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是有名的女人村。
在這裡是男人的天堂,还有一堆女人可以随便糟蹋……
很多男人慕名而来,以為自己能過皇帝的日子。
然而村裡人看到男人就樂得合不上嘴。
因為新的鬼傀儡又送上門了…
1
我從後山趕回來的時候。看見村裡熱鬧鬧的。
一群女人圍在了一起,七嘴八舌地說著話。
我知道又有倒楣蛋前來送死了。
「哎呦餵,大兄弟你来我家耍嘛!”
几个婶娘拉着男人的手,像是等不及要把他分屍了。
男人露出一口不太整齊的大黃牙,他獰笑著:「一個個來,不急,一個個來。」
我娘拧了一把我的耳朵:「死丫頭片子,還不快去找你姊姊。
「耽誤了老娘發財,就把你也做成鬼傀儡!”
想起鬼傀儡的惨状,我心裡咯噔一下。
我連忙撒丫子就跑,趕回家報信去了。
這全村最美的女人,就是我姐姐,村裡人暗地裡罵她天生的狐媚子。
她們也嫉妒得很,卻也羨慕得很。
因為全村就屬我姊做成的鬼傀儡品質最好,賣的價格通常比別人高了好幾倍。
我姐她一出手,男人自然是手到抓來。
「我家這倆娃,都是春天生的。」
我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她打探著男人的生辰八字。
等她把頭轉向我的時候,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小翠,還不快給客人倒水。」
她突然来了一嗓子,把縮在牆角的我嚇了一跳。家裡供奉三清的畫像,大茶缸就放在畫像前邊的桌子上。
我手顫動巍巍地拿起加了料的大茶缸,走到了他們跟前。
男人貪婪的目光盯著我妹妹的胸,一刻都沒離開。
他的手也不老實,在我姊的腿上一直遊離。
我姐耐心地勸解道:「哥,快喝呀,這水可甜了呢。」
“小翠,趕緊去洗菜刀,一會兒要做晚餐了。」
我看见我姐袖里的牵丝线露了个头出来,便知道時間到了。
一股子惡臭的味道從廚房傳了出來。
廚房的祭壇醃著一些人的肢體,案板上還有個怒目圓睜的腦袋。
鬼傀儡的身子需要做些處理,要把他的四肢拆開,輔以特殊的香料浸泡,這樣才能防腐。
廚房裡邊的這些東西,就是我姊正在製作的鬼傀儡。
我擦著菜刀上的血,從鹽罐裡抓出一把鹽,將這把鹽往大腦袋上撒了一撒。
隨後用菜刀在光溜溜的頭表皮上劃上了陰陽太極圖的圖案。
我對著腦袋拜了一拜:「兄弟,別怪我,我不處理你的屍體,我娘就該殺我了。」
脑袋当然不会说话,它的眼睛卻瞪著我,瞧著怪瘆人的。
我按照已經刻好的陰陽太極圖的圖案,將他的頭骨割開。
牽絲線是個葛控的好東西,我把腦袋裡的東西丟到垃圾桶裡,把這一團牽絲線塞到腦袋裡去。
光是這些,自然遠遠不夠。
鬼傀儡不是尋常的傀儡,還佔了一個鬼字。
我拿起打火機,從櫥櫃裡掏出一張黃符。
最緊要的關頭來了,黃符必須在剛沾上火的時候,就立刻送到腦袋裡。
不然這惡魂,就要朝人索命來了。
我看到黃符在腦袋裡化成了灰,頓時鬆了一口氣。
廚房裡那種陰惻惻的感覺也沒有了,這是惡魂被人成功鎮壓了的表現。
我將那一小塊頭骨放了回去。腦袋上的眼睛一下子就自動閉了起來。
我做完這一切,癱倒在牆邊。
廚房外傳來了男人的慘叫聲。
我就知道,姐又動手了。
2
我們村裡的人,都是古代一位道家出身的傀儡師的後代。
起初道法和傀儡術是一起在我們村莊傳承下來的。
可惜道法不賺錢,這才丟了傳承,只留下了控訴的法子。
正常傀儡師的傀儡,都是用來當表演的漂亮人偶。
人偶在台上翩翩起舞,傀儡師在背後拿著牽絲線操縱它的一舉一動。
