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
但我没在自己的身体里复活,醒来时,我成了个长得不错的男人。
本着活一天都是赚的精神。
我好好替原主宅斗,顺便报报我的血海深仇。
混得风生水起。
一不小心。
我混成了当朝大员。
然后有一天,我的身体哭哭啼啼的找来。
“我”对我说:你把我看光了。
你得负责。
1.
我叫卫瑶希。
是云阳伯府排行第七的嫡女。
我死在嘉裕帝登基的第二年,死不瞑目,而我的仇人,是那位高高在座的帝王。
他将我千刀万剐。
又让得道高人镇压我的魂魄,要我永世不得超生。
而在此之前。
我与他其实是盟友——
我助他夺嫡,他助我报仇。
我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真相是,他才是害死我全家的幕后凶手。
是他与我那狼心狗肺的祖父联手,悄悄把我送上了尊武帝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总管高振的床榻。
我父亲得知后上门讨要我,却被高振活活打死;
母亲受不住打击,又被云阳伯府联手逼迫讨要嫁妆,活生生被气得一命呜呼;
最可怜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未及笄就痛失双亲,最后被卫家作为联姻的工具嫁给了五旬鳏夫做继室,妹妹心高气傲,一根白绫吊死在了云阳伯府。
后来我九死一生逃出高府,得鬼师谢垣收作弟子,蛰伏三年再度归来时,云阳伯府于他而言已经没有用处。他以倾覆云阳伯府为诱饵,骗我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刀,替他铲除异己……
整整六年。
我像个傻子。
唯一让我庆幸的是,我没傻得太彻底,没在那个杏花飘雨的季节答应嫁给他。
2.
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外面很吵,吵得我脑壳疼。
“这是二少爷的棺木,你凭什么不让进门?”
“二少爷是横死的,按照祖宗规矩,不到及冠之年又遭横死,不得进我滕氏祖坟!大夫人让你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你敢不听?”
“二少爷怎么也是侯府的嫡出公子,哪怕是死了,也该拉回来在祖宗祠堂里停上三天,做几场法事,进不进滕氏祖坟由宗族再议,哪有随便就埋的道理!”
然后砰的一声。
有人撞开了棺木的盖子。
我顺势坐了起来。
环顾四周,眼前高悬的“忠勇侯府”四个烫金大字闪得我头皮发麻。
我身边是个半大少年,他额头沁血,噙着眼泪:
“二少爷尸骨未寒,你们这样做不怕遭天打雷劈吗?”
几个奴仆没有注意到我,闻言嘲讽笑出声:
“哈,你劈一个我看看?”
我眯起眼。
大脑里涌入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于是低头看了看——
活生生的男人!
可是这男人生前活得够窝囊,死后还受这些鸟气,这简直不能忍。
我顺势一脚踢飞了棺木盖。
棺盖重重砸在了侯府门前的石狮子上,把那石狮子的头都打了下来。
侯府门前的空气有片刻凝滞,直到有人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
“二……二少爷?”“你活了?”
3.
忠勇侯府的二少爷没有活。
活在这个带把儿身体里的,是我云阳伯府七小姐卫瑶希。
而现在,嘉裕帝还没上位,还是尊武二十二年冬天。
等过了这个新年,夺嫡之争才会渐渐拉开序幕。
一切还来得及。
我回望那座宫墙,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这一世,你陈明善休想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4.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滕子隐。
复活不过两刻钟,马氏急匆匆赶来:“子隐,下人们说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马氏喜极而泣,绝口不提滕子隐落水而亡的事。
我不动声色打量她。
这是滕子隐的继母。
原本是忠勇侯府侯爷滕靖的侧室,当家主母谢氏亡故后被抬为正妻。
这么多年,滕子隐就是在她手底下讨生活。
后娘养儿,吃的苦嘛……
那可全在暗处!
我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脑子里滕子隐的记忆闪过,我嫌他蠢,又有些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没了娘,日子着实艰难。
不过没关系。
以后我都会帮他讨回应得的!
马氏面善心毒,最喜欢做表面功夫,但在我的眼里,这位马氏的演技,比起嘉裕帝陈明善还欠了些火候!
我只需苟着。
苟到明年二月,我再来清算滕子隐的仇。
5.
我换上了怯怯的眼神:“对不起,让夫人担忧了,我没事。”
马氏不觉有异。
这么多年来,这个继子都是这么看她的。
她胡乱安慰了我几句,借口前面还有事要忙走了。
我耳力极好。
听见她的贴身婢女得意的说:“奴婢就说二少爷傻得很,根本不会发现是银霜推他掉水的!”
马氏的声音淡淡传来:“发现了又如何,他敢对我发作吗?懦弱得像条狗!”
“狗还能叫两声,二少爷叫都不会叫。嘻嘻。”
我关上窗户。
笑死。
这些人根本不明白,会咬人的狗从来都是不会叫的。
6.
大冬天落水,我复活后还是病了一场。
马氏给我请了大夫。
很尽心的样子。
我拿着药方冷笑,这却是治拉肚子的方子,马氏是想拖死滕子隐。
可惜了。
我卫瑶希师从鬼师谢垣。
医毒双绝只是其中一项技能。
这点风寒还送不走我这条命。
不过对外我还是谎称起不来床,暗地里让我的书童月照按照我的药方抓药。
两天后。我已大好。
只是……看着一屋子的摆设用物,我总有种回到自己闺房的感觉。
7.
马氏的坏,坏得不易觉察。
外表一派和善体贴,在忠勇侯乃至整个京都人跟前,都对继子滕子隐关怀备至、事事照料。
可极少有人知道,滕子隐小时候是被她打怕了的,小小年纪便被她养得自卑又懦弱,本该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却很懂察言观色、迎合讨好的那一套。
如此不够诛心。
马氏刻意将滕子隐养成废物,只教他后宅妇人的琴棋书画、烹饪管家,科考入学则是一概不许。
这般养着,滕子隐能有什么出息?
传出去只怕会是全京都的笑柄。
我拿着绣篮里还没绣完的绣活儿。
脑壳更疼了。
唉,滕子隐,你可真是个傻子!
8.
