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團團建,有人提議玩筆仙遊戲。
霸凌女逼我去做那個與筆仙通靈的人。
有人舉手機,想拍到我被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被请来的笔仙……
就是我。
1
社團一週年,團建活動定在某座坐落在山腰的別墅內,社團成員幾乎都來了,在花園裡露天燒烤、唱歌,好不熱鬧。
我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幫忙搬東西,給那群女孩兒們燒烤,去別墅內給他們拿飲料和冰塊,被使喚著做這做那。
等到他們吃得差不多了,我才能喘口氣,坐下來一股腦地往自己的嘴裡塞東西吃。
我實在是餓壞了。
有人看見了我的吃相,嘲諷我是餓死鬼,八百年沒吃過東西,窮酸得要死。
我不說話,繼續把他們吃掉剩下的那些塞進嘴裡,換來了一些更鄙夷的目光。
這群人在外面待累了,要進別墅內玩第二輪。
我被指使著搬東西,準備吃的和玩遊戲的道具。
他們一群人坐在沙發上聊天,高高在上地看著我,好像我是他們的女僕。
很快,玩遊戲的地方就被收拾了出來,旁邊擺滿了吃的喝的,社團的成員開始玩真心話大冒險,我就負責給他們打掃垃圾,跑跑腿拿東西。
他們是不屑於跟我一起玩遊戲的。
玩鬧到快十一點的時候,大家也都有些累了,但是難得出來,誰都不想現在就去睡。
這時候江怡給了一個提議:人這麼多,不如來玩點刺激的。
眾人立刻來了興致,聽她繼續說下去。
江一掃了一圈眾人,幽幽道:「我們來玩筆仙遊戲吧。」
2
話音剛落,她身邊的好幾人都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色,他們都是年輕人,不怕什麼神啊鬼的,就愛玩點刺激的。
有人應和之後,江怡立即讓我去準備東西。
筆仙遊戲所需要的道具也很簡單,是一支與筆仙通靈的筆和畫滿了格子和答案的紙。為了讓氣氛更恐怖一點,江怡還讓我找了一些蠟燭,將別墅內的燈全部關掉。
但是在遊戲開始之前,發生了一點意外。
作為提出要玩遊戲的人,江怡自己不上,反而要我和另一個叫麗麗的女生玩筆仙遊戲。
我不太願意。
江怡朝身邊的一個男生使了個眼色,後者伸手過來抓住我的衣領:「林柳,你別給臉不要臉啊,讓你玩就玩,别逼我发火!”
我瑟缩了一下:「可是這樣……很容易招來不乾淨的東西。」
江怡大笑起来:“那这不是刚好吗?要是没有鬼我们还玩什么笔仙游戏啊!”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起来,有些人假惺惺地勸我,有些人的臉上則是不懷好意。
江怡看著自己新做的美甲,淡淡道:「當然,如果你實在不想玩的話也沒關係,不過今天晚上你恐怕就沒有辦法睡個好覺了。」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頓時打了個寒戰:“我,我玩。」
“这才对嘛。她笑瞇瞇地看著我,就像在看一隻聽話的狗。
3
麗麗不情不願地坐到了我的對面。
她是江怡的跟班,也常被使喚來使喚去,但總的來說,她的待遇比我好很多。
至少她不會被逼著去吃倒在地上的剩菜。
麗麗滿不在乎地握住了筆,還不忘警告我:「你別碰到我的手啊,髒死了。」
我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別墅裡的燈都關了,一群人圍坐成一圈看著我們,燭火幽幽地在每個人的臉上搖曳著。
「筆仙,筆仙,我是你的今生,你是我的前世,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
我和丽丽将这段话连念三遍之后,屏息等待。
忽然,握著的筆忽然一顫,我與麗麗對視了一眼,還以為是她等得不耐煩了故意搞出的動靜。
麗麗說:「可以問了。」
我吞了口唾沫,剛要開口,就被江怡給攔住了。
她的眼底閃爍著惡意的光芒:「你問筆仙,它現在是不是就在這棟別墅裡。」
我猶豫了一下:「這不太好?」「有什麼不好的,「江怡不耐煩道,“让你问你就问!”
