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閨蜜為我辦了一個盛大的生日宴會。
我應該感動。
如果不是兒子牽著她的手,眾目睽睽逼我同意他們在一起。
好閨蜜掩面求我原諒,說什麼情難自禁。
二十年來,我彷彿第一次看清她。
十根手指的褶子、眼角的細紋,都不及那顆心——醜陋、歹毒。
但遠不及,我震驚用全部愛養大的兒子,居然是恋爱脑!
宁可和我断绝母子关系,也要跟一個可以當她媽的女人結婚。
「媽,我要替爸照顧麗姐一輩子。」
1
一開始,我並沒打算這麼鋪張地過生日。
原想和親近的人在家吃一頓,聊心裡嗑就算了。
奈何兒子(江君升)強烈反對,撒嬌抱著我。
「不行,我妈过生日怎么能小气?」
闺蜜(于桂丽)也劝,並大包大攬了宴會的一切事務。
最後架不住他們遊說,我給生意夥伴們發了請帖,打算舉辦一場。
現在想想,從那個時候,他們就算計好了。
等有頭有臉的人物一落座,我的好兒子江君升就上台發言。
前面說的還是人話,感謝我多年的撫育之恩。
聽得我眼圈都紅了。
這麼多年,我一邊忙事業一邊顧著他,確實不容易。
「……我知道這些年,我讓媽媽操了不少心。」
「但我希望妈妈能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
我心裡一個咯噔,右眼皮狂跳不止。
怕他胡鬧,我使了個眼色,讓助理小朱把他帶下來。
沒想到江君升犟脾氣上來,把小朱推到一邊。
對著麥克風說:「我有女朋友了。」
当时我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談女朋友,沒什麼大不了的。
還有心思偏頭和閨蜜(於桂麗)調侃幾句,卻發現身邊的座位空著。
我往後面看了看,搜尋閨蜜的身影,迫切想和兒子談對象的喜悅。
江君升他爸死得早,多虧桂麗的幫助,我才能安心打拼事業。
在我心裡,君升幾乎可以說是我和閨蜜於桂麗共同的孩子。
忽然被身邊的人碰了下胳膊:「江董?」
紧接着一片哗然,我無比震驚地看到於桂麗不知什麼時候也上了台。
我的好兒子江君升居然將她攬到自己懷裡。
於桂麗摀著臉,似乎在哭。
江君升拍她的背,唇近耳側,不知道在說什麼。
那種親密,絕不是一個晚輩對長輩的。
周圍人已經議論紛紛,有幾句聲大的飄進耳朵裡:
「大庭廣眾膩膩歪歪的,该不会这个就是他女朋友吧?」
「不能吧?女朋友她妈还差不多!」
「江总的儿子有毛病?」
我也看得一阵恶寒,但當時的我,還天真地以為他們會有底線。
直到兩個人一起看向我,那眼神中的期待令我不寒而慄。
接下來的話,更是令我如墮冰窟:
「媽,麗姐就是我女朋友。」
我脑里仿佛一道强光闪过,耳邊一片轟然。
左邊伸出一隻手,扶住了我將要傾的身子。
我感激地看了一眼董總,示意沒事。
好歹是親生的,我不能就這樣暈過去。
絕不能讓他背上氣暈親媽的罪名。
2
我強撐著站起來,舉起酒杯敬了一圈。
議論的聲音終於平息。
所有人都注視著我。
「兒子不懂事,和大家開了個玩笑。」
「我敬各位一杯,當賠罪了。」
如果江君升还有点脑子的话,就應該順著我給的階梯下了。
不知道說什麼,闭嘴总会吧?