惡魔傀儡,顧名思義,是鬼做成的傀儡,身體裡是封著魂魄的。
它是大兇之物,和那些精緻秀美的人偶娃娃可不同。
普通的人偶即便是生了魂,最多也就是反過來用牽絲線把人偶師殺了。
從此人偶便成了人偶師,也不會生多少禍端。
鬼傀儡發起兇來,是會把整個村莊的人都殺了的。
村裡的人製作它們的時候,向來都是小心再小心。
這也就是我這麼怕鬼傀儡的原因。
鬼傀儡是至陰之物,需要用男子的陽剛之氣調和。
因此,它多半是用成年男子的屍體轉化而來的。
至陽與至陰調和,方能得到平衡。
而這男子的生辰八字,也是有講究的,太過偏硬的,是萬萬做不得鬼傀儡的。
八字過硬,死後化作鬼魂,傀儡師是壓不住它的。
村裡的女人專靠製作鬼傀儡來賺錢謀生。
一個人最多能遠端操控五十個鬼傀儡,讓它們從事著簡單的生產工作。
黑煤礦的老闆最喜歡這些聽話的傢伙了。它們不用吃飯,不用睡覺,不用拉屎拉尿。
還不會朝老闆嚷嚷著加薪。
對於黑老闆而言,最棒的是不用給它們付五險一金,可真是上好的勞動力啊。
更何況買一個鬼傀儡只需要五萬塊錢,每三年送回村裡保養關節的位置就行。
鬼傀儡可以没日没夜地为他工作六年!可比雇佣活人干活要便宜多了!
这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
因此我们的村生产出来的鬼傀儡,向來賣得極佳。
黑老闆也會安排人,將男子送到村里。
那些鎮壓魂魄的黃符,都是一代又一代的祖先留下來的。
被我灌了黃符的那顆腦袋,突然轉動了一小下。
我從地上跳了起來,用手碰了頭一下,它絲毫沒有反應。
可能,是我太過疑神疑鬼了吧。
3
我額頭冒了些冷汗。
娘又在喊我了,估計是忙不過來了。
我摸著爹送給我的小魚符,心裡不斷安慰自己不要怕。
村裡沒有男人,只有鬼傀儡。
那些哄騙外來者,說男人只是出去打工了的話,都是假的。
為了傳宗接代,女人們會在來村子裡的男人裡挑一個,給他生孩子。
孩子生下來後,若是女孩,就留著。
若是男孩,就直接丟進井裡摔死。
至於孩子他爹,最多讓他們活到孩子七、八歲的時候。
我爹他在被我娘做成傀儡之前,將小魚符偷偷塞給了我。
「翠翠,村外的世界很大,你永遠不要和變成村裡的人一樣。」
我怕小鱼符被娘和姐看到,將它塞到了胸口前。這樣我就會感覺到,我爹一直保護著我。
「你這破崽子,連殺人控殺人都不會不說,幹活還不麻利。」
我娘拿起墙上的鸡毛掸子狠狠揍了我一下。
她下手非常狠,我當場就痛得嗷嗷叫喚。
我娘似乎還不解氣,想多打我幾下,卻被我姊制止了。
“女兒,我要控 Roman了,你別鬧了。」
我看見,姊姊將牽絲線伸展開來,而那個男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小翠,你跟著學著點,和你同年紀的二丫都會幫家裡分擔幹活了。」
我姐的余光瞥了我一眼,帶著點漠不關心的意思,我卻能窺見出她眼裡的狠辣。
她將十指全都綁上牽絲線。
她再將雙手一揮,另一端的線就綁到了男人的頭和四肢上。
“真可惜,他八字雖然不硬,但卻做不成鬼傀儡,即使做成了也用不了多久。」
姐姐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整個人看起來優美美好。
我試著開口:「那要不把他的嘴巴封上扔到山下吧,這樣姐就不用動手了。」
娘一个巴掌招呼到我脸上。
“小翠,你又想救人了吧,你是我親生的嗎?跟你那死鬼爹簡直一個德行。
“你爹要不是太善良,把我的腿治好了,至于被我做成鬼傀儡吗?”
