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有間上了三道鎖的密室。
我哥在裡面養了一屋毒蠍子。
那些毒蠍已經餓了整整十天。
我哥哥把嫂子背劃爛,鮮血淋漓地丟進了蠍群中。
嫂子淒慘號哭了三日後,終於沒了氣息。
她被製成了一隻人頭蠍身的鬼蠍奴。
據說,向鬼蠍奴求官,求財,求好運…都十分靈驗。
可那日,家中來了個道士,卻驚恐地說:
「你家闖下彌天大禍,咱們都要完蛋啦! 」
1
嫂嫂是個雙眼失明的孤女,在街上乞食時被我哥撿回了家。
她酷愛吃甜,我哥哥就在她飯菜裡添加了大量的糖。
我娘怕糖分不夠,就每日多給我嫂了十大罐蜂蜜,直到看著她全部吃下,才放心地離去。
嫂子整日笑瞇瞇地,對我哥和我娘言聽計從。
她常常感嘆,自己苦盡甘來,終於嫁到好人家,此後餘生,要付出全部真心,為我哥傳宗接代,為我娘養老送終。
她跪在神像前發誓,要做世上最好的妻子,最好的媳婦。
同時,我娘正在跟我哥商量製作鬼蠍奴的日期。
我哥哥擔憂地對我娘說:
「那一屋子毒蠍,已經餓了整整十天,再不餵食,怕是要餓死了。」
我娘轻轻一笑:
「咱們養的毒蠍喜食甜肉,謝喜身上的甜腥味越來越濃了,明日在她身上畫好符咒,便可開始鬼蠍奴的製作。」
……
嫂子一定想不到,吃完最後一匙蜂蜜,她就要被深愛的男人送進地獄。
我哥哥要她脫下上衣,乖乖趴在床上,她沒有一絲質疑,馬上照做。
我娘端來一小碗紅色墨水,命哥哥咬破手指滴入幾滴血,然後就念有詞地在嫂嫂背上畫符……嫂子笑著說癢,問哥哥在她背上畫什麼東西,哥哥假裝溫柔地哄騙她:
「畫的是一隻鴛鴦,我背上也有一隻,這代表著我們倆一生一世一雙人。」
嫂子眼睛看不见,此刻卻亮晶晶的,溢滿了感動的淚水,她溫柔的撫摸著我哥哥的臉,道:
「那說好了,咱們一生一世,永不分開。」
可下一秒,我哥哥臉色一變,用提前準備好的繩子緊緊綁住了她,還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順著用紅墨水畫好的符印,割破了嫂子嬌嫩的肌膚。
嫂子許是被這突然的轉變嚇蒙了,隔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掙扎,她慘叫著喊疼,問哥哥為什麼這樣對她。
哥哥嫌惡地將她踹開,狠狠一巴掌扇過去,冷聲道:
「一個瞎眼的孤女,還想跟我生生世世,简直是笑话!”
嫂子泣不成声地问:
「所以,之前的種種,都是骗我的?”
我哥冷哼一声,又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你算個什麼東西!老子跟你這些日子,都快恶心死了!”
他說完,嫂子突然噤聲,眼神迅速黯淡下去,任由我哥在她背上用匕首劃爛了皮膚也未哼一聲。
畫符儀式完成後,我哥拖著鮮血淋漓的嫂嫂走向密室,她已經痛得處在半昏厥狀態。
在我哥哥將她的頭包起來丟進蠍屋之前,我卻冷不丁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古怪笑容,炎炎夏日,這個笑,生生讓我背後生寒。
嫂嫂,似乎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
2
透過一個小窗戶,我看到嫂子除了頭,全身都被毒蠍爬滿了。
她痛苦地翻滾,掙扎,試著將蝎子壓死,彈落,但毒蠍實在太多了,一隻下去,又立刻會有另一隻爬上身,它們早被餓急了眼,這下循著嫂嫂身上的味,分泌出大量消化液……
蝎子进食很慢,一般是先吸食血漿,再吃肌肉部分,最後食用脂肪,因此,嫂嫂要活活承受幾天幾夜的痛苦才能解脫。
我哥哥和我娘看得兩眼放光,興奮不已,彷彿未來的好日子已經近在眼前。
嫂子淒厲的慘叫聲震耳欲聾,嚇得我心驚膽戰,隱約間似乎還聽見她喊了一句:
「澤陽,我有了你的骨肉……”
我哥也听到了,他面色陰鬱地轉過臉去。
我娘不屑地呸了一聲,揚聲狠厲道:「那正好,一起餵了我的毒蠍!瞎子的孩子,搞不好也是个瞎子呢!”
