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我娘跳河自殺。 村民說因為我被惡鬼索命,本是該死之人。 我娘別無選擇,只能以命換命。 但是十八歲那年,百鬼夜行,他們告訴我。 我的命,該還了。 1 冬日清晨,我撐著下巴懶散地望向窗外,陽光被葉片切割成碎片,灑滿地面。 今日無風,空氣暖烘烘的,我聽著語文老師滔滔不絕地講課,昏昏欲睡。 “吳凡,下課到辦公室來。” 下課鐘響,老師突然點到我的名字。 我心裡一緊,不會是剛開小差被發現了吧? “吳凡,你爸爸讓你回家一趟,已經幫你請好假了。」老師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請假條遞給我,「你上午上完課,就回去吧! 」 我愣了愣,接過假條:「李老師,我爸說過是啥事嗎? 」 李老師搖了搖頭:「只說是有急事,喏,你順便把作業本帶回去寄一下。」 我抱著一大疊作業本,心裡盤算著等下出了校門,是去買麥當當還是肯爺爺。 我讀的是寄宿學校,加上我家在三石村,是個偏遠小山村,所以我基本上不回家,只有在寒暑假的時候才能回家一趟。 難得能出校門一趟,我感覺我就像即將出籠子的小鳥,充滿期待。 下課鈴聲一響,我就抓起書包,飛奔而出。 2 坐上回家的巴士,懷裡的全家桶散發著誘人的味道,我吞了吞口水,強忍著掀開蓋子的慾望。 我得忍住,回去和爸爸一起吃。 從小,我就和爸爸相依為命。 村子裡的孩子總是朝我吐口水,說我是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種。 我也不只一次問過我爸,我媽去哪裡了?剛開始,我還小,我爸總是會編些故事搪塞我。後來,我長大了,實在瞞不下去了,我爸才把事情全盤托出。 我這才知道,我媽在我出生的時候就死了。 跳河自殺。 至於她自殺的原因,我爸封口不提。 回憶間,大巴車已經駛入了終點站。 一下車,我就看見我爸坐在月台的靠椅上,抽著煙。 「爸。」 我叫了他一聲。 「邦茲,你到啦。」他看到我,忙把手裡的煙丟到地上,踩了踩。 這時,我才發現他的腳下有七、八個煙頭。 「爸,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我微微側過頭,看向我爸。 我爸的眉毛下垂,臉上的溝溝壑壑皺成了一團,他嘆了一口氣:「唉,咱們回家再說。」 3 車站離三石村還有七、八公里。 我坐著我爸的三輪車,看著我爸佝僂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 進村的小路坑坑洞洞,三輪車也跟著一顛簸,震得我的心七上八下。 到家的時候,夕陽已經在我們背後落下。 一進屋,我就迫不及待拉著我爸,問道:「爸,到底怎麼了? 」 我爸深深看了我一眼:“你等著。」 說完,他轉身到里屋,拿出一個小木盒子塞到我的手上。 「這是啥?」我看著手上的小木盒子,有些破舊,上面還貼著一張黃符。 「這是你娘的遺物,她自殺前讓我在你 18 歲的時候交給你。」 「我媽的遺物? 「我的鼻子有點發酸,忍不住又問了我爸那個問題,「爸,媽到底為什麼要自殺? 」 我爸猶豫了一下:「唉,你長大了。也是時候告訴你真相了。」他長嘆一口氣,拉著一張板凳坐下,開始跟我講當年發生的事情。 4 我剛出生的時候,脖子上有一圈紅手印,像被人掐住了喉嚨,沒有哭聲,把給我媽接生的陳婆嚇得大叫,嘴裡不停地嘟囔著:「惡鬼索命啊……」 當時村裡有個劉半仙,村裡的紅白事都找他。我奶把他請了過來,他一看我的樣子,直嘆氣:「這惡鬼索命,沒得救了。」 劉半仙轉頭看了看我媽,看她印堂發黑,問道:「前些日子你可去了哪裡?」 我媽回憶片刻,虛弱地說:「半個月前,我去後山上採了蘑菇。」 「難怪。「劉半仙恍然道,「後山多是無名墓葬,你懷著身孕肯定是撞了邪歲。」 「那怎麼辦呀,半仙? 」我媽哽咽道,“我的兒子難道沒救了嗎?” “倒是有個法子。」 我爸說他只看見劉半仙附在我媽耳邊說了幾句話,但說了什麼,他無從得知。 說到這裡,他的眼睛發紅,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他說那天我媽一直點燈,坐在我的床邊看我,久久不肯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被村民發現,我媽跳河自殺了。 