可他就像遇到真爱的莽撞女生,智商瞬間窪地。
「媽,你知道我沒開玩笑。」
我皱眉打断:「今天是我生日,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可江君升不管不顾,非要我表態:
「媽,我要你一句話。」
「我和丽姐在一起,你到底同不同意?」
我盯着于桂丽,彷彿第一次看清這個人。
「孩子叫你麗姐,你什么反应?」
于桂丽捂着脸呜呜哭出来,直說對不起。
可很快,她抬起臉:
「喬喬對不起,但我真的已經用我最大努力拒絕這段感情了。」
「这就是你努力的结果?」我讥笑,「想叫我妈?」
「媽,你別針對麗姐,是我非要追求她的。」
江君升上前一步,護住於桂麗。
兒子身材高壯,將嬌小的於桂麗遮得嚴嚴實實。
他爸剛走的那幾年,是我最艱難的時候。
才出月子,就得拼命喝酒拉客戶。
賠著小心,甚至喝到胃吐血,才還上他爸的賭債。
之後一路打拼,中間的辛苦不用多說。
還好積攢了資本、人脈,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也會有累的時候,但看著兒子可愛的臉,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那時候,我就安慰自己,等兒子長大,他也會保護我。
兒子也奶聲奶氣保證:
「媽媽,我長大要變成奧特曼,打倒所有欺負你的怪獸。」
当然也没真想他这样,當父母的還是希望自己能守護孩子一輩子。
可現在,為了旁人,我的好兒子將所有風雨兜頭潑向我,澆我個透心涼。
「各位,不好意思。宴會到此結束。」
我让助理小朱帮我送客。
幾個跟我關係好的老總,主動站起來幫我賠不是:
「各位對不住了,江董這邊有家事要處理。」
「是啊,誰家還沒有熊小孩呢。」
这家酒店在我公司旗下。
原打算閒雜人等走了,我就關起門來教育孩子。
沒想到我的蠢貨兒子,居然嚷嚷起來:
「哎,你們別走,給我和麗姐做個見證。」
「做什么见证?」
我不轻易动怒,江君升縮了下脖子。
紧接着于桂丽捏了捏他的手。
他才又梗着脖子说:「媽,無論如何,我都要和丽姐在一起。」
「行,大家做个见证。」气到极致,我反而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從今天起,我江乔和你江君升断绝母子关系。」
我如此果断,江君升和于桂丽都惊住了。
就连董总也劝我不要冲动。
但我心意已决,叫来保安,把江君升和於桂麗請出去。
於桂麗難以置信:
「乔乔你怎么能这么对君升?他可是你儿子啊!」
「我曾经以为他也是你儿子,可你做了什么?」
「於桂麗,有你珠玉在前,我就算把他塞回肚子裡流掉,都不過分。」
「哼,谁稀罕当你儿子!」
我的好儿子尥蹶子就要走。
於桂麗死死拉他,突然哎呀一聲,整個人居然被公主抱了起來。
我那沒經過社會毒打的好兒子,挑釁地看了我一眼,大步流星地抱著於桂麗離開了。
整個會場陷入一片靜默。
但目光是有聲的,同情可憐、幸災樂禍一股腦地湧向我。
幾乎要吞沒我。
我其實可以離開的,但還是笑著舉杯示意聚會繼續。
都是商場政界的人精,大多數當做不知道。
有安慰我幾句的,但都是點到為止。
當然也有嘴巴欠的,例如上個月被我公司搶了大訂單的林總:
「小江,別怪我多嘴,但你也太不會教小孩了。」
我笑笑回怼:「還沒恭喜林總喜得外孫。」
林总被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也無話可說。
林總的女兒和已婚園丁私奔未婚生子,是圈子裡的大笑話了。
我江喬教不教得好兒子,輪不到旁人說三道四。
3
生日宴成了笑話,但我還是找補了一些。
沒有親情、友情,還可以有利益。
我強打精神,硬是談成了幾筆之前沒拿下來的合作。
「江喬,背後人家都說你是商界的活閻王,殺伐果斷,六親不認。」
「我以前一直不服你。今天我才看明白了,就沖你這格局,跟你合作靠谱!」
聚会散场,董文濤怕我想不開,堅持要陪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
以前為了避嫌,主要是怕兒子不開心,我盡量避免私下和他接觸。
但十多年來,他還是默默守護在我身邊,說不感動,那我可真是活閻王了。
其實我跟他也嘗試在一起幾次。
但總是因為各種原因,沒能實現。
要嘛是我覺得孩子太小,又被孩子他爹出軌傷透心,拒絕了。
要嘛是我一心打拼事業,暫時不想談戀愛。
後來事業有了,孩子也長大了,我也真的動心了,偏偏兒子對他總是一臉敵意。
甚至在國中的時候,還鬧過自殺。
之後我就跟董文濤講明白了,讓他考慮其他人。
他說好。
可這麼多年,還是孑然一身。
飯店頂樓花園餐廳,月色如水。
董文濤掛斷電話,安慰我:
「放心,消息壓下來了。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估計你得有一陣煩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苦笑:「不是頭條就謝天謝地了。」
「君升那边,要不要我调和下?」
「不用了。這孩子對你有偏見,你出面反而令他多想。」
「就听我倒倒苦水就行了。」
其实最令我生气的,並不是兒子跟我閨蜜在一起。
而是他們不顧場合,逼我在眾人面前同意他們交往。
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江君升他爸許國宴。
在我孕期逼我離婚,大言不慚說要追求真愛。
死後一分錢都沒留給我們母子,只留下一張 200 萬的賭債欠條。
還有我的好閨蜜於桂麗。
我看她無依無靠,又沒有一技之長,才收留她。
把兒子交給她照顧,每個月開薪水,各種紅包不計其數,甚至還送了她一間別墅。
但她居然惦記我兒子。
至於我兒子,就更別說了。
我可以接受他淨挑父母缺點長。
可以接受他智商不高,情緒智商墊底。
可以接受他沒有辦事能力,在公司只能掛個虛職。
但我不能接受他不分場合、不分對象、不計後果的戀愛腦行為。
董文濤問我打算怎麼辦,無論我做什麼,他都站在我這邊。
說完,他不好意思地摸鼻子:
「這話說得好像有點戀愛腦了。」
我笑了,他怎么可能是恋爱脑?