毒蝎轮流在我嫂子身上吸食了三日,她也喊了三日。
我哥嫌煩,將密室外側的門也鎖得死死的,又將小窗戶也堵得嚴嚴實實,直到估摸嫂子已經斷了氣,才過去開門。
這幾日的工夫,他又有了新歡,是村長的獨女田舒玉,她不僅活潑美麗,還是村長豐厚家產的唯一繼承人。
我哥哥和我娘都很滿意。
但村長卻十分厭棄我哥,他覺得我哥除了一張俊朗的臉蛋和一張巧嘴,簡直一無是處。
況且我家又窮,是典型的下等人家,根本配不上他女兒。
每次哥在村長家受了氣,他都會回家找我發洩,一頓皮鞭是免不了的。
但我瘸了一條腿,根本跑不了,只能硬生生挨著。
我娘勸他別心急,等幾日鬼蠍奴煉成後,想要啥就有啥!
“到时候家里发了大财,村長一準還得覬著臉求咱們,那時,把受的气再一起还给他!”
「實在不行,你先哄著他女兒懷上一個,到時候肚子大了,他还有脸嫌弃你?”
我哥气哄哄地哼了一声,蹲在門檻邊抽煙。
我身上被鞭子抽得火辣辣地疼,想從地上爬起來,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動靜引起了我哥的注意,他看到我,狠狠捻滅煙頭,再一次向我踹來,嘴裡還罵罵咧咧道:
「要不是這喪門星,咱们家早发达了!”
我狼狈地趴在泥地上,心裡滔天的恨意再次上湧。
我哥罵我喪門星是因為,一年前,我曾親手放走了他們的第一個獵物。
那個獵物是我最愛的女孩,她叫微月,也同樣嗜甜。
記得那日,我娘命我去街上幫她買包糖,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我回家時,微月已經被他們丟進滿是毒蠍的密室裡。
她的慘叫聲至今仍餘音在耳,我驚駭地看著那個慘烈的場景,三魂丟了七魄。
片刻後,我回過神來,吼著將阻擋的我哥和我娘推開,用斧頭砸爛了鐵鎖,將微月救了出來。
我揮舞著斧頭,死命攔住瘋狂的我哥哥和我娘,叫微月快逃,看著她跑出院門,還來不及鬆口氣,就被我娘在背後敲昏過去。
我醒來時,脖子上已經被套上狗鏈,還被哥哥打瘸了一條腿。
從那之後,我哥哥怕我告密,日日夜夜將我鎖著,再也沒有放開過。3
而微月逃走後,既未告發我們一家,也沒回來尋仇,就這樣消失在茫茫人海,我連她現在是生是死都未得知。
……
哥哥发泄一番,最終是消了氣。
我娘興奮地喊他,說三日之期已到,她趴在密室門口聽了聽,裡面似乎沒了聲響,大约鬼蝎奴已经炼成了!
我哥一下子跳了起来,陰霾盡掃,三下五除二將密室窗戶上的紙箱撕開,貼著臉朝裡面看去。
邊看邊喊我娘去拿鑰匙開門。
他說嫂子的頭還是完好的,身子像預計的那樣變成了蠍身,體長近一米,尾部高高翹起,尖銳的尾刺,看起來十分駭人。
我拖著長長的鎖鏈,也湊到了密室小窗前,我哥沒顧上罵我,甚至還稍稍挪了一點身子,讓我看得更清楚些。
可我貼在窗戶上看第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涼氣,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嫂子用只剩下眼白的双眼,死盯著我,她的臉上長了一層白白的絨毛,連眉毛也是白色的,原來是烏黑的頭髮已經全數消失,只剩下乾癟的頭皮。
我哥手賤地敲了敲窗戶,變成鬼蠍奴的嫂嫂忽地衝著我們的方向嘶吼一聲,露出了上下兩排瘆人的尖牙。
我嚇得後退幾步,跌倒在地。
我哥哥也有些膽怯,問我娘,这怪物真的能实现愿望?
我娘倒是兴奋,她說:
「你爸死前留給我的秘術就是這樣的,他說祖上煉了好幾次都沒成功,原本我也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没想到竟然成了!
「你別怕,秘術書上說了,畫咒時滴了你的血,這鬼蠍奴就認你當主人,你叫它往東它便不敢往西,你的血能叫它生生嘗受地獄之火的炙烤,其實它最害怕你。」
我哥脸上的惧意褪去,附上一抹得意之色。
「若是真的,那我可要試試。」
他說著,打開密室的鐵鎖,咬破手指走了進去。
我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踉蹌著重新趴在窗邊朝裡看去。
密室的鐵門大開著,鬼蠍奴卻絲毫沒有要逃跑的意思。
我哥哥舉著流血的手指,厲聲對它道:
“鬼蠍奴,若是認我當主人,就跪下给老子磕两个响头!”
