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着轮椅上的小少爷,掏心掏肺照顾他多年。
可他却嫌我卑贱低微。
就连我求他给我妈治病,他都当作我敛财的把戏。
后来我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多年后再遇,曾经不可一世的京圈小少爷红着眼堵住我。
我轻抚指间婚戒,莞尔:“沈少是上赶着当插足者么?”
1
兜头淋下的拖把水,被反锁的教室门。
我知道她们又开始了。
果然,几道幸灾乐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怎么办啊宋葵,门好像打不开了,可能要待一晚上了,你不会害怕吧?”
“哪有,在沈家也是住地下室吧,跟她妈一样是人家的狗。”
“卑贱的穷鬼,天天赖在沈家碍我表姐的眼。”
是林珊和她的跟班们,像每天例行公事。
我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污水。
“沈俢屿不会放过你们。”
外面即刻安静下来,我以为是这句话管用了,忽然听到一声嗤笑。
我无比熟悉的一道声音,听到的瞬间浑身颤栗了下。
是沈俢屿。
2
我妈在沈家做了十多年的保姆,我从六岁起就和沈修屿一起玩。
那时候他的腿还没有坏,脾气也是。
京圈沈家是强强联合的豪门婚姻,真正的泼天富贵,可那时候的沈家小少爷谦逊礼貌,似乎一点也不懂,保姆的女儿和他该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直到他被崩溃的沈夫人哄着带去跳了楼。
沈父出轨被发现,还有个与沈修屿一般大的私生子。沈夫人金尊玉贵以爱为食一辈子,受不了这种冲击,就想带着自己的儿子死在沈家,让沈总后悔。
她死了,沈修屿活下来,余生却要在轮椅上度日。
从那之后,沈修屿就变了,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尊贵,言语变得刻毒,看谁的眼神都是高高在上。
沈父带着那个女人和私生子回沈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实在受不了沈修屿,又带着他们搬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
沈修屿赢了,偌大的沈家就只有他一个人。
斗胜的将军永远都有战役,他那高高在上的目光也落在悉心照顾他的我身上。
“宋葵,你对我好,不过是想摆脱自己卑贱的出身,我就算一辈子坐轮椅,你也只配匍匐
在我脚下。”
他认定我和他父亲养的那个小白花是一类人,只因我们都是一样的贫穷,有攀登富贵的动机。
也许不只这一个原因。
我见过那个女人,眼尾处和我有一样的泪痣,某种角度上,我们称得上相似。
无妄之灾。
我就这样和一个并不认识的人在沈修屿眼里成为同类,被迫承受他的迁怒。
3
我出来的时候,沈修屿好整以暇地坐在轮椅上,凉薄的唇缓缓一勾:“你让我别放过谁?”
林珊她们在笑,比她们口中的我更像一条摇尾乞食的狗:“她在学校的每一天,我们都有好好关照。”
沈修屿搭在一旁轻叩的手指顿住,没有开口。
满身的污水腥臭味冲进鼻腔,秋天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往骨头缝里钻。
我看着沈修屿,早上出门前,他还让我给他泡一杯咖啡。
我突然想弄个明白。
“她们撕我的作业,诬告陷害,剪破我的校服,是林茜亭,还是你授意?”
沈修屿视线移到林珊她们身上,几人吓得后退。
他蓦地一笑,目光回到我脸上:“不管是谁,只要能让你安分守己,认清自己的身份就行。”
在沈家,他是我的雇主,再刻意为难,我都忍了。
我只是没想到,到了学校他也不放过我。耳边是身上污水滴答而下的声音,我定定地望着轮椅上,这个我悉心照顾许久的少年。
“沈修屿,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他盯着我的脸,像是在平息什么。
“你生来低劣,为了能多拥有一些东西,将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在沈家我听过太多他羞辱人的话,可没这个委婉。
他说我有这样一张脸,像极了他爸爱的那个人,他要是不好好管教,以后我说不定会害死另一个如他妈妈那样的可怜女人。
多高贵啊,生杀予夺,毋庸置疑。
我突然笑了出来。
“沈修屿,就算我和你的继母一样,那又如何?