無奈之下,我只好問出了這個問題。
手上忽然傳來了一股力量,就像是有人拉著我們的手挪去了寫著答案的格子裡一樣。
筆尖挪到了寫著「是」的格子裡。
江怡道:「你再問它,是不是在这栋别墅里死的呀?”
我苦著臉:“江姐……”
“别磨磨叽叽!”
我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好繼續問。
這回筆仙給的答案是“否”。
有男生在旁哄笑起來:「江姐,你的問題還不夠犀利啊,能不能来个猛的?”
「行啊。」
江怡笑容美艳,「不如我們就問問這個鬼,它是怎麼死的吧。」
4
大部分人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只有一个人不太赞同:“这有点过火了吧?”
江怡朝他翻了个白眼:“事儿别那么多!难得聚在一起,你别扫大家的兴!”
說罷,又催促着我赶紧问。
我硬著頭皮問出了這個問題,但這回握著的筆卻遲遲沒有動靜。
麗麗疑惑地看向我:“怎麼回事?”
我茫然道:「不知道啊。」
麗麗說:“刚刚不是你在带着我的手动?”
我立马反驳道:“绝对没有!”
江怡似笑非笑:“你们俩跟我在这儿演戏呢?”
丽丽解释道:「江姐,我真没有!是林柳干的!”
這個時候,筆尖忽然動了一下,開始在紙上緩緩移動。
在所有人眼裡看來,就像是我怕被江怡責罵,而故意這麼做的一樣。但我卻趁著麗麗不注意的時候,鬆了鬆手指。
但筆仍然在動。
麗麗察覺到了我的小動作,眼睛陡然睜大了,尖叫一聲把手裡的筆給甩了出去:“有鬼啊!”
江怡皱着眉头拍了下她的背:“你干什么呢!”
丽丽面色苍白:「江姐,剛剛林柳鬆開了手,但那笔还在动!真的有鬼!”
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沒有把筆仙送走之前,是不可以甩開筆的。」
聽見這話,麗麗的臉色更難看了。
江怡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其实我知道她根本不相信我们,丽丽的表现在她看来就是因为不想玩而故意演出来的。
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林柳,你去,把筆撿回來,我們繼續。」
5
我不敢違抗她,只好照做。
江怡抱著手臂,高高在上:「剛剛那個問題,你再問一遍。」
我看了眼丽丽:“我一个人吗?”
丽丽尖叫起来:“什麼意思,你還想讓我一起啊,你贱不贱!”
江怡点头:「對,你一個人。」
我颤抖着手把笔捡了起来,深呼吸,準備將問題重複一遍。
看見我這副模樣,有人舉起手機開始錄影,想把我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錄下來,他們的眼睛藏在攝影機後,眼底閃爍的惡意宛毒汁般幽黑。
「筆仙,你,是怎么死的?”
这回我很快就得到了反馈。
筆尖摩擦著紙張,一筆一畫都是極輕的沙沙聲響,社團的成員們被麗麗的「表演」勾起了興趣,都湊過來看紙上的字。
聽說筆仙的答案如果不在那些格子裡的話,它就會親自告訴你。
隨著手腕的移動,字歪歪扭扭地浮現在紙上。
有人在旁邊念了出來,逐字。“我、可、以、演、示、給、你、們、看。」
这句话完整地浮现在纸上的一瞬间,我的背部炸開了一片白毛汗。
6
在所有人都在為這詭異的回答而不知道作何反應的時候,人群之中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
眾人連忙轉過身去看,卻見到站在後面的尹姿摀著肚子彎下了腰,神情很痛苦的樣子。
眾目睽睽之下,她的肚子忽然鼓了起來,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把旁邊本來要湊過來查看她狀況的人嚇了回去。
所有人眼睜睜看著她痛苦地仰躺倒在地上,衣服被圓圓的肚子撐了起來,在鼓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的時候,「砰」的一聲,她的肚子炸開了,鮮血噴湧而出,濺了身邊的人一臉。
一個女孩驚恐地尖叫了起來,叫聲響徹整棟別墅。
“死人了——死人了!!”
