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成功,我回到現實世界。
宋城滿心歡喜想要封我為後,迎接他的卻是空無一人的寢宮。
系統說,宋城因愛生恨,徹底瘋了。
問我要不要最後看他一眼。
我拒絕了。
七年後,和鬼才導演合作新劇,握手的那一刻,忽然聽到他的心聲:
「阿姊,是你嗎。」
1
我懷疑自己幻聽了。
撤回手,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黑髮黑瞳,鼻樑高挺,輪廓鋒利,嫣紅的唇輕抿著。
漂亮的讓人不敢逼視。
周圍除了觀眾的歡呼,沒有任何聲響。
果然,是心理作用。
大概是兩人名字相同,眉眼間又有幾分相似,讓我產生了錯覺。
我長舒一口氣。
主持人沒有註意到我的異樣,還在興奮的提問:「宋導,新劇中有一場皇帝與當年拋棄他的女子相遇的重頭戲,如果是您,您會怎麼詮釋? 」
宋城接過麥克風,低沉冷淡的聲音響起:「讓她成倍償還我經歷的痛苦。」
主持人打趣道:「聽宋導的語氣,似乎是受過情傷啊,鬥膽問一下,您談過戀愛嗎? 」
宋城的眼神似乎不經意掃過我,冷笑:
「談過,被人像垃圾一樣丟在了新婚夜。」
……這個場景,怎麼似曾相識!
我維持著禮貌而懵懂的微笑,告訴自己不要瞎想。
手心卻緊張的出了一層薄汗。
第二天,訪談片段直接衝上熱一。評論區炸開了鍋:
「宋哥眼眶都紅了,握麥克風的指尖泛白,這得多難受!也不知道哪個瞎了眼的女的,竟敢拋棄我們宋哥! 」
「好氣啊,宋導要才華有才華,要相貌有相貌,憑什麼被人這樣對待! 」
“u1s1,宋導那個眼神真可怕,好像要把負心女活剮了一樣,心疼那個女孩一秒。」
「無愛便無恨,宋哥明顯還愛她!哇塞,這種宿命般的 be 感,竟然有些好嗑。」
「女生不會是陳歲歲吧!宋哥當時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會吧,鬼才導演 X 落魄貴女,被我搞到真的了。」
「……」
陳歲歲是我,十八線小糊咖。
在宋城執導的新劇中擔任女五號。
為了還債,在圈內出了名的要錢不要命。
有活就接,從不挑揀。
什麼冬天跳冰湖,夏天裹棉裊,都是家常便飯。
所以,接到宋城團隊的邀約時,我想都沒想就簽了合約。
現在,付不起天價違約金的我,只能繼續待在劇組,努力呼喚系統。
七年前,它的最後一句話還烙印在我的腦海:
「宿主,你真是我見過心最狠的人,天選攻略者。回頭我把你編進教材,讓那些戀愛腦好好觀摩學習。」
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算了吧。」
畢竟,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回應我的是冰冷的沉默。
此後,它再也沒出現過。
2
攻略宋城前,系統曾委婉的勸我收手,說這是 sss 級地獄難度,從來沒有人透過。
如果現在放棄,還能在這個虛擬世界中苟活十年。
如果選擇繼續攻略,依照過往經驗。很有可能三天後就被眼前的陰鷙少年折磨致死。
或被他溫柔、天真的外表反攻略,一步步淪陷,虐身虐心。
最終宣告任務失敗。
到時候,靈魂將會強制剝離,永遠不能入輪迴。
“我是貪生怕死的俗人。」
系統:「好,那咱放棄…”
我:「所以,我決定繼續攻略。」
系統:“???”
誰懂,穿來前,我剛定了一份外賣。
如果不快點回家,被我媽發現我又偷吃“垃圾”,後果不堪設想。
比死還可怕!