我被她打得哭了起来,看到姐姐冷淡的眼神,又把眼淚生生憋了回去。
「閉嘴,再哭就埋了。」
我姐叫红鸢,這名字比我這個小翠的名字好聽多了。
我很怕姐姐,是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爹在的時候,也不太喜歡她。
她吩咐著:“小翠,你一會兒去後山刨個坑,給屍體埋了。」
我娘也跟着应和:「對,哪有男人進了村裡還想出來的道理。」
姐姐操控着男人,男人將自己的頭砍下,接着是腿…
我去厨房里取黄符,黃符是要和屍體碎塊一塊埋到土裡的。「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那黄符,上面畫的圖案居然被血沾上了一個角。
我想起那顆不太正常的腦袋,立刻慌了神。
果不其然,那顆原本該在案上待著的腦袋,消失了。
4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姊姊,她告訴我沒關係,符咒還能用。
今天是黑老闆的車來村裡的日子。
他每一年來一次,目的就是保養鬼傀儡。
我跑到山腳下,放了幾顆釘子在路上。
三年前,我爹變成的鬼傀儡被卡車拉到黑煤礦。
我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看見司機氣急敗壞地去打電話。
他似乎還想要去撒尿,便走遠了一些。
趁著這個時間空隙,我從草叢翻了出來。
我一路小跑步到卡車上,偷偷鑽進了車廂裡。
密密麻麻的鬼傀儡都立在牆邊,數十雙瞳孔幽幽地看著我。
它們都穿著統一的工服,有著亂糟糟的頭髮,手上臉上全是因為挖煤留下的傷痕。
乍一看,就像是一群活人。
可活人要是乾挖煤的活,皮膚一般黝黑無比。
鬼傀儡的臉卻是蒼白中泛著青色,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樣。
卡車司機很快就回來了,他修好了輪胎,將車發動了起來。
我必須在短時間內,找到我父親的鬼傀儡,還不能發出一點動靜,司機就坐在前面。
幾十個冤魂在一個小車廂裡,我能感覺到鬼氣不斷侵蝕我的生氣。
我躡手躡腳地找我爹,後脖頸子發涼,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爹……”
鬼傀儡体内是有着灵魂的,因此它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動作。我摀住了嘴,是我爸爸拍了我,我不會認錯的,他的眼睛是很有辨識度的。
接下來,車停到了村口,司機進了村,這是要和村長去交涉。
我連忙把我爸從車廂拖了下去。
鬼傀儡雖然是成年男子變成的,但是五臟六腑都被摘了下去,賣到了黑市。
它們內裡很空。
表面瞧著重,卻只是一個空殼。
因此我爹的體重非常輕,我把他轉移到了後山的洞穴裡。
那是我的秘密天地,不会有人发现他的。
5
每年村里这时候都是最忙的时间。
我只能把爹先暂时安置在这里,匆匆赶回了家,回得晚了是要被娘骂的。
从山洞这到家一小段路,我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总感觉自己被谁盯上了。
就像是,有一只眼睛,在看着我。
“小翠!”
我娘领着我姐,站在家门口。
「你後面!」我娘深吸了一口氣,“有东西!”
我大驚,連忙轉過身子,發現有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居然跟了我一路。
竟然是那隻頭,那颗本该在我家厨房里待着却又跑了的头!
我姐不是说没事的吗,我嚇得眼淚立刻掉了下來。
村頭出現了詭異的桀桀笑聲。
我結巴上了:「啥……啥情況啊。」
此刻,誰也沒工夫回答我,我卻依舊知道了答案。
村裡到處都是血,女人手中的牽絲線居然盡數折斷。
鬼傀儡們動作僵硬地扭斷村裡人的脖子。它們走過的地方,黑色的泥土上竄出一股幽藍色的鬼火。
那火碰到了嬸子們的鞋,將人燒得哇哇亂叫。
那顆頭化成了灰,又顯現出一個男人的鬼魂。
他穿著白襯衫和白色的褲子,偏偏頭戴了個紅帽子。
鬼魂進入鬼傀儡的群體之中,一瞬間,怨氣與鬼氣佈滿了整個村子。
連剛才還在狂吠的村裡的狗,都沒了聲音。
我姐咬牙切齒地說著:「他虛報了生辰八字,他的命太硬,死後魂魄把咱櫃裡的黃符做了手腳。」
那颗头颅,肯定跟著我上了卡車,用鬼氣割斷了牽絲線。
这才断了傀儡师对鬼傀儡的控制!
