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剁了我的脚指头。
就为了让我穿上那双鲜红的绣花鞋,跟她的傻孙子拜堂成亲,可就在第二天,她栽进水坑淹死了。
水坑很浅,还不到我的脚踝,可奶奶就趴在那里不动,好像里面有什么怪物吸附着她。
殊不知,我脚下的绣花鞋又亮了下,地上拖出一道道血痕来。
1
“我们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这些年是做什么,当然是给我们铁蛋做媳妇!
“傻子怎么了,能延续刘家的香火就可以!
“把鞋给我脱掉!”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奶奶,她脸上皱巴巴的那层皮就好像是藤条,朝我袭来,勒住我的脖子。
我很想跑,可刚抬起脚,奶奶就拿起门边锄头砸晕了我的头,她强行脱下我的鞋子,将那鲜红的绣花鞋套在我的脚上。
“脚太大了……那就把你的脚指头都剁掉吧!”
她举起斧头,对着我的脚指头发狠地砍去,殷红的血流到门槛边,血腥味布满在那小巧的绣花鞋里,勾染着诡异的气息。
某一瞬间,我甚至感觉有只阴冷的手托住我的脚踝,一路往上爬着,摁着我的大腿。
黏腻,潮湿,阴冷锁在我的脖子上。
可当我抬起头就看到奶奶那双贪婪的眼睛,像是无底的黑洞,她暴力地揪着我的头发:
“穿上这双绣花鞋,就是我家铁蛋的媳妇!”
第二天早上,他们把我从猪圈里拖出来准备和铁蛋成亲,可没想到院子里乱成一团……
奶奶栽倒在小水坑里,他们把人扶起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可那双眼珠子瞪得老大。
躺在地上的奶奶嘴唇乌紫,我凑过去的时候还看到她干瘪的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蠕动。
就在這時,我脚下的绣花鞋更红了,像是血淋淋的舌头,拖曳在地上也勾出一道道血痕。
其实昨天夜里,我就听到了院子里凄惨的声音:
「別過來,你别过来!
“你不是死了吗,明明是溺死在水里了,你怎么还在这里,滚!
“啊啊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那時的我,靠在墙上快活地哼歌,而脚下的鞋子红得渗人,鞋尖处流出来的鲜血落在干枯的稻草上……耳边响起了好听的声音:
“想让她死吗?”
2
奶奶头七还没过,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让我缝上红嫁衣跟傻子拜堂。
针尖戳过我的身体,撩出道道血痕。
只是他们不知道,盖头落下的瞬间,有两行血泪从我的眼里滴出来,好巧不巧滴在我的绣花鞋上。
更加亮眼,更加诡异了。
隔着盖头我听见人们热闹的说笑声,他们拿着木棍摔在我的腿膝盖上,强迫我跪在地上,摁着我的头。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从此我就是这傻子的媳妇,是他们家延续香火的工具。
“老刘家的傻子好福气啊,娶媳妇娶到这么漂亮的。
“等她生了你家的种,也给我玩玩。」
隨即,男人蹲在我的脚边,伸出根手指头挑开了我头顶的盖头,捏着我的脸狞笑:
「你們看,她这么楚楚可怜地看着我,是不是在勾引我?
“听说你肚子里有些墨水,识字?”
我想喊救命的,可男人手里的钳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高高举起钳子,就像那日的奶奶一样。
钳子重重地砸在我的手背上,生生钳去了我的指甲,顿然间我整只手都鲜血淋漓的。
好痛。
疼得窒息,疼得我脸色苍白声声惨叫,可周围的说笑声反倒更大了,他们又抬起脚狠狠碾压着我原本就血肉模糊的手背。
“废了她的手,看她以后还怎么读书写字,怎么通风报信,进了我们的山,就是死也别想出去!”
可他们谁都没发现,我那勾染着鲜血的绣花鞋下流出道道血痕,缠在了这男人的脚后。
他,也被标记了。
3
當晚,我被送进了傻子的新房里。
我的手脚还是被绳子死死地绑着,铁蛋被她的母亲给推到我的床边,她爱怜地摸着铁蛋的头:「兒啊,这就是你的新媳妇。
“把她的衣服扒了,她要是敢反抗敢不听你的话,娘就帮你把她的牙齿一颗颗给拔了!”
刘母怨毒的眼神盯着我:
“看什么看,盯得人发麻!