那鬼蝎奴却梗着脖,似乎頭還抬得更高了些。我哥大怒,想都沒想,就甩了幾滴血到鬼蠍奴身上。
它一下子炸了,彷彿真的在承受烈火的炙烤,四下翻滾,發出了極為瘆人的慘叫聲,像人的聲音,又像畜生,吼聲震得窗框都在嗡嗡響。
我哥哥也嚇了一跳,可瞬間得意自己力量,又馬上鎮定下來。
而鬼蠍奴平靜之後,終是低著頭,俯在我哥腳邊做出了乖順的模樣。
密室裡其他成千上萬隻毒蠍彷若死透了,層層疊疊地沿著牆邊跺在一起,看得人頭皮發麻,直冒冷汗。
我哥拍拍鬼蠍奴的頭,假裝大度道:
「阿喜,不管怎樣,你我夫妻一場,生前我也讓你過了一段舒心日子,現在你就乖乖當我的鬼蠍奴,盡心盡力幫我實現心願,也不枉你白受那些罪。
「下午我要陪舒玉去逛街了,你一定要保佑我行大運,發大財,讓我在舒玉她爹面前漲面子,你記住了嗎? 」
4
鬼蠍奴顧自靜默著,沒有絲毫回應。
我哥又失了面子,但他這會兒子高興,默認鬼蠍奴算是答應了,走前威脅它,如果自己下午沒行大運,回來就再次讓它嚐受地獄之火的滋味。
我娘到院裡各處尋了些手臂粗的鐵鍊,問我哥要不要先把鬼蠍奴鎖上再走。
我哥漫不經心地對她擺擺手:
「我現在急著去尋舒玉,下午你叫喪門星與你一起鎖吧。」
我娘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又放下了鐵鍊,衝著我哥的背影喊:
「還是你回來再說吧!它怕你的血,又不怕我們的,别再叫这怪物给吃了!”
說罷,她仍不放心,又去密室門前再上了一把鎖。
我呆呆地看著密室裡的鬼蠍奴,像是正在經歷一場荒誕的惡夢。
心想,如果那日微月沒逃走,便也会成为这副鬼样子吧!
可微月,她究竟去了哪裡,是生还是死呢?
……
密室里的鬼蝎奴仿佛是听到了我的叹息,倏地轉過頭來又直勾盯上了我。
連那些似已死去的上萬隻毒蠍也齊刷刷看向了我的方向。
恍然間,那個古怪的笑容又在嫂子臉上轉瞬即逝。
這種驚悚的場景,嚇得我全身發麻,手腳冰冷。嫂子她莫非也对我万般怨恨?
可记得她来第一日,我就警告過她,莫要相信哥哥的鬼話,趁著還有機會,趕緊逃離這裡。
她卻不聽,還說對我哥一見鍾情,說她半輩子都在遭人驅趕,被人嫌棄,從未見過如我哥般溫柔體貼的人。
她要永遠陪著我哥,永遠做他最忠心的妻子。
她甚至偷偷告訴我,說自己根本不喜歡吃甜食,但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吃糖時,哥哥和我娘有多喜悅,為了迎合他們,她干脆越吃越多……
“爱一个人就要全身心信任他,不用問那麼多為什麼。」
嫂子说这句话时,看不見東西的眼睛,卻在閃閃發光。
只是現在,那雙眼睛只剩下腐爛蒼白,怨毒與絕望。
我癱靠在冰涼的土牆上,被一陣無力感深深席捲,脖子上的鐵鍊碰撞聲似乎在嘲笑我的無能。
再也忍不住,一股怒火升騰而起。
我撿起地上的石塊,对着那铁链疯狂打砸……
我娘听到动静,頂著化了一半的妝容就出來了,看到我似瘋癲的模樣,厭棄地翻了個白眼:「無用之人,怪不得你哥骂你丧门星!”
恰逢我娘的相好赵叔来寻她,我娘慌亂地遮住臉,做嬌羞狀,嗔怒:
「不是叫你在老地方等,怎么这就找家里来了!”
赵叔笑嘻嘻地踱着步,看著我脖子上的鐵鎖,微皺眉頭:
「你這二小子還鎖著呢,日子不短了吧!”
我娘在屋里应声:
“他哥不開口,我可不敢放,谁叫这丧门星坏了他哥好事!”
赵叔疑惑更深:
「到底是壞了他啥好事嘛,說來聽聽,我都好奇死了!”
我娘沉默片刻,化完妝,換了身新衣,拎著包包就出來了。
慢吞吞挽上趙叔胳膊,這才悠悠開口:
“想聽呀,想聽一會兒得請我下館子!我還有更美的喜事不吐不快呢! 」
5
兩人黏糊糊著走出了院門。我像條看家狗一樣目送他們離開,心裡的怨恨之情愈加深重。
不敢再瞧向密室窗戶,我特意離那遠了些,靠著一個草垛子,竟然開始昏昏欲睡。
太陽快落山時,我被一陣鈴聲吵醒了。
一個道士模樣的男人吸著鼻子站在我家院門口朝裡望:
「小伙子,我請問一件事,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双目失明的孤女啊?”
我一聽,心裡有點發虛,下意識瞟了眼密室方向,問他:
“您是那盲女的什么人?”