众人这才回神,瘋了一般地起身往外跑,有人被地上的東西絆得摔倒了,後面的人就踩著他的背繼續往前跑,一路衝到別墅大門處。
我被江怡推了一把,落在人群的最後面,也是同樣的慌不擇路,快跑到大門口的時候,先是聽見了一聲巨大的響動,緊接著,又是一陣尖叫聲。
麗麗猶豫地停下了腳步,推我:「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瑟缩着肩膀:「……我不敢。」
她漂亮的脸扭曲起来,大罵道:「叫你去你就去!不然有你好看的!」說著還要抬起手打我。
我躲了下:「我去,我這就去。」
我们刚刚都在二楼玩游戏,為了營造那種恐怖的氛圍感,一樓的燈也關了,此刻陰風陣陣,一群人抱團擠在一起,驚恐地看著大廳裡被吊燈砸死的人。
「殺人了,這個別墅會殺人——不對,是筆仙在殺人! 」
7
慌亂之際,社長站了出來。
他強忍害怕,假裝鎮定道:「我們先回二樓去吧。」
“社长!二楼有死人啊!”
“一楼这不也有了?有什么区别啊!”
“我要离开这里!这儿太吓人了!”
“王宇就是因为第一个冲在前面所以才被吊灯砸死的,你还不明白?”
“够了!”社长大喊一声,「都別吵了!」他陰沉著臉將所有人都審視了一番,「我們先回到二樓去,看看到底是有人搗鬼,還是真的有鬼。」
……
来参加团建的一共有二十个人,除去死掉的尹姿和被吊燈砸死的人,連我內還剩十八個。
別墅裡重新亮起了燈,好歹讓人稍微安心了一點,只是尹姿的屍體還擺在那裡,她大張著嘴,神情驚恐,死狀異常恐怖。
社長想要打電話報警,才發現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訊號,電話打不出去,也上不了網,試了試其他人的,也是一樣的情況。
有人咬牙道:「不如我們一起衝出去,下山報警好了,反正他們這倆的死狀這麼離奇,絕對不是人為的。」
“一起冲出去?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的是那个鬼不让我们走,把我们全杀了怎么办?!”
“难道在这儿坐以待毙就不会被杀了吗?!”
社团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谁都说服不了谁,吵得人十分头疼。
我縮在角落,尽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但是有人却不肯放过我。
江怡在最初的害怕過後已然鎮定下來,她提議道:「如果這事兒真是鬼幹的,那也好辦,讓林柳把它再送走不就得了。」
所有人立即看向我。
8
我慌了一下,結結巴巴說:“我、我不知道啊,我以前没有玩过这个……”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人踢了一腳:“晦气!”
“我看就是你这个贱人身上阴气太重,所以才把鬼給招過來的,玩什麼破筆仙遊戲!我告訴你,社團裡死的這兩個人,你要为他们的性命负责!”
我被踹倒在地,條件反射地蜷縮起身體抱住頭,沉默地接受對方的拳打腳踢。
「夠了。「忽然有一道聲音響起,打我的人被拉開了。
「遊戲不是她提議要玩的,而且也不是她一個人在玩。真要說招鬼,另一個人也有嫌疑。」
这个人就是一开始不赞同的人,他叫蘇迦,上個星期才加入社團,因為長得好看,所以江怡那幫人還蠻喜歡他的。
麗麗立即叫起來:「別亂說話啊,我可不像她那麼晦氣,我看笔仙肯定就是林柳招来的!”
苏迦道:“可问题却不是她要问的。」
江怡的脸色不太好看:“苏迦,你跟她又不熟悉,怎么还帮她说起话来了,怎麼,你也想跟她睡啊?”