十日后。
我痊愈了。
正好赶上侯府老夫人回府过寿辰。
这个府邸里最疼滕子隐的,莫过于老夫人,可惜她身子不好,常年在山庄养生。
她回府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当我送上我的寿礼时,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子隐,你亲手绣的?”
我怯怯地笑着:“是啊,我只会这些,其他的夫人没让我学。”顿了顿,我说:“祖母是不是不喜欢?可惜我写不来大哥那些文采卓绝的诗句……”
话未说完。
老夫人如冷箭般的目光便射向马氏。
我闯了祸般惊慌低头,盖住嘴角的笑意。
小小后宅休想困住我,我会走出去,走向更广大的天地,与那高高在座的人斗个你死我活。马氏,还不配做我的对手。
次日。
老夫人做主,把我送去了滕家的族学。
9.
马氏被我摆了一道,心有不甘:“子隐,我小看了你!”
“夫人,我是不是不该送祖母绣帕?或者当日做些好吃又好看的糕点才更妥当些?”我装作不安:“夫人生气了吗?”
“那族学我不去了吧。”
马氏的脸色难看。
做些绣活马氏尚且可以自圆其说,推说是我的爱好。
我若真下厨做些糕点送去,老夫人能把她撕了。
好好的嫡子,若是让外人知道竟像个女人一般,忠勇侯府的脸捡都捡不起来。
半晌。
马氏勉强扯出一抹笑:“是我疏忽了子隐的教育。”
“你先去吧,若是不喜欢,我拼着得罪老夫人,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瞧瞧。
多“善良”。
我垂眸道谢,心里想,看来族学里有妖魔鬼怪等着我了。
10.
族学说是族学。
实则是京城很有名的书院之一。
马氏将我安排在初级班,跟一群五六岁的稚子开蒙。
她说我基础差,学别的跟不上进度。
可我知道,她只是想消磨我最后的自尊心,让我受不了这份羞辱安居后院。就像滕子隐刚刚准备开蒙时那样,在她刻意的冷嘲热讽下,连门都没出就萌生了退意。
想得美!
入学第一天,夫子考我的功课。我对答如流。
夫子很满意,觉得我在启蒙班是浪费时间,直接让我去了正规班。
就这样。
我有了名正言顺的读书途径。
我学习很努力。
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能赶上国子监选拔学子。
而八个月后,科举正式开考。
我要入仕途,切断陈明善的平步青云路!
11.
马氏开始觉得我失控了。
她找了族学的夫子刁难我,想让我知难而退。
滕子隐喜欢哭。
我从不掉眼泪。
确切来说,自我家破人亡,我再也没落过一滴泪,哪怕陈明善将我千刀万剐时,我从头到尾都冷笑着看他,直看得他心里发毛,命人挖出我的双眼……
比起前世遭遇,这些刁难甚至都算不得委屈。
我不会如愿退学。
熬了两个月。
我顺利参加了国子监的选拔考试,并且以优异的成绩被忠勇侯注意到了。
12.
滕子隐的记忆里,这个亲生爹从来没正眼看过他。
当忠勇侯让我去书房找他的时候,书童月照很高兴:“二少爷终于熬出头了,侯爷肯点拨二少爷,二少爷一定能像大少爷那样出色。”
我抿唇不语。
忠勇侯府长子滕子明,人如其名,如明珠璀璨。
十六岁高中探花。
在翰林院打磨了三年后,出任刑部主事。后来更是平步青云。
不论是尊武帝在世还是嘉裕帝登基,都对他委以重任。
我死的时候,他已是大理寺卿。
马氏教养滕子隐费尽心机。
在教养自己的儿子时,也同样费尽心机。
只不过一个成了材,一个成了废物。
13.
我对忠勇侯的印象并不好。
踏进书房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让我有些心惊,而他对我的态度,更是让我起了疑心。
他问了我一些功课。
我都答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以前不知道子隐你这样聪明。”
忠勇侯眯起眼:“我应该让夫人早些送你入学,说不定你也能如你兄长那般功成名就了。子隐,你怪不怪我?”
我小心斟酌:“孩儿愚笨,怎比得上大哥?”
他点点头,让我回去歇着。
我离开书房时,手心里全是汗。
我非常肯定,问最后一个问题时,忠勇侯对我起了杀心。
可是为什么呢?
儿子优秀,他竟会不喜到想要杀了儿子?
14.
在我入国子监读书的第二个月,滕子明回来了。
他跟随大学士姜敏去江东巡察,一去四个月。
我其实不是第一次见他。
只不过与上一世不同。
他再不会用看敌人的眼神看我。滕子明很温和的拍着我的肩:“子隐如今这样很好,做学问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问兄长。”
我冷笑。
呵。
作为马氏的亲儿子,他能有这样好的心肠?
15.
但滕子明有些奇怪。
他对我这个弟弟的关心超乎我的想象。
从江东回来,最贵重的礼物除了给爹娘的,便是给我准备的一套文房四宝。
三月底。
文人墨客在燕岭举办诗会。
他执意要带我去,说是认识那些人对我有好处。
不外乎是想羞辱我吧?
像马氏那些小手段一般,想让我自卑胆怯。
去就去。
我不带怕的。
可我没想到,我会在那场诗会上见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是我的仇人。
如今还是三皇子的陈明善。
另一个则是我自己——
云阳伯府的七小姐。
16.
陈明善与我记忆里一般无二。
他生得俊朗疏阔,春衫挺拔,笑容温和,料是谁也不会想到这幅君子模样下,一颗心黑成了碳。
人人都说世间鹤顶红剧毒。
狗屁。最毒的是他陈明善的心肠。
他笑意盈盈与滕子明打招呼,滕子明对他印象极好。
两人一见面就聊得很投入。
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隔着人群盯着陈明善。
闭了闭眼,眼前一时是父亲浑身骨头尽断、一身鲜血倒在高府门前的样子,一时又是母亲皮包骨头苍白憔悴的神态,一时则是妹妹像蒲柳一般悬挂在大门上随风摇摆的凄然……
我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稳住不拔刀剁了这杂碎。
我暗暗告诉自己,杀人不用头点地,这么死太便宜陈明善了。
他值得更惨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
拍了拍我的肩膀,同时清脆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响起:
“收一收你的杀气。”
“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我悚然一惊,转过头。
天雷震地虎。
乖乖滴个隆。
这这这……这不是我的身体吗?