他眼神一亮,迅速回問:
“你這麼說,难道真的见过她?”
还不等我作答,他突然用力地吸著鼻子向空氣中嗅著什麼,然後未經我同意,自顧自朝我家院走來,直到密室窗戶前才停止了腳步。
只短暫朝裡望了幾秒,忽地朝後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驚駭地瞪大雙眼,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有些歇斯底里地對我吼:
「是哪個孫子幹的這糊塗事!你們闖下了彌天大禍,咱們都要完蛋啦! 」
我想起嫂子脸上诡异的笑容,心裡也多了分不祥的預感,於是趕緊問他:
“你和我这个盲嫂究竟什么关系?为什么说我们都要完蛋?”
道士满面愁容,嚴肅地說:
「我是明陽山上道觀裡的清風道長,這盲女本身就是一隻毒蠍精怪,一年前被我弄瞎了眼睛,元氣大傷,只能勉強幻化人形罷了,現在你們倒好,送了她成千上萬隻毒蠍供她吸收,剛才我看她的樣子,怕是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了!”
……
我愣愣看着他,突然覺得有點無聊,這個清風道長得也太扯了,莫不是个骗子吧!
我都怀疑他下一步就要朝我要钱了!
不過,嫂子這個模樣也難免會被人當成蝎子精來看待,任谁看了不喊一声怪物!
「實話告訴你吧,她是我的瞎眼嫂子,被我哥利用家裡傳下來的秘術製成了鬼蠍奴,據說向鬼蠍奴求財求運靈驗得很!你把它說得那麼玄乎,但我看它也就那樣,我哥一滴血就叫它生不如死,沒你說得那麼可怕嘛! 」我語氣輕鬆地寬慰道士說。
那道士卻露出了更震驚的神色,突然將臉貼近我,大聲喝問:
“你哥和她用咒术缔结了主奴关系?”
还没等我回答,他又急急道。「蠢!那個所謂的煉製鬼蠍奴的秘術根本就是一種邪術!它靈倒是靈,可不过就是讨巧施行了一种转运法而已!
“你向它求财,它便壯大你的財運,削弱你的情運;你若向它求長壽,它便延長你的壽運,削弱你子孫的命數;你若向它求健康,它便削弱你的財運…拆東牆補西牆,又有何用!
「還有,你們真的以為那個狗屁主奴契約,你哥哥是主,它是奴?你们都被它骗了!它才是主!
“它蛰伏,乖順,求饒,痛哭……不過是一種障眼法,它在等,等著自己恢復元氣,等著你們向它求願,然后慢慢吸收走所有求愿人的阳气!
“这蝎子精歹毒狠辣,為了早日幻化成人形,前幾年還傷了十里八鄉好幾個童男童女的性命,這次若是不能將它一擊致死,那咱们就全完了!”
……
6
這道士湊到我身前時,迎面帶來一股極為陰冷的氣息,凍得我渾身一哆嗦。
聽他說這一大堆,我都有點蒙圈,合著他這意思是,我的盲眼嫂嫂本身就是一隻蝎子精,還身負重傷,而我哥將它丟進蠍屋裡陰差陽錯,其实是救了它!
在我脑子飞速运转时,一旁的密室突然發出了咣咣巨響,我扭頭一看,差點嚇暈過去。
那鬼蠍奴蒼白的鬼臉正死死貼在窗戶前,直勾勾盯著我們,密密麻麻的死蠍也擠在一起趴在窗戶上,像是在,宣战……
我腿有点发抖,心想莫非那道士沒有胡說八道,於是心有餘悸地問他:
「清風道長,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清风道长脸色没比我好多少,甚至他整個人給我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他沉吟片刻,終於開口:
「對付這蠍精,以我自身的力量已經不夠,我需要回道觀取一件法器,你拿著這鈴鐺,如果受到蠍精攻擊,危急時刻可以使勁搖這鈴鐺,可以暫時將其驅退。」
說完,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他突然就消失了,而我的手腕上多了只用紅繩綁著的鈴鐺。
晚夏秋初的傍晚,有徐徐清風吹到身上,我恍然在惡夢中一般,片刻清涼後,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之中。
嫂子竟然是只精怪,但這道士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好像也没那么简单……
还没缓过神,密室中乍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吼聲,像是幾千隻蝎子一起發出來的刺耳尖叫。
我心驚膽戰地轉頭看去,鬼蠍奴仍在死死盯著我,只是這次它用自己的螯肢對著我指了指窗戶上突然出現的幾個字。
我猛然明白了它的意思,猶豫著還是向它點了點頭。
那鬼蠍奴果真退了下去,連帶著群蠍也跟著四散退去。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密室窗前,在那上面看到了三個歪歪扭扭的漢字:
【別信他。】這是,让我别信这道士的话?
我心乱如麻地在院子里乱转,扯得鐵鍊嘩啦啦。
清风道士和鬼蝎奴到底该信谁呢?