“再这样盯着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铁蛋走到我的床边,暴力地撕扯着我的衣裳,恶心的唇就要贴在我的肌肤上时,我死死地盯着他发出诡异的笑声来,眼珠子瞪得就快掉下来似的……
铁蛋也吓得咽了咽口水,哭著說:
“女兒,我害怕。」
刘母恨儿子的不争气,拿了块破布堵在我的嘴上,鼓捣他儿子继续,可就在他儿子爬在床上的时候,我因为笑不出声,臉都漲紅了,而眼珠子里滴出红色的血来,不断抖动着脚上的绣花鞋……
铁蛋脱掉裤子,却不想白日里拔光我指甲的男人拿着那把斧子冲进来,他将铁蛋摁在床上,对着他的下体一阵发狂地砍着。
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有几滴溅在我的绣花鞋上。
「兒啊,我的儿!
“你伤我儿子做什么!”
男人丢下了手里的斧子,又叫又跳地跑了出去,直接跳进院子里的深井。
众人好不容易将他捞上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全身都黑紫,两只手都血淋淋的,手背上的那层皮像是被人生生扒下来似的。
突然間,刘母冲了过来,狠狠掐着我的脖子:
“是你吧!是你这个祸害,你这个扫把星,害了我的儿子!你去死,我要你去死!”
她把我的头狠狠地撞在墙上,一下又一下,撞得我眼前都是血蒙蒙的。
我伸出手,接住滴下来的鲜血,将其涂抹在干裂的嘴唇上,眼中生出得意的笑容……
4
从那天后,铁蛋就躺在了床上,两腿间结着血痂,不能站起来,更不能给他们老刘家延续香火。
刘母每日以泪洗面,见了我就用扁担重重敲在我的背上,罵罵咧咧:
“你个扫把星!我家铁蛋要不是娶了你,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你还我的儿啊!”
她扑上前来企图挠花我的脸,可刘强拽住她的手腕,冷著臉:
“你闹够了没有!”相当意外的是,他居然扶着我的胳膊,将我领到了桌子上,夹了块红烧肉进我的碗里,笑盈盈地打量着我:
“婉云生得好看,怎么会是扫把星呢?
“是我家铁蛋命薄,没福气啊!”
他的手按在了我的腿上,湊在我耳邊:“今晚,别睡猪圈了。去我那屋。」
刘母眼珠子都瞪圆了,将我连带着我的饭碗都打翻在地,狠狠地踹着我的小腹,揪著我的頭髮,对着我的脸使劲扇着巴掌:
“小賤人,你个小贱人!
“你只配睡猪圈吃猪食,谁给你的脸上桌吃饭,谁准许你勾引我的男人!”
她跟疯了似的,可很快,她就被刘强踹倒在地:
「要怪,就怪你儿子不争气。
“我们刘家的香火不能在他那断了,如今,只能靠我了!”
我捡起地上的红烧肉,塞進嘴裡,阴恻恻地笑了笑,口中念着两个字:“香火。」
刘母抓着自己的头发,状态崩溃:
“不会的!他爹你相信我,铁蛋会好的,我们再给他送进大医院,找个好点的医生,会长出来的!”
刘强眼神淡薄:
“傻子的种,能是什么好种?”
我忍不住发笑,先是轻轻地,可渐渐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发狂,浑身都在战栗,抖动着脸上的绣花鞋……
刘强没什么耐心,直接抱着我进了里屋,他开始暴力地扯着衣裳,殊不知我脚下的绣花鞋正滴着血。
哒哒哒……
是绣花鞋的声音,越來越大,越来越清晰。
5
刘强没能碰我,他从我的身上摸了一手血,那是我背后的肉开始腐烂,甚至带着淡淡的腥臭味。
我問他:
“你很想要孩子吗?”
刘强嫌弃地瞥了眼我,把我又扔回了臭烘烘的猪圈,他掐着我的脖子说:
“把你捡回来,就是传宗接代的。“老实点,不然我敲碎你的牙齿!”
