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琴师。
在一场宫宴之上演奏了一曲“韶时”惹来了皇上青睐。
他将我纳入后宫,立为贵妃。
我发现宫中除了我以外的妃子都有些许相似,像极了前朝的一位公主。
我嘲讽地笑了笑。
看来,他还真是……用情至深呢。
1
我弹那首曲子时,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站起身来叫停了乐曲,眼神直直地望向我。
视线交汇片刻,他朝着一旁的公公耳语几句之后,神色又重新恢复自然。
还不等宫宴结束,我便被带下去沐浴焚香。
侍奉我洗澡的人说我真好福气,一眼就被皇上看中,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洗干净后我便被送去了太宸宫,皇上已经在等着了。
我站在他身后俯身行礼,皇上听到声音转身朝我走来,看我的眼神像是在透过我寻找些什么。
我懵懂地看着他,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皇上轻轻抚过我胸前的一缕头发,低声道:“你弹琴……很好听。”
我低着头,羞涩道:“皇上喜欢就好。”
萧景承勾起我的下巴,眼神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我的每一寸皮肤,恨不得给我看出个洞来。
许久后,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的话,奴婢姓卫,名叫扶音。”
皇上轻笑一声,眼里却有些落寞,“是个好名字。”
话音一落,他便迫不及待吻了上来。
皇上将我打横抱起,稳稳地放在床榻上,意乱情迷之间,他让我叫他的名字。
我轻声开口,“萧景承……”
他吻得更狠了些,仿佛要把我揉进骨子里。
最后他说:“扶音,我封你做贵妃好不好?”“我喜欢听你说话。”
“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
“你再喊一次。”
我咬着唇,压抑住心底的恶心,轻唤出声,“萧……景承。”
他激动地回应我,竟红了眼眶。
我抬手为他抚泪。
这是什么?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流泪吗?
2
因着萧景承未立皇后,如今宫里位分最大的便是我。
今日阖宫嫔妃前来请安。
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除了我以外,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相似。
至于像谁?
我在他的御书房里发现了答案,他的书案下放着一幅画儿,画儿上之人是前朝的一位公主。
名为黎姜。
他丝毫不顾及我在,堂而皇之地拿出画儿来缅怀这位已经故去的公主殿下。
他说我声音有些像她,琴音更像她。
萧景承的眼中有怀念,有悲痛,还有心疼……
萧景承在午夜梦回时喊过许多次“黎姜”这个名字,他从梦中惊醒,发现身边的人是我又松了口气。
我曾听说那位公主死在大火里。
听说尸体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萧景承揉了揉眉心,把我揽在怀里,轻轻吻着我的颈侧,声音温柔。
他说:“扶音,弹个曲子给我听吧。”
我乖巧应下,来到他特意请人专门为我做的古琴前弹奏起来。萧景承对我极为特殊。
自我入宫后,萧景承再未踏足过任何妃嫔的寝殿。
他夜里常常失眠,唯有我的琴音可以让他安稳入睡。
萧景承看着我,眼神十分痴迷。
仿佛我便是他相恋已久的爱人似的。
他不让我向他行礼,不让我唤他皇上,也从不对我用“朕”这个称呼。
除了皇后之位,他什么都给我了。
一时之间,我成了宫里的独一份儿。
妃嫔们多有不满,不乏有几个胆子大来找茬的。
淑妃娘娘在我之前最是受宠。
她那一双眸子像极了黎姜公主,最得萧景承喜爱。
现在突然冒出个我来,她自是不干。
今日她来寻我时我正在下棋,棋盘上的白子被黑子所包围,看似形势不好,可我心里清楚只差一个突破口,白子便能从中突围。
我不曾看淑妃,她气冲冲走过来掀翻了棋盘,黑白棋子撒落一地。
我抬眸看向她。
她也不甘示弱地看着我。
对视许久,我轻笑出声,不过是一个替身,竟如此大胆,还真是蠢。
淑妃见我神情轻蔑,更是气急,“你一个乐妓出身的贱人,怎配在我之上耀武扬威!”
我站起身,“我便是耀武扬威,你又能把我怎样?”