不就是演戲嘛。
我可是表演系的優秀畢業生。
專業對口。
後來,我花了整整十年,陪著宋城從任人欺辱的敵國質子,一步步成長為生殺予奪的冷酷帝王。
看著他對我的愛意,慢慢達到頂峰,甚至到了一種盲目的程度。
城牆上,他當著我的面,燒了那些說我是禍國妖女的奏摺。
火光照在他的側臉,冷淡與溫暖交會。
「阿姊,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我極為心虛的「嗯」了一聲。
腦中全部都是爸媽的臉龐和糖醋排骨外賣的香味。
饞的我差點流口水。
宋城眉眼彎彎,蒼白修長的手指從寬大的袖袍中慢慢探向我,卻
在即將觸到的那一刻,收了回去。
這麼多年,他對我一直發乎情,止乎禮。貴為九五之尊,朝堂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冷血帝王。
私下卻連女孩的手都不敢牽。
我有意逗他,故意擺出撩人的姿勢,勾著他腰帶上的流蘇玩弄,手指慢慢下移。
幾秒後,他的呼吸急促起來:
「阿姊,我會封你為後。等到新婚之夜,我們再…”
後面的聲音低如蚊吶。
少年紅了臉,逃也似的離開了。
但他永遠都等不到了。
大婚之日,系統宣告攻略成功。
宋城最後也沒能握住我的手。
而當我回到現實世界,鐘錶也只是走了十分鐘。
十年,彷彿只是大夢一場。
……
“咔!”
回憶拉回現實。
女一蘇嵐正和男一拍那場久別重逢的戲。
我是站在他們身後的背景板小女僕。
宋城對這段表演一直不滿意,眉頭皺成了「川」字。
整個錄音棚都是低氣壓。
所有工作人員都小心翼翼,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手忙腳亂想掛斷,結果按了免持。
閨蜜陸可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顯得格外清晰:
「歲寶,我買了你最愛吃的柿餅…”
我迅速掛斷電話,鞠躬道歉:
「不好意思,打擾大家了。「本就因為 ng 多次而煩躁的蘇嵐狠狠瞪了我一眼。
如果我現在十八,還是那個嬌氣大小姐,肯定要瞪回去,再問一句你瞅啥。
可我現在二十八,屁股後面一堆債,只能低眉順眼,露出討好的笑。
宋城眼色微動,隔空指了指我,「過來,搭個戲。」
我正絞盡腦汁想理由拒絕,一旁探班的經紀人暗戳戳推了我一把。
「快點,機會難得,榮華富貴在呼喚你。」
我沒站穩,一個踉蹌,摔進了「榮華富貴」的懷裡。
周圍響起一陣此起彼落的抽氣聲。
宋城表面冷淡,內心一聲嗤笑:
「這麼愛投懷抱抱,不會真的是阿姊吧。」
我:??!
純潔女星風評被害!
「哦,對,按照他們世界的規矩,應該喊姐姐。」
「她的眼睛和姐姐好像,一樣的蠱惑人心…”
「抱歉,宋導。」
我退後幾步,低頭,宋城的心聲戛然而止。
原來只有肢體接觸才會觸發讀心。
此時如果有人站在我的身後,就會發現我的背部已經被冷汗浸濕。
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宋城!
他跨越時空來報復我了?
不過還好,七年的時間足以模糊一個人的記憶。
再加上性格的轉變和誇張的妝容。
他應該沒認出我。
3
採訪的熱度未消,試戲的片段就登頂熱搜。影片中,宋城望著女孩的側影,眼神混雜著不甘、期望、殘暴與偏執。
隱而不發,字字泣血:
「這麼多年,午夜夢回,可曾想過我? 」
戲中原台詞應該是“朕”。
可宋城許諾過,永遠不要以皇權壓我,永遠不以上位者的姿態俯視我。
「從未。「我毫無感情回道。
影片到這便停止了。
只有我知道,宋城在心裡回應了我。
他說:“可我想…”
想什麼?
想我死?
還是想我生不如死?