我心里一阵发凉,心想怪不得我找不到那個腦袋,原來它一直跟在我的後面。
那鬼魂身上既有紅色還有白色,已經是紅白雙煞之兆,比尋常的厲鬼還厲害了好幾倍。
更恐怖的是,他旁邊還有一群三年的鬼傀儡,乃是凶上加凶!
村里的人也不是善茬,都是幾代傳下來的傀儡師。
他們反應過來後,立刻用了祖先傳下來的法子。
姊姊拿著刻著符咒的火折子,領著村裡的人將火折子盡數拋到鬼傀儡的身上。
鬼傀儡發出慘叫,立刻化成了灰。
我一陣後怕,心想幸好把爹接了出來,不然連個屍體都沒了。
姐姐說:「危機暫時解除了,鬼傀儡肉身雖然沒了,但是鬼魂還在。
「必須請隔壁村的道士過來,不然大家都得死。」
我发现村里的人都松了口气,然而我卻越來越害怕。
姐姐的後脖頸上,有一條比蜘蛛絲還要細的牽絲線,用肉眼很難瞧出來。
難不成,她才是最厲害的鬼傀儡!
6
我不敢把這事說出來。
先不提娘的反應,她親手養著姊姊長大,怎麼會相信我的話呢?更何況,一個有意識且動作靈活的鬼傀儡,動動手指就能殺死我。
這個村子真的不能待下去了,我怕我遲早有一天會死掉。
村長的閨女被派去找道士,其他傀儡師則用祖宗留下來的符咒鎮壓著厲鬼。
我偷跑到山洞裡,爹還在那。
娘手中的牽絲線斷了,她自然感覺不到爹的位置了。
“小翠……小翠……”
我抓住爹的手,將耳朵湊到他的嘴邊。
他的鬼魂還在這具身體裡,可以吐出幾個簡單的詞組。
“爹,我在。」
“小心……你姐……她……不是人。」
我爹断断续续地说着,進一步印證了我的猜想。
怪不得我姊從小就不討我爹喜歡,性子還非常孤僻,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就乾脆俐落。
她,果真不是人,而是鬼傀儡。
女子做成的鬼傀儡陰氣很重,遠比男性厲害得多。
“地窖……地窖……墙!”
“爹,你是說,墙里有能救我的东西?”
我爹突然疯狂点头:“小翠!你要活着!她的目标是你!你活着!出村!”
随后他就不再说话,魂魄似乎已經離了體。
我被他這幾句話弄得腦袋生疼。
心裡卻是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我姐的目标是我?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她图谋的东西?
為了活下去,我理著腦袋裡的一條條線索。
我將我爹的屍體燒了,把他的骨灰封在了一個小祭壇裡。
準備有機會送到素未謀面的祖父的家裡。
照爹的意思,地窖的牆裡被他藏了東西。我一刻都不敢耽誤,立刻下了地窖。
手在地窖的牆上摸索著,試圖找到機關。
地窖裡堆著些牽絲線,那玩意不但能控制傀儡,而且鋒利得可以割破人的血肉。
牆上有一塊磚,質地摸起來有些奇怪。
我對著它敲了半天,終於把它弄碎了,裡邊是一本發黃的筆記本。
筆記本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扉頁上簽著我父親的名字:李晏澤。
我現在才知道,他是個民俗學者,來我們村莊就是為了論文來做調查研究的。
結果研究沒完成,論文沒寫,人反倒被我母親強行留下了,最后连命也丢了!