她留下了一封遺書和這個木盒子。 看了這封遺書,他們才知道原來劉半仙告訴我媽,想要破這個局,只能以命換命。 我媽死後,我身上的紅手印也消失不見了。 「明天就是你十八歲的生日了。「我爸擦了擦眼淚,「到時候,你就能打開這個木盒子了。」 可是沒想到,還沒到第二天,那個木盒就被人打開了! 5 當天晚上,我和我爸從二伯家回來,就發現家裡被翻得亂七八糟。 「爸,家裡是遭賊了? 「我看著被撬開的門鎖,轉頭對我爸說,“你趕緊去看看有沒有丟了什麼貴重東西!” “好。」我爸聽到我這麼說,立刻轉身到里屋。 摸了摸炕底,掏出一個紅布包,數了裡面的錢,鬆了一口氣:「還好,我給你存的學費都在。」 「爸,要不我們報警吧! 」我提議。 「算了,反正沒丟啥東西。」我爸擺擺手,把紅布包放回原位,「明天我請村頭鎖匠來換鎖。」 「爸……」我還想再勸勸他,這隱憂了! 「沒事,你快去睡吧。」我爸邊說邊把我推出去,「晚上,我先守著門,保證安全! 」 我嘆了口氣,無奈回到自己的房間。 我的房間也沒有倖免於難,衣服,書本被丟得到處都是,所幸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猛然間,我想起了下午我爸給我的那個木盒子。 打開抽屜,那個木盒還擺在那裡。 但是木盒上的黃符已經被破壞了,很顯然,那個木盒被打開了!我慌了神,著急忙慌叫了我爸過來:「爸!你快過來!那個木盒子被人打開了!」我爸聞聲衝了過來,他看著我,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爸,你怎麼了? 」我問道。 「邦茲,你……你的脖子! 「我爸的手顫巍巍地指著我的脖子,臉色煞白。 我連忙跑到廁所,牆上的鏡子倒映出我的臉。 還有我脖子上的紅手印。 6 夜裡,我發起了高燒。 整個人昏昏沉沉,走不動路。 我爸沒辦法,只好騎著三輪車送我去村裡診所看病。 這診所是陳婆的兒子吳依霖開的,對於我的事,他略有耳聞。 他看著我脖子上的紅手印,搖了搖頭:「邦茲,這病我治不了。」 我爸急了:「那咋整啊!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把孩子他娘給他的木盒打開了!我家凡子不會是中邪了吧!」吳依霖憐憫地看了我一眼,推脫道:「這事你們還得去找劉半仙。」 有了他這句話,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就將劉半仙給請了過來。 據說劉半仙年輕的時候得到一位高人指點,算是有幾分道行。 劉半仙先看了下脖子上的印記,接著又拿起我媽留下的木盒。 「半仙,孩子他娘留下的這個木盒有什麼門道嗎? 」我爸好奇地問道。 劉半仙端詳片刻,搖了搖頭:“不清楚,不過這盒子上陰氣極重,估計是用來封印惡鬼的。」「現在盒子打開了,那惡鬼……」我爸聲音都在發抖,「凡子還有救嗎?」 劉半仙從布袋裡拿出一張符,交給我爸:「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把這個符貼在孩子身上,切記不得流汗,不得沾水。三日之後,我來作法。」 「那就謝謝半仙了。」 我爸感恩戴德,從紅布袋裡抽了幾張紅票子塞到劉半仙的手裡。 送走劉半仙之後,我爸照他的吩咐,把黃符貼在了我的背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貼上黃符之後,我的身體好轉了不少,昏沉的腦子也清醒了一點。 我想起劉半仙說的話,那個木盒子不是他給我媽的,連他也不知道木盒的來路。 可是在我爸的描述裡,我媽只是個普通的山野村婦。 那她是怎麼得到那個木盒的呢? 7 三日之後,劉半仙帶著一大包東西來到我家。 他拿著一個羅盤,測算布陣的最佳方位,是我家院子的西南方。 等他布好陣,又叫我爸找了兩隻黑狗。 「行了,東西準備好了。「劉半仙擦拭著手裡的桃木劍:「你們倆都進屋,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出聲。」 「好嘞,半仙,一切都仰仗你了。」