和宋城朝夕相處近十年,看他一路踩著屍山血海登上帝位。
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手段。
他平生最恨始亂終棄,玩弄感情,巧言令色,生性放蕩之人。
好巧不巧,這幾條我都佔了。
如果還在那個虛擬世界。
我的九九八十一族加在一起估計都湊不出一顆完整的頭顱。
暫時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只能先逃。
和劇組請假,正好碰到收工的蘇嵐,她把我堵在角落,高高的抬著下巴:
「陳歲歲是吧,像你這種倒貼的女人我見多了,別說宋城哥哥心裡有人,就算沒人,也絕對看不上你這種貨色。」
我歪頭看著蘇嵐,眼前嬌豔的臉龐逐漸與記憶中丞相的小女兒重合。
怪不得劇組傳冰冷無情的宋導獨獨偏愛女一號蘇嵐。
據系統所說,我離開後,丞相之女日夜陪在發瘋的宋城身邊,衣不解帶的悉心照料。
情緒開始有不受控制的趨勢。我把指甲掐進肉裡,彎起嘴角:「那你可要看好你的宋城哥哥,
我怕他來找我。」
蘇嵐被氣的拔高了音量:“你以為你是誰啊,宋城哥哥才不會找你! 」
「借你吉言。」
4
後面的幾天,我躲在飯店躺屍。
陸可擔心的問我是不是又被暴力追債了。
我笑了笑,回道:「是啊,情債,還不起的那種。」
“什麼玩意,你個母胎 solo 哪來的情債,記憶混亂又加重了?都跟你說了要準時吃藥。」
「寶兒,我愛你,晚安。」
被陸可嘟囔的頭痛,我掛了電話。
晚上,手機傳來一條柿餅訂單。
“十五分鐘內可以送到嗎?”
我婉拒:“在下大暴雨。」
「大暴雨閣下,可以快點送來嗎? 」
「……」
我正想翻白眼,手機入帳了五百。
對面消息傳來:「五百張預付筆記,送到再付一千。」
“區區小雨,馬上就到。」
狹窄的樓道口,當看到男人的身影時,我腿軟了。
轉身瘋狂按電梯按鈕。
也不知道上一層的人在做什麼,電梯紋絲不動。
燈光昏暗,我戴著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
雨水順著凌亂的髮絲滴落,路上摔了滿身泥,蹭破了手臂,濕漉漉的衣服貼在傷口處,鑽心的痛。
我從來沒有在宋城面前這麼狼狽過。穿書那年,我二十出頭,家境殷實,父母寵愛,是最嬌氣的年紀。
系統又為我安排了一個失怙貴女的身份。
我恃寵而驕,雨雪惡劣天氣從不出門,怕淋濕保養得當的長髮,弄髒漂亮的裙子。
就算迫不得已外出,遇到泥濘路段,只要稍微一撒嬌。
宋城就會主動背我。
那時的我,年少輕狂,高高在上,頤指氣使。
實在想不出哪裡討人喜歡。
也不怪那些臣子們天天叫我妖女,對我喊打喊殺。
……
宋城接過柿餅,像是在閒聊:「辛苦了,我女朋友很喜歡吃這個。」
我驚了一下,很快便接受了。
他說的應該是蘇嵐吧。
我故意放粗嗓音:「柿餅甜甜的,很多女孩都喜歡。」
宋城打量著我:「你身上濕透了,出去會感冒的。」
電梯終於降下來了,我低著頭甕聲甕氣回道:「沒事。」
左腳即將邁入電梯的瞬間,我的帽子被摘掉了。
滾燙的大手握住我的手腕,輕輕一拽。
“陳歲歲。」
陳述句。
我故作驚訝,「恕我眼拙,連宋導都沒認出來!宋導早點休息,我還有幾份外送要送。」
宋城手上的力道收緊,心聲低沉沙啞,帶著十足的瘋勁:
「阿姊,別來無恙。」
完成,掉馬了!
心下一沉,我努力做最後的掙扎:
「宋導,三更半夜,你這樣和女演員拉拉扯扯,不好吧。」他置若罔聞,朝我逼近了一步:“你還想躲去哪裡?你還想躲多久!”