苏迦冷着脸:“请你自重。”江怡还想说点什么,身边的丽丽却忽然叫起来:“蜡烛!”
她扭过脸去看,才发现原先已经被吹灭了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点燃了,烛光幽微,看得人心头一跳。
社长的脸色变了变:“誰幹的?”
众人齐刷刷摇头。
有人說:“我们刚刚都聚在这儿呢,蜡烛离得那么远,没看见有人跑过去把它点燃啊。」
有个胆子小的小声说道:“难不成真的是笔仙?”
江怡其实不是个信这些东西的人,但眼前的狀況的確沒有辦法解釋,她不耐煩道:「那就讓林柳把鬼送走唄。」
其他人立即附和。
9
我照網路上說的流程照做,全程沒有再發生什麼意外,就是在最後關頭,我請筆仙離開的時候,別墅外忽然響起了一道驚雷,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我低头再看,蜡烛已经熄灭了,笔也掉在了桌上。
丽丽疑惑道:“这算成功送走了吗?”
她刚说完,外头的雨就开始下了起来,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听得所有人都惴惴不安起来。
有人問:“我们今晚是不是没办法从这儿离开了?”
社长看了下我:“送走了吗?”
我讷讷道:“……应该吧。」
「行。”社长吩咐道,“我们在别墅里找找有没有雨伞雨衣之类的地方,先下山去报警,这两具尸体放在这里不像话。」
众人一致赞同,开始结伴在别墅里搜找起来,我埋着头把请笔仙的东西默默收起来,江怡抱着手臂看着我:“你高兴了吧?”
我迷茫地看着她:「江姐,什么意思?”
江怡冷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竟然还勾搭上了苏迦……挺能耐啊你。」
“不是,我没有!我根本就……”
話沒說完,我的脸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江怡抬手扇了我一巴掌,长长的指甲扫过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其他人聽見這個動靜往這邊看了一眼,見到是江怡在教訓我,見怪不怪,繼續找東西去了。
我摀著臉,埋頭不說話。
江怡湊近我,低聲道:「本來我還以為今天晚上會有好戲看的,你運氣不錯,躲過一劫,估計他們都沒性致了。不過不要緊,還有機會的。」她說完,滿足地看著我縮著肩膀顫抖的樣子,踩着她五位数的高跟鞋走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張牙舞爪的,像一只恶鬼。
10
别墅外的雨越下越大。
所有人把别墅翻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一把伞,一件雨衣。
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这意味着他们真的有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晚,和两具尸体一起。
不然这么晚顶着这么大的雨强行下山,万一摔下去,绝对就是一个死字。
原本都喝了不少,现在经过这一遭,酒都醒了七七八八的,缩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谁也没提先回房睡觉的事情。
我没有位置坐,只能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靠着墙,等待着他们作出决定。
終於,有个人站起来:「我睏了,想回房间睡觉。」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熬到这个点,大家都撑不住了。
社长说:“那就尽量两三个人一间房吧,这样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能互相照应。」
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江怡站起身来看向苏迦,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柔弱的神情:“苏迦,我们两个人今晚一间房好不好?我有点害怕。」
苏迦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要。」
江怡的表情立即变了,她没想到苏迦会这么直接地拒绝她,脸色很不好看。
她僵硬笑道:“那你想跟谁一起啊?”
苏迦越过她,指了指我:“跟她。」
江怡不可置信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来,几乎破音:“你要选她?!”
我也愣住了。
苏迦点点头:「對。」
江怡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遮掩的怨毒和愤恨,她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你看上她了?你知不知道她……”
苏迦打断她:“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会有危险。」
11
其他人听见这话愣了愣,丽丽第一个跳出来:“什么意思啊,那个笔仙会来索林柳的命吗?”
“苏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我记得先前不让林柳问笔仙怎么死的人也是你吧,你家里是不是干这行的?”“别瞎说,迦哥家里开公司的。」
“笔仙不是送走了吗?怎么还有危险?它不会是缠上我们了吧。」
“苏迦,你救救我们啊!”