敲碎牙齿,是像刘母那样的吗?说话都有些漏风,想到這裡,我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可我没捂住嘴,笑得越发疯狂,听上去也有些毛骨悚然,听得刘强也是眉头紧皱,抽出腰间的皮带狠狠地抽在我那发烂的后背上。
他抽得筋疲力尽,我却笑得更加疯,嘴角也流出黑色的血来,印在小巧的绣花鞋上。
哒哒哒……
又是那阵诡异的脚步声,在这小小的猪圈里响了起来,我歪著腦袋,露出两颗牙齿笑着喊他:
“刘叔叔,谢谢你给我的面包。
“刘叔叔,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
“刘叔叔……”
刘强吓得双腿发软,手也跟着哆哆嗦嗦,直接扔掉了那根皮带,可他的小腹却微微隆起。
某个锄地的日子,刘强晕倒在农田,被送回家时,村医给他把脉时脸色大惊:
“呀!老刘啊,你有喜了!”
刘强惊恐,甚至要轰走村医,罵罵咧咧:
“瞎了眼的,你见过男人怀孕吗?
“你才怀孕呢,我,我怎么可能会怀孕!”
他虽然嘴上那么说,可手却是拼命拍打着自己的小腹,眼神恶毒:
“不能要,我不能要!”
村医临走前丢下了句:
「看樣子,是个男娃。」
這次,刘强真的沉默了。
6
刘强决心生下这男娃。
而在此之前,他来猪圈见过我,抓起手边的镰刀一下下地砸在我的头上,墙上溅起鲜艳的血花。
刀尖的鲜血缓缓滴在地面,他看着血肉模糊的我,使劲晃着我的肩膀:“是不是你做的?
“阿友发疯害得我儿无根,也是你,對不對? 」
我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慌乱,轻轻地咳嗽了下,唇角勾起不屑的笑容:
“刘叔叔,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孩子,不应该就是自己生吗?”
他吓得跌坐在地上,拿起地上的干草擦干净我脸上的血液,只是我脸上的皮肉已经有所松动,有那么几块耷拉着,跟要掉下来了似的,那阴森森的白骨也显露在外。
他害怕地往后缩着:
“你是谁?
“你不是婉云对不对!”
我朝着他笑了笑:“刘叔叔,落经山怎么走啊?刘叔叔,我的手指好疼啊,以后都写不了板书呢,我妈妈知道该多心疼啊!”
他不敢再听,而是抓起地上的镰刀劈在我的头上,瞪大了眼睛:
“别再说了,我让你别再说了!
“去死,不管你是谁,只要你去死!”
我對著他笑了笑,伸出那血淋淋的手指头对着他的小腹:“刘叔叔,别动了胎气。听说是个男娃呢,是你们刘家的香火啊!”
可是那天夜里,刘母端着堕胎药走了进去,而她的背后藏着把小斧头。
7
刘母把堕胎药推到他的手边,脸色冷漠:
“喝了它。
“刘家有铁蛋
就可以了,这种不伦不类……”
話未說完,男人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拍着桌子教训道:
“铁蛋?
“本来就是个傻子,现在还成了个废物,养着他,我还不如养头猪!
“这刘家作主的人是我,孩子,我要留着!”
桌上的堕胎药也被他给打翻在地,滚热的汤汁溅洒在刘母的脚踝处,她眼眶通红,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铁蛋再傻也是我们的儿子,你不能不要他!
“況且,他怎么成今天这副模样的,你不清楚吗,还不都是因为你!
“哪里有男人生孩子的,你要我成为全村的笑柄吗,刘强,我不会让你生下这孩子的!”
男人从未见过这样的刘母,抬起手想再给她一巴掌,可对方直接拿起小斧头砸在了他的胳膊上,温热的鲜血溅在地上的碎碗片上。
刘强忍着痛,骂骂咧咧道: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你男人!
“你反了天是不是,还不是你肚子不争气,不然何至于让我这么辛苦!
“看老子起来不把你的手给剁掉!”
刘母抓着斧头的手都在颤抖,可是她眼神里的笑带着被解脱的疯狂,抬起手中的斧子狠狠地砍着,鲜血飞溅在窗户纸上,在昏黄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诡异,还有几分阴冷的气息。
刘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残缺的牙齿,踉跄后退:
“刘强,你早该去死了。
“我恨你,我恨刘家村。
「可是,我的家又在哪?”
那天夜裡,她跑了很久很久,可还是跑不出那座大山,她被人给揪了出来,跪在刘家祠堂里。
只是她抬起眼时,满脸惊愕,害怕得往后缩着…
“你怎么,還活著? 」
8
祠堂里都是鲜血,围在一旁的女人们指指点点,她们的牙齿都有些漏风。
“按我说啊,这老刘就是对她太好了,怎么敢打男人的?”