「騙了我十年,在新婚夜一走了之!見面又裝不認識。陳歲歲,你真能耐。」
宋城一貫冷淡的語調第一次出現這麼大的情緒波動,眼中的暴戾似乎能把人溺斃。
原來他不只認出我,還猜到我早就認出他。
真不愧是亂世中當皇帝的人。
多智近妖。
「宋城哥哥,陳歲歲?你……你們在做什麼? 」
蘇嵐手上的垃圾袋掉在地上。
我有些急了,想用力掙脫束縛,結果腦袋一暈,身體直直下墜。
意識消失前的最後一秒,在蘇嵐的尖叫聲中,我看到宋城充血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心疼。
錯覺,一定是錯覺。
5
穿書第四年,鎮上發生戰亂。
我被抄家,逃亡的路上感染了風寒,高燒不退,軟綿綿的趴在宋城懷裡。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舊袍,把所有的冬衣都用在我身上。
為了買藥,甚至不惜給仇人下跪,和惡狗爭食。
周圍所有人都勸宋城拋棄我。
生逢亂世,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拖累。
更何況我還是個病弱的嬌嬌大小姐。
我燒的難受,緊緊環抱他的脖子,帶了哭腔:「阿城,我還沒見爸媽最後一面,還沒吃到糖醋排骨,還沒談過戀愛,我不想死。」
他聽不懂“爸媽”,也不知道「糖醋排骨」和「戀愛」是什麼。
只是堅定的一遍重複:「阿姊,我不會讓你死。」
宋城的腳不知道什麼時候磨破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鮮豔的“紅梅”。
我附在他耳邊輕語:「如果我
們能活著走出去,我嫁給你,好不好? 「系統暗暗豎了個大拇指:「宿主,都快燒死了還不忘任務,敬業! 」
旁邊的大爺不知怎地聽到了我的話。
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著我笑:「你這小姑,怎麼恩將仇報。他命已經夠苦了,你還想折騰他一輩子? 」
宋城沒理他,冷淡的嗓音帶了些羞覷:「阿姊,我娶你。」
畫面一轉,紅鸞帳暖,貼著喜字的宮殿中,柿餅散落一地,宋城一拳一拳砸碎了所有的陳設。
只要看到和我相似的女子,便瘋了般撲過去。
系統的金屬音響起,竟有幾分落寞:「宿主,去看他最後一眼吧。」
「算了。」
「宿主,他會恨死你的。」
「我知道。」
爸媽還沒下班,窗外清潔工正在傾倒垃圾。
在旁人看起來很平常的一天,我放棄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具體那天是怎麼過來的,我早就忘了。
只記得糖醋排骨的外賣吃了一整個下午,愣是沒嚐出味道。
6
「阿姊,阿姊,阿姊…”
夢裡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
睜開眼睛,我發現自己和宋城手牽著手。
他另一隻空閒的手上赫然是一把水果刀。
我差點從床上彈起來:「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別亂來。」
宋城表情依舊淡淡,倒是年輕小護士被我嚇了一跳。
“陳女士,你發高燒暈厥了,是這位帥哥一路抱過來的。」
那牽手又是怎麼回事?
「昏迷期間,你死死拉著他的手不撒開。」
我忍不住臉色一紅。那水果刀又是…
好了,不用解釋了。
看著宋城遞過來的削好的蘋果,我愣住了。
「沒毒。」他撩起薄薄的眼皮看我,心情似乎可以稱得上愉悅。
我閃著目光,清了清嗓子:「宋導,希望你女友沒有誤會。」
宋城皺了皺眉:「你說蘇嵐?我和她沒關係。」
所以電梯口說的那些話,是在詐我?
我收斂情緒,露出禮貌的微笑:
“這是宋導的私事,就算你們有關係,我也管不著。」
宋城的眼角陡然生出一層寒意,鋒利的刀尖劃過蘋果,汁水四溢。
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他對我的恨。
但當事情真的發生了,我才發現,根本做不到。
我深吸一口氣,直入主題:「宋城,看在十年友誼的份上,可以放過我嗎? 」
他垂下眸,勾了勾唇,笑意冷淡:「十年情誼?阿姐,這十年,你可曾對我有過半分情誼。」
“陳歲歲,我給過你機會。是你先不放過我的。」
什麼機會?