“你放心,有那么一天,我会找别人,与你无关。”
4
一向克制惯了的我,从未这么冲动过。
沈修屿冷着脸让保镖把我抓上车的时候,我知道我把他惹恼了。
也许是因为我对那个女人用了他继母这样的称呼。
满身污臭的我被塞进车里带回沈家,丢给两个帮佣。
像是从垃圾堆捡回的玩具一样,被洗涮干净。
最终扔进沈家那个昏暗的地下室里。
又冷又饿,没有一点光亮。
我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像忍受每次沈修屿发火那样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爬出地下室,花园里林茜亭一身高奢定制,站在沈俢屿身后推着轮椅,仿若世上最相衬的一对璧人。
沈修屿觉得我没有自知之明,他错了。
就像我喜欢他,一直都不曾说出口,可林茜亭喜欢他,整个京圈谁不说一句般配。
都是从小长大,林茜亭是青梅,我却不能是。
毕竟公主和贫民,哪里能一样。
公主的喜欢,可以给他腕间那条价值千万的定制名表。而贫民什么也没有,只得给以纵容,以期他双腿废了之后能够有个发泄的出口。
可他只顾照单全收,却不领情。
那算了吧。
我其实一直都清楚我不属于这里,也知道和我妈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最需要的是什么。
在沈家薪资丰厚,我又是沈俢屿点名留下来近身照顾他的唯一人,这三年来,付完学费,还有一笔钱足够我撑到大学了。
除开他不喜欢我,我也不怎么亏。
等高考完,我要带着我妈离开这里。
5
我把自己埋进题海里,靠着想象和我妈以后的生活度过那艰难的一个月。
高考后,我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我才知道我妈一直瞒着我生病的消息。
医生沉默不语,半晌道:“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们其实早就想打电话,可我妈强调说我要高考了,所以才拖到现在。
我低头盯着病案写的急性髓系白血病看,而后从书包里翻找,颤抖着手把卡和零钱全摆在桌面上。
我所有的钱够缴清之前的费用。
医生叹气说第二阶段的花费会更多。
我爸欠下很多债务自杀后,我妈带我来到这个城市,我们像两株无依浮萍,这些年挣的钱都拿去还债了。
我几乎只能想到沈修屿。
打通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没有时间作心里建设,我硬着头皮跟他开口借钱。
那边很嘈杂,他闻言冷笑,声音似乎染了醉意。
“半
个小时之内,你赶得过来,我就考虑考虑。”
我很快赶去了他名下那个会员门槛非富即贵的会所。
推开包厢门,又是一个我格格不入的世界。他们同圈层的人已经开始打量起我。
“屿哥,这就是你那个小保姆?”
“啧,该说不说,挺好看的,就是小了点,高中生?”
沈修屿坐在沙发上,林茜亭靠在他身侧,摇晃着高脚杯淡淡暼我。
我才发觉自己有多傻。
京圈巨头沈家唯一的继承人,双腿废了又如何,总不会缺了上赶着巴结他的。
我可怜那个失去了母亲和双腿的小少爷,百倍对他好。
原来多此一举。
水晶桌几上是我来之前就倒好的酒,十多个杯子,他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懒懒抬手。
“一杯,一万块。”
6
口袋里还有我来之前随手准备好的借条。
比起这个,他似乎只要我来这里,出演自己的难堪,以供取乐。
我深呼吸,抬起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我妈还在医院等着我,我无法拒绝。
接着是第二杯,第三杯……整整十杯喝完,胃里翻江倒海,整个人半蹲下身子。
头晕目眩,我抓住桌几的一点边缘,低垂着头,浑身不可抑制地发抖。
包厢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沈修屿轰出去了,只剩下他冷冷坐在沙发上看着我。
我样子一定很丑,酒精刺激下眼泪不自觉满脸都是。
一只手穿过我凌乱的头发,抬起我的脸。
“你就这么想离开前捞一笔?”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得出他很生气。
一个装有辞职信的信封甩到我脸上。
“我破例让你进我书房,是让你放这种东西的?宋葵,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妄想用这种方式拿捏我?
“茜亭说宠物不听话,只要放任它头破血流,它就知道乖乖回家了。“既然这么想走,今天你就滚出沈家。”
我强忍着浑身不适,摇着头拽住他的衬衫袖口:“我不走了,我需要钱,看在我妈妈在沈家这么多年,我照顾你这么久的份上,可以帮帮我吗?或者预支给我工资,我会好好呆在沈家,对不起对不起,我绝不会像之前那样不听话了……”
“你看,你就是这样不择手段,不愧是和那个女
人一样。”
他发狠笑着,满眼鄙夷。
“真恶心。”
酒劲上头,胃里阵阵绞痛。
我不管他说什么,只顾哭求:“求你了,对不起,帮帮我,救救我妈妈……”
可他是那样无情。
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堪破了什么他预知的可能,给我的凄惶的人生下注解。
“你也不用拿这么蹩脚的借口来要钱,我讨厌你们母女贪得无厌的嘴脸。”
7
沈修屿说到做到,让他的生活助理给我打了十万块。
然后把我在沈家的东西都扔了出来。
十万块,足够我妈化疗几个月了。
再不够的,我只好自己去凑。
我白天给人当家教,高考成绩没出来,家长迟疑不想要我,拿了高中三年每次考试年级前五的成绩单,试讲及降低家教费,对方终于松口。
从前住在地下室的邻居姐姐告诉我夜场除了陪人喝酒膈应,来钱也快,我在她的帮忙下化浓妆打扮成熟了才留下。
白天五份家教,晚上要赶两个夜场。
我活成了一只不知疲倦的陀螺。
我一切瞒着我妈,她醒着的时候看到我在床边,还问我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少爷是个好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是这么多钱,以后可怎么还。”
她在沈家勤恳老实了十多年,以为所有的钱都是沈修屿给的,殊不知每一分都是我拼命挣来的。
邻居姐姐很照顾我,帮我挡了不少酒。
然而我的胃早在沈俢屿那十杯烈酒之后就落下了病根。半个月过去了,依然还会隐隐作痛。
“真的不能歇几天吗?你这样会吃不消的。”
“我妈还在医院等我。”
邻居姐姐自是知道我们这样困苦的人没有停下来的资格,她叹气,不再劝了,却把自己辛苦攒了几年的积蓄全部借给了我。
“有个富二代天天来看我,和那些不礼貌的客人不同,明天约我出去吃饭,也许运气来了,你不用还,我也不用天天指着这么点。”
我吞着她买给我的药,眼泪一直淌,说了谢谢。
这些对于被病痛折磨到无力起身的我妈而言不重要,她不需要知道。
我惦记的是另一件事。
“妈,张医生说最好做骨髓移植,你不是有个妹妹吗?”