淑妃气急,冲进我的寝殿找到那台古琴给砸了个稀烂。
她得意道:“你以为皇上
是真的爱你、宠你?”
“我告诉你吧,你只不过是琴弹得好,让皇上想起了黎姜公主而已!”
前朝黎姜公主,极擅抚琴,曾以一曲“韶时”名动天下,惹人争相模仿。
可没人像她,没人能弹出那般琴声。我觉得更可笑了,原来淑妃自己清楚自己是谁的替身啊。
不等我开口说话,萧景承便来了。
他看着被砸成两半的古琴大发雷霆,直接处置了淑妃,把她关入冷宫,其父母也被贬为平民。
萧景承过来哄我。
我表面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声音里却尽是醋意,“我才没生气。”
“她曾是你的宠妃,如今过来为难我也是人之常情,你也太冷情了些,怎么就这么处置了她?”
萧景承看着我微微有些出神。
直到我再次出声唤他,他才反应过来,将我拥入怀中,喃喃道:“冷情吗?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静静地靠在他怀中,心里十分清楚,我刚才的神情语气,都与黎姜公主无异。
而我,就是要让他想起黎姜。
想起过去。
让他对我着迷无法自拔,然后再将他狠狠踩入地狱。
这才可解我的心头之恨!
3
从入宫开始便是我的计谋。
这是我复仇计划的第一步。
我之所以能成功地进入皇宫,那还要感谢卫桀。
他是鲁国公的次子。
也算是帮过我几次。
那时的我无处可去,食不果腹,是他收留了我。
记得那日卫桀骑马过长街,玄衣墨发,意气风发得好看极了。
只不过就此一眼,我就知道日后怕是要对不住他了。
我们的相遇虽是偶然。
但之后的相处却是我刻意而为。
我故意接近他,引诱他,然后……给他下蛊,让他成为了那枚白子的突破口。是我利用他去了宫宴。
那日我被萧景承留下时,卫桀本要出声替我说话,我却轻轻向他摇了摇头。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看着我被人带走的时候,像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儿。
这日一早,我去了下朝的必经之地。
卫桀年轻又一身红色官府,打眼望去十分显眼。
我躲在暗处,待他走近便用力一拉并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嘴巴。
卫桀愣愣地看着我,眼神逐渐委屈。
他好像连胡子也没刮,摸着有点扎手。
还不等我松开他,他便伸手一捞把我紧紧拥入怀里,轻声道:“你骗我。”
是,我骗他。
骗他希望自己的琴艺能被人称赞,能如黎姜公主那般名扬天下。
可我骗他的又岂止这一点。
我心中有些愧疚,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软了不少,“对不起。”
我声音里故意染上几分哽咽,“你还记得我从前与你说过的话吗?”
“我父母被人狠心杀害……”说着,我适当地流出两行清泪。
“杀你父母的凶手是皇上?”
我轻轻点了点头。
卫桀皱起眉头,“可皇上为何要杀你父母?”
我沉默了一会儿,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低声道:“因为我是前朝公主--黎姜。”
卫桀怔住了,“怎么可能?我明明见过她……”
没等他说完,我抬起手放置耳边,然后撕下了那张人皮面具。
卫桀十分震惊,他盯着我看了许久,随即而来的便是气愤。
他握着我的肩膀问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是不是接近他就是为了报仇。
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他。我抬头看着他,“我若是不爱你便不会相信你,若不会相信你便不会把真正面目暴露在你眼前。”
卫桀没说话,他伸手擦了擦我脸颊的泪水,轻轻抱住了我。
4
我叫黎姜,是个亡国公主。
大婚那日我的驸马谋反了。
他本是邻国送来的质子,大婚当日敌军入境,我这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便是他的计谋。
萧景承是在十二岁那年送到大周做质子的。
他与我朝夕相处了八年,我便被他温润守礼的外表骗了八年。
国破那天,他一改往日温柔,下令诛杀所有前朝王室之人,唯独只留了个我。
我永远也忘不掉那日,萧景承手起刀落斩下父皇的头颅。
天边残阳如血,染红了半个皇宫,我身上还穿着喜服,那鲜红的颜色与我亲人的血液融合,余温都还未曾散去。
萧景承竟还有脸问我想不想做皇后。
他说:“若是你想,便依旧能身份尊贵。”
满腔恨意几乎要把我吞噬,我
顾不得往日的体面,扑上去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骨,再把他的灵魂镇于地下让他永生永世不得投胎!