我試著去抓宋城的衣角,聽他的心聲,被他輕鬆躲過了。
他狐疑的看向我:“做什麼?”
我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你衣服上有髒東西。」
看著他幽深漆黑的眼子。
我知道讀心術的事八九不離十也暴露了。
曾經我愛慘了他的早慧敏感。
現在卻只覺得頭大。
和宋城相對無言了一整個上午,大眼瞪小眼。
當電話第十次響起時,他終於回劇組。我連忙拉住年輕小護士,「我昏迷期間,宋城有沒有做什麼?我的心肝脾肺都還好嗎?腰子也還在吧。」
小護士一臉阿姨笑:
「小姐姐,你開什麼玩笑。你男友真是太痛你了!你牽著他的手不鬆,他就坐在床邊陪了你一晚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你看,好像怎麼都看不夠。」
邊說,小護士邊降低了音量:「查房時,我看到他有好幾次俯下身想親你,最後卻只用嘴唇輕輕碰了下你的手指。浪漫死了! 」
我滿腹疑惑:“你確定這些事都是宋城做的?”
「你男友長這麼帥,我不可能認錯。」
我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男朋友。」
「啊——」小護士悲傷的撅了撅嘴,隨後又變成了星星眼:「小姐姐,就算不是情侶,我也敢保證他絕對喜歡你! 」
「寶兒,你會喜歡一個騙了你十年,在新婚夜拋棄你的人嗎? 」
「什麼?」小護士怒火中燒,擼了擼袖子:「看我不宰了這個渣滓王八羔子,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切他的蛋!斷他的後! 」
是吧,這才是正常人的普遍想法。
7
出院後,我回到劇組。
宋城一個人站在暗處,對面是我爸媽,陽光傾倒在他們嘴角的笑容。
一邊明媚,一邊晦暗。
彷彿中間隔了一道無形的牆。
「快來。」
媽媽朝我招手,
等我走過去,塞給我一個保溫桶。
「大寶,這是燉好的鄉下土雞,一會給你們導演分點,嚐嚐鮮。平時別老吃外賣,都是垃圾。」
嗯……後半句估計才是母上大人想表達的重點吧。
我爸朝宋城微微彎了彎腰:「宋導,我家歲多虧你照顧。」
我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好啦,我還得工作,你們回去吧。」
分別時,我和爸媽像往常一樣,三個人抱了一下。
一回頭,宋城還站在原地,看不清神色,微啞的聲線細聽竟有幾分委屈:「阿姊,這就是你拋棄我的原因。」
我心裡咯噔一聲,跑過去拉住他的手。
正巧這時太陽上覆蓋的雲彩飄開,暖洋洋的光照在宋城身上,驅散了周圍的陰暗。
「宋城,我爸媽是無辜的,求你…”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宋城狂風暴雨般心聲驚到了。
赤裸的,不加掩飾的情慾。
鋪天蓋地,讓人避無可避。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我要你當我的私人助理,時刻跟在我身邊。」
宋城不動聲色的抽回手,眼神依舊清冷,彷彿剛剛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話都是我的幻覺。
我怔愣片刻,回了個“好”。
後面幾天,劇組工作人員看我的目光逐漸曖昧起來。
休息空擋,不少工作人員指指宋城再指指身後的我,然後露出迷之微笑:
「聽說了嗎?宋導讓陳歲歲當他的私人助理,睡覺都要跟著。」
「聽說,宋導睡覺都要讓陳歲歲在旁邊跟著。」
「聽說,宋導和陳歲歲睡在一起了。」
我:「……」
中途,蘇嵐還找過我一次。
她看起來既尷尬又糾結:
“陳歲歲,你,你是不是拋棄宋城哥哥的那個人,你知道錯沒有了!你要是知道錯了,我可以勉為其難原諒你。」
我懶懶看著她,理直氣壯:「吾日三省吾身,吾沒錯。」