17.
眉如远山,唇如朱砂,笑起来日华盛满沉沉眸色。
不得不说。
我本来的样貌是真的极美。
也是。
若不是这幅令人垂涎的美貌,陈明善又如何会在最开始的时候盯上云阳伯府,许以权势,让我那贪图富贵的祖父把我送给太监高振,求得高振的支持?
“我”见我看她,弯眼又笑:“你在我家过得似乎还不错?”
她抬起一只纤纤素手,轻轻点在我的胸口:
“我。”随后又点在自己的胸口:
“你。”
此时的“我”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娇女,指尖软得不像话,她这般轻轻一点,像有什么划过我的心间,竟让我微微战栗。
我懂了。
我是与滕子隐换了身体。
现在我身体里的人是他。
好家伙!
瞧着他扮起女人来,竟比我还娇媚无双!
18.
我想起前世的这个时候。
我爹是云阳伯府的三爷,因是庶出,平日不受宠,还得时刻注意着不能抢了长房的威风;我母亲也不是什么世家贵女,只是商贾之女,很让人看不起。
我在云阳伯府的处境其实并不太好。
虽是三房嫡女,实际还比不上大房的庶女重要。
平日在府里,三房没有话语权,日常用度全靠我娘的嫁妆支撑。
我打量他。
只见他穿着当季最新款的春衫,头上戴着万宝阁新出的翠玉头面。
光这一身没个三百两银子办不下。
算算时间,滕子隐在云阳伯府也生活了好几个月了。
看来。
他在云阳伯府适应良好。
能这般舒心,他也没有我想的那么蠢!
我挑眉:“找个地方咱两聊聊?”
19.
我两在隐秘处交换了一下意见。
“我不想换回去。”“我也不想。”
滕子隐轻轻抚平衣衫上的褶皱,笑得很甜:“我感觉你们云阳伯府还怪有意思的,你的那些个姐妹,一个比一个有趣,我跟她们玩得很开心。”
这段时间我忙着读书,也不是没想过现在的卫瑶希是死了还是活着。
只是平日里卫家的小姐们从不出门,卫家又总喜欢把阴私关在后宅,压根探问不到。
滕子隐告诉我,他变成我的这段时间,凭着马氏“教”他的那些东西,他把卫家老夫人哄得服服帖帖。
他极善于做小伏低,又很懂曲意逢迎。
现在的他已经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还住进了老夫人的院子里,由老夫人亲自教导。
老夫人还准备送他去岳翎书院镀镀金,好嫁一个如意郎君。
至于从前总跟我作对的那些姐妹,现在可个个都在家里哭。
滕子隐笑得很明媚:
“本来今儿也不是我跟大哥一块儿出门来参加诗会的,定的是四姑娘,临出门前她却崴了脚。”
顿了顿,他补充:
“当然,这脚是我让她崴的。”
“我原本是想来诗会上寻一寻我大哥滕子明,请他帮我给你带个话的,不曾想你亲自来了,如此更好。”
我挑眉。
云阳伯府的四姑娘卫瑶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因生在大房,素来跋扈嚣张,我以前可没少吃她的亏。
能让她栽跟头,滕子隐的手段了得啊!
看来死了一回,滕子隐开窍了,要想活下去,就不能再像过去那般畏畏缩缩。
我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说完了他在云阳伯府的事情,滕子隐又有些不安的搓着手问我:
“你在我们忠勇侯府一定过得很艰难吧,马氏为难你了吗?听说你回府就病倒了,可惜我探听不到消息,也不好托人给你送药,马氏一定不会给你请大夫的……”
这傻子,自己陷在我们云阳伯府还有时间关心我?
我心里微暖,他一片赤诚,想起这也是他的身体,于是秉诚相告:
“无妨,一点小病,早就好了。”
他松了口气:“那就好。”
聊了大半天了,他才突然想起来问我今儿为何会出现在这诗会上,是不是马氏又想打什么坏主意。
我看着他:“说起这个,我忘了跟你说,我在忠勇侯府办了件大事。”
他很有兴趣的问我:“什么大事?你让马氏失宠了?”
我深深
的笑:“比那大得多。”
“我考进了国子监,准备参加八月的科考。”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20.
喜是没有。
惊倒是足足的。
滕子隐原本是站着的,这会儿直接吓得站不稳:“你扶我一把,我腿软。”
倒是很像我继承他记忆里的那个怂包。
就……怪可爱的。
我扶他在长廊坐下。
他这时候有点慌了,害怕得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你去参加科考,要是考中了,等换回来的时候我怎么办?我又没学过那些。”
“你说你一个女人,怎么就那么猛?”
我觉得好笑,顺手抹去他几乎落下的眼泪:“不会就去学。”
“我爹没出仕是碍于大房压制,他博学满腹,你跟着他学习,不出两年必定有所成。到时候若是换回来,你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他带着哭腔:“可是可是……再过一年你家肯定就要把我嫁了呀!”
“我要嫁了个你不稀罕的,你不得怨我?”
我想了想:“没事。”
“明年殿试后,我上门提亲,把你娶回忠勇侯府。”
噗通——滕子隐没坐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21.
这是最妥帖的安排了。
滕子隐双眸看着我,片刻后他才点头:
“行吧,反正你都把我看光了,让你负责也是应该。”
等等。
咱两谁把谁看光了?
我看着他下意识拍在心口上的手,那位置都不知给他摸了多少遍……
明明是我更吃亏吧!
翻了个白眼,我站起身来:
“我要去办一件大事,这两年你先稳住,我得猥琐发育。”
“你也不要太惊慌,保持联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眼睛一亮:
“我可以时常找你?”
“当然。”我不忘嘱咐他:“帮我照顾好我爹娘和妹妹,你的仇我会帮你报。”
他拍着胸脯保证:
“那你的公道也交给我讨要吧!”
我看着他拍胸脯的手……
算了。
心梗。
别想。
再想下去,我得挖个地洞埋自己。
22.
这次诗会陈明善认识拉拢了很多未来入仕才子。
我要做的很简单。做诗会上最出色的那一个,成为他的幕僚。
有什么比在关键时刻给他一刀更爽的吗?