很快验证谁在撒谎的人就回来了,而与此同时我却陷入到一种更大的迷茫中去……
太阳落山之后,我哥哥和我娘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回家了。
我哥滿面紅光,拎著一袋銀子,臉上都樂開了花,他說想試試這鬼蠍奴準不準,下午就去賭場轉了一圈,沒想到,這玩意兒還真靈,他手氣簡直好到爆,沒一會兒工夫就贏得盆滿缽滿。
正在興奮頭上,卻不知那村長閨女抽得什麼風,罵他是個賭鬼,說這樣得來的錢不乾淨,扭頭氣鼓鼓地走了,还扬言要跟他分道扬镳!
不过我哥到底是发了个小财,村長閨女的小脾氣,他也不甚在意,跟我娘和眾人說:
「女人嘛,哄哄就好嘍,以後等我升官發財了,還不得屁顛屁顛地自己回來。」
众人哄堂大笑,連連奉承說還是我哥有本事,什麼女人都能搞定。
趙叔突然打斷眾人對話,笑著問我娘:
「也不早了,現在就讓咱們大傢伙見見你家的鬼蠍奴唄,我們這都有很多願要求呢! 」
7
但這鬼蠍奴是我哥和我娘費盡心機才煉成的,豈能是想見就見。
我娘這時才表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
「友情價,一人收費十兩銀,不靈退錢。」
这个决定瞬间就让大部分人打了退堂鼓,畢竟都是聽我哥和我娘說的鬼蠍奴靈驗,萬一是他們在吹牛,那錢不是白花了,錢哪有那麼好退的。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不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這時,仍是趙叔站了出來,他付了錢,被眾人簇擁著向密室走去。
我本來想阻止,將下午見到的老道長的警告說給眾人聽,但看到這個求願人是趙叔,就閉上了嘴巴。
我被綁著的這些時日,從我娘和我哥斷斷續續的只言片語中了解到,趙叔好像是人販子,他家地窖關了不少各地拐來的孩子婦女。
如果真的能讓這隻鬼蠍奴吸了趙叔的陽氣也好,权当为民除害了!
虽然这鬼蝎奴告诉我不要相信这道士,但下午我哥財運漲了,但情運又差了,似乎也稍稍印證了那位老道士的警告。
再加上鬼蠍奴前後兩次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笑臉,我的心還是稍微偏向了道士這邊,好歹可以肯定他是個人,是我的同類。
這樣想著,我走到密室窗戶前,看到趙叔正雙手合十對著鬼蠍奴許願。“鬼蠍奴,你要保佑我的貨物順利出手,都卖个好价钱啊!”
他口中的货物,大約就是那些可憐的孩子女人。
不同於我哥那次,這回鬼蠍奴直勾勾看著趙叔,臉上掛著一抹諷刺的笑意。
我哥怕鬼蠍奴攻擊眾人,端著一盅提前擠好的血,站在最前面,一副八面威風的模樣。
趙叔求願完成後,我哥又對著鬼蠍奴冷聲複述了一遍,命令它牢牢記住。
還拍著胸脯向趙叔保證:
「老子說的,這怪物都得聽,它就是我的奴隶!”
可他们竟没人注意到,有數十隻毒蠍正順著趙叔還有我哥的褲管悄悄往上爬,一瞬間就消失在他們衣服裡。
不久,趙叔許完願,眾人都要離開,我娘急了,她費了半天勁,但不只是為了賺趙叔這十兩銀子的。
她上前阻止住大家,承諾說,實在不行先交一兩銀就行,剩下的等求得願實現了再補。
沉默幾分鐘,終於又有另外三人動了心。
他們兩個求財,一個求子,我同樣冷眼旁觀。
他們三個和趙叔狼狽為姦,在坑害無辜上沆瀣一氣,就算最後因此喪命也是咎由自取。
同樣,我也注意到有數十隻毒蠍順著衣角爬進了他們衣服裡…
8
眾人都走光後,家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我哥哥和我娘賺得盆滿缽滿,笑得合不攏嘴,連連感嘆說,不枉費了這麼大力氣,这下终于要发达啦!
趁着我哥高兴,我假意乖順,請我哥把我的鐵鎖打開,並向他保證,絕對不會去檢舉他。
他思索片刻,總算答應了,還揶揄我說:
「終於開竅了,我的好弟弟,你是不是也想向我的鬼蝎奴许个愿?”
我苦笑一下,思索再三,還是將下午清風道士那番話說給了我哥聽,不管怎樣,兄弟一場,我還做不到看著他去送命。
但他卻一下子沉下臉,罵我是不是就見不得他好,还质问我那个清风道士是不是明阳山上道观里那个?
我点头默认。
我哥一下子急眼了,劈頭蓋臉地就對我狂轟濫炸起來。
「你他媽是我親弟嗎?誰不知道那個清風道長一年前已經見到閻王去了,你拿一個死人忽悠我,是不是誠心給我添堵? 「我猛地呆住了,一時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合著,這清風道士也不是人,我下午见鬼了?!