“把她的手砍了!”
“把她锁在猪圈里,想逃出山,不可能!”
“你生是刘家村的女人,死也是刘家村的鬼!”
女人们的口吻有怨恨有不甘,甚至有深深的悲痛,她们的拳头紧紧攥住,可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
“打死她!”
“这种贱人就该死!”
刘家的男人们很是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刘家的好媳妇!
管教女人嘛,用拳头是简单的事!
那日浑身是血的刘母,头也被死死地摁在水缸里,双腿被打折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可就在她低头的瞬间,不远处有双殷红如血的绣花鞋,正缓缓地挪着步子……
她吓晕了过去。
從那以後,刘母就跟我一样睡在了猪圈里,她抓着我的手使劲晃着,眼神带着恳求:
“是你做的吗?
“从老太婆的死开始,都是你做的吗?”
我不理她的话,而是靠在墙上快活地哼着歌,推开了她的手,可她却是直接跪在了我的身旁,对我不断地磕着头:
「求求你,饒了我吧。
“饶了我们刘家!”
我摸了摸鞋子上的花,眼里的笑意冷冰冰的,声音无辜又清脆:
「阿姨,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叔叔是不是快生了?”
刘母崩溃地站在原地,狠狠地抓着我的头发,她挠破了我的眼珠,疯了般地喊叫:
“疯子!
“妖怪!我要杀了你!”
我的手指头在地上轻轻地点了点,享受地闭上眼睛:
「我記得,你的儿子是早产的吧。
“說謊,叔叔在叫,好像要生了呢?
“你說,万一生不出来会怎么样?”
她跌坐在地上,使劲晃着猪圈的门,拼了命地往外跑,我盯着她的背影发笑:
“你以為,他怀着的是什么胎儿?”9
刘母并不知道,她落地的脚印后不远不近又多出了个小脚印,还滴着鲜艳的血珠。
她跑进刘强房间的时候,村医也是束手无策地来回打转着,嘴里声声叹气:
“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我从未见过……老刘若是想平安生下这孩子,恐怕是要把肚子给剖开了!”
刘强也害怕了,哆哆嗦嗦:
「那,那我能不生了吗?”
刘母吓得直哭,求着村医:
“救救我男人啊!
“他要是死了,我和铁蛋寡母孤儿的怎么活啊,我求你救救他!”
村医瞥了眼床上的男人,猶豫開口:
「這孩子,你不生也得死。
“
可是,剖孩子风险很大,你们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强子媳妇你说呢?”
刘强的肚子高高隆起,隔着薄薄的衣衫甚至能看出那个小肉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蠕动,每爬行一下都会惹得他抓着被子深深惨叫,脸色苍白……
疼得致命,就好像小腹里有把刀时不时地搅动着他的血肉,切得稀烂……
刘强伸出手,拼命够着女人的衣裳,嘶喊着:
“保我啊!
“保我,我不想死!
“臭婆娘你在犹豫什么,盼着老子死吗,等老子好起来非扒了你的皮!”
刘母那犹豫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她拍了拍男人的手,笑著說:
“要你有什么用?
“刘家的香火才重要,保小!
“刘强,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为了你们刘家的血脉考虑!生不出儿子你就一直生好了!
「反正,你不是喜欢生吗!”刘母的情绪变得疯癫,眼珠子瞪大了,歇斯底里地喊着,口中还反复念叨着: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
“是你把我的女儿扔进猪圈的,她还那么小,你杀了我的女儿,你不是人!”
此時,门外多了双绣花鞋,鲜血渗进门槛里,不断流进屋内…
10
刘强的肚子被剖开了。
从他的肚子里抱出了两个生着牙齿的女孩,但他一看见女孩的脸就抱头惨叫:
“拿走!
“快给我拿走,这不是我的女儿!
“喂猪,拿去喂猪啊!”
女孩对着他露出阴森森的笑容,撇着嘴,声音很响亮:“刘叔叔,刘叔叔,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刘强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吓得往外跑,他钻到了猪圈里,对上我那双血糊糊的眼睛后,跌坐在干草堆上,口中喃喃念叨着:
“不是儿子吗?