聽到劉半仙的話,我爸連忙拉著我躲到屋裡。 「邦茲,你放心,有劉半仙在,你不會有事的。」 我爸笑著安慰我,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額頭,鬆了一口氣:「還好,應該已經退燒了。」 天色擦黑,但是屋外還是沒有動靜。 我有點不放心,趴在窗戶邊偷看。 劉半仙正舉著那把桃木劍不停地揮舞,嘴裡念念有詞,應該是在念咒。 接著,他拿出一張黃符,拋向空中。 劍指黃符。 頃刻間,黃符迎風而燃。 噼裡啪啦。 陰風四起,拴在兩側的黑狗開始對著空氣狂吠。我吞了吞口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別看了,普通孩子。” 這時,我爸突然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嚇了一跳,轉過頭半埋怨道:「爸,走路怎麼不出聲!嚇我一跳! 」 「你輕點。「我爸朝我做了噤聲的手勢,“別打擾劉半仙作法。」 等我再回頭時,院子裡已經安靜如初。 劉半仙擦了擦額頭的虛汗,對著屋頭喊了一聲:「你們可以出來了。」 我爸扯開我的領子,看著我脖子上的印記已經消失,鬆了一口氣:「成了,成了,快去給半仙道謝。」 「這碗公雞血讓凡子喝下。” 見我們出來,劉半仙遞給我一碗公雞血。 黏稠的血腥味,讓我忍不住作嘔。 「這孩子!」我爸恨鐵不成鋼,狠狠拍了一下我的後腦勺,捏著我的鼻子,強行灌了下去。 我死死摀著嘴巴,才沒有吐出來。 劉半仙臨走前,還特意交代,讓我晚上千萬別出來,過了今晚,就沒事了。 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實,總覺得事情不對勁。 如果惡鬼索命這麼容易就能解決,為什麼劉半仙當年要我媽以命換命?等我迷迷糊糊地醒來,已經是下午了。 我爸拍著我的臉,神色凝重:「邦茲,趕緊起來。」 我睜開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爸,怎麼了呀? 」 我爸嘆了口氣:“劉半仙死了!” 8 「死……死了?」我嚇得從床上跳起來,「怎麼死的。」 我爸情緒不佳,也沒有細說:「早上被發現沒了呼吸,村長讓我們兩個趕緊過去。」 我坐上我爸的三輪車,無意中往院子那瞥了一眼。 這一眼,嚇得我雙腿發軟,差點從車上摔下來。「爸……爸,你快看。」 我爸順著我的手指看過去,昨天那兩隻被綁在院子裡的黑狗,已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像被吸乾了一樣。 這下子連我爸也慌了,他咬牙道:「別管了,我們先去村長那兒,說不定他有法子。」 到了村長辦公室,才發現這裡擠滿了村民。 「村長,我們不能再把吳凡那個災星留在村裡了。」 「就是,十八年前害死了他媽,現在又害死了劉半仙。」 「說不定以後還會連累我們! 」 …… 村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聲音越來越響,我爸的臉色也愈加陰沉。 「強子,你來啦! 「村長在人群中看見了我爸,像看見了救星,忙招呼我們過去。 見到我們,村民自動讓開了一條道,如避瘟神般。 「強子,你跟大傢伙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村長拉著我爸坐下。 我爸嘆一口氣,把昨天的事和盤托出。 「難不成劉半仙是被惡鬼殺死的?」人群中不知是誰先開了口,村民紛紛猜忌了起來,人心惶惶。 「行了,你們別吵了! 「村長生氣地把水杯往桌上一砸,水花四濺,「凡子是我們村裡的孩子,你們一個個不幫他就算了,還落井下石,一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 」 村長的話像一股暖流,緩解了我沮喪的心情。 「村長,劉半仙死了,我們是不是該報警呀! 「我擠到村長旁邊,小聲地說。 沒想到,我的話讓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村長一口回絕:「不能報警。」 「為什麼? 」我不解,“劉半仙死因不明,未必就是惡鬼殺的呀!