怪不得他突然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哥骂我狼心狗肺,對他沒安好心,一定是在對他撒謊。
他越說越氣,還忽地說起了微月。
「要不是你這個掃把星讓那個小賤人跑了,老子早就發達了,還用白繞這麼一圈!哼,現在怎麼樣,人家跑了,誰還記得你,搞不好現在兒子都生了!你現在還對人家念念不忘,我看你比她还贱!”
他骂我就算了,竟然又開始罵微月,这我绝对不能忍!
我挥起拳头就照着他的脸来了一拳,他沒有防備,被我打蒙了,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最終,我倆狠狠地打了一架,只可惜,我還是輸了,畢竟這一年來我就沒吃飽過,還瘸了一條腿,再加上我娘也幫他,結果顯而易見。
但也正因為這一架,徹底讓我寒了心,我對他們仁至義盡,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此後,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我哥又想將我重新綁起來,被我拎著棍子阻止了,也許是看我一副要拼命的架勢,他最後作罷了。
我娘拿了塊手帕給我哥擦血,晚上還幫他準備了一桌子飯菜,而我照例是餓肚子。
睡前,我娘要我哥再跟著她去趟密室,她說她也要求願,求願讓自己年輕十歲,變成花容月貌的美人。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看著那些毒蠍一個個爬進他們衣服裡,看着他们慢慢走向毁灭……
也许那真是个鬼道士,但同時我也有一種預感,鬼蠍奴一定沒那麼簡單,實現願望的背後,它一定會讓許願人付出更大的代價。
9
晚上,我被允許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房間裡只有一床破被子,木板床輕輕一坐就吱吱作響。
我心急如焚地打開抽屜,又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並蒂同心結,那是微月送我的定情信物。
只可惜,我還來不及配戴,就發生了後來的禍事。
唏噓一番後,我實在太累,手裡攥著那條同心結漸漸陷入夢鄉。
睡得迷糊,我突然感覺到有東西在我臉上爬來爬去,便一下子驚醒了。
睜開眼,一只毒蝎正趴在我鼻子上跟我面面相觑。
我整个人瞬间麻了。
转了转眼珠,左右脸上也分别趴着一只。
甚至连裸露的手臂和大腿上也传来微微的刺痛。
也許,我整个人已经被毒蝎覆盖了……想到这个可能,我破防了,想大叫一声,又怕那毒蝎趁机钻进我嘴里。
可没坚持几秒,我再也忍受不住,虽然那些毒蝎并没对我做什么,但那种令人发毛的触感,还是让我汗毛倒竖,十分煎熬。
我猛地从床上起来,生生用手将那些毒蝎一只只从身上摘下来,这种濒临崩溃的恐惧感,将令我终生难忘……
终于把身上的毒蝎祛除干净了。
那些毒蝎一窝蜂朝屋外爬去,我忍不住跟了上去,竟看到屋里的地板,家具,都已经被毒蝎覆盖,密密麻麻看得人瘆得慌……
我哥就住在我隔壁,此刻他的屋门大开,门口高悬一只巨大的蝎尾,那只鬼蝎奴,竟然跑出来了……
许是听到了我的动静,鬼蝎奴从屋里探出头,又对着我露出了那个森冷的笑意。
我想大声尖叫,又好像被冻住了,傻呆呆站在原地,無法動彈。
鬼蝎奴看了我一眼,又反身进了我哥房间。
里面传来我哥惊恐的惨叫声。
我回過神來,腿打着哆嗦硬撑着在堂屋角落找了把斧头防身。
一回头看到我哥已经从屋子跑出来了。
他全身挂着无数只毒蝎,甚至皮肤里面也能见到有数十只蝎子形状的凸起在爬来爬去……
他疼得不断嘶吼,又哭又叫,使劲抓挠,似乎是想把皮肤里的毒蝎揪出来。
鬼蝎奴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看着,都是眼白的眼睛里,竟然还流下一行泪。
我哥疼得跪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自己的“奴隶”,用尽全力说了一句:
“你竟然骗我!”
鬼蝎奴猛地将头伸到我哥面前,开口说:
“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它的声音嘶哑阴森,似乎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发出的声响,是极致的恐怖。
說罷,鬼蝎奴用尾部的毒刺狠狠刺入我哥的背脊,轻松一跳,竟然将我哥黏在了自己背部。
我哥正在被缓慢吸走阳元,整个人慢慢扁了下去,他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却动弹不得,挣扎不得,甚至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从他不断转动的眼珠看到他还气息尚存。
解决完我哥,鬼蝎奴又将目标对准了我。
10
我完全慌了,突然想起了老道士送给我的铃铛,于是一手举着斧子,一手摇着铃铛,试图吓退鬼蝎奴。铃铛声又急又响,可鬼蝎奴却根本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它像看傻子一样直勾勾盯着我。
甚至尾巴还在慢慢翘起,我完全慌神了,可是想跑也跑不了,那鬼蝎奴就堵在我前面。
我急得冲它大叫:
“嫂,嫂嫂,我没害过你啊!我也没向你求愿,你就放过我吧!”