江怡不耐烦地呵斥他们:「行了,你们还真信有鬼啊,差不多行了。」
她平时在社团里就是大姐大,所有人都得听她的,毕竟她家里有钱,经费都是她掏的,就连社长都要对江怡客客气气的,自然没有人敢跟她对呛。
江怡恶狠狠地看着我,话却是对苏迦说的:“你确定要跟她一起?”
苏迦没有理她,仍旧是格外冷淡的一张脸。
丽丽见气氛不太对劲,連忙上前來勸:「江姐,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就這一晚,這萬一筆仙要來找的人就是林柳,那……”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顯了──下一個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
江怡陰森地警告我:「林柳,你最好識相一點,別做出什麼自甘墮落的事情。」
她的意思是不许我去勾搭苏迦,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包括男人也是。
我跟苏迦根本不熟,更不会去勾搭他。
「知道了,江姐。」
12
苏迦把我带进了一间不算大的卧室里。
他开门见山:“今天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所以呢?”
“不能再死人了。」他說。
我好笑道:“死不死人关我什么事啊?你可不要乱说话哦,那两个人出事的时候我离他们可是有一段距离的,怎么着都怪不到我身上吧?”
苏迦面无表情:“你身上有死人的怨气。」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
我定定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第一个死的人叫尹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苏迦摇摇头:“不認識。」
「不要緊,我可以说给你听。”“她和富二代谈恋爱,费尽心机怀上了孩子,但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胎心停了,医生让她打掉,她不肯,坚持说自己的孩子还在。」
“那天她和富二代吵完架回来,刚好撞上去给江怡送东西的我,硬是把这账赖到我头上,怪我把她的孩子给撞没了。」
“富二代对孩子无所谓,不过为了哄尹姿,喊人把我收拾了一顿。」
我卷起一边的衣袖,手臂上密密麻麻都是烟头烫过后留下的伤疤,“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肉被烧焦是种什么感觉吗?”
“我虽然给不了她想要的孩子,但讓她感受下分娩時的痛苦還是可以做到的。」
“她死的时候,你看见了吧?是不是很有趣?”
「哦,對了,還有那個被吊燈砸死的人,你剛來社團沒幾天,估計對他了解不多。」
“他有一个喜好,就是把很重的東西砸在別人身上,他說很喜歡那個聲音,每次聽到這個聲音,他就会很开心。」
“以前他去健身房捶沙包,但总觉得那个声音不对味,后来我来了,他就不再去健身房了。」
我朝他笑,笑容近乎癫狂,“还用我继续说下去吗?”
苏迦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忍:“……别说了。」
“可惜了,”我叹气道,“我迟了一步,没亲眼看见他被吊灯砸死的样子,那场景应该很好看的。」
苏迦劝道:“收手吧,这样下去你背负的罪孽只会越来越多。」
我倏然收起了笑容:“我建议你不要多管闲事。」
13
他刚要开口,就听见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苏迦面色一变,立即开门去查看情况,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他们所熟悉的怯懦。
隔壁住着的是两个男生,苏迦是第一个赶过去的,听见他的开门声后,其他房间也有人来查探情况,却看见了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
社长惊呼道:“梁颂!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梁颂的手里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刀,把与他住在一间房的人给捅了,我们进来的时候,他还骑在对方的身上,失心疯一般地在那人身上捅了一刀又一刀,要不是社長他們把他按住了,倒在血泊裡的人估計會被他捅成篩子。
被拉開的時候,他嘴裡還在一直念著:“让你看不起我……让你看不起我!”
梁颂愣愣地被夺了刀,臉上卻還在笑,“现在我看你还怎么嘲笑我!哈哈哈哈哈!我看你还怎么嘲笑我!!”