我也是小时候听
我爸妈吵架的时候得知,可一直没见过,只知道似乎关系不好。
“你联系她来一趟好吗?我跟她谈,多少钱我都给她。”
我妈神情复杂,喃喃说:“她可能并不需要钱。”
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她还是答应试一试。
临走前我听到她拨通一个号码,压低了声音:“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先别激动……”
我没听下去,还要赶去下一家当家教。
有个小孩要去亲子夏令营,父母没时间,求我代他们陪着去一趟,三天的薪资是一万块。
这对于正拼命筹集手术费的我来说,当然不会拒绝。
夏令营的夜晚,我一直想着我妈手术的事情。
我妈的那个妹妹会答应配型吗?
如果她实在不答应,我想我和妈妈都不会强求。
那毕竟是别人的自由,我们原本只是不愿放弃任何一种可能性。
第三天下午,从夏令营回去的途中,我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化疗后突然出现严重感染,情况危险。”
那边几乎放弃了斟酌用语。“你妈妈,没能熬过来。”
8
一瞬间,我的大脑几乎空白。
嗓子像是被碎玻璃渣堵住了。
昨天电话里,医生还跟我说情况好转了。
怎么……会呢?
我在回程的大巴上哭了出来。
旁边十岁的小雇主被我吓了一跳,急忙来擦我的眼泪。
“姐姐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来,胸口痛得几近窒息。
“我妈妈……我没有妈妈了……”
我也才十七岁,这一个月几乎都在逼迫自己打起精神。
我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构建愿景。
我和妈妈的未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小雇主也慌了神,拿出电话手表,让他的父母来车站接。
我被这好心的一家送到医院,匆匆谢过,一路跑着去。
9
那么多次的化疗,我妈早就瘦得不成样子。
白布底下,几乎看不出一个成年人的身量。
护士小姐把我妈的遗物收拾给我。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事。
等弄完一切,才发现,妈妈变成了我手中的一个小匣子。
过去的一个月里,我
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还朝我装出没事的样子。甚至过去的十七年,她一直都是这样。
劳累了一辈子的妈妈,终于能躺在我手心里,休息了。
我抱着小匣子,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陆续有家长打电话来说要辞退我。
“你居然在那种地方上夜班,我的小孩不用你教!”
有的骂得很难听把工资转给我,有的说我骗人,这周的钱就不结了,还有的问我在哪里,要来让我把之前的家教费都还回去。
“在处理我妈的后事,你要来么?”我语调毫无波澜。
那边讪讪挂断。
我知道是林茜亭,她一直是暗处伺机取乐的毒蛇。
邻居姐姐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忙我妈的后事心力交瘁,后来就不再打给她了。
只是把她借给我,还没来得及给我妈手术用的钱打回了她的银行卡里。
最后只剩下送我来医院那家人。
他们也收到了匿名发送的我在夜场工作的照片,却什么也没说,还满眼心疼来看望我好几次。
最后一次,那个温和的女主人心疼地抱住我:“好孩子,我们最近就要搬去国外了。”
我感恩这一家的相助,祝他们一路保重。
他们却对视片刻,十岁的小男孩突然开口:“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10
离开前,手机响起来。
是那个我过去一个月试图硬着头皮求援却永远打不通的号码。
按下接听,沈修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这一个月过得怎么样?
“分数查了么?我知道你成绩还行,只要你报跟我一样的学校,我就留在国内,你只需要比过去更听话,我当这些事情都没发生过。”
我眼泪都流干了,却无法克制地笑出声。
笑得有些停不下来。
逐渐渗人癫狂。沈修屿被我吓了一跳,吼道:“宋葵,你发什么疯?说话!”
我如他所愿,淡淡说出两个字:“傻逼。”
这是我过去从未在他面前说过的话。
“宋葵,你想死吗!”
在他发泄更大的怒火之前,我继续平静叙述:“我妈忍着疼每天写几个字,写给我几页纸。
“你知道吗,有几行是关于你的。
“她说你是个内心敏感的孩子,她看着你长大,也有些放不下你。
“可你怎么配在最后一刻还被她惦记着?”
那边摔碎了什么东西。
沈修屿呼吸急促起来,声音慌乱:“你说什么?周姨她真的病了?你没有骗我?什么最后一刻?你给我说清楚!”