萧景承身边的一位将军紧紧抓住我,让我没法儿靠近他半分。
哦,对了,那位将军便是卫桀。
萧景承下令将我关了起来。
当天晚上我便一把火烧了寝宫,漫天大火延绵不绝,我听到萧景承在喊我的名字。
我在心里默念,没关系,我们会再见的。
他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都会一一还给他。
我贴身婢女留在了那里换我假死逃了出来。
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我整日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只能戴上人皮面具。
因为我的生母是异族人,所以我会这些东西。
我十分庆幸从前跟母妃学了这些。她曾告诉过我,身为女人,能自保的手段少之又少,所以更要物尽其用,自己擅长的每一样东西,都要成为能够帮助自己的利器。
于是,我整日戴着人皮面具,以假的面目示人。
后来便遇到了卫桀,被他收留养在了外面。
再后来便是利用他,重新回到萧景承身边。
我不能跟卫桀待太久,跟他分开之后我便去御膳房取了提前让人备好的藕粉桂花糖糕,提着食盒去了勤政殿。
萧景承坐在上方,神色专注地翻阅着手中的奏疏。
他没发现我过来了。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着上方的龙椅,这里从前坐的是我的父皇,现在坐的是萧景承。
这龙椅之下是我的父皇、兄姊,以及前朝千千万万子民的骨血。
怎能不恨?
“扶音?”
萧景承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笑着朝他走去,把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然后拿出了那盘糖糕放到他跟前。
“累了吧?吃点东西解解乏。”
说着,我夹起一块糖糕送到他嘴边。
萧景承笑了笑,伸手微微一扯将我揽入怀中,然后握着我的手吃掉我夹给他的糖糕。
平日里侍奉萧景承的公公跟我说,他从前再怎么宠爱淑妃也不会允许她来勤政殿中,更是讨厌别人在他处理政务时打扰到他。
听闻有一次淑妃自作聪明劝他歇歇,结果萧景承大发雷霆,把淑妃给吓哭了。
公公谄媚地看着我,说我日后必定繁花似锦,荣宠无极。
我低头一笑,“那便承公公吉言了。”
但就算没有萧景承,我日后也一样会繁花似锦,享无上尊容。
5
萧景承如今登基才一年多,根基尚且不稳,那些大臣给他施加压力,让他早日立后,生下嫡子。
他不愿意,或许是他还记得那可笑的誓言。
他曾说过要娶我为妻。萧景承压力大,便来我这里寻求安慰。
他问我,“斯人已逝,约定还做不做数?若是毁约,她可会怨我?”
我回他,“既然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更要过好当下,人都不在了守着约定也没什么意思。”
我很想说,她要怨你,也绝不是因为你的毁约。
就算不毁,她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淡淡地看着他,萧景承伸手抱住我的腰,将脸贴在我身前。
“那你跟我说说话。”
“说什么?”
“说你不会怨我。”
我酝酿许久还是说不出口,于是淡淡道:“我不是她,没法儿代表她说出这句话。”
“你何必自欺欺人?”