蘇嵐指著我,憋了半天才發出聲音:
“你心真狠,宋城哥哥真是眼瞎了才會看上你。真的是,為什麼要喜歡你這種沒臉沒皮的人。」
“多謝誇獎。」
……
私人助理的工作很清閒。每天只做三件事:
看宋城訓人。
陪宋城吃飯。
買柿餅。
劇組都說,柿餅是宋城的最愛。
可在我印像中,宋城不愛甜食。
嗜甜如命的那個人,從來都是我。
宋城工作時,我無所事事,只能站在旁邊,盯著他俊美的側臉出神。
不由自主想起他剛剛登基那段時間,朝中人人自危,全都板著臉。
宮中氛圍壓抑,我怕宋城也被他們傳染,於是每天變著法的逗他開心。
有繼,他在認真批閱奏摺,我玩累了,一屁股坐在墊子上,突發奇想,開始數他的睫毛。
為了能看的更清晰,我不斷向前湊著身子。
當我驚喜的喊出「144」時,宋城輕輕回頭。
我來不及躲,和他的鼻尖撞到一起。
交纏的呼吸中,我聽到宋城低聲說:「要命。」
工作人員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宋導,你腮紅是不是抹多了? 」
宋城頗有些哀怨的掃了我一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沒有。」
我後知後覺移開直勾勾的目光,臉頰有些燥熱。
按部就班工作了一個月。
宋城提議帶我去最近新開的頂樓酒吧。
據說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
我剛在朋友圈發了圖片說想去。
沒想到第二天宋城正好有一個活動,就在那裡舉行。
我興奮的化好妝,穿上壓箱底的小裙子,在他面前轉了一圈。
「阿城,好不好看。」空氣靜默了一瞬。
我訪笑兩聲:「不好意思,宋導,我記憶剛剛有些錯亂。」
宋城面色冷淡:「走吧。」
上車時,我無意間碰到了他的手臂。
聽到了一瞬的心聲:
「好美。」
……
酒吧包廂。
剛推開門就傳來一陣歡呼聲。
「宋哥金屋藏嬌這麼久,終於捨得帶出來讓兄弟們見了。」
「我嫂子也太漂亮了吧,怪不得能拿下宋哥這種清心寡欲的和尚。」
宋城眉頭微蹙,卻沒有反駁。
酒保走過來問我們喝什麼。
宋城:「給我一杯伏特加,給她一杯果汁,謝謝。」
我不滿的小聲嘟咕噥:「我已經二十八歲了。」
「所以呢?」宋城看著我,聲線低沉。
「我可以自己給自己點果汁。」
酒保沒忍住笑了出來,摀著嘴出去了。
嘖,真丟臉。
氣呼呼喝完第三杯果汁後,我去洗手間,撞上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男人滿身酒氣朝我走過來,「呦,陳歲歲,真巧。」
我冷下臉:「靳總,我們家欠你的賬,我已經還清了。這是女洗手間,請你自重。」
男人的手搭上我的肩膀,一用力,把我從洗手間拉了出來,另一隻手順勢撫上我的腰。
「歲歲,演戲多累呀,哥還有錢。你讓哥哥好好痛你,這些都是你的。」
男人掏出錢包,抽出一沓鈔票,往我領口裡面塞,口中念念有詞:「真是賤啊,隨便一模,身子就軟了。」
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得模糊。
力氣一點點被抽走。
男人拉著我不知道去了哪裡。
我忍不住低聲罵了句國粹。
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發病。
我大口喘著氣,像一條瀕死的魚。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見一聲悶響,似乎是男人骨頭碎裂的聲音,身上重壓撤去。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龍涎香。
打鬥聲越來越淺。
周圍越來越安靜。
脊椎似乎碰到了什麼金屬製品,好像是欄桿。
不知道是誰撞了我一下,背後驟然懸空。
“阿姊!”