他留下的笔记本的内容大多是他来之前做的准备资料。
【這村子真奇怪,家家戶戶都有道家三清的畫像,說是祖宗規矩,他們卻都不信道。
【不過最奇怪的,還是村子裡沒有男人,这些男人都去哪了呢?】
笔记本里边夹杂着几张老照片,全都是一位長髮女子的照片。
我看完照片差點把手裡的筆記本丟了下去。
那些照片裡的女人,赫然就是我姐!
她桃花眼柳叶眉,穿著不同的衣服出現在照片裡,手裡牽著不同的男人。
最老舊的照片來自民國,甚至還是張黑白照。
我姐姐穿著旗袍,朝鏡頭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到底是什麼樣的鬼傀儡,能保持尸身不腐一百多年!
我继续翻着笔记本,卻越來越心驚。
父親在裡邊還記載了些博物館裡的一些古畫內容。
他將古畫拓到了紙張上。
紙上是他蒼勁有力的筆跡:【老師說這是北宋初年的古畫,我怎麼瞧著畫里人這麼眼熟。】
坏了!姐姐居然在北宋初年就存在了!这不和那白娘子岁数差不多了!
好歹白娘子还有法海压制,我可沒法海那本領!我頓時感到生存的希望非常渺茫。
一具千年鬼傀儡,估計都得是村裡的那位先祖傀儡師的作品了。
“小翠,你在干什么?”
姐姐的头从地窖的入口处探了进来,她森森笑著,似乎在看圈套裡的獵物。
7
“小翠,你手里拿着什么?”
「姐,那是我的學習筆記。」
我把本子揣在怀里,「我也想當傀儡師,但我笨,只好拿筆記一下鬼傀儡的做法。」
姐姐眨眼睛:“說謊的話,可不是好孩子。」
她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下了地窖,又把我拉了上去。
我一直掙扎著,但是姐姐的力氣大得很,根本逃不過去。
從這個角度往上看,我剛好能看見她的關節。
那種類似洋娃娃的結構,她果然是个鬼傀儡!
「呵呵,有意思。
“小翠,你都知道了啊,不愧是至陰女,真聰明。」
她抓住我的手,“只要我殺了你,就能繼承你的命數,活更長久。」
这时娘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倆快到門口,邻村的道士来了!”
姐姐用怨毒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施施然地扭動腰肢,去找娘了。
死裡逃生的我,知道自己是暫時逃過一劫。
我和姐姐,都出生在春天。
鬼傀儡杀死了娘生下的第一个女婴,将她取而代之,变成了我现在的姐姐。
父亲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写着的是他的遗言。
【鬼傀儡只要找到八字至阴之人,将她杀死,就能继续存在一百年。
【小翠,想尽一切办法,去找你祖父,活下去!】
我八字至阴,正好就是鬼傀儡需要的人。我相信,姐姐再厉害,也到底是鬼傀儡,她会有傀儡的通病。
将她反杀,我就能活下去!
8
道士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
“坏了,八字居然这么硬,生前肯定是个克死六亲的。
「唉,这么多枉死的魂魄,还是鬼傀儡,不好办啊,不好办啊。」
我看到他仙风道骨般往那一站,就开始说一堆废话。
要是真有本事,何苦连我姐这个千年鬼傀儡都看不出来!
“都这种时候了,你可别掉钱眼里了!”
村长往他手里塞了一沓百元大钞,看那厚度三四万是有的。
我娘恨得牙痒痒:“这钱是从每家每户收过来的,这道士真能拿。」
她看起来愤愤不平,要了她的钱比要她的命都难受。
我姐微微一笑:“这要是平时,道士进了村,怕不是早就成了鬼傀儡。
“小翠,你说是吧——”
「是,姐姐说得太对了。」
我敷衍地应付着,她看我的眼神,再不是一种近乎漠然的残忍。
取而代之的,是恶鬼迫不及待吞噬血肉的急促。
她在谋划着什么,而我,也在等着时机。
道士拿了钱,顿时喜笑颜开。
他把村里人领到山上,山里的鬼气最盛,村里的人把鬼魂们镇压到了这里。
如今,封印的恶鬼蠢蠢欲动,想向操控它们的傀儡师报仇雪恨。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封印彻底被恶鬼们摧毁,一缕缕黑气萦绕在山上。
“道家八卦,五行相生相克,急急如律令,破!”