萧景承闻言松开我站了起来,他看我的眼神冷了几分,我与他对视良久,他没有说话大步走出殿外。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又想起了过去。
还记得初见萧景承时他瘦弱不堪,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待在角落。
好像你若是冲他笑笑,他便会受宠若惊。
他比我大了四岁,与他初见那年我才八岁,最喜欢好看的人,萧景承虽十分瘦弱,却像棵小白杨似的挺拔。
他说起话来温温柔柔,很是招人喜爱。
那时他常穿白色,或者是被洗得有些发青的衣袍,我常常想,他穿红色该是什么样子。
灭国那日见到了,确实是好看的很。
只是那日的血腥味让我记忆尤深,以至于后来我再也见不得红色,仿佛看到红色便能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让我觉得害怕。
萧景承一连几日没有来我这里,我突然有些后悔,不取得他的信任,我怎么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日我该忍一忍的。
刚后悔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参见皇上。”
6我站起身走到门口,萧景承穿了一身红衣,
走路摇摇晃晃,应该是喝醉了。
待他走近些,我捂着鼻子皱起眉头。
倒不是酒味难闻,而是我见到红色便难受得很。
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萧景承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非要跟我拜堂成婚。
我无语极了。
陪着他撒完酒疯,萧景承递给我一杯酒。
合卺酒都有,他准备得还挺齐全。
待我喝下,萧景承拉着我说道:“黎姜,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很爱办家家酒,总说让我做新郎。”
我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想让我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胡话。
其实萧景承出身很好,他母亲是世家女,父兄皆在朝为官,且都是武将。
父皇还说,萧景承的舅舅跟外祖都是顶好的人,若是能生在我们大周他必定重用。
可惜,他们不是生在大周,而是当初的一个属国,他们那的皇帝疑心深重,对他外祖一家赶尽杀绝。
自此他的母妃便被打入冷宫,然后疯了,那年萧景承还是个七八岁的娃娃。
如此没有靠山,自是谁都能欺负。
据说来大周当质子还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我有点可怜他。
父皇也可怜他。
只是他装得太好了,他心思太深了,竟然把我们都给骗了,等反应过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所以说,永远不要对别人产生怜悯。
否则就是害了自己。
我心里很清楚,或许萧景承对我并不算爱,只是留恋罢了。
毕竟我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我会关心他冷不冷,吃的饱不饱,今天有没有被人欺负,如果被欺负了我便会替他出头。
所以他也会觉得愧疚于我。但如今他坏事都做了,却还要演一副深情模样。
真是可笑至极。
7
那晚萧景承说他要立我为后,我以为他是醉了酒胡说八道的,毕竟以我现在的身份让我做皇后他需得顶着极大的压力。
可今日突然来了一个消息。
鲁国公说我是他流落在外的幼女,我一脸懵地看着他与我父女相认。
一旁的萧景承气定神闲,卫桀脸色黑得不成样子。
后来萧景承告诉我,要立我为后自然得寻个尊贵的身份,恰好我又姓卫。
鲁国公一直是主张萧景承尽快立后的,如今萧景承愿意立,而且又主动找了他商议此事,鲁国公思来想去,这事儿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于是大手一拍便同意了。
鲁国公白得个闺女。
卫家出了位皇后。
萧景承如愿立我为后。
我也没有什么吃亏的。
唯有卫桀没有半点好处,心上人突然就成了自己的亲妹妹。
立后大典那日,萧景承牵着我的手接受万民朝拜。
一声声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落到我耳朵里,也像刺到了我的心里。
从前这样的场景我见过许多。
我十四岁那年,父皇举行祭天大典,萧景承也在。
那日大典上出现了刺客,一时之间场面混乱不堪,是萧景承牵着我的手,把我护在身后,告诉我,让我不要怕,他会护着我,不会让我受伤的。
那时我真的没有怕。
因为萧景承说话从来算话,他说会护着我也就真的会护着我,哪怕刺客都是他安排的。
就像如今,他说过他一定会娶我,便也真的娶我了。
那次祭天大典他为了保护我,受了伤,还伤得很重,连发了几日的高热。
我从他床前守了整整三天三夜,他才醒了过来,太医说他能保住性命是他命大,运气好。
他的确是运气好,遇到了我与父皇这样的傻瓜。那时我感动得要命,父皇当即下旨,要把我许给他。
现在想来,他对自己也是真狠得下心。
这晚才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洞房花烛。
我坐在婚房里隔着盖头看着面前的人,朦朦胧胧地看不真切,就像我从前看他一样,八年的朝夕相处都没有看清他的真实面目。
萧景承没有掀开我的盖头,他让我唤他夫君。
8
卫桀常来找我。
我常常不见他,故意晾着他,可能是他被我逼急了,今天直接堵在了我的必经之路上。
他伸手将我拉进假山,神情委屈又愤怒,“你为什么不见我?”