我挂了电话,拔出电话卡折断扔掉。
而后听着检票提醒,向着不远处等待的人走去。
11
再次见到沈修屿,是在七年后,他和林茜亭的订婚宴上。
旁边的人递了一把瓜子过来,跟我说话。
“这订婚宴还不如上个月新跻身京市豪门榜那个爆发户的,原配的孩子不受宠就罢了,看着沈少连自己的订婚宴都不上心啊。”
我点头。
“不过林家除了捧林茜亭当什么第一名媛,向来就低调不爱出风头。”
我但笑不语。
许是她发觉自己一直单方面说话,终于注意到我身上来。
“你是哪边的人?”
“新郎。”
对方讶然:“我以为新郎这边只剩一些长辈。”
我轻笑:“我确实能算作是他的长辈。”再后来,我就再没说什么。
因为台上的沈修屿猛然朝我看过来。
和我打听到的消息一样,他的腿好了。
此刻和林茜亭站在一起,和七年前在沈家,我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那样,还是这么般配。
我朝着他看过来的方向举起手中的香槟,自然大方,无声说出两个字:“恭喜。”
订婚快乐,沈修屿。
希望你的幸福会持续得久一些。
12.
不出所料,订婚宴结束之后,我被沈俢屿拦住了去路。
酒店走廊的灯光昏暗,显得他眼下一片阴翳。
可唯独眼是红的。
“宋葵。”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酒气喷薄轻打过我脸颊,我微微蹙眉,往后退了半步。
“好久不见,沈俢屿。”
我声音平淡,甚至带了些无意与老友叙旧的疏离。
可他似乎听不出来似的,顺着我往后退的那一步,朝前走。
再度与我脸孔相对,甚至比刚才的距离还要近。
他喉咙微动,顿了顿,
“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找不到你?”
我轻描淡写道:“沈少金尊玉贵,不需要知道卑微低贱的人会在哪里生存。”
他伸手想要摸上我的脸,却看看到我眼角时怔住。
那颗痣我在离开那年就去掉了。
他就像是唤起了什么记忆,颤抖着放下了手。
好一会儿,他满面颓唐而又无力:“你恨我,对吗?”
我没有回答。“周姨的事,是我的疏忽,当时我有其他焦头烂额的事要忙,没有让人去查,我确实不知情。”
“后来我派人去问,只知道你把她的骨灰带走了,你换了联系方式,人间蒸发。”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
他一番快带出哭腔的剖白若是换别人来听,也许多少有几分感动。
可我是宋葵,这些年支撑我的,能翻起我情绪波动的,仅有一件事。
而眼前的沈俢屿很快就知道了。
我低敛眉眼,笑道:“好在沈少现在已经有新生活了,我想,你和林小姐会幸福的。”
他闻言受伤的眼中忽然升腾起什么,像是泅者见浮木,死死拽住我的手腕。
“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只要你说出口,我可以不和林茜亭结婚。”
我一愣,随即轻笑着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就算林小姐同意,我也不愿意。”
我的手掌被沈俢屿猛然攥住。
我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目光缓缓落在我指间的戒指上。
热心旁白似的,淡淡道:“我已经结婚了。”
13
沈俢屿本就不是什么温和斯文的人。
这副面具他或者觉得好玩换在脸上,但总持续不了多久。
而我深知这一点。
他看到戒指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
再听到我这么笃定的话,他握着我手掌的手瞬间收紧,猛然将我按在了一侧墙上。
“和谁?”
方才那个愧疚痛苦的人荡然无存,被真实的他所取代。
口吻阴森得仿若今天是我的订婚宴。
我拽了一下手,没拽动,扯出个笑:“沈少,问那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当第三者?”
我作出回忆往事的样子:“没记错的话,沈少对这种人深恶痛绝极了,别人沾一点边都不行。”
“七年过后,您的追求也变了?”沈修屿因我的
话脸色惨白,逐渐放开了我的手。
“宋葵……”
“我现在已经不叫宋葵了。”我拉开距离,“不过,沈少似乎也没必要知道。”
他看着我的眼中忽明忽灭,一侧的手攥出青筋。
走廊尽头传来林茜亭的声音,她边喊沈修屿的名字边往这边走来。
看到我要走,沈修屿下意识想来拦我。
可因为走廊尽头那一声又一声的“修屿”,始终没动。
最后,他晦涩开口:“你这次又要去哪?”
我让他宽心:“我们总还会见面的。”
第二天早上,我又回到了阔别七年之久的沈家。
周月倩依偎在沈父身侧,将我介绍给刚下楼来的沈修屿。
“这是你的弟妹许葵,她在美国跟良意注册结婚了。”
“昨天我们飞机晚点,让她先来你的订婚宴。”
“你们应该见过了吧?”