众人低头一看,被他捅了数十刀的人嘴唇两边被梁颂划开了一道很长的口子,看起來就像是小丑的笑臉一樣。
聞訊而來的麗麗見到這場景嚇得打了個寒戰,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往後退了兩步:“这……这还能救得活吗?”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都捅成這樣了,肯定救不活了。」有人上前查看他的狀況,已然沒有呼吸了。
大概是梁頌已經被其他人制服了,最初的驚嚇過去後,麗麗看著他被人壓在地上的樣子,忍不住嘲諷道:「梁頌啊,這下你可變成殺人犯了,以后还怎么考公务员啊?”
梁颂的家境不算很好,在他們這群人當中更是不夠看的,平常沒少被麗麗他們嘲笑,說什麼死讀書也不見得能改變命運,考公務員更是無稽之談。
倒不如把社团里这些人给哄好了,特别是江怡和那些家里有点小钱的,将来大学毕业之后还能在他们的公司给梁颂安排个事情做做。
梁颂自尊心强,但有的时候又不得不舍弃自尊向现实低头,去讨好那些人。
丽丽看不起他,平时没少嘲笑。
此刻听见她这么说,梁颂红了一双眼睛,死死瞪著她。
麗麗裝腔作勢地叫起來:“我的天啊,怎麼會有殺人犯到了這時候還死不悔改的啊,我可真不想承认自己还认识你!”
她向来就是这样。
長期被江怡壓制著,只能做她的小跟班,看著她享受有錢的人生,自己卻連口湯都喝不到,麗麗的思想早就被扭曲了。
窗外忽然炸开一道惊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梁颂却趁着这个机会,猛地挣脱开压着自己的那几个人,从地上抄起刀冲向了丽丽。
14
丽丽的嘴唇边被梁颂划开了一道很深很长的口子,就像是小丑用口红涂出嘴唇外的长嘴角,一直延伸到了耳朵根。
鮮血爭先恐後地從傷口中噴湧而出,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板上。
房間裡的人都驚呆了。
梁頌二話不說,舉起手又要給她一刀,還好身邊有人反應快拉了她一把,不然麗麗這臉上估計就得對稱了。
可儘管如此,那傷疤也夠駭人,麗麗在最初的怔愣過後,痛得大聲尖叫了起來。
梁頌卻徹底瘋了。
他拎著那把刀,見到人就砍,追得一房間的人作鳥獸散,四散奔逃。
慌亂中,好几个人都受了伤,地上多了好几条血痕,可他们却无暇顾及,慌不择路地到处找房间想要躲起来。
我被推搡着和丽丽待在同一间房里,她用衣服捂着脸压着伤口止血,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眼泪和血混在一起。
我知道,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一个有钱人,摆脱自己当跟班的宿命。
可是那样不行啊,有点太便宜她了。
房门反锁着,暴雨敲打窗户的白噪音吵得人耳膜生疼。梁颂知道丽丽就在这间房里,不愿善罢甘休,站在门口一下又一下地拿刀砍门,利器砸在木门上的巨大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这扇门撑不了多久的。
这群人互相挨着,恐惧就像是传染病一样,颤抖着传给每一个人。
如果梁颂真的破门而入,以他现在那个疯癫程度,还拿着刀,我们真不是对手。
“梁颂!”我忽然高声叫了一句。
“如果我们把丽丽交出去的话,你能不能放过我们!”
丽丽惊呆了,扭脸看向我,伤口扯得她一阵阵地疼痛,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仍旧有力气破口大骂:「林柳,你是不是有病!把我交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
說完這句話後,她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对于一个长期在社团中遭受霸凌的人,死了一个总是煽风点火让她更倒霉的人,有什么不好呢?
想到這裡,丽丽面露惊恐,连忙向其他人求救:“你们别把我交出去!林柳现在是在公报私仇,你们千万别听她的!”
若是往常,这些人肯定会站在丽丽身边。
可現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谁知道在明天顺利下山去报警前,这里会死多少人?