可这鬼蝎奴不为所动,那些小毒蝎也慢慢向我爬来,一只挨着一只顺着我的腿往上爬,那种微微刺痛的触感再次袭来,慌得我只得扔下斧头一只一只往下拍。
忙乱间,挂在我手上的并蒂同心结掉在了地上,我赶忙弯下腰去捡,一只螯肢快我一步,迅速将那同心结捡走了。
我惊愕地抬头看去,鬼蝎奴将同心结伸在鼻子前使劲嗅着。
然后忽地瞬移到我面前死死盯着我看,她的脸惨白如鬼,甚是骇人,我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正当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周围猝然安静下来,我面前的压迫感一下子消失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鬼蝎奴不见了,连带着那些小毒蝎,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我还沉浸在一种巨大的震惊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因为鬼蝎奴消失前,分明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谢微月,是我妹妹。」
……
11
太阳跳出地平面时,我已经呆坐在堂屋几个小时。
昨晚发生了那样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娘的屋子却始终静悄悄的,我甚至怀疑她已经死了。
挣扎着起身,我走到她屋里,竟然看到她坐在镜前梳头。
她果真年轻了不少,脸上的皱纹也都消失了,整张脸肤如凝脂,胜似桃花。
可恐怖的是,她的皮下,也暗暗蠕动着蝎子形状的凸起。
她扭头冲着我笑问:
“我美吗?”
我恐惧地朝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回说:
「美。”我娘便又转过头去,对镜梳妆,可她的脸却在慢慢变形,头发一撮一撮地往下掉。
她瞬间急了,疯狂地对着镜子尖叫。
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撞落在地。
我眼见她的血肉被渐渐吸光,却毫无办法。
很快,我娘没了生息,她被蝎子蚕食到只剩下了一张人皮。
无数只蝎子从我娘的嘴巴里挨个缓缓爬出,排成一条线向着密室爬去……
院门处有人在叫喊着。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出去一看,竟是赵叔。
他的脸肿成了一个馒头,身上的皮肤都挠破了,只剩下触目惊心的烂肉,但还能看到有数只蝎子在他身上头上钻入爬出……
他好像疯了,先是对着我嘿嘿一笑说:
“泽宇,你哥养的鬼蝎奴就是灵,我昨晚回家就有几个人要买我的货,出价还高得很!”
说完他脸色一变,眼中浮现狠厉之色,又道:
“可惜他娘的买我货的人就是那该死的原货主!就是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他们假扮成买主买了我的货!
“幸好老子跑得快,要不他们就把我打死了!
「可是,我他妈像是中了蝎子毒,你让你哥出来!让他出来给我解毒,快点!”
我冷笑一聲,直接坐在了屋前台阶上,一字一句对他说:
“赵叔,你活该!”
他气得要上来打我,却在听到身后的动静时,呆住了。
那些被他拐卖了孩子的父母找到了他。
几个人上来气势汹汹地将他三下五除二绑走了。
赵叔身上的蝎子也像完成任务般,排着队从他身上钻出来,朝密室而去。
只剩我一人呆愣愣坐在原地。
远处传来赵叔长长的惨叫声,真悦耳。
可还未安生一会儿,家里又来人了。
一个中年妇人,手臂上挎着一只竹篮,走了進來。她的脸上有许多淤青,手臂上也有很多伤口和红肿。
我还未问出口,她便先开口了。
“昨晚我家那口子在外面找的女人生了个儿子,他动了娶她的念头,回家又开始打我,想逼着我主动离开,可没想到他自己倒先被这些蝎子咬死了。
“我昨晚听他提了一嘴,说这蝎子是你家的,便给你家送来了。
“还有张大嘴和那个刘胖子,两人昨晚在赌坊赌钱,据说赢了一大笔,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回到家不久竟也被这蝎子咬死了。
“我来的路上,正好从他们两家经过,看见那些蝎子正在乱爬,于是干脆拿扫帚扫到一起,都给装进了这篮子里,给你提来了。」
12
她镇静自若地说完,就朝外走去,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走到院门口又猛地停住,转过身来对着我深深鞠了个躬。
我傻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疯了。
以至于清风道长的声音传来时,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面前,这次手里多了一个包裹,他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瓦罐,说是封妖罐。
还递给我一小瓶符水,让我在一会儿他跟鬼蝎奴大战时,趁机泼到鬼蝎奴身上,帮助他收妖。
我则冷冷地看着他,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这种符水,不仅祛妖,也祛鬼吧?”