如果有,一定是捅他两刀。
计划很成功。
诗会结束,陈明善向我走来。
他表现得很君子。
我也假装被他的气度折服。
他邀请我下一轮休息日去他的皇子府中做客。
滕子明很高兴地替我答应了。
真搞不懂他在高兴什么。
23.
滕子隐是跟随云阳伯府大房的兄长来的诗会。
我的这位大兄身体一直不好。
他死于我父亲被打死的第三天。
因怕得罪高振,父亲死后,云阳伯府无一人敢给他收尸。
大兄听说后,撑着从病床上爬起来,冒着大雨赶到高府门前,亲自把我爹的尸骨带回了家中。
可他也因淋了雨,孱弱的身体受不住,随后一命呜呼。
他死的时候,大房恨我们三房入骨,说我们三房拖累了全家,父亲的举动险些得罪了高振,更累得大房痛失继承人,是云阳伯府的罪人。
大房不许我娘给我爹操办葬礼。
彼时我已经是高振的妾,那日也是我三朝回门的日子,我立在云阳伯府前,大伯母红着眼睛泼了我一身黑水。
她恶毒地咒骂我:
“都是因为你这丧门星,才一家子丧葬事!”
“你滚!”
真可笑。
明明是他们把我当做礼物送给想笼络的人,到头来却成了我的不是。整个云阳伯府喝着我的血,吃着我的肉换来的红利,却纷纷跑来指责我是个丧门星。
在我心里,云阳伯府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唯有大兄是个意外。
大兄自小缠绵病痛,不能去学堂读书,可作为大房长子,他又不能是个蠢材。
因此大兄自幼是我爹教导学问的。
他不像大房的孩子,倒有些我爹的风骨,是个谦谦君子。
将来云阳伯府注定倾覆,可我不希望大兄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
云阳伯府里的其他人骨头都散了,
他也该活得好好的!
我悄悄写了药方塞给滕子隐:“帮我照顾好大兄。”
滕子隐把药方塞进袖子里:
“放心。”
“你大哥也是我大哥。”
“至于我大哥……”他表情复杂:“你看着办吧,他有个不太好的娘。”
24.
云阳伯府的马车走远了。
滕子明开我的玩笑:“我从未见二弟你对任何一个女子上心,你喜欢卫家的七姑娘?”
“大哥别胡说。”我板起脸,怕他起什么歪心思,说得义正言辞:“没有的事,云阳伯府的嫡女我也配不上。”
我不信他。
滕子明却微微弯腰,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神色郑重地开口:“二弟不许这样想。”
“在我心里,你配得上任何人。”
滕子明的话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莫非他是真的要对我好?
此后两月,我慢慢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他竟然是真的盼着我有出息!离大谱!
他娘处心积虑想搞死搞废我,作为儿子的他,竟然跟他娘对着干?
为什么?
我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他对我好,我也照单全收,只是也时时提防。
但不知为何,自打滕子明回府,那些暗地里对我的针对都收敛了不少,学堂里也不再有人挑衅我。
后来我问过,才知道是他打了招呼,不许人欺负我。
他是忠勇侯府既定的世子,如今又做了官,国子监里谁人敢不给脸?
我想来想去,心里渐渐明白,滕子明应是在替他娘赎罪,想办法弥补我。
只是……
迟来的弥补也很贱啊。
在上一世,我可没听说过忠勇侯府还有个二公子,可见滕子隐是真死在了去年冬天,他的良心发现根本分文不值。
25.
陈明善约我休息日去皇子府中作客。
此事却推迟了许久,直到五月中才借着赏花的由头给我下了帖子。
陪伴他近三年,我对他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很轻易拿捏了他的喜好。
我们相谈甚欢。
只不过从皇子府中出来,等看不见皇子府后,我恶心得扶在路边的树下呕吐不止。
“你还好吗?”有人轻抚我的后背,担忧地给我递了手绢。
我抬起头来,撞入滕子隐关切的目光里:
“可是吃坏了肚子?”
她对身后的婢女招招手:“桃灵,拿我的食盒过来。”她笑道:“今日你爹在学堂当值,我正要给他送晚饭,刚刚在街口远远看见你脸色不好,才跟过来瞧瞧。”
我爹没有出仕,空有满腹才学无地施展,便在城中的私塾做个小小的教书先生。
六年了……
他的音容笑貌就像一根刺,卡在我心口。
重生后,我也没什么机会出府门,一直还没见到他。我直起身,心中涌起期盼:
“我与你同去,远远看一眼他就好。”
26.
滕子隐没有拒绝。
等我漱口后,她便也戴好帷帽与我一同步行。
我爹教书的私塾离云阳伯府并不远,自然也离皇子府很近,只隔了两个街口。
到了私塾门口,门房进去通报,不多时,我爹便匆匆从私塾里出来。
他疼爱又责备地训斥滕子隐:
“都跟你说了不用送,我在私塾有饭吃,你怎么不听?一路走过来累了吧?”
滕子隐笑道:
“私塾里的饭菜怎比得上我做的可口?”
“那是!”我爹很骄傲的开口:“我闺女的手艺全京都最好,谁也比不上。”
他伸手摸了摸食盒,喜形于色:
“还热着呢!”
“我女儿就是贴心!”
我在旁边站着,眼圈有些发酸。
前世爹爹是最疼我的。
从不肯让我受委屈。
可惜最后却因我惨死。
此刻看着如此鲜活的爹爹,能再听到他喊一声闺女,纵然现在不是唤我,我也感同身受。
我侧目看向滕子隐,他看着我爹的目光很温柔也很敬重,更带着透底的孺慕之情。
是了。
他在忠勇侯府爹不疼妈不爱。
而我爹娘爱我,更甚性命。
在云阳伯府,他到底是能得偿所愿。但是,他能如此善待我的爹娘却超出我的意料,我对他更多了几分感激。
27.