我比他更委屈,“你是外臣,我是国母,怎能相见?”
他没说话,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收紧。
我踮起脚尖抱住他,引诱道:“今夜你来找我,带我出去一趟好不好?”
卫桀侧头看着我,有些不解,“出去?”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跟皇上说?
”
我笑了笑,“我自然有办法。”
天色一暗,萧景承便来了我这里,他躺在榻上,我为他抚琴。
这首曲子能安眠,更能致幻。
萧景承不会知道我今晚不在,梦里的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待他睡着,我立马换上随从的衣服偷偷溜了出去,卫桀已经在等着我了,今日他在宫中多待了一会儿,又陪着萧景承一起用了晚膳,现在这个时间出去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宫中守卫很多,巡逻的队伍一队接着一队。
还好,他们都认识卫桀,我一直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路出了宫门也没人察觉。
我带着卫桀去见了父皇曾经留给我的一队暗卫。
卫桀很惊讶。我把能调动暗卫的令牌交到他手上,又给了他一枚虎符,这是我费劲从勤政殿的暗格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换出来的。
卫桀的手像是被烫着一般,“你要谋反?”
我这次来便是要让卫桀知道我的一切用意。
我反驳道:“不是谋反,是拿回本来便属于我的东西,替我父母兄姊报仇。”
“我被灭门那日,你也在得,我不该报仇吗?”一边说着,我站起身勾住卫桀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帮我,好不好?”
卫桀的神色有些纠结。
我又继续道:“这江山姓黎,还是姓萧,于你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可我是大梁的臣子。”
我笑了笑,靠在他怀里,“但若是我成功了,你便是我的夫君。”
我引诱道:“你不想与我正大光明地在一处吗?”
“若是不想,为何来见我?又为何答应带我出来?”
“再说了,历史都是由胜者书写的,你若是怕卫家名誉受损,待事成之后我可以下旨,谁要是敢议论我便杀了他们,我还可以抹去大梁的存在,抹去萧景承的存在。”
“待百年千年之后,不会有人知道大周曾经历过一场灭国。”
“我能保证,卫家永远都是忠臣良将。”
卫桀的神色有些松动,我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卫桀似乎是被我说动了,也似乎是情蛊的作用,他勾着我的腰,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这晚,我与他宿在了外面,直到后半夜卫桀才将我送回宫中。
9
萧景承醒来时,我正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他如往常一般,抱着我轻轻亲吻我的发顶,大手摸向我的小腹。
“扶音,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好啊。”
其实我知道他是很想要有一个孩子。
我大概也能明白,他自小便什么也留不住,没有真正属于他的东西,就连如今的皇位也是算计来的。
可他明明可以拥有很多的,他当初若是安安分分娶了我,父皇那么喜欢他,定会给他一份不错的官职,我们会有孩子,一辈子平淡幸福。
如今这样,都是他活该,是他自找的。这年十二月我怀孕了。
萧景承激动得红了眼眶,他想抱我,却怕伤到我,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我,最终是我拉着他的手,放在我肚子上。
他十分谨慎地摸了摸我与卫桀的孩子。
是的,这个孩子不是萧景承的。
我之前一直都有偷偷喝避子汤,直到萧景承提起想有个孩子之后,我才停了汤药。
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等我报仇成功那日,萧景承若是知晓我便是黎姜,而且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扶音,你说这会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萧景承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摸着肚子笑了笑,“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好,只不过若是头胎的话,还是男孩儿的好,以后便能保护妹妹。”
我打趣道:“你想得可真多,是不是连女儿日后嫁个什么样的郎婿你都已经想好了?”
忽然想到什么,我收起脸上的笑意,变得认真起来,“你说若是女儿的话,嫁个什么样的人好?”
萧景承没有回答,我轻笑一声,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若有所指道:“像你这样的,好不好?”