他眼神有些微躲闪,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既然如此,甚好。
希望他没瞧见,我嘴角勾起的笑意。
收拾妥当,清风道士在院中摆开了阵势。
不等宣战,鬼蝎奴就自己从密室跳了出来。
一妖一鬼像是三世仇敌般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
两方对战惨烈,整个院子都被搞得破乱不堪,清风道长对我吼:
“傻小子,还愣着干吗,赶紧用符水!”
我回复他:
“好嘞!”接着拔塞,瞄准,泼水,一氣呵成。
尽数都洒在了清风道长身上。
他惨叫一声,身上起了一股浓烟,瘫在地上变成了半透明状。
鬼蝎奴见状停止了攻击,做好防备状,居高临下地紧紧盯着他。
清风大骂我是个蠢货,泼个符水都对不准。
我冷声道:
“我故意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吼道:
“你他妈疯了吧,不信我,信一只妖怪!你知不知道这妖怪害了多少童男童女?!”
“她是我大姨子!”
我也冲他扬声喊道。
是的,从昨晚她说微月是她妹妹那刻起,我就选择了站在她那边。
她在见到微月编的同心结那刻起,所有的戾气都消失了,甚至还捏着那同心结流了泪,她一定很爱妹妹吧。
而微月曾跟我说过,她有个姐姐,因为一次意外两人失散了。
她说她的姐姐是世上最善良的人,哪怕自己饿肚子也要将唯一的馒头送给孤寒老人,拼了命也要保护走失的幼儿不被欺凌……
微月的话,我信。
所以鬼蝎奴,我也信。
13
“害死那些童男女的人,是你吧!”鬼蝎奴开口对着清风老道士冷冷说,“一年前你因病丧命,但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于是四处搜寻妖物炼回魂丹药,这回魂丹药不仅需要妖物,也需要童男女,你先是碰到我阿爹,趁他不备将他打死入了药,又循着味找到了我阿娘故技重施,将她也打死了,幸好我和妹妹反应快,四散逃走了。
“你抓了些幼童取了他们的心肝做药引子,可你发现只有我阿爹和阿娘两只妖物还不够,于是你一直在寻我和妹妹的踪迹。
“丹药炼不成,你便一直无法回魂,你急眼了,就开始胡编乱造,往我身上泼脏水了是吧?!”
鬼蝎奴愤愤说完这些,稍稍停顿后,又忍着悲愤,問:
「老道士,我在你身上也闻到了我妹子的味道,你,你是不是将她也打死了?!”
聽到這,我耳朵轰的一声嗡响,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鬼蝎奴是说微月她已经,死了……
走到这步,那道士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洋洋得意说:「是又怎麼樣,我本就是一死人,你还能奈我何!”
我气得拿起一条粗铁链对着他挥了过去,但却扑了个空, 倒是引得他张狂大笑。
鬼蝎奴又开口了:
“活物确实拿你没办法, 但我有鬼蝎, 你的恶魂将被这成千上万只鬼蝎撕咬得七零八落,魂飞魄散!”
老道士的恶魂整整吸收了三天,才最终消失殆尽。
……
鬼蝎奴告诉我,其实自己真名叫谢微星, 当时是为了躲避老道士的追捕才谎称自己叫谢喜。
现在她为父母和妹妹报了仇, 以后要改回真名, 还叫我随微月一起, 叫她姐姐就行。
得知微月已死, 我简直心如死灰, 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可就在姐姐转身的瞬间,心中突起一个念头,于是问她:
「姐姐, 那你现在还是鬼蝎奴吗?”
姐姐吸收了好几个人的阳元,已经逐渐恢复了正常人类样貌, 甚至眼睛也看得见了,我这样问,是抱了最后一丝期望。
她看了我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已被施行过仪式,背上还画了符咒,要当一辈子鬼蝎奴的。」
聽她這樣說,我鬆了口氣, 激动地对她道:
「那麼,姊姊, 我要向你求个愿。」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已经将我看穿。
极其严肃地对我说:
“那老道有一些事没有骗你, 鬼蝎奴帮人实现愿望的方式是拆东墙补西墙, 要实现愿望,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毫不犹豫地对她点点头, 看着手中的同心结,想起了一些美好的事。
那天,我在一个小巷子里碰到了正在被几个小流氓欺辱的微月。
為了救她, 我被那几个小流氓打得头破血流,狼狽不堪, 还是她趁机拉着我的手七扭八拐地逃走远远甩掉了那些人。
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后, 她边给我擦血,边流泪。
她还夸我是世上最英俊最勇敢的人。
我一下子就无可救药地心动了, 要知道, 在她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过我, 我哥和我娘都骂我是个窝囊废来着。她对我笑的时候眼睛发着光,像个圣洁的仙女儿,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答应过要一辈子保护她, 要带她去看大海,吃糖人,当英雄拯救弱小……
只可惜,这些事我都没办法陪着她一起做了。
希望微月能代我去完成我们约定好的那些事, 幸福地度过一生。
……
我对姐姐说:
“鬼蠍奴,我向你求愿谢微月能重返人世,而我顾泽宇愿一命换一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