的黑暗,空间十分局促,我连转身都难。铁链锁住了我的手脚,冰冷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一阵血腥味扑入鼻腔,一开始我以为受伤了,但我并没感到疼痛。
当两个小孔透入暗淡的光线时,我终于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我被关在木匣子里了!那血腥味正是之前儿子尸体留下的。
真是因果循环,我今日的下场,正是我往日的所作所为。
我不禁想起曾经同样把那怪人关进木匣子里。
那是 30 年前的某天夜晚,我和好友程伟在楼顶上喝着啤酒,诉说生活的不悦。我丢了工作,而他父親生病住院,急需手術費。
唉,麻繩盡挑細處斷,壞運氣只找苦命人。
當我們徬徨無助之時,一個古怪的黑衣男出現了。
既如鬼魅,又如神明。
「你們,想改變命運嗎? 」它拋出了問題。
我們回頭,看到它神情寡淡,冷峻的臉頰如同雕塑,眼神,則是超脫世俗的孤傲。
而後,它给我们提供了一道选择题:1 億,或者无限复活。
說實話,当时我们也就以为他开开玩笑而已。
於是,我大方地让程伟先选。他果断选了 1 億。
有钱,他就能替父亲治病了。
我是真沒想到,怪人真的拿出存了 1 亿的银行卡交给程伟。还是我和程伟一起去提款机确认的,余额足足一亿元。
程伟还试探性地提出了几万块,然後大方送給我。
但他哪裡知道,我眼紅了。
我要錢,才不想要那沒用的超能力。
無限復活,能改變我一貧如洗的境況嗎?
無限復活,能幫我買房買車當富豪嗎?
無限復活,能幫我娶媳婦嗎?
通通不行!
看著程偉欣喜若狂的樣子,說不嫉妒,說不後悔,是假的。程偉還假惺惺地安慰我:「易揚,你也不錯,起碼你不會死了。」
靠!真虛偽!
我和程偉當年關係很好,好到他的銀行密碼我都知道,這也讓我起了覬覦之心和罪惡的殺心。
而怪人這時在我耳邊說出的 B 規則,成了我殺人的催化劑。
噢,既然規則要我每年殺一人,那我何不把程偉殺了,把 1 億佔為己有?
我這樣做了。看着程伟被我推下楼,怪人竟乐得哈哈大笑。
「这就是人性啊。这就是人性!」
它好像找到了完美的试验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原來,它提出那道选择题,只是为了窥探人性。
人性越丑恶,它越高兴。它就是个心理变态。
而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不但对好友背后下毒手,之後,我还把怪人给抓住,關進了木匣子裡。
它從此成了我的囚犯,活動範圍只有那個木匣子。
我之所以供養牠,一方面是因為它知道我的所有秘密,我不能讓它說出去。另一方面,我也不想讓別人擁有無限復活的超能力。
不朽,只能是我一個!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我使勁晃著身體,激動地咆哮。
試問,我怎能接受這樣的命運呢!都說天理循環,惡有惡報,難道是真的?
然而,無論我怎麼喊,徒勞無功。黑夜就像無情的大海,將我無力而絕望的吶喊溺死在水底。
等我喊累了,這時,小孔突然射入亮光。
房間的燈亮了。
我湊近小孔,便看到女兒和兒子親密地走了進來。
兩人甜蜜的樣子,仿佛在挑战我的忍耐力。
女儿打开了木匣子,「爸,我來看你了。」
「滚!我没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女儿!」
「爸,我本来就不是你女儿呀。你忘了?我是野种。本来呢,你得了癌症,乖乖等死就行了,我和哥哥就能顺利拿到 100 亿遗产了。誰知道,你竟然还有无限复活的超能力。我不这么做,我能拿到錢? 」
我猛然想到,這是程偉復仇計畫的一部分。他利用選擇題,挑撥我和子女的關係。
為了錢,骨肉相殘。
他好歹毒啊。
最終,他沒贏,而我也輸得一塌糊塗。
最大的贏家是我女兒和兒子,這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結局!
有一點,卻是我做夢也想不到的,「你們倆兄妹,竟然聯手? 」
他們平常可不像這麼互親愛。
不料,女兒又笑了,「爸,你搞錯了。」
她說著,竟然當著我的臉和兒子接吻起來。這讓我驚掉了下巴,再怎麼說,她們也是兩兄妹呀。這豈不是亂倫?
「爸,別吃驚哦。」女兒這才公佈真相,「死在木匣子裡的,才是我哥哥。至於這位,哈哈,他是我的未婚夫郭華。」
「……」
等等,也就是說我兒子根本沒做那個選擇題?所有的事,都是女兒在背後操縱。
原以為她是白月光,沒想到竟是腹黑大女主角。我太小看她了,才讓她得逞。
至於這位假兒子,我仔細打量他,隱隱有種不尋常的熟悉感。
而這時,假兒子微笑著說:「老闆,你還記得我嗎? 」
說著,他戴上了準備好的鴨舌帽,口罩,再在眼角貼上一道疤痕,像換了一個人。
看到他這副模樣,我頓時如同五雷轟頂。
靠!這傢伙,不就是殺手嗎?