我爹这时候才发现了我站在一侧,他微微吃惊:“这位是……”
“爹,他是忠勇侯府的二公子,上次在诗会上见过,方才见我和桃灵两个女子独行,他不放心,这才一路相送。”
不等我开
口,滕子隐已替我找好了理由,又大力向我爹推荐我:“滕公子今年刚考入了国子监,八月秋闱也要下场,你们聊聊呀。”
他冲我挤眼睛。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跟我爹多呆一会儿。
我越发觉得他体贴细致了。
压住喉头哽咽,我连忙轻咳一声:
“早就听说过卫三爷的才学,开春还拜读了三爷的名作《燕江阁序》,很是惊艳。能得三爷指点是小生的荣幸。”
《燕江阁序》是我爹的得意之作。
他写了序,又亲笔作了画。
我这个马屁可谓是拍到了他的心尖上。
他果然很高兴。
邀请我与滕子隐一起进私塾,大家一块儿边吃边聊。
我的学问有一半是爹教的,一半是谢垣教的,与我爹攀谈起来,他果然惊为天人,直夸我将来大有可为。
滕子隐最近这两月在恶补功课,听着我们谈天说地,看我的眼神充满敬佩和欣赏,更在听到精彩处时频频对我竖起大拇指。
临分开时,我爹与我依依不舍:
“以后你有不懂的地方就来找我。”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与你很投缘。”
夜色朦胧。
我眼里的泪光险些没绷住。
28.
我送滕子隐到云阳伯府。他忽然转身轻轻抱了我一下:“别难过,我们都要好好的,总有一天会回到他们身边的。”
好吧。
我承认,我有被安慰到。
他转身进了伯府。
我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我心动了。
29.
自那日后,我们总在父亲值夜时在私塾见面。
在虎狼丛生的云阳伯府,滕子隐竟然混得越来越好。
他极聪明。
只要有人教,学什么都快。
我常常指点他一些应对之策,他总能举一反三,与云阳伯府里的人斗得不亦乐乎。渐渐地,他抛却了从前的一些坏习惯,变得坚强勇敢,绽放出明珠般的光彩。
他非常喜欢我爹娘和妹妹。
这一日我送他回府时,他站在朦胧月下看着我:
“你从前的提议还作不作数?”
我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我提议了个啥——
殿试过后,上门娶她!
我看着他:“作数,你如何说?”
“我觉得很好。”他笑得很美:“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30.
八月秋闱。
作为国子监的考生,我参加了乡试,并在乡试上一举成名,成为了当年的解元。
自我高中,马氏的脸色犹如调色盘。
恨不能吃了我。
老夫人却很高兴,说滕家又多一个出息的子孙,未来可期,很有必要办一场宴会,邀请达官贵人们来侯府赏花。
赏花是假,让我露脸是真。帖子发出去,很多王公贵族都来了。
毕竟忠勇侯府乃是一等一的高门,忠勇侯更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谁不想结交一二呢?
陈明善等几个皇子都来了。
他看我的眼神露出鼓励赞赏之色。
在他心里,我已经是他的幕僚。
他对我来年二月的会试充满信心,已经悄然给我安排了岗位。
旁人不知道我与他的关系。
连其他几个皇子也若有若无的透出交好之意。
我在心底冷笑。
这些皇子们个个人模狗样,装出一副求贤若渴的姿态。
实际上一个赛一个心毒,一个比一个手黑。
我谁都不会选。
当然,现在的我也没那个分量选。
31.
酒过三巡。
老夫人突然把我叫了过去,她笑吟吟地对我说:“子隐今年也有十九岁了,该把婚事提上日程,今日来了许多名门闺秀,你有没有中意的?”
整个忠勇侯府只有她是真心疼我。
我还没开口,马氏已抢先说:“老夫人恐怕还不知道,咱们子隐早就有心上人了,我昨儿还与老爷商量过,既然子隐喜欢,就早些定下来。”
我狐疑看向马氏。
她能有那么好心?
马氏笑道:“子隐也真是的,还瞒着我们。卫七小姐的确是个好姑娘。”
老夫人显然有点不满意:“云阳伯府卫三郎的女儿,卫瑶希?”
我突然就明白马氏的如意算盘。
如今我踏入科举之路,已经不可控。
她想在我婚事上做文章,切断我妻子可能给我的助力,让我绝不可能越过大哥滕子明的分量。这门婚事必须表面光。
要面子上过得去,家世门第得高些;
我是先夫人留下的嫡子,也得配一个
嫡女;
对方最好也跟我一样,空有些花花名头,实际上娘家啥也不是。
如此一筛选,还有比“卫瑶希”更合适的吗?
我卫家爹爹排行老三,碍于大房压制没有出仕;我卫家亲娘出生商贾之家,更帮不上什么忙;三房至今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丁后续乏力。
娶了她,指不定还有娘家拖后腿!
怪不得我与“卫瑶希”相交,马氏从不阻拦!
想来这事她乐见其成。
说不定背地里还嘲笑我烂泥扶不上墙,没眼光。
也好。
早些安马氏的心。
她便不能再闹幺蛾子。
我垂眸应承:“孩儿的确喜欢卫瑶希。”
老夫人看我半晌,幽幽叹气:“子隐,你考虑好的话,祖母遂你的愿。”
32.
这门婚事比我预想的顺利。
我原以为按照卫家祖父的势利眼,该留着相貌绝美的“卫瑶希”做更好的打算,毕竟他前世就这般做的。
可我没想到,老夫人托媒人上门探问口风,卫家竟然很爽快的同意了。
就这样。
我与滕子隐定了亲。
我两悄悄讨论过,卫家这么容易点头,一半是因为忠勇侯府,一半是因为这一世的滕子隐。
忠勇侯府门第本身就比云阳伯府高许多。
忠勇侯滕靖本人是当今陛下的亲表哥。滕靖的原配夫人谢氏则与先皇后是闺中密友,先皇后病逝宫中,所出的四皇子也随后夭折。
好巧不巧的,滕子隐与四皇子是同日所生。
尊武帝感念早逝的皇后和四皇子时,总不可避免地想起滕子隐,每年宫宴必让忠勇侯携滕子隐入宫见见。
这也是滕子隐能平安活到现在还没死的原因。
从前滕子隐没出息,尊武帝恨铁不成钢。
今时不同往日。
我出头了。
尊武帝已在乡试结束后见了我两次。
云阳伯府能用一个没有分量的嫡女攀上我这根高枝,他们相当满意。
我和滕子隐交换个眼神,他把手放在我掌中:
“我会尽快让爹娘和云阳伯府决裂,绝不会让云阳伯府再祸害他们。”
我握住他的手:
“你也放心。”
“马氏的报应已经在路上。”
既然时机已经成熟。
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吧!