黑气丝毫没有要消散的意思,反而越来越浓郁。昨天刚下过雨,土地泥泞不堪。
我在地上的泥土上画了一道阵,又用牙将手指咬破,几滴血落入了泥土里边。
随后趁着无人注意到我,用脚尖踢着草,将刚才的痕迹掩埋住。
道士慌了神,祭出祖师爷的桃木剑,想殊死一搏。
姐姐抬起眼皮,眼里闪着诡异的光芒。
道士又說:“恶鬼诛邪,悉数退散!”
黑气中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嚎叫,但却是消散了不少。
道士得意洋洋地说着:“它们的怨气消了不少,要是鬼傀儡还在,你们能更好地控制它们。」
我挑了挑眉,这桃木剑,能克制阴邪,比这个道士强多了。
道士的话说到一半,他的脑袋忽然掉了下去。
姐姐收起袖中的牵丝线,刚才正是她用线割了道士的脑袋。
「這,这是什么意思,红鸢,你杀他干什么?”
村里的人乱作一团,连我娘都诧异着姐姐的举动。
我娘哪里知道,她这个最喜欢的女儿才是最危险的东西呢。
姐姐没回答,她将脚尖点了点地点,地上就长出了东西。
正是之前那些鬼傀儡!它们根本没有被火烧死!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娘彻底蒙了,她拉着姐姐的衣角。
失去了牵丝线对于鬼傀儡的控制,我娘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妇女。
“女兒,姐姐想杀了全村人,这还不明显吗?”
我話音剛落,娘的喉咙就已经被割了。
她倒在地上,合不上眼,当了一辈子的傀儡师,却死在了牵丝线之下。
姐姐之所以有耐心等待道士亮出桃木剑,是因为桃木剑能削减鬼魂的力量。
鬼魂的怨气下去了,灵魂力量薄弱了,自然也就更好控制了。
大群的鬼傀儡从地下钻了出来。它们疯狂地吞噬着村里人的血肉。
血腥的气味弥漫到了整个山里,山谷中的小溪也混杂成了红色。
姐姐看向我:“小翠,到你了。」
她将全村的人祭天,也是为了给她续命做准备。
「姐,你杀死她们,是因为死人的血气能更好地蕴养我的阴气吧。
“这样别说给你续命一百年,五百年都可以。」
我将怀里父亲给的小鱼符抛了出来,并且飞快地将它埋入刚才画阵的土地里。
原本朝我袭来的鬼傀儡调转了方向,都朝姐姐的方向杀去。
9
“小翠!谁教给你的阵法的!你都做了什么!”
她双眼充血,整个人看起来凄厉如鬼魅。
鬼傀儡的弱点在于关节,傀儡师砍下活人的关节,再拼凑好鬼傀儡的整个身子。
关节是它们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我根据父亲笔记本记载的道家玄学,将村人所设下的封印大阵改了阵眼,就成了一个新阵。
新阵逆转方位,将原本服从于姐姐的鬼傀儡,变得为我所控。
这鱼符,正是开启大阵的钥匙。
这个阵法可以让鬼傀儡噬主!
「姐,你都活了一千多年了,该死了。」
她眼里充满怨恨地瞪了我一眼。
“你是怎么知道的,光靠你那死鬼爹的笔记本,你就什么都会?
“你为什么会布阵,说啊!为什么!”
姐姐最开始还能招架得住,后来鬼傀儡数量越来越多。
我看着她的关节被拆卸了下来,四肢掉落在地上,化作腐烂的肉。
她的脑袋蹦蹦跳跳地,似乎还想要蹦下山。
我嗤笑一聲:「怎麼,我还能让你跑了不成?”鬼傀儡这种东西,很兇,但是战斗力并不强。
她之所以是大凶之物,是因为即便被砍掉四肢,她也可以复生。
我踩住她的头,像踢一个皮球一样,把头又踢了回去。
“我居然败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她发出垂死的挣扎,半晌后又安静了起来,似乎已经认命。
我揪住她脑后的牵丝线,這一刻,她才惊恐地放大了瞳孔。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彻底杀死你的方法吗?”