下墜的前一秒,炙熱的大手攬住我的腰。
周圍喧鬧的聲音傳入耳廓:
「我去,那個男的不要命了!還好沒出事,不然立刻上頭條。」
「老公,如果剛剛差點掉下去的是我,你會和他一樣奮不顧身的去救我嗎? 」
「誒,這男的不是宋城嘛!最近特別火紅的那個導演。」
「宋城揍的那個男的是靳家二世祖吧,聽說他常在這片騷擾女孩。活該,呵呵tui! 」
8
醒來時,我在宋城的房間。
床頭有一杯溫水,我伸手去夠,不小心把它碰翻了。
水流進抽屜。
裡面是一個古樸大氣的手帳本,被淋濕了。我掀開封面,準備拿紙巾擦,卻看到裡面的文字:
“陳歲歲,我應該恨你的。」
凌厲的筆鋒,可以看出落筆之人濃烈的情感。
我苦笑一聲,翻到下一頁:
「如果你當初願意回來看我一眼,哪怕就一眼,我都可以騙自己說你對我還是有愛的。」
「明明只要給我一點點念想,我就可以徹底死心,安安穩穩的待在我的世界。」
原來宋城說的曾經給我機會,是我不放過他,指的是這個。
但他不知道,不去看他最後一眼,是因為我害怕。
害怕一旦看到他,我會忍不住留下。
「阿姊,我嫉妒你的父母,嫉妒你的朋友,嫉妒你在這個世界所愛的一切,嫉妒的快要瘋了。憑什麼他們都比我重要,憑什麼我就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一出生娘親就把我遺棄在荒郊野外。養父把我當成棄子,送我去敵國做人質。阿姊,我從來不相信感情這種東西,我只相信你。但為什麼連你也不要我。」
「沒見到你之前,我滿腦子都在想,如果能相遇,我一定要你千倍萬倍的償還我的痛苦。」
「見到你之後,我卻只想問,那十年真的全是演戲,一點愛都沒有嗎? 」
「阿姊,我該怎麼辦。你在我心裡的地位,連我自己都羨慕。」
看完後,我小心翼翼把本子放回原處。
臉上濕漉漉的不舒服。
用手一摸,全都是淚。
9
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宋城端著早餐進來,我心不在焉的胡亂吃了兩口。
他注意到了未上鎖的抽屜,剛想拉開檢查,被我叫住了。
「宋城,你不是要報復我嗎,」我輕輕開口,“為什麼還捨命救我?”
他收回手,音色清冷:「食不言。」
我熟練的撒著嬌:「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宋城湊近了一點,眸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翻湧,像在極力忍耐。“什麼秘密?”
我一字一頓:「愛是演不出來的。」
「換句話說就是,我一直愛你。」
宋城眼角閃過一絲亮光,喉結滾了一下,“陳歲歲,別說胡話,我會當真。」
“我認真的,不信算了,嘶——”
下一秒,鎖骨處傳來清晰的痛感,我忍不住輕輕抽氣。
宋城舔了舔唇,雙眼通紅,指腹摩挲著那一小塊曖昧的咬痕。
內心低啞的聲音彷彿要把我淹沒:
「我的!阿姐是我的。」
“這是我的,這裡也是我的。」
隨著指尖在皮膚上游走,我止不住輕輕戰慄。
陸可的電話響起,我想掛斷,宋城卻搶先一步接通了,牙齒碾磨著我頸窩的軟肉。
像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黏人狗狗。
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失而復得。
陸可充滿疑惑:「歲寶,你喘什麼? 」
我努力調整呼吸,平靜回道:「沒什麼。」
「我現在在你出租屋裡,這一個月的藥一點沒少。你是覺得自己身體太好了嗎?醫生都說了,藥不能斷! 」
「寶兒,回頭再說,先掛了。」
宋城抬起頭,原本愉悅的眉梢染上憂慮和心疼:「什麼病?阿姐,你生病了? 」
我輕鬆的挑了挑眉:「如果我說是懶癌晚期,你信嗎? 」
「好啦,「我把宋城拉到床上,「阿城,你陪我睡一會,病就好啦。」
房間沉寂下來,只有均勻的呼吸聲。
七年了,這是我睡過最安穩的一覺。
沒有惡夢,沒有心悸,沒有突然錯亂的記憶。
宋城把我撈在懷裡,像哄小孩入睡一樣輕輕拍拍我的背。我睡意朦朧的親了親他的下巴:「你遲早會把我慣壞的。」