在女兒的敘述中,我得知了她的計劃:一年前,當我被診斷出癌症之後,女兒就策劃了謀奪家產。恰好這時,她認識了郭華,兩人一拍即合。郭华先是整容成易天的模样,透过女儿模仿易天的生活习惯。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我死后,杀死易天,让郭华取而代之,两人便能顺利独吞百亿财产。
偏偏,程伟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因为那道选择题,让女儿意识到我是不死身。迫于无奈,他们只得调整计划,让郭华扮演杀手的角色,找到程伟,将之杀死,取得我的信任。
等郭华偷走木匣子后,再用电话告诉易天,希望能利用木匣子跟他进行交易。易天不疑有诈,欣然赴约,却踏入了死亡陷阱。
郭华利用机会杀死易天,让他背锅,从而令我以为他也拥有不死身,不得不找女儿一起联手。
這時候,我的計畫是連女兒一起幹掉。
而女兒的計劃則是與郭華一起,把我幹掉。
聽到這兒,我總算明白了…
「呵呵……」我發出慘笑,心如死灰。
一生縱橫商場,在爾虞我詐中戰無不勝的我,竟然敗在了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下。那聽起來,多麼的諷刺。
而女兒則挽著郭華的手,甜蜜地摸了摸肚子,「爸,你就放心待在木匣子里吧。我和郭华以及我们的孩子会好好生活的。」
她怀孕了?
呸!她生下的,肯定也是恶魔!
隨後,木匣子关上了,我又被困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中。
或许一年,或许十年,又或许永世。
11、
困在木匣子里,我心如止水。
我想起了程伟,前妻,以及我杀过的每一个人。为了 1 億,我出賣了靈魂,徹底成為金錢的傀儡。到頭來,我一無所有。除了那毫無用處的無限復活超能力。而那又有何用?被關在這兒,我只不過是具行屍走肉。
直到這時,我才有一絲後悔。早知如此,我當年就不會做那道選擇題。
沒有貪婪,就不會墮落。
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房間裡突然響起輕微的動靜。
「嘎吱!」
「嘎吱!」
窸窸窣窣,像什么东西在靠近。我紧张起来,那是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正在逼近。
緊接著,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瞳孔蓦然出现在小孔,嚇了我一跳。
「嘎嘎嘎!」那家伙,还肆意地冲我笑。
噢!是它。曾经被我关在木匣子里的怪人。
它果然回来找我报仇了!
「被关在木匣子里,感覺如何? 」它語氣裡盡是謳諷。「很痛苦,很無助吧,你也有今天!想想我這 30 年來是怎麼度過的。」
「呸,輪不到你來嘲笑我! 」我唾罵道。「你以為你贏了嗎?你還不是被我那個假兒子郭華給關在木匣子了?」
對呀。我猛然想到,它不是在木匣子裡嗎?怎麼跑出來了?
「傻 X。」怪人看出了我的疑惑,輕笑道:「事到如今,你不会真以为有无限复活的超能力吧?」
「什……什么意思……」我隐隐感到被戏耍。
「看你这么凄惨,我还是把真相告诉你吧。」
它并不是大发慈悲,而是往我心窝上捅刀。
它说出的真相,足以让我崩溃好几次。
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它的真名叫郭剛。殺手郭華,竟是他的兒子!這兩父子,當年相依為命,郭剛因為我被關進了木匣子從社會上消失了,那時候郭華才幾歲大。
自從 30 年前父親失蹤後,郭華被親戚奪走了家產,送了孤兒院。他吃盡苦頭,長大後踏上了尋找父親之路。
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年多前,他終於找到了郭剛。
他是如何找到的呢?
原來,小時候他常聽父親講起誘惑別人玩選擇題的遊戲。於是,他從這方面入手:如果有人選擇了 1 億,並且不斷累積財富,那就只要找到白手起家的富豪,就有機會找到他父親。
而我,正是最值得懷疑的人選。連媒體都報道我的事蹟,我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打工仔,一夜暴富,几年间就成为商界新贵,乃至于累积了巨大的财富。我的第一桶金,在坊间是个迷。 郭华调查了我,并且偷窥过我的书房。正是这般,他发现父亲郭刚被关在木匣子里。
從那以後,一有机会,他便悄悄潜入书房和父亲见面。
两人商定好了复仇大计。
第一步,郭华故意接近我女儿,取得她的芳心和信任,在得知我患癌后,怂恿她制定夺产计划。而我女儿至今仍蒙在鼓里的是,她只是这父子俩的一枚棋子。
第二步,找到程伟。郭华是在福利院找到程伟的,并且通过治疗帮他恢复了记忆。在郭华的挑拨下,程伟果然要找我报仇。可惜,程偉也只是一枚棋子。郭華的最終目的是當著我的面殺死程偉,讓我以為程偉才是幕後黑手。
第三步,郭華在女兒的配合下偷走木匣子,引誘易天前去交易,從而殺死他。接著,郭華與女兒聯手,在生日宴上將我弄暈。
至於最後一步,郭華和易洋洋結婚後,等她生下孩子,就是她的死期。郭華兩父子順理成章地接手易氏集團,把我這些年打拼下來的江山據為己有。
事已至此,選擇題的騙局也昭然若揭了。
自始至終,都沒有無限復活的超能力。這就是郭剛的人性遊戲。
金錢和永生,是人類極致的慾望。
郭剛當時是個大富豪,無聊就想做一個人性遊戲,編造了這套遊戲規則,一億是真的,但是無限復活的超能力是騙我和程偉的。
而郭剛當時的計劃是,等玩膩了,他就弄死我和程偉,把 1 億搶回來,然後再找下一對試驗品。
只是,他沒想到,我比他更狠,不但想殺了程偉,竟然還偷襲他,把他關了起來。
郭剛發自內心的感嘆道:「易揚,不得不說,你是我遇過的最惡之人。」
「哼!」我怒視著他:「你和你兒子,是最可怕的惡人。」
我心中無限悲哀:我奮鬥 30 年,卻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 30 年來,我都被困在一個騙局裡。
我釋放了我的罪惡,卻換來不得好死。
地獄般的黑暗中,再次傳來郭華戲謔般的問題:「重新選擇的話,你會選擇 1 億,還是無限復活的超能力呢? 」
这是一道,考验人性的选择题。
我做錯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