33.
定亲之后,我越发用功。
如今我跟滕子隐捆绑在一起,也间接与我留在卫家的爹娘和妹妹捆在一起,我得为他们谋算。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推算,云阳伯府如今已跟陈明善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在陈明善许诺的权势好处下,我那虚伪的祖父完全站在了陈明善这一边。
而过了这个新年,夺嫡就会愈演愈烈。
在所有皇子都争着讨好尊武帝时,陈明善率先出手,开始笼络尊武帝身边得力太监、大主管高振。
高振身体残缺,却有个不为人知的癖好。
他极好美人。
尤其喜欢锁骨漂亮、皮肤白皙的女子。如果身上有漂亮的胎记,那就更完美。
可巧。
我完全满足他的条件。
因此会在来年五月被陈明善选中,从而被作为礼物送给高振为妾。
我和滕子隐必须赶在五月之前,让卫家三房独立出去,离开云阳伯府。
我心里非常清楚——
我虽与滕子隐定了亲,忠勇侯府也是妥妥高门,但在陈明善这未来天子的重利之下,我那善于背信弃义的祖父依然会做出跟前世一样的选择!
绝不能再让他们得逞!
34.
我娘出生江东,是江东巨富姚淇的独生爱女,她嫁入卫家后,姚家陪嫁的产业交给了我爹打理。
每年年底,我爹会去江东结算银钱。
前世的这一年,我爹带了卫家二房的三哥卫茗同去,结果发生了意外,三哥卫茗死在了回来的路上,因此二房恨我们入骨。
在我爹被高振打死后,大房与二房联合,逼死了我娘,一力促成了我亲妹妹卫瑶好的婚事,以至于妹妹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我家家破人亡,皆是人心算计。
那些截杀我爹的匪徒是云阳伯府找人假扮的。
当初他们盼着死去的该是我爹,只等我爹一死,云阳伯府就能逼着我娘交出产业。
财帛动人心。
可惜卫茗做了替死鬼。
这一次,我爹仍旧带了卫茗前去江东。
只不过我与滕子隐已经提前做了部署。
35.
我花了许多钱请了杀手保护我爹。
这些杀手由滕子隐安排,先以家丁的身份编
入我爹的随行队伍里。
待回程路上意外发生时,杀手混在匪徒中,假装杀了我爹,并趁乱把我爹推下山崖藏起来,正月再返回京都。卫茗果然上当。
他以为我爹死了,立即回了云阳伯府。
卫家开始上演着十八式武功,逼着我娘交出产业。
我娘不答应。
那是姚家留给她的东西,她想留给我和卫瑶好。
卫家便找了个由头,把她关在了祠堂。
天寒地冻的,我娘生了病,卫家趁机掌管了她的产业,还在她的汤药里下毒,想让她早些归西。
滕子隐一面顾着我娘和妹妹,替她们解毒看病,一面尽可能一一留了证据。
我爹最近半年来在滕子隐的引导下,早已对云阳伯府心灰意冷。
经此一事,他彻底死了心。
正月初十。
我爹返回京都。
返回京都后,我爹敲响了京兆府的鸣冤鼓。
一时间,云阳伯府里的龌龊事人尽皆知。
正月底。
我爹带着我娘和滕子隐、卫瑶好从云阳伯府分出去,另立门户。
我握住滕子隐消瘦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多谢你,真的多谢你。”
若非有他相助,计划怎么可能实施得这么容易?
滕子隐嗔怪地瞪着我:
“光说谢我,拿什么来谢?”
“人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我一时动情,忍不住抱住了他。
他回抱我。
明明该是娇小的身躯,可这一刻却莫名让我很是依恋。
他轻笑开口:“阿瑶,我突然想换回来了,我想用我自己的身体,真正地拥抱你。”停了停,他继续说:“一辈子!”
我很欢喜。
36.
马氏却不太欢喜。
卫家三房独立出去后,姚家的产业完全成为了我爹的私有物,不再上供云阳伯府的中公。
而且,没有大房阻挡,我爹今科也要与我一同参加会试。
他才学在外。
参考必中。
我岳家突然就发达了。
有人有财,助力值直线上涨。
马氏慌了。
我与她的囹圄一直藏在暗处,最近这一年来她屡屡在我跟前碰壁,我知道她不会甘心。
她必定有所动作,我也在等她有所动作,以便将计就计。
会试前半个月,她每天都让丫头给我端来补汤。
我每日都喝。
马氏的笑容越来越满意。
那补汤里下了很高明的慢性毒。
半个月里我喝的汤没有异常,等到最后一碗药引喝下去,次日就会毒发。
不要命,却会让我窜几天稀。
想让我考不成会试。
我一边装做毫不知情,一边早就配好了解药。
会试当日。
我当着忠勇侯府满府上下,面如菜色进的考场。
进门后服用解药,精神抖擞地参加会试。
完美。37.
我从会试考场上出来的当天,忠勇侯府也闹翻了天。
老夫人对我突然窜稀存了疑心。
她悄悄让人去查了我这几天的饮食。
在月照的引导下,很容易查到了马氏的身上。
老夫人震怒。
她盼着忠勇侯府越来越好,子孙当然也要出息才好,马氏等于在毁忠勇侯府的基业,触了她的逆鳞。
马氏被剥夺了掌家权。
要不是她给忠勇侯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该是被休回家的。
马氏哭闹不休。
哭到伤心处,她扑过来打挠我:“都是你这贱种害的我!”
“你怎么不跟你那短命娘一起去死!”
她愤恨瞪着我,恨不能嚼我的肉:“我就不该让你活了这么多年,你活着只会挡了我儿子的路!”
我笑着看她:“挡大哥路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他有你这样的母亲,根本是耻辱!”
马氏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她眼圈通红:“不,我才不是任何人的耻辱。”
“你才是!”
“我还没有输!你别得意!”
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还有后招。
我心里咯噔一下,微微有些不安起来。
38.