15
丽丽还是被推出去了。
被众人合力捆起来推出去的时候,她还在恶狠狠地看着我,嘴里不停地诅咒。
她说我不得好死,她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首先,我的确是不得好死。
其次嘛……她要是真有本事变成厉鬼,那我会真的很期待的。
只可惜,她没有这个本事。
梁颂终于如愿以偿地给丽丽的脸上补了一刀,让她像上一个死者那样,被捅了十几刀后流血而亡。
微弱的求救声在别墅内消失的时候,屋外的雨变得更大了,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梁颂把丽丽捅死之后,将那柄刀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没有人能在这种场合下不害怕,不心惊。甚至有人提出来,哪怕是顶着大雨,冒着会掉下山的危险离开这里,也总比眼睁睁地看着社团里的人莫名其妙地变成疯子的强,谁知道等会儿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半的人同意这个提议,另一半的人觉得还是留下更安全。
就在社长白着一张脸不知道该作何决定的时候,一向沉默寡言而又怯懦的我站了出来。
“社、社长,我觉得这里发生的怪事,还是跟那个笔仙有关,我们当时有可能没把它顺利送走……”
江怡在亲眼看见自己的“好姐妹”惨死过后,往日的嚣张气焰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很疲惫:“我们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
她一说这话,就有人不高兴了,立即跳出来反驳她。
在其他人看来,这些诡异的事情肯定就是笔仙作祟,不然前两个成员的死根本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吵着吵着,矛头就转移到江怡身上。
毕竟从一开始,就是她提出要玩笔仙游戏的。
甚至有人将平时对她的不满一并发泄,指责说该她亲自去把笔仙送走。
江怡被气了个半死,死活不愿意。
她那副高高在上,看不起所有人的姿态将那几个神经细的人彻底惹恼了,他们从厨房拿了刀,逼着江怡去做这件事情。
我站在人群后,抱着手臂对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的苏迦说:“很有趣,是不是? 」
苏迦没有说话。
“逼迫江怡的这些人当中,可能没几个真的相信这些事情都是笔仙作祟,可他们依然选择了去逼迫她,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苏迦叹气道:“他们只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而已。」
16
是啊,名正言顺的由头。
就像是他们当初对待我那样。
苏迦问我:“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够吗?”
我看着江怡苍白着脸拿出我保管的那些请笔仙的东西,淡淡道:“这个世道真的很奇怪。」
“施暴者做出恶行的时候,只要没弄出人命,就没有人觉得需要阻拦,可当受害者反击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变得心肠柔软,觉得该网开一面。」
“苏迦,你想要当怎样的旁观者?”
苏迦听完我的话,沉默良久,才答道:“我想要做一开始就能站出来阻拦的人。」
我很夸张地笑了一下:「哈,那你来晚了。”阴森的烛火下,江怡开始请求与笔仙通灵。
她是个很有天赋的人,站在旁边看一遍就学会了,所以笔仙也不能让她失望,是不是?
几乎是在她将请笔仙的话说完的瞬间,那支笔就直愣愣地在她手里站了起来,开始滑动。
江怡尖叫一声,鬆開了手。
可那支笔却仍然站着,在所有人惊恐地注视下,开始在纸上写字。
那些黑字泛着诡异的红,仿佛鲜血般在纸上晕染开来。
“你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闪电划破天空,将整个别墅照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看见了,在江怡背后,贴着一张阴森森的青白面孔,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尖叫声与雨声混在一起,听不清谁更吵一点,有些人终于受不了了,冲出别墅就往雨里跑。
而有些人则拿起了手里的刀,赤红着眼睛冲向江怡。
準確來說,是冲向她背后的那个“人”。
江怡被吓了个半死,还以为对方要杀自己,立即就要爬起来逃跑,可一股巨大的力量却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让她挣脱。
同時,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別動。」