“是不是你换了我的儿子!”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勾勾唇:
“刘叔叔,我知道怎么生儿子。
“铁蛋也可以怀孕的。
“可是孩子生下,他就会死掉。」
刘强眼神歹毒,嘴角有些抽搐:
“死了就死了。
“他活着,本来就没什么用。」
没多久后,刘铁蛋的肚子也高高隆起,可他的脸色却越发难看,苍白得好像纸扎人。
不僅如此,他肚皮上
布满了红红紫紫的纹路,慢慢延伸,一直缠到他的脖子上。
刘母来送饭的时候,正好看到他脸上有什么东西慢慢蠕动,害怕地扶着对方的胳膊:「兒啊,我的兒,你怎麼了? 」
铁蛋摸着自己的肚子,氣若遊絲:
“爹说我可以给刘家传宗接代了。
“女兒,我肚子里的真是我儿子啊,我怎么感觉它……它在咬我的血肉,好痛!
“女兒,我好怕!”
刘母跌坐在地上,不断地咽着口水,泪流满脸:
“铁蛋你不能有事啊!
“娘就你这一个依靠了啊,你不能有事,别索你的命啊,要索就索我的命啊!”
铁蛋从床上坐起来,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喘着气:
“女兒,她来了!
“她来找我了,女兒,你救救我啊!”
11
在一年前,猪圈里关的还不是我。
女人名叫小美,刚考上大学过来旅游的,山林太大,他们不忍心貌美娇弱的女孩走得磨伤了脚,就把人给带回了家。
他们把过年才招待人吃的面包给了她,又给了她水,而他们想要的只是留下个媳妇。
小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铁锁捆住了脖子,她被关在昏暗的猪圈里,嘴巴被抹布给堵住,只能害怕地流着眼泪。
“铁蛋啊,看,这就是你的媳妇儿。
“吃了我们家的东西,就是我家的人,这是我刘家村的规矩!你不会不明白吧!”
刘母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掐著她的下巴:
“老实点!
“我家铁蛋脾气可不会那么好,你啊,就在这里乖乖地生孩子吧!
“这座山,谁也逃不了的。」
小美苦苦哀求:
“大妈,我求求你,我才十八岁啊!
“我才高考结束,我爸妈还在家等着我呢,他们见不到我会担心的,你就放我走吧!“你要钱是不是?我给你!我让我爸妈给你还不行吗?我求求你!”
可是刘母被急躁的儿子给推了出去,摩挲着手掌朝小美走过去,暴力地撕扯着她的衣衫,但小美是个性格烈的,对着他的脖颈狠狠地咬了下去……
鲜血染在小美的唇上,她发丝凌乱:
“你这样是犯法的!”
铁蛋给了她一拳头:“在刘家村,我们姓刘的就是王法!”
從
那以後,小美总是衣不蔽体,她的世界也在一点点崩塌,而每次寻死的时候又被紧急救下,她被迫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长大,怨恨地捶着自己的肚子……
她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说吃饭就吃饭说睡觉就睡觉,說一不二,是个乖巧的傀儡。
後來,她被接到了奶奶的房里,老婆子给她梳着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看:
“我知道你心里不甘。
“可你身在刘家村,就给我打碎不甘往肚子里咽,好好延续我们刘家的香火。」
奶奶蹲在她的身下,拿着绣花鞋往她的脚上套着,可不想小美趁机拿起水杯砸在老太婆的头上并往外跑,老婆子捉住了她的脚踝……
动静引来了前厅的铁蛋,男人拳头砸在她的脸上,抓起煤油灯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
“我叫你跑!
“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男人又抓起门边的钉耙,对着她的腿狠狠地砸了下去,鲜血染红了她的裤子,滴在那小巧的绣花鞋上……
可小美还是倔强地往门外跑,男人抬起脚用力地蹂躏着她的手指头,揪着她的头发:
“你找死是吧,臭婆娘!”
小美拼着最后一口气:
“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你们会有报应的!”
铁蛋失去了理智,拿着煤油灯重重敲着她的脑袋,鲜血染红了他的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小美的身下也是一摊血……
他的孩子没了,他的女人也没了。
他杀了人。
奶奶拉着他的手,冷靜道:“只要我们咬死不承认,没人会知道的!别怕,把她扔进后院的井里!”奶奶出的主意,铁蛋抛尸,刘强请来了道士的符咒镇压她,刘母将符咒贴在了井盖上。
他们集体清理掉罪恶,可他们的报应来得也很快。
第二天后,铁蛋就成了傻子。
12
他们以为身上的血腥是能够洗干净的。
可他們不知道,在血水里反复涤洗只会更加腥臭,甩不掉的,反倒会标记得更深。
刘母揪着我的头发,把我从猪圈里拖出来,踹着我的肚子: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铁蛋!