我用牵丝线往这具千年鬼傀儡的脑门上一割,这一下子完事,活球就变成了死球。
“反正你要死,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姐姐彻底死了,她图谋我的命已久,最終功虧一簣。
村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我回了趟家,带着父亲的笔记本和他的骨灰,下了山,离开了村子。
这傀儡村发生的一切,都将被历史掩埋。
傀儡师这个职业,果然就不应该传承下去。
它最终为人性最卑劣的恶所服务,造成了无数的惨案。
我当年,亲手制作了第一个女性鬼傀儡,在那之后收了个人类当徒弟。
让他传我衣钵,传承控制鬼傀儡的方法,是个错误的选择。
10
我被公安移交给了我的祖父,据说他叫李笙,是个退休教授,平日里喜欢研究道法。
自此开始,我终于在人间有了合法的身份。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翠,我不是个人。
三清当初斩两尸成圣,这两尸分别为善尸,恶尸。
我就是通天教主亲手斩下来的恶尸。
后来本体被鸿钧老祖关了禁闭,我在人间也没人管,落得个逍遥快活。
北宋初年,我在一家客栈落脚,却没想到那是一家黑店。貌美的老板娘磨着菜刀,准备把我给包成人肉包子,当早餐卖给老百姓。
怪不得十里八乡都在传她家的包子好吃。
要我說,这恶人和恶尸相比,还是差点意思。
我将她反杀,并且制作成了鬼傀儡,为我所控。
这是天下第一个鬼傀儡,她的名字叫红鸢
可惜啊,本体斩下来的善尸一直在人间抓我,我不幸弄断了牵丝线, 还丢了我的鬼傀儡。
鬼傀儡离开了我, 想要继续存在下去, 就必须抓至阴女。
红鸢在杀至阴女之前,她还得同时杀一百人,这才能为自己铺命。
她极为狡诈,这千年来藏得很好, 导致我根本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我后来收了个徒弟, 徒弟的后代又成了个村子, 也就是傀儡村。
遍布鬼傀儡的村子, 自然深得红鸢这位始祖级别的鬼傀儡喜爱。
我掐指一算, 算准了这村子会诞下至阴女, 红鸢肯定会去的。
结果至阴女生下来就是个死胎,我索性偷梁换柱,頂替了她的身份, 成了红鸢的妹妹,李翠。
我是红鸢的主子, 她全身上下的牵丝线都是我亲手所做,自然知道怎么杀死她。
不枉费我这么多年来守株待兔,如今总算是收网了。
我制作鬼傀儡的本意,就是让恶人受到折磨。
结果这一代又一代地过去了,制作鬼傀儡反倒成为赚钱的法子了。
将活人做成鬼傀儡,到底是损阴德,所以红鸢屠村, 也是天命。
我没有理由阻止天命,便极有耐心地, 等着红鸢对我露出獠牙。
这个过程中, 我碰到了我那便宜爹, 他把人间夸成了个花。
这千年来我一直隐居在深山老林, 聽他這麼一說,瞬间就心动了。
我要当个人, 享受人类的生活。
傀儡师鬼傀儡之类的东西, 通通都说再见!
11
我现在就在公安局,等待着我爷爷来领人。警察还在感慨着这小孩真可怜,用怜爱的眼光瞅着我。
「翠翠, 你姐红鸢也死了啊,唉, 真可憐。」
“谁让她不仅又蠢又坏, 还想继续惹事呢?”
“你刚刚说什么,叔叔没听清。」
“我说爷爷怎么还没来。」
我站起身來, 伸展了一下身体。
一辆车停到门口, 里面钻出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应该就是我的祖父了。
祖父抬起头来, 朝我比了個口型。
我瞬间如坠冰窖,因为这张脸也是我的老熟人了。
老子姓李, 故三清凡人名皆为李姓。
李笙, 李翠,卒代表死,一生一死,善恶相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捕红鸢,却不想自己也入了别人的圈套。
他说的分明就是:“恶尸,我终于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