14
沈修屿瞳孔缩了缩,猛然看向我。
他终于知道了我说的会再见是什么意思。
沈修屿腿好了的这几年,在沈氏可谓步步为营。
他怕沈父把所有的东西全给沈良意,怕他再和以前那样对周月倩,自己那偏心而大权在握的父亲会连这最后一点亲情都不念及。
所以他现在可以和周月倩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他更小心,更谨慎,哪怕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依旧没有离席,只是手攥紧了餐勺。
而我不慌不忙,正在为周月倩盛汤。
她如平常那样很习惯地从我手中优雅接过,低头看了眼,眉即刻皱起,又推还给我。
“有菜渣。”我接过,很快道:“我重新盛。”
我盛汤的时候,沈修屿就坐在一边,看着周月倩享受我近乎卑躬屈膝的照顾。
一顿饭下来,我没吃多少,只顾忙着给周月倩跑前跑后了。
周月倩心安理得,并不觉得我这个儿媳近乎卑微如同奴仆一样照顾她有哪里不合适的。
吃完我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周月倩立刻脸色不好责怪道:“良意来不了,你替他来给修屿帮忙怎么了?这点苦都吃不了,光想着回去?”
她说完又换了一副面孔,朝着沈父和沈修屿无奈摊手:“她就是这个样子,不会看场合,要不是良意喜欢……”
沈修屿的视线落在我脸侧,几乎要
将我洞穿。
我轻声将正喋喋不休的周月倩打断:“我怕别人照顾不好良意,我不放心。”
周月倩终于住嘴,眼中的怪罪也不见了。
沈父牵着她的手,轻拍了下:“这孩子也是关心则乱,难道你不想良意?”
周月倩被牵动了心神,埋在沈父肩头哭起来,被沈父哄着带出去了。
饭桌上就只剩下我和沈修屿。
“原来你嫁了一个废物。”
他笑了一声,随即忽然将自己面前的餐具扫到地上,几步朝我冲过来,死死攥住我的手。
“你怎么敢?你明明知道我恨不得杀了这对母子。”
“是吗?刚才吃饭的时候一点也看不出来。”
沈修屿顿时收声,察觉到我话里的奚落,可我只是轻描淡写说出他沉默讨好害死自己母亲的人这个事实。
他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鬓角:“我身不由己!”
我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和你不一样。”
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可笑宽恕。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非如此不可。
“当周月倩的奴隶?还有沈良意,你的夫妻生活是给植物人擦洗身子吗?”
气氛僵持,我回击:“他是我的丈夫,我的爱人,我甘之如饴。”沈修屿狠狠盯我许久,突然笑了。
“宋葵,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仅仅因为你长得像周月倩,我就那样对你?”
“你还不知道吧,你是周月倩一生下来就抛弃的女儿。”
15
尘封已久的秘密终于曝晒阳光之下,沈修屿近乎解脱地说完,盯着我的表情。
他还是像从前好奇我被捉弄的反应那样,好奇着我得知自己和沈良意的关系之后,会作何反应。
可我只是淡淡地迎上这道视线:“我知道。”
他落在我脸上的那恶劣的,准备好检阅我痛苦的目光转瞬变得惊恐,费解。
而我继续说道:“结婚之后知道的,可是他出事了。”
“沈少,你也许并不懂,真正爱一个人,是不舍得弃他而去的。”
“无论他是谁,什么身份,我可以一直等他醒过来。”
这话很疯,我知道,任何人在得知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同母异父,都不会像我这样固执。
可不这样,沈修屿怎么会知道我有多爱沈良意?
他
又怎么会……比我更疯?
沈修屿盯着我许久,连说了两声好,愤怒离开。
我接到许慕的电话。
“收网了吗?”
我看着沈修屿离开的背影:“应该快了。”
16
周月倩让我陪她出去逛街。
她还约了林茜亭。
一路上两个人宛如亲母女,林茜亭这个京圈第一名媛,左右逢源很会说话。
周月倩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时不时跟她说起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我。“和良意是大学同学,良意一直喜欢她,追了好多年。”
“也不知道拿乔什么,非得我儿子出事,我拿她父母威胁才肯嫁,你说说,她要是早答应,我们良意会出事?”
“扫把星一个,要不是看着会照顾人,伏低做小合我的眼缘,这福气她还没资格享。”
林茜亭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她长得很像我从前看到的一个帮佣。”
周月倩不信:“长得像吧,她父母在国外虽然比不上沈家,可还算有点小钱,哪里会给人当帮佣。”
林茜亭之后便换了话题,没说下去。
等逛完街送走周月倩,她将我约了出去。
是从前那个会所,那个我靠喝酒挣了十万块的包厢。
这里原本是沈修屿的产业,被他作为订婚礼物送给了林茜亭。
她这个京圈名媛在自己的地盘,也不必再端姿态。
林茜亭坐在沙发上,被好几个男人围绕着。
同样的场景我在高中就见过。
那时候沈修屿还在喋喋不休贬低我,说我这辈子都学不来林茜亭一分的高贵典雅。
我那时候还喜欢他,又年纪太小,冲动问他是不是学着在林家的高级轿车里和年轻司机接吻。
那时候冬天,沈修屿愤怒地把我拖进卫生间拿冷水浇湿透。
“清醒了没有?你怎么还敢诋毁她?”