我毫不质疑董文涛爱我,但那是一種健康的愛。
沒有打擾我生活,也沒有攪亂他自己的規劃。
「你怎麼也得高級點,是碗豆腐腦啊。」
「至于那两个,冷他們兩個月,之後再說。」
當然,卡片什麼的都得凍結。
以江君升的花錢速度,不出一個月,就得慫恿桂麗賣別墅。
4
三週後,於桂麗在我去公司的必經路堵住我。
這是她第三次試圖跟我溝通了。
之前小作文微信,我直接封鎖了她微信、手機號。
第二次,她在總公司門口堵我。
我連看都沒看她,讓助理小朱交代保安,以後見到這人就轟。
這次,我的加長豪車都沒減速,直接從她身邊開過去。
剛好昨天下雨,濺了她一身泥水。
誰讓她不好好站在行人路上呢。
就算撞死她,司機都不用負責,搞不好是自殺呢。
「喬喬,你听我解释!」
「君升是个好男人,你别误会了他!」
好男人?我冷笑。
我讓你把他當兒子,你却把他当男人?
「老季,別開太快,也別太慢。」
司机立刻明白我的意思:「江董,您放心,我遛狗最在行。」
我气定神闲下车,不遠處的於桂麗還在氣喘吁籲地跑著。
我只餘光掃了她一眼,交代小朱幾句就進了公司。
幾分鐘後,我和於桂麗在私人會客室見面。
顯然,她精心地化了妝容,極力想顯得年輕些。
可污水濺了她一臉,弄得睫毛膏活像蒼蠅腿。
臉上還縱橫粉底混合污水的泥粉道子。
因為跑得急,新做的髮型也亂了,幾綹掉下來,黏在她臉上。
有點像許多年前的雨夜,她跪著求我收留的模樣。
我攥著她手臂,讓她去看私人會客室的那面大鏡子。
鏡子裡,同歲的我和她顯然是兩個年齡層的人。
我有錢,指甲髮絲都有人精心護理,今天高盤起的髮型也是出自明星設計師之手。
「瞧瞧你的德行,配得上我江乔的儿子吗?」
谁也不想做活阎王,但不放點狠話,不用點手段,就只能挨欺負。
「喬喬,我知道你嫌棄我年紀大配不上君升。」
說著說著,竟然摀臉哭了起來。
想到我以前居然很吃她這套,就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
「於桂麗,收起你這套。」
「我明白告诉你。就算年紀大到能當他奶奶,我也可以努力消化。」
「我最恨的是你们设计背叛!」
「选择在我生日会上逼宫,是你的主意吧?」
于桂丽不肯说话,只是哭得更大声了。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带着一千万离开我儿子,要么以后你们死活和我无关。」
我把脱离母子关系的书面协议扔到她眼前。
于桂丽颤抖着手,刚拿起来看了一眼,又给我扔了回来:
「你不會的。」
我好心提醒:「君升揮霍慣了,你养得起吗?」
于桂丽忽然跪了下来,跟演戲似的,膝行到我跟前:
「喬喬求你別這麼狠心。」
「我和君升是命中注定,必須在一起的。」
我讥讽:「你不是说你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吗?见了我儿子就忘了老情人?」
于桂丽摇头,流下兩行清淚:
「你不懂。」
当时我真不懂她什么意思,也懶得追問,只是催促她做選擇。
沒想到,她也拿出一份文件遞我。
居然是一份生育能力報告書:
「喬喬,雖然我年紀大些,但我還是有生育能力的。我保證會給你生個孫子的。」
「你就让我和君升在一起吧。」
我忽然一阵反胃:
「於桂麗,别告诉我你和江君升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
于桂丽点头,不知是想要刺激我,還是單純蠢,居然回答:「我是他的女人。」
我血气上涌,抓起脫離母子關係的書面協議,啪啪扇了於桂麗十幾下。
直接碰她,我都嫌噁心。
「告訴江君升,讓他把協議簽了。」
「你不敢和他断绝母子关系的!」
「你已经摘了子宫。」
于桂丽死死盯着我:「不認君升,死後就沒人給你送終了。」
沒等我說話,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我助理小朱喊著「小江總,小江總」。
緊接著,我兒子江君升衝了進來,用力把我推向一邊:
「妈!你怎么能这么对丽姐?!」
他连忙把脸颊被我抽红肿的于桂丽扶了起来。
完全不顧我——他的親媽,後腰重重撞到了大理石桌角。
我腰原本就有毛病,一撞更是雪上加霜。
痛得我臉色煞白,身體也忍不住彎成蝦米。
助理小朱忙扶住我,打電話叫醫生。
江君升也嚇壞了,想靠近卻捨不得鬆開於桂麗:
「媽,我不是故意的。」
「但你也不能让丽姐跪着啊。也太侮辱人了。」
我痛得厉害,懶得跟他拉鋸戰了:
「君升,媽媽心寒啊。」
「你还记得我的腰病是怎么来的吗?」
当年君升年纪小差点出车祸,是我推開了他。
自己卻腰部受傷嚴重,被醫生說可能終身癱瘓。
求醫問藥無效,復原又太痛苦。
我一度想放棄,是君升哭著說:
「小朋友說我媽媽是個殘疾。我不要妈妈是个残疾!」
我也哭了:「不會的,媽媽不會殘疾的。」
為了他,我咬牙做復健。
多虧董文濤推薦了位老中醫,針灸了一年,我才能正常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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