七年來建立起來的堅強,全部融化在了這個溫暖熟悉的懷抱。
……
「阿姊,我寧願你一直嬌氣下去。如果可以,我真想七年前就遇見你。我不會讓你接觸債主,不會讓你下雨天外賣,更不會讓你生病。」
「暴雨那天,你倒在我面前,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心可以痛成這個樣子。那一刻,復仇與恨都煙消雲散,我只想你平安順遂。」
「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害怕我,躲著我,厭惡我。」
「我只能讓你當我的私人助理,暗戳戳盡力寵你。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恢復張揚愷的模樣。」
「阿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所有的痛苦都留給我一個人,你只要幸福快樂就好。」
聽著源源不絕傳來的心聲,我又心酸又好笑。
笨蛋宋城,受委屈最多的明明是你自己啊。
好歹也是皇帝,這麼輕易原諒我也就算了。
心疼這個,心疼那個。
怎麼就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呢。
10
儘管我刻意隱瞞,避重就輕。
宋城還是知道了真相。
回到現實世界後,我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壓力症候群。
我總是夢到和宋城的大婚夜。
一遍又一遍的經受別離之痛。
常常半夜驚醒,覺得他就在身邊,衝著我笑,一派光風霽月。
有時甚至會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到後來,記憶力衰退,情感逐漸麻木。
沒有笑容,也不會哭泣。
“後悔嗎?”
心理醫生曾這樣問我。我堅定的搖搖頭,「無論重來多少次,我的選擇都不會改變,因為爸媽在等我回家。」
……
最後一次看心理醫生,宋城陪在我身邊。
醫生很開心的跟我說,以後可以不用來了。
我追問:“還要繼續吃藥嗎?”
醫生慢條斯理喝了口茶水,用下巴指了指宋城,「諾,藥不就在你旁邊嘛,吃可以,但是要節制。你之前常年缺覺,還是要少熬夜做劇烈運動。」
宋城耳尖生出一層緋紅。
我咳嗽兩聲,欲蓋彌彰的看向別處。
走之前,我忍不住回頭又看了醫生一眼,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一直注視著我,朝我比了個口型:「宿主,祝你和陛下百年好合。」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的讀心術失效了。
宋城頂樓酒吧的影片被寄到網路上,熱度一再攀升。
#宋城陳歲歲
詞條在微博掛了好幾天。
「媽媽,我出息了,我搞到真的 cp 了。」
「所以說,陳歲歲就是之前宋導訪問時提到的女生嘍,都這樣了還能複合,宋哥,你別太愛了。」
「貞潔是男人最好的聘禮。之前宋哥被爆出精神潔癖,母胎單身,我就知道肯定是心裡有人。沒想到是陳歲歲。」
「什麼深情男主角照進現實啊!這要是不在一起,天理難容。」
期間偶爾也會摻雜一些刺耳的言論。
我還來不及懟,就看到蘇嵐已經切大號衝鋒陷陣了。
「得了吧,陳歲歲不咋地,但也比你強一萬倍。」
「就算你討厭她又怎樣,宋城哥哥就是喜歡她喜歡的要死,你說氣不氣。」
我默默給她點了個贊。
蘇嵐別扭扭給我發了一封私訊:「別誤會,我不是幫你,就是單純看不慣那些黑子而已。」
輿論最熱時,宋城臨時註冊了一個微博帳號,發了官宣訊息。
配圖是兩張照片。
一張是試戲當天,我和宋城都穿著古裝。
他望著我,我看向遠方。
一張是頒獎典禮上。
我穿著搖曳的紅裙,大波浪,笑的明媚恣意。
宋城穿著剪裁得宜的西裝,捧著玫瑰花朝我跑來。
配文:
在我這,她永遠可以恃寵而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