林茜亭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
于是我发烧去学校的下午,就被林珊带人堵进小巷。
她们把我按在水泥地上,膝盖压住我的背,扯开我的衣服,钢笔狠刺进我肩膀,在我的皮肤上乱搅,红的血和蓝的墨凝混。
我后来伤口感染,现在都还有很重的疤痕。
我不信林茜亭不知道这一切。
她此时枕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接过酒杯,抬眼看向我。
“宋葵,你以为少了颗痣,我就认不出你了?”
17
“蝼蚁的眼神都差不多,”她的视线扫过身边围绕着的几个低眉顺眼的男人,落到我脸上,笑容渐大:“一看到你们的眼睛,我就知道轻松能碾死。”我直视她的目光:“你碾死过吗?”
她似乎很意外,随即作出思考的样子,说:“我一向懒得自己动脚,最多帮别人把蝼蚁放到他们脚下,算吗?”
我垂在一侧的手攥紧,指甲掐进肉里。
然而这丝丝痛意根本驱散不了心里千斤的苦楚。
林茜亭含着一口酒,跟左侧的男人接吻。
嘴角酒液浅红,衬上她的笑,颓靡而妖冶。
“林修屿的腿是林家给治好的,他这辈子都还不清。”
“至于你,你觉得自己真的爬上来了?”
她大笑起来,环住右侧男人的脖子:“看清楚了吧,谁叫我天性善良,不小心拿到了你的把柄,就送你一个,这应该是你们穷人挂在嘴边的……公平吧?”
我明白过来,她根本就不爱沈俢屿。
锦衣玉食滋养了她,却也滋生了她性格里的残忍和冷酷。
她只是在高台之上享受荣耀夸赞,末了觉得无聊,就搅弄一下脚边的碎屑。
她笃定的不过是我再怎么往上走,也无法超越她,所以她可以任意仰视嘲弄我。
如果我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跟她比较,而是要彻底拉她下来呢?
回到家,我打电话给许慕,告诉他,要收尾了。
18
第二天沈家的饭桌上,周月倩提出让我和她一起上婆媳综艺。
周月倩是去了国外才进娱乐圈的,沈父为她投了几部很好的片子,也算是捧出了她这个国际巨星。
如今沈父和沈俢屿的关系缓和了,沈父还是想回来国内住,周月倩自然要找合适的机会赚眼熟。
“原本想带茜亭去,可她好歹是个千金小姐,哪里能伺候得了我?”
“她不像你,我有时候都怀疑你生来就是伺候人的,要么就是被训练过,也不知道是谁培养的,我和良意真是享了前人栽树的福。”
我淡笑着答应,对面的沈俢屿突然砸碎了一个杯子。
沈父皱眉看过去,问他怎么了。
他沉默不语,沈父只好让人来收拾。
“良意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专机护送,不会出差错。”沈父突然这么说,周月倩笑容多了不少,看向我,不满道:“傻愣着干什么,你老公要来了,你不是等着照顾他吗?”
我明白过来,原来沈父那天是拿这个办法哄周月倩的。
很快我扯了扯唇角:“那太好了。”
只有沈修屿始终沉默,晚饭过后他在二楼拐角处拦住我,眼神复杂。
“宋葵,你到底要这样过多久?你没有尊严的吗?”
“尊严能让周月倩放过我现在的父母吗?”
沈俢屿无法回答我,就如同他永远不会对我感同身受。
“你去离婚,我很快就拿到老头子全部的放权了。”
“恭喜你,不过我不会离婚的,我的丈夫需要我。”
说完走了两步,沈修屿反剪住我的手按在侧边楼梯上。
只要他再往外走一点,客厅里的周月倩就会看到纠缠不清的我们两人。
“宋葵,”他叹息,眼中逐渐癫狂,“不要逼我。”
沈修屿塞了一张房卡给我,是沈氏旗下的酒店。
“你可以不来,只是我会做好事让你和周月倩相认。”
“你不是很爱沈良意吗?猜一猜,那样的话,你还能不能继续照顾他?”
“宋葵,我们互相成全,不好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只得把房卡死攥在手里。
沈修屿附在我耳边:“晚上十点,别迟到。”
他心情很好,离开前贴心帮我整理了下领口,指间动作暧昧而又傲慢。
回到房间,我拿出手机,播通了一个电话。
“晚上十点,只有这一次机会,想好再回答我。”
19
婆媳综艺正式录制之前,有一个直播环节。
周月倩保养得很好,现场也有她不少粉丝,她果然改不了在家的习惯,让我跑前跑后给她做这做那。
粉丝都说我很孝顺,她也总是轻声轻气,真是和谐。初印象之后,有个十分钟的中场休息,我和她被安排进同一个休息室。
侧边角落的摄像头还开着,周月倩就已经劈头盖脸骂起我来。
“刚刚为什么给我冷水?你是故意在镜头前让我喝那种东西,让我有火没地发是吗?”
“工作人员给的,只有这个,天气这么热……”
“我说一句你要顶我多少句?这些东西你出门之前不会准备好吗?伺候人都不会,你怎么嫁进沈家的
?”