讓警察來調查不是更好嗎? ” 沒想到,我的話卻惹了眾怒。 「吳凡這是什麼意思?不是惡鬼殺了劉半仙,難不成是村裡人嗎? 」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們不嫌棄他,他倒是懷疑起我們了! 」 「吳強就不該送他去城裡讀書,染了一身臭毛病! 」…… 我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這麼大,正要反駁,我爸拉住我的袖子,不容置喙:「你閉嘴,別在這裡胡說八道。」 「行了。你們都散了吧,明天我去鎮上請個大師回來,應該能解決。「村長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對我爸說:「強子,你先留下。」 「爸……」我喚了他一聲。 「凡子你到門口等我。」 見我猶豫,我爸有些不耐煩地催促我:「快去。」 9 原本,我想偷聽他們說話,但是被村裡的兩個主任堵住了門。 無奈之下,我只好悻悻地坐在三輪車上等我爸出來。 過了半小時,我爸才從辦公室出來,他的臉色不太好。 我小心地試探:「爸,村長怎麼說? 」 我爸皺著眉,鮮見地帶著怒意跟我說:「你剛剛在那裡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好不容易讓村長鬆了口,送你去城裡上學!這下子好了,你別想回去了! 」 我爸的話如同當頭一棒,我疑惑地看著他,問道:「我上學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村長為啥不讓我去上學!還有……」 「行了,行了。「我爸不耐煩地打斷我,「村長說得對,書讀得多了,腦子都出問題了! 」 我爸莫名其妙的怒火,讓我一頭霧水。見我臉色不好,他才緩了緩語氣:「行了,普通孩子,劉半仙的事你別想太多,等明天村長請了高人作法,一切都會變好的! 」 一回到家,我爸就把我關到房間,塞給我兩個大饅頭:「今天,你就不要出門了。等明天,高人作完法再說。」 說完,他就關上了門。 「爸!」我不服氣地推了推門,想跟我爸理論。 竟然發現,他鎖了門!我垂頭喪氣地癱在床上,和天花板面面相覷,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先不說劉大仙的事,單論我爸和村長的態度就很反常。 照我爸的說法,村長原本是反對我去城裡讀書的,經過爸的遊說才鬆了口。可是,他雖然是一村之長,但也沒有權利決定我讀書的事呀!其二,我一提到報警,他們的反應也很不對勁。 非但不支援,反而相當抵觸。難道村子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10 我的腦子裡有無數的疑問,但是毫無頭緒。 昨晚我睡得很淺,堅持到這會兒,身體已經有點支撐不住了。 我靠著枕頭,想著要瞇一會兒,反正到了明天,我爸就會把我放出去。 結果我沒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臉,但這人很明顯不是我爸。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腳僵硬,不敢輕舉妄動。 「別怕,是我。」那人開口了,他的聲音很沉穩,我好像在哪裡聽過。 他舉起手機,用螢幕的光照著自己的臉,光線很弱,我勉強能認出他是診所的吳醫生。 “吳醫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 「噓。」吳醫師壓低聲音,「想知道真相就跟我來。」 我愣了下,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我鼓起勇氣跟了上去。 我就這樣跟著吳醫生,一路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 天很黑,吳醫師卻故意不用照明工具,我們兩個人靠著手機微弱的光線勉強判斷腳下的路。 陰風四起,吹得樹葉呼呼作響,陰森恐怖的氣氛,令人心生寒意。 我手上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後背一層又一層的冷汗朝外冒,聲音都在發抖:“吳醫生,我們為什麼要去後山呀? 