17
我叫林枝,是林柳的姐姐。
我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可我从娘胎里就带有弱症,出生后没多久就死了。
奇怪的是,我死后并没有重新去投胎,更没有去阴曹地府,而是留在了妹妹身边。
林柳很漂亮,很乖巧,可她也好可怜啊。
就算只剩下一个,她那狠心的父母也没有留下她,他们要拼一个儿子出来,林柳的存在只是个累赘。
她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那两个老不死的对她非打即骂,把她当作家里的用人。
她长大一些后,老孽畜对她动了心思,偷偷下手,好几次都差点得逞。
本该是她奶奶的人成天骂她婊子、荡妇,是个谁都要勾引的小贱人。
可林柳仍旧没放弃。她白天去雇用童工的地方打工,晚上捡垃圾,攒下来的微薄金钱,支撑着她考上了大学。她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拼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送了她一份礼物。
那两个老不死的在出去打牌的路上被车撞了。
她的亲生父母远在千里,没有人管她。
她可以拿着自己攒下来的钱,进入大学校园,开启新的人生篇章了。
那個時候,也是我该消散的时候。
可就在那天,江怡拦下了准备进入宿舍楼的林柳,邀请她加入社团。
18
新的噩梦就是从那天开始的。
在江怡的眼里,林柳不是人,而是她的所有物,她的资源,她无聊时可以用来赏人的玩具。
她想要社团里的男生对她言听计从,就把林柳当作打赏的甜头。
帮她做事,聽她的話,就可以去跟林柳睡一晚。
可以只是睡她,也可以把她当成女佣,可以把她当成发泄工具,还可以……
我的魂体因为妹妹的怨气而逐渐壮大起来。
可是我依旧帮不了她。
我能感知到她的痛苦,却没有办法出手救她。
我只是个半残的魂体,没办法对付还在阳间的人。
于是我的妹妹,在她生日的那一晚,跳进了学校的人工湖里。
那天深夜,从湖里出来的人就变成了我。
在她之前,江怡身边也有过许多个林柳。
她们在各种地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永远停留在如花般灿烂却又永远都没有机会盛开的年纪。
江怡僵硬地扭过了头,看向贴在自己身后的那道虚影。
那是林柳最后残留的意识。
就像是事情第一次发生的时候, 江怡将她骗到酒店里,与其他人一起帮着按住她的手脚, 叫她不要动时的样子。
林柳咧开了嘴, 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19我知道苏迦是谁。
他师父那一支,是专门预测天下事的,道上人对他们有个尊称, 叫作天师。
这些人可以预测到生与死,亡与兴。
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却不能随意插手别人的命运。
干预因果,是会遭受天谴的。
苏迦还年轻,在知道这里今晚会有许多人死去后,他主动加入了社团。
可他没想到的是, 他会从我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故事。
我坐在血泊中, 淡淡道:“你說得對, 这些人死了,我会背负上很重的杀孽。」
“但是我别无选择。」
这里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 都該死。
他们都曾经趴在林柳身上吸血,啃吃她的血肉。
不驱散她的怨恨,她很难安心地去投胎。
我当魂体这十几年, 跟下面的一些人打好了关系, 等我投胎的时候, 可以投去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把这个机会给了林柳。
20
苏迦说,他或许要遭受天谴了。
他把我给带走了。
我们做出了夜里强行离开别墅的假象, 双双摔下山,被路人所救, 送去了医院。
来这里团建的十几个人,除了死在别墅的之外,剩下的人都在离开的路上从山上摔了下去, 身体破碎。
我和苏迦被山下的一棵树托了一把, 这才幸免于难。
别墅里有一段监控,是梁颂拿着刀像疯子一样杀人的, 苏迦把它交了上去。
警方认定梁颂精神失常杀人, 其余人则是失足掉落山崖。
他师父那边的势力出来帮了忙, 免了我们的盘问。
對於我的到來,那帮老头什么都没问,随便我在山上吃饭睡懒觉到处闲逛。
直到有天,苏迦从外头回来, 把我领到他们祖师爷的塑像前, 让我跪拜。“我都打点好了,從此以後, 你不用担心会有人要收你。」
“今世多攒功德,等来世, 再投个好胎。」
「對了, 你妹妹已经出生了,过两天是她的满月礼,听说宴会办得很隆重,到时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听见最后一句话, 跪在蒲团上默不作声的我终于流下了泪。
恶鬼竟然也会落泪。
從今往後,积攒功德,期盼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