她骂到这里,我突然抬头,看着她。
“我怎么嫁进来的你不清楚?你拿我父母的公司威胁我,让我放弃学业,跟一个植物人结婚,当牛做马照顾你们母子,这不是你周月倩做的事?”
她习惯了我的卑躬屈膝,根本想不到会受到我这样的质问,顿时也来气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活该,谁叫我儿子追了你这么多年,你竟敢不答应,他可是沈家的长子!你给他舔脚趾都应该乐意至极!”
我故意道:“沈修屿才是长子。”
“他是个屁,良意比他早出生两个月,不过是对外瞒下来而已。”
这时候弹幕应该已经精彩不少了,我再添了一把火。
“所以你当年上门告诉沈夫人这件事了吧,刺激得她当天就跳楼了。”
“那女人那么懦弱,她自己想死关我什么事!”
眼看着她已经逐渐失控,我闭了闭眼,终于问出那个问题:“周华芳呢?她又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周月倩肉眼可见变得恐慌,随即惊愕地朝着我大叫:“你究竟是谁?”
我缓缓朝着她走过去:“周华芳,你的亲姐姐,当年她考上了大学,你落榜了,就借口姐姐木楞读了也没大出息让父母帮着你顶替了你姐姐,后来你在大学未婚先孕,把孩子扔给乡下做农活的姐姐,姐姐将这个孩子视若己出,也因为这件事你们彻底断了联系,直到她生病,问你能不能做骨髓配型。”
“你不愿意,但还是去了姐姐所在的医院,你威胁她不要把她的身世说出去,她求你看在之前顶替她去上学的份儿上帮她这一回,她说女儿很辛苦,她无论如何还是想活下去。”
“你却把你姐姐的请求当成是威胁,觉得她用上学和那个被你抛弃的女儿这两件事迟早会影响你,在病房,你趁着她刚做完化疗不久,想办法让她受到了致命的感染。”
我说到最后,已经颤不成声。
当年我天天忙着拼凑医药费,不能待在我妈身边,就在她斜后方的角落里安了一个二手的小摄像头,想着在外面难以坚持的时候就拿出手机看看我妈,却意外录下了周月倩来病房那天的始末。
给我妈办后事的时候,那摄像头却坏了,直到去了国外的某一天,我重新看到了那段录像。
周月倩在我的步步紧逼下倒地,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你、你是……”
我蹲下身来,残忍而直接:“我就是那个被你抛弃,又被你威胁着嫁给你亲儿子的女儿。”
周月倩眼睛瞪大,一时惊恐得说不出话。
“这缘分怎么说呢,还是被你硬给牵上的,我都好奇,你说你会不会遭报应?”
20
有直播间的观众直接报了警,周月倩被人架着出来时,嗓子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哀鸣怪叫。
她不敢看我,一直念叨着沈良意的名字。
被带上警车之前,我附到她耳边。
“妈。”
和沈良意结婚后,我一直这么称呼她的,她一向习以为常。
可这时候她却听得无比痛苦,满脸是眼泪,愤恨摇头:“你这个灾星,你就是为了这个嫁进来的!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良意,我不该把你扔给周华芳,我早该掐死你!”
我没有恼,只是极力证明自己:“我对他好不好你没见过吗?妈,我很爱他,我现在就去见他。”
周月倩听得目眦欲裂,她怕我真的爱沈良意,又怕我存心报复会伤害沈良意。
她越急越说不出话,只得坐上警车,怪叫着看我往医院的方向走去。
我来到了沈良意的病房,他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一如结婚这一年的每一天。
我拍了拍他毫无血色的脸,轻声道:“你这个样子真是招人喜欢。”
到国外本科毕业之后,我在新申请的学校遇到了沈良意。
和沈俢屿不同,他父母在身边,备受宠爱,行事张扬,开最拉风的限量跑车搂着不同的美女招摇过市。
他像集邮一般换女友,直到某天他盯上了我。
我花了很久去研究我妈记事本里提到的事情,也在沈良意高调追求我之前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我决定要靠着他往上爬,我要审判犯下罪孽的人。
原本沈良意作为我的工具,我对他没有什么恨意。
直到我在他集邮的箱子里看到了邻居姐姐的手串。
由五毛钱一把的廉价彩线编织而成,编得很生疏,在最里面的木珠上刻着邻居姐姐的名字缩写。
是我亲手刻上去的。
“你认识李盈吗?”沈良意轻佻地搂住我:“不认识,是和你出来留学的朋友?”