“他又不是故意害死你的啊,他也不想的,还不都是你逼他的!”
我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疯狂地笑着,眼珠子则是死死地盯着挺着肚子走出来的铁蛋
,他跪倒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小美,我错了!
“你不要杀我,都是我娘出的主意啊,你去找她索命吧!你不要找我啊!
「好痛,我的肚子好疼啊!”
那又红又紫的纹路顺着他的胸膛爬到了他的脖子,慢慢往上,逐渐落在了他的眼睛边缘。
再往上点,爬到头顶他就会尝到难产而死的滋味。
本来还追着我打的刘母也松开了我的头发,她跑到了自己的心肝儿子身边,抱着他的头哭泣:
“都是娘的错,是娘给你找错了媳妇。
“我的兒,你痛在身上一分,娘痛十分啊!娘恨不得替你去死啊!”
铁蛋躺在他的怀里,呼吸也变得艰难,双手合十不断哀求着:“饶了我吧!”
“小美,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我后悔了!”
那难看的纹路已经顺着他的脸颊往上,爬到了他的头顶,铁蛋眼珠瞪大,用力推开身旁的刘母,冲向了那口井,一头撞了上去……
正巧此时,刘强从里屋走了出来,瞪大眼珠:
“儿子!我的儿子啊!”
他哭着抚摸铁蛋那高高隆起的小腹,眼神里满是痛心:“你为什么就不能忍忍啊,那可是我们刘家的香火!”我勾唇笑笑,晃动着脚上的绣花鞋,鞋子上的花儿仿佛开得更加娇艳了,根根带血的指头在地上轻轻地画了画。
人怎么能把鬼胎生出来呢?
刘家的香火早就在他们万般的罪孽下断了!
抹着眼泪的刘母注意到我,撕心裂肺地喊着,朝我冲过来,但这次她不是在掐我的脖子,而是用力地拽着我的绣花鞋。
可惜,她根本拽不动,而她的手还沾满了血。
她吓得往屋子里跑,胃里也越发得恶心,拍着胸口呕吐,却是吐出了一大团头发……
13
这家里,只有一个活人。
月光皎皎,刘母将煮好的饭菜端到了石桌上,可她发现刘强拿起筷子只吃凉食。
透着月光,她这才注意到男人根本没有影子,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刘强……
刘强死了!
可她对着的究竟是刘强的魂魄还是别人的呢,想到這裡,刘母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转身就想跑,但男人抓住了她的手腕,阴冷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你在想什么?
“想跑是吗,是不是连你也想离开我!”
刘母赶紧摇摇头,干笑着:
“我只是,想帮你去拿酒啊,我没想跑的!
“铁蛋他爹,我生是你的人,怎么会跑呢?”
只是,刘强听了这话后,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了,阴森森地笑着:
“那我要是死了呢,你也跟过来吗?”
刘母两眼发黑,嘴角也止不住地抽搐,她抓起桌子上的菜拍在他的手上,挣脱开后便拼了命地往外跑,跑得很快,跑得很急促,但不紧不慢的是……
她的身后都有双血红的绣花鞋,血淋淋地跟了一路,看着她抓着邻居的手求救:
“救命啊!
“我家那口子……那口子不是人!”邻居拍了拍她的手,劝慰着她:
“咱们女人就这么一辈子,跟了谁就是谁。
“你家强子脾气虽然差了点,但对你也不是坏的,不然你哪能活到现在!
“快跟他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这些话术刘母耳熟得很,是她以前拿来劝人的,可她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她吓得脸色发白,死命抓着邻居的手,牙齿发颤:
“不是你想得这样,他真是……
“他不是刘强!他不是人!”
但邻居已经将手抽了回去,并且把她往后一推:
“强子媳妇你又说胡话了,快跟你男人回去好好过日子吧,别闹了!”
她被推进了刘强的怀里。
还有几个扛着锄头回家的男人,她赶紧冲过去抓着那些人的胳膊求救:
“救救我!”
她的手一次次被推开,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没人愿意为她停下脚步,有的只有讥讽声:
“强子家那口怎么这么不懂事,他平日里怎么管教媳妇的!”