萧景承脸色微微一变,陷入沉思,没有再说话。
看吧,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10
萧景承下旨,皇后有喜,万民同乐,大赦天下。
此时,跟着万民一同知道皇后有喜的,还有皇后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
卫桀不在京城,如今快到年关,他被萧景承派去巡访周边小国了。
我看到了他寄回的信件,信是给萧景承的。
卫桀绕了个大圈子,最后一句问皇后娘娘与腹中孩儿安否?贺喜陛下心想事成,喜获龙子。
我看了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倒也是
不容易。
萧景承伸手把我揽入怀中,捏着我的下巴,眯着眼睛问我笑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笑你啊!”
萧景承不明所以,我又解释道:“笑你有了这个孩子之后便总是挂着一脸慈父相,都不似从前了。”萧景承摸着我的肚子,说这是他的骨肉血亲,他说他会是个好父亲。
我在心中冷笑。
他自小没有感受过亲情,竟也知道何为骨肉血亲吗?
只不过若是有一日他知道,我肚子里这个不是他的骨肉,该是何心情?
以他的狠绝定是恨不得杀了我吧?
11
春节过后按例需要烧香祭祖,我与萧景承早早动身要去宫外的万佛寺,只是刚出宫门口便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大梁周边的两个小属国打起来了,两国有难民流入大梁境内,如今要大梁出兵才能抚平战乱。
萧景承皱起眉头,我十分体贴道:“陛下,只不过是两个小国,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不如等抚平战乱我们再来祭拜祖先。”
“毕竟国事要紧。”
我们两个不谋而合,他也不想去祭祖,毕竟他亲爹可是造就他悲惨童年的始作俑者。
而我就更不必多说了。
不过是从前我们大周的附属品,怎么配我去替他们烧香祭拜?
萧景承叮嘱我几句,便去了议政殿议事。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长舒一口气,笑了笑。
终于到了计划收尾的时候了。
萧景承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看上去很累,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我给他倒了杯茶,站在他身后替他捏肩膀,“怎么了?很棘手吗?”
萧景承握住我的手,“难民人数多,已经造成了地方混乱,两国战火一时之间恐怕也难以平息。”说完,他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这个卫桀!关键时刻倒没了音讯!”
我冷笑,卫桀现在当然没有音讯了,如今两国交战是假,难民是假,筹谋造反才是真的。
卫桀已经与两国达成协议,明面上是他们的矛盾造成难民涌入大梁,实则是为了届时带兵杀回京中掩饰用的。
我父皇勤政爱民,不乏有人受过他的恩惠,再说现在萧景承登基不久,根基不稳。
如今我若是想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再加上有卫家助力,适当的他们国家一些好处,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拒绝。
萧景承派去抚平战乱的士兵,如今早已被卫桀给扣下了。
12卫桀返回京城的时候我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
卫桀谋反的突然,打了萧景承一个措手不及,他让人拿着虎符去调遣禁卫军,可虎符是假的根本调不了兵。
能进勤政殿的除了他,便只有我。
萧景承看向我,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扶音,是你?”
我没来得及说话,他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可又怕伤着我的肚子不敢用力,只是咬牙问道:“虎符在哪儿?”
我笑了,“虎符早就被我送出去了。”
“萧景承,你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吧?”
他恶狠狠地等着我,“为什么?你怎么敢!”
话音刚落,一杆长枪从萧景承肩膀处擦过,他为了躲避松开我闪身至一旁。
我转头看去,是卫桀刚好带兵杀到了勤政殿门口,他喘着粗气大步走过来将我扶起,又把我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事才终于放下心来。
萧景承怒道:“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卫桀!你敢造反!”
我大声道:“你敢,他为何不敢?”
说完,我挑眉笑道:“而且这不是造反,只是为了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我撕下人皮面具。
萧景承不可置信,随后露出欣喜的表情,“黎姜,你没死?”
我挑眉,“我若是死了,谁来报仇?”
我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肚子,“怎么?你后悔了吗?后悔那日没把我一同杀了?”
“可是你如今后悔也晚了。”
我大笑着,一字一句道:“你会为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朝我走近几步,像是急于辩解的样子道:“黎姜,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以后……”
我大声打断他,“你还敢提以前!”
我红了眼眶,努力稳了稳心绪,一边摸着肚子,一边牵起卫桀的手道:“谁说这孩子是你的?”