我躲开他借机凑近的亲吻,随即随口说:“不认识就算了。”
李盈失踪了,她把所有积蓄借我那段时间接触的富二代,就是沈良意。
我找了私家侦
探,查出那段时间沈良意回国,玩了没多久,就匆匆忙忙返程,似乎出了什么事,还被沈父教训了。
那之后好一段时间,他都没再和人厮混。
认定的调查结果令我无法忍受他,哪怕作为一个梯子。
除非———
是这样车祸之后无害纯良的他。
“夫妻一场,我审判完之后,允许你这辈子慢慢还你的罪。”
21
我的录像和当年在医院工作的护士自愿出来作证,周月倩很快以故意杀人罪名被收押。
沈父国外公司出了很大的状况,他昨天就连夜飞回,听说累倒了,根本无暇顾及周月倩的事情。
国外的合作者打电话告知我,问我还需要多久,他们照着给沈父布置点事忙。
“越久越好。”
最好等审判结束,等一切暴露在公众面前无法被遮掩。
沈俢屿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在酒店和拿着房卡进门去的林珊厮混了一晚上,第二天被林茜亭抓了个正着。
不过女主角不是我令林茜亭很失望,她安排的是弟妹和大哥跌破眼球的桥段,可她举着摄像机进房,却看到自己的表妹和自己的未婚夫睡在一起。
自诩高贵造物者的人,可是最厌蠢的。
精心排练的现场被破坏,林茜亭瞬间失控。
两个人大打出手,彻底交恶。
林珊似乎是觉得自己得到沈俢屿了,急着顶替表姐的位置,在网上放出了不少林茜亭的私密照。
画面颓靡,尺度突破了林茜亭一直以来的名媛形象。
林茜亭则把林珊校园暴力的好几段录像放出来,还特意指出那个被欺凌最久的人是刚直播完替母寻凶的我。这让刚在娱乐圈立足的林珊彻底毁了。
而她们争抢的中心沈修屿,看完林茜亭被曝出来的私房照,难以置信又怒不可遏,即刻打电话给林家退婚。
林茜亭本就被舆论逼得几近崩溃,一听他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就让人把他的腿打断了。
“死残废,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要能力没能力,你的公司股份是我大哥帮你攒的,你的腿是我二哥治好的,施舍乞丐还能听个响,你连结个婚都不肯。”
沈俢屿抱着自己被打得血淋淋的腿,一再摇头崩溃:“你怎么会是这样的!”
“我哪样?你还指望我像过去的宋葵那样照顾你?她恋残我可不是。”
沈俢屿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刚好和从沈良意病房出来的我擦肩而过,经过时,他从担架上一把抓住我的手。
“对不起。”
我木然地看着他,然后拽开自己的袖子,重新走出去。
22
我回到了我用几年积蓄买下的小岛上。
这里阳光充足,绿植遍地,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我把妈妈的骨灰带过来,在观赏落日的最佳位置给她立了一个小小的坟堆,她应该很喜欢。
在海滩边晒落日的时候,有个女孩会从岛上那座疗养院里跑出来,一点点朝我慢慢凑近。
最后她大胆凑过来,捧着我的脸,眯着眼睛看看落日,又转过头来确认。
“葵葵?”
她疑惑喊道。
我眼睛发酸,只好回答说:“我是葵葵。”
可她听不见声音,也并没有等我回答的打算,又跑到一边去玩沙了。
我在一个条件很差的疗养院找到李盈,她两只耳朵都被打聋了,饿得皮包骨头,也不认识人。
我把她接出来,医生说受过暴力与精神的虐待,听力已经无法恢复,精神状况也已经很严重。
我在小岛上给她盖了一座微型疗养院,每天都来沙滩上等她。
她从一开始的敌视防御,抓打靠近她的所有人,到现在能主动靠近我,喊出我的名字。
沈良意在医院断气那天,收到消息的我被她拉着去看灌木丛里的蚂蚁搬家。
“给葵葵搬好多好多钱, 葵葵给妈妈看病,我和葵葵玩。”“我好害怕,葵葵去哪里了?”
她经常前言不搭后语, 说着说着就会应激往地上躲。
我已经在那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她遭受的种种,抱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23
沈慕和我的养父母经常会来岛上陪我,我让他们尽管把这里当成休假胜地。
慢慢的,李盈对他们也逐渐信任了。
我们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一起在海滩上晒落日。
沈慕说这让他想起和我去夏令营的头一天,也是这么美的落日。
我问他当时不是用电话手表拍下来了吗, 照片还在不在。
谁料他突然莫名生气:“什么电话手表,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十八岁了,都……”
他看看另外两把躺椅上闭眼假寐的爸妈,瞥我一
眼又迅速移开视线低头小声道:“都可以谈恋爱了。”
“谈,多谈, 快谈。”我实在无意跟小孩置气。
这个小岛上信号很差,而我也无意窥探外面发生了什么。
许慕给我带来了外面的消息。
沈良意死后, 沈俢屿又坐上了轮椅, 林茜亭下手太狠, 他再也不能站起来。
沈父发动一切手段想将周月倩捞出来, 但这件由直播事故引发的案子影响太大, 他根本无处下手。
沈氏股票日创新低, 已经大不如前。
林珊彻底退出娱乐圈, 被林家扫地出门, 日子很难过。
林茜亭风评毁了之后, 准备出国躲一阵, 在机场因被周月倩指控提供帮助而被拘捕。
是她把我的妈妈搬到周月倩脚边的, 她就得受惩罚。
高贵的人们滚下阶梯, 落得满身灰尘。
许慕问我有什么感想。
我:“没空想,忙着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