会试放榜之后,我再一次高中会元。
随后的殿试上,尊武帝对我今日的成就感到非常满意,钦点我做了这一届科考的状元。
如此一来。我已三元及第。
我爹做了榜眼,却也很高兴,拍着我的肩膀催促我早日把婚期定下来。
忠勇侯的
反应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看我的眼神里杀意更明显。
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因为马氏向老夫人告发,说我不是忠勇侯的儿子。
我是滕子隐亲娘谢氏留下的野种!
39.
我有点懵逼。
这走向我万万想不到啊!
而且看忠勇侯默认的态度,证明他也是有所怀疑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滕子隐的确与忠勇侯长得一点都不像。
忠勇侯宽面高鼻,是相对粗犷的长相。
而滕子隐五官俊美,非常柔和。
我一直以为滕子隐长得像他亲娘谢氏,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既然忠勇侯不是滕子隐的爹。
那谁是他爹啊?
40.
我彻底失了宠。
老夫人伤心欲绝,连我面都不想见,忠勇侯于是借口我惹怒了老夫人,立即放逐了我,让我自生自灭。
他说:“看在谢氏的面子上,我养你及冠已是仁至义尽。以后你好自为之。”
可他眼里的杀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果然,在我迁出府后,他派了杀手来刺杀了我两回。
好在俱都有惊无险。忠勇侯的秘密是藏不住的。
丑闻很快人尽皆知。
忠勇侯府颜面扫地。
马氏也没落得好。
忠勇侯是真的喜欢过她的,一路从贵妾到正室,早于先夫人生下长子,这一切都离不开滕靖的撑腰。
但再喜欢,经不过岁月的消磨,且滕靖一生好面子,马氏此举让他成了京城笑柄。
我带着谢氏的旧人离开忠勇侯府的第二个月,马氏悄无声息“病”死了。
41.
自从我入学后,我交了些好友。
如今也一一参加科举,准备走入新岗位。
对于我的遭遇,大家对我表示同情。
我却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忠勇侯府虽然家业大,那份家业的继承人是滕子明,与我无关。我所做的事情很危险,也并不想牵连太多人进来。
陈明善趁机向我递来橄榄枝。
他觉得这是示好的最佳机会。
我很坦然的接受了。
按照朝廷规制,一甲进士出生需入翰林院学习,学有所成后,会任命到合适的岗位上。
陈明善把我安插到吏部。
吏部,主管整个王朝官员的任命、考核和提拔,权利极大,陈明善对我的忠心很有信心。
我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在安插他的人时,不动声色的也把我看好的人安排了。
反正有人背锅,便宜不占白不占。
一切都按部就班。
唯一让我意外的,却是尊武帝本人。
42.自从我出身曝光,平日里遇到人总不免被冷嘲热讽。
可不知道为何,尊武帝看我的眼神却越来越慈爱。
比看任何一个皇子都温和。
我很敏锐。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上心头。
我把谢氏的旧时仆从喊到跟前来,我说:“关于我的身世我都知道了,我是陛下与……”
才起了头,还没提及谢氏,老嬷嬷噗通就跪下了。
她哭着说:“主子请不要这样想我们夫人。夫人一生忠贞不屈,并未与陛下有染,她的名誉不容玷污!”
老嬷嬷哆哆嗦嗦拿出一块玉佩和一个册子,双手捧给我:“主子乃正统出身。”
哦豁。
原来滕子隐不但不是忠勇侯的儿子。
他居然也不是谢氏的儿子。
绕来绕去。
他竟然尊武帝与先皇后那早夭折的四皇子陈明煜!
我看着手里证明身份的皇家玉牒玉册,就一个念头: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43.
老嬷嬷告诉我,当初先皇后还活着时,与尊武帝生育了两子一女,长子长女皆夭折,生四皇子时,她已是强弩之末。
尊武帝的后宫里还有淑妃、娴妃等其他妃子。
皆对后位虎视眈眈。
先皇后娘家乃将门世家,实力强大,引人忌惮。
后宫争斗,也是尊武帝放任的结果。
先皇后对他心灰意冷,又感觉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在生产后让谢氏抱着与四皇子同一天出生的儿子入宫觐见。
谢氏与先皇后姐妹情深。
先皇后又苦苦哀求她把四皇子带出宫去,谢氏心软又无奈,只得留下了自己的儿子,将四皇子换了出去。后来的事情谁也想不到。
四皇子离开皇宫的当夜,先皇后的寝宫失火。
皇后与谢氏的儿子皆被烧死。
四
皇子犹如烫手山芋,砸在了谢氏的手里。
以至于谢氏忧心忡忡又伤心自己儿子的死,在第二年病逝。
真狗血。
真复杂。
44.
滕子隐得知了自己不是忠勇侯的亲儿子后,很是怅然了一阵子。
他一直都很想得到忠勇侯的认可。
皆因忠勇侯是他的“父亲”。
求而不得时,他憎恨过忠勇侯;但在得知这个秘密后,滕子隐突然释怀了,也不恨了。
有一句话忠勇侯说对了——
哪怕他不是忠勇侯的儿子,忠勇侯还是看在谢氏的面子上把他养大了,而直到现在为止,他并不知道滕子隐是四皇子,只以为他是谢氏的野种。
滕子隐的存在,在忠勇侯看来是他的耻辱。
没被人捅破之前,他尚且能忍耐一二。
被马氏捅破后,他才会对我痛下杀手。
在得知忠勇侯派人来杀我后,滕子隐不淡定了:
“不行!你不能再跟忠勇侯府有任何接触,太危险了!”
“无妨。”我失笑:“忠勇侯是个聪明人,他两次均未得手,就猜到有人在保我,不会再对我动手。”
滕子隐挑眉:“谁在保你?难不成是我亲爹?”
他之前与我推敲,他最有可能是谁的儿子。
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回去又问了你娘一些旧事,说当初我娘谢氏跟左都御史张兆元走得很近,有没有可能……”
“别猜了。”我打断他:“你亲爹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滕子隐嘴巴张得老大。
隔了半晌,他吐出一句:“狗皇帝不干人事啊,兄弟妻不可欺,他倒好,兄弟妻、不客气!”
45.