我慢慢走到萧景承身旁,挑眉问道:“你以为,卫将军为何会愿意助我造反?”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我点了点头,肯定他的想法,笑道:“这个孩子,是卫桀的。”“不可能!”
萧景承再也淡定不起来,他如同一只暴怒
的野兽一般向我冲过来,又被人一把拽回去按在地上。
我走过去,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脸颊,“你以为我还会爱你吗?自从那你你带敌军入城我便对你死心了,做你的皇后我觉得恶心极了,在你身边待着的每个日夜都让我想吐!”
他眼眸猩红,我站直身子,眼神看向四周,问道:“你看看这里,你还记得吗?我父皇、母妃便是死在这里。”
“萧景承,你会不会害怕?害怕午夜梦回时那些被你杀害的冤魂会来找你索命?”
萧景承挣扎着起身,他大吼,“我有什么错!你生来便享无上尊容,父慈母爱,兄友弟恭,又怎会明白我?”
我用力打了他一巴掌,吼道:“你还有脸说!”
“是你骗了我!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你就应该,去地狱里赔罪!”
说着,我随手抽出一把长刀恶狠狠地插入他的肩膀,拔出来之后又插进他的小腹,我这才解了些气,低头凑近他耳边,“你放心,我会给你办场法事,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完,我举起手中的长刀,手起刀落,斩下了萧景承的头颅。
鲜血喷洒在我的身上,胃里一阵难受,卫桀伸手接住摇摇欲坠的我,他把我按进怀中,低声道:“好了,都结束了。”
13
我用萧景承的头颅祭奠了我的父母兄弟,然后以女皇的身份登基了。
我本就是前朝王室唯一的血脉,再加上有卫桀在身边,就算有反对之人,他们也并不敢公开与我作对。
此次谋反,鲁国公毫不知情,当初计划开始时,卫桀便把他支开送回了老家,结果回去一趟再回来已经改朝换代了。
鲁国公大发雷霆,狠狠地打了卫桀一顿。
幸而我得到消息及时赶到,否则卫桀少说也得在床上养一个月的伤。
先前灭国时鲁国公是见了黎氏灭门时的惨状的,如今我坐上皇位,他出声反对的话,其实并不在理。
他或许心里也清楚,可又觉得对不起萧家,所以只能把气撒在卫桀身上。
可如今卫桀是我的人,在我的地盘上谁都不能动他,哪怕是他亲爹也不行!
我与鲁国公坐下来平心静气得谈了一番,最后他递了一封折子,回乡颐养天年了。
我看着正在上药的卫桀,唯一对不住的人便是他,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情蛊是解不了的,我也不想解。为了补偿他,我给卫家无上尊荣,给卫桀封了大将军王。
我恢复了原本的国号“周”。
我还把“大梁”的存在全部从史书上抹去,连同萧景承的名字。
“嘶……”一旁正在上药的卫桀倒吸一口冷气。
我连忙走到他身边,轻声训斥太医,“轻一点。”
待太医走后,卫桀眼神示意我帮他穿衣服,我怕一时没反应过来,卫桀笑了笑,声音里竟带了些撒娇的意味,“伤口疼,动不了。”
我动作十分轻柔,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只是卫桀一点都不安分,衣服还没穿完,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扑倒在床上。
我吓了一跳,“你慢一点,小心伤口裂开!”
卫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然后撇了撇嘴,“你刚刚那么失落,在想谁?”
我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竟是吃醋了。
我轻笑出声,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在想你。”
卫桀有些不信,“想我为何会是那种神情?”
“我心疼你被打了一顿,心疼你为了我瞒着自己生父谋反……”说着,我拉过他的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心疼这个孩子,生来就不被他外祖喜爱。”
卫桀低头亲了我脸颊一口,“放心,我爹他刀子嘴豆腐心,等孩子出生他肯定稀罕死了。”
“你心疼我倒是应该的……”卫桀凑近我耳边,“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给臣个名分?”
我转头对上他带着爱意的目光,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朕,立刻下旨,封你为王夫。”
卫桀轻笑出声,“王夫……这倒是个好位分。”
(全文完)
作者:长岛冰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