刘母绝望了,她的胳膊被那只冷冰冰的手紧紧抓着,被强行拖着扔在了冰冷的院子里,男人缓缓俯下身,但他的脸上都是伤痕,一块接一块……
是她那天夜里用斧头砍出来的。
哒哒哒……
穿着绣花鞋的我走了出来,皎潔的月光下,我的影子也逐渐稀薄……
14
我蹲在她的身旁,眼里流出两行血泪,嘴里控制不住地发出诡异的笑声:
“大妈,为什么要把我关在里面啊?”
我拉著她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让她
感受我身体里的流动:
“我这里,也死了个孩子。
“他死得好冤啊,他问我爸爸为什么这么心狠,我说那不是爸爸,是人渣!”刘母拼命甩开手,往后爬着,她害怕地摇着头:
“你早点顺从我家铁蛋,就,就不会这样了!
“你自找的!
“你死得活该,可你,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们刘家人呢!”
我笑得很大声,以至于干裂的嘴唇都流出血来,我問她:
“你死了儿子很心痛。
“那我爸妈呢,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我是生是死,他们不心痛吗!
“你的儿子是命,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吗!”
刘母怕得厉害,她冲过来狠狠地捶打着我的头,抠着我那血淋淋的眼珠,撕心裂肺地喊着:
“去死!
“我要你去死!”
月光的映衬下,我的背影也一点点消失,接近半透明的手脱下脚上的绣花鞋,将鞋子捂在自己的心口,满眼无辜地看着她:
“我不能死啊,我死了谁嫁给你的儿子?
“你们刘家,不还指望我的肚子延续香火吗!
“知道他们身体里蠕动的是什么吗,是我的孩子,是你们刘家的香火!”
刘母疯了,她冲进屋里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火舌汹涌地舔着旁边的桌子,火势越来越大……
她站在火焰里,笑得很是疯狂,抓起一根火把朝我袭来,可就这时,院子里响起了女婴哭泣的声音。
此起彼伏的啼哭声让她乱了阵脚,她扬着手里的火把,不耐烦地喊着:
“吵死了!
「別過來,别过来啊!”
女婴的声音更加委屈:
“女兒,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们?”
“水里好冰啊,大鱼咬得我好疼啊,娘救我啊!”
“女兒,求求你不要把我扔进猪圈,我怕!”
“为什么把我扔到后山,那里的狼好可怕,娘你为什么不要我啊!”恍惚间,刘母仿佛看到四五个小女孩哭着跑进她的怀里,她吓得拿自己的火把使劲晃着,嘴里还在喊着:
“要了你们,我也会没命的!
“你们死!都去死,换我家铁蛋回来!”
她又是哭又是笑,发疯般地跑进了满是火光的屋子里,燃着的木梁压在她的背上,而她伸出手努力往前够:“铁蛋,我的铁蛋啊!”
15
在我脚指头被剁掉的时候,我意外地见到了小美,她雪白的裙子上满是血迹,小腹也是微微隆起。
她说她好疼,符咒压得她魂魄都要散架了。
是我帮她揭开的符咒。
那间潮湿又昏暗的猪圈里,我们成了彼此的救赎,我每次挨打的时候她就护在我的身上,替我承受了大半伤痕,她摸着我满头的血说:
“我们两个,总要有人活着走出去。
“走出去,让受伤的人都走出去。」
我摸不到她的手,只能靠在墙上承诺:
“我会带你回家的。」
那天夜裡,我站在井边,透过皎洁的月光我从那幽静的井面上看到了一张布满伤痕的脸,她在冲我笑。
可小美的脸逐渐模糊了,逐渐消失,我的脸上也满是泪水,而地上属于我的影子也更加清晰。
16
我昏迷之前,隐约听到了急促的警车鸣笛声,警员们冲下车将那些粗蛮的村民们给控制住了,他们还从河中捞出了少女的骨头。
而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旁边是做笔录的警察。
我恳求她们把小美还给我,我抱着小美的骨灰坛,一时间没忍住泪流满脸。
“我会带你回家的。」
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左右,我就再也躺不住了,坐上了去小美家的火车,见到了她两鬓发白的父母,将手中的骨灰坛交到他们手里:
“小美说,她很想家,她很想你们。」
我的眼眶也逐渐湿润,藏在背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我盯着屋里小美的照片看,心头忍不住发酸。
小美,我没有食言,你回家了。
我們,都回家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