我把真相说给他听。
他沉默片刻,面对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很镇定地与我分析:“是皇帝的儿子未必是一件好事,皇家血脉流落在外,想认祖归宗可不容易。”
“你有玉牒和玉册证明身份。”我说。
他又讲:“皇帝也未必会希望我还活着。”
“陛下年年都召你进宫,不是喜欢你,是喜欢死去的四皇子,爱屋及乌。”我想了想:“他如今大概也猜到了真相,才会在朝廷上对我诸多宽容。若非是陛下在背后保护我,忠勇侯也不会这般投鼠忌器。”
滕子隐凝眉:“那更不妙。我的兄弟们岂能放过我?”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片刻后,我邪恶地勾起嘴角。
滕子隐大惊失色:“你别看着我这样笑啊,太尼玛可怕了!”
46.
前世帮陈明善夺嫡,我对每个皇子都很了解。
他们喜欢什么,为人如何,有什么底牌均一清二楚。
尊武帝有很多儿女。
大皇子是先皇后所出,四岁夭折。
二皇子淑妃生的,性别男,爱好男,在夺嫡大战中是最先出局的一个。
陈明善排行第三。
笑面虎,伪君子,生母是德妃。
也是所有人里心计最深的。
称得上最强有力的敌人。
五皇子是娴妃生的,有头无脑,还没他娘适合做皇帝。斗倒他只需要一个月,斗倒他娘却耗费了我一年时间。
六皇子也是淑妃生的,大号练废了,亡羊补牢练的小号。
小号没白练。六皇子极其聪颖,又有淑妃母家的助力,我与陈明善联盟时,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让他败下阵来。
此人毒辣狠绝,不配为君。
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这些年纪小,成不了气候。
尊武帝满打满算还有两年可活。
我等不了其他皇子长大。
不选陈明善的阵营,就必得是六皇子陈明贤。
这两者我都不想选,眼前却有一个更合适的。
握着滕子隐的手,我决定了。
要干,就干票大的!
47.
有了目标,干起活来就容易了。
感谢陈明善把我安插在吏部,很多事情做起来很方便。
不出一月,我便与先皇后的母家联系上了。
军权在手。
天下我有。
前世怎么帮陈明善的,这辈子我就能怎么帮自己。
48.
转眼已到了九月。
这一年的九月发生了一件大事——尊武帝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他的精神头就不怎样,朝臣们吵翻了天,要让他抓紧时间立储。
尊武帝频频看我。
我知道,他已经在筹划着要公开我的身份了。
我看向他身侧头发花白的太监高振。
狗东西装得一副忠诚样,其实已经背地里投靠了陈明善。
这一世没有我,卫家还是攀上了
他。代价是卫十一小姐的人生。
十一妹这辈子代替我,被作为礼物送上了高振的床。
不过四叔不像我卫家爹爹那般有骨气,听说他不但没替十一妹说话,还巴巴让十一妹替他向高振讨个官。
真够恶心。
当夜。
一封密折出现在尊武帝的案牍上。
是我的人送的。
尊武帝看完,整个皇宫都乱了。
天亮后,高振被打入了大牢。
一时间整个朝廷都震动了。
因为尊武帝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查清楚,高振受人指使,在他的日常饮食里下了慢性毒!
毒杀主君,足够高振死一百次!
49.
高振死的这天晚上,我难得喝了两杯。
是高兴的。
前世大仇得报其一,如何能不喜?
再则,高振一死,陈明善就失去了在宫里的眼睛。
看我不玩死他!
卫家作为高振的连襟,高振获罪,卫家自然也落了罪名。
尊武帝收回了卫家的爵位,抄没卫家家产,卫家有官在身的一律罢免,通通得滚回祖地云阳郡喝西北风。
祖父受不了打击,当天就中了风。
夜里,我买通了云阳伯府的下人去见了他一面。
我与滕子隐并肩出现在祖父的房里,他虽见利忘义,却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来龙去脉。
我们走后不久,他就活生生气死了。
一向自私的大伯整日里酗酒,还学会了赌钱,被人在赌馆追债时乱刀砍死,大伯母也一病不起。接连噩耗,祖母没撑二天,也死了。
云阳伯府树倒猢狲散。
各房的妻妾跑的跑、散的散。
一夕之间只剩个空架子。
大房的大兄将带着还剩的人口返回祖地云阳。
而我爹因为自立了门户,与卫家宗族割裂,并不受影响,是一件大好事。
卫家离开京城那天下了点雨。
我去送行大兄。
50.
大兄一直按照我给的药方抓药,如今身体大好,已能正常生活。
云阳伯府从里到外都烂透了,不值得他再费心费力去挽救,我问过他的打算,他苦笑:“我到底是卫家的儿孙,别人我可以不管,我娘我却不能不管的。”
我塞给他五千两银票。
大兄很是错愕:“是七妹妹托你转交的吗?”
我鼻头微酸。
我的仇是报了,可终究是对不住大兄。
他什么过错都没有,却要收拾那群自私自利的人留下来的烂摊子。
只有一点可以安慰自己,官场不适合大兄,他也不喜欢。如今远离了官场,他应能过得轻松一些。
我重重点头:“愿大兄一生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他握紧银票,眼底复杂汹涌。
片刻后,他应承我:“好。烦请子隐替我转告七妹妹,大兄听她的,会过好这一生。”
51.
卫家出京后,我的日子过得越发精彩。
有了前世的经验,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我站在陈明善的身后,帮着他出谋划策。
滕子隐也成长得非常快。得我真传,他脑袋瓜里的弯弯绕绕不比我少。
我俩一起努力。
不出半年,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都相继失去了尊武帝的信任,也失去了朝廷文武群臣的支持。
陈明善越发得意。
他视我为左膀右臂,经常对我说:“子隐,你简直是我的福将。”
不是。
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最后罢了。
没有什么比“得到却又马上失去”更令人痛苦的了!
52.
尊武二十五年春。
陈明善越发得尊武帝器重,尊武帝不入朝的时候,通常由陈明善监国,代天子主持国政。
俨然一副准太子的势头。
朝中很多人开始巴结陈明善。
他们一个个都非常善于交际,说出的话要多好听有多好听。
陈明善有点飘了。
有几回,他都被捧得忘乎所以,对朝中的老臣口不择言。
混迹朝廷的老臣个个都是人精。
有人沉默,却也有人忠诚直言,参陈明善的折子一