」 吳醫師沒有回答我,只是一直走著,好幾次我差點跟不上他。 突然間,他停下了腳步。 我正要開口詢問,他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摀住了我的嘴,強按著我蹲下,藏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往前看。 我抬眼看去。 月光下,我爸正跪在地上,對著一座墳頭燒紙。 11我轉頭看向吳醫生:「我爸為什麼要半夜三更燒紙?該不會是中邪了吧?」吳醫師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看村長說得不對,這書你是白讀了。大清都亡了兩百多年了,哪還有什麼妖魔鬼怪! 」 吳醫師的話讓我更迷茫了,當初明明是他叫我找劉半仙的,現在怎麼還謳笑起我來了。 這時,我爸手上的金銀紙都燒完了,他從隨身帶著的塑膠袋裡拿出四支香,用地上的燭火點燃。 他甩了甩香,對著墳頭拜了四下,又拿出三支香點燃,朝右邊拜了三下。 神三鬼四。 清明節給我爺爺奶奶掃墓的時候,我爸曾經教過我。 與神相關的,用「三」數,與鬼有關的,用「四」數。 拜神需要三支香,拜鬼則要四支。 我知道土地公公在右,那另外四支香拜的是誰? 「走,上去看看。」 吳醫師戳了戳我的背,我才回過神來,這時我爸已經走了。 我和吳醫生走到墳前,這是一個無名墳墓,只立著一塊空白的石碑,上面已經佈滿青苔。 “吳醫生,這墓裡的是誰? 」我沉聲問道。 「你母親。」 吳醫師的話如同驚雷一般,我下意識地反駁道:「不可能,我媽的墓就在我爺爺奶奶的旁邊,怎麼可能在這荒山裡。」 「那是個空墓。」吳醫師冷哼了一聲,「你爸可不敢讓你媽進族墓,她只能葬在這荒山野嶺。」 12 三石村是個落後的小山村,實施土葬。村長為了節約土地資源,特意從村裡劃了一塊地做墓地,這墓地按家族劃分,方便村民祭拜。 可是現在吳醫生告訴我,墓園裡的墓是空墓,眼前的這座無名墓是我媽。 這個消息帶給我的衝擊,讓我愣在原地許久,半天都沒緩緩過來。 「你騙人!這怎麼可能?我爸為什麼要騙我?」吳醫師靜靜地看著我,讓我聽他說完,再下結論也不遲。 時間回到最開始。 三石村是一個貧窮山區,地處深山,資訊閉塞,村民的道德法律意識薄弱。因為重男輕女的思想,村裡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導致很多男人娶不上媳婦,只能花錢買。村長吳大富就看準了這個商機,和鎮上的人口販子勾結,幹起了買賣婦女的勾當,而三石村的村民都是其中的得益者,也都共同守護著這個秘密。 吳醫師說我媽是被拐走的婦女之一。 那時候,我媽是城裡紡織廠的女工。 工廠放假的時候,她和工友們一起出去遊山玩水。而當時其中一個工友就是吳大富的同夥,他們專挑娘不痛爹不親的女子下手。 我媽不幸被挑中。 就是從那天之後,我媽還有另外幾個女人再也沒有走出三石村。 聽到這裡,我大腦嗡嗡響,這跟我的記憶裡的三石村大相逕庭。 在我的印象裡,這裡的村民雖然沒有文化,但是樸實勤勞。村長雖然表情嚴肅,但是總是把村民的事放到第一位,古道熱腸。 吳醫師的話完全推翻了我的記憶,而且我總覺得這故事裡,少了點什麼。 很快,我就反應了過來:「不對啊!那我出生時的惡鬼索命又是怎麼一回事?」吳醫師嘴角扯了扯:「那不是惡鬼索命,是你親媽索命。」 13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覺得一個被拐賣的女人,會甘心生下那個毀掉她一輩子的人的孩子嗎? 」吳醫師反問道。 我沉默了片刻:“你的意思是,當時想掐死我的人是我媽? 」 可是吳醫生只比我大了幾歲,他怎麼會知道當年發生的事呢?許是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吳醫師解釋道:「這些事都是我媽陳婆告訴我的,當年是她阻止了你媽,否則你早就被掐死了! 」 「後來我媽給你媽想了個法子,編出了惡鬼索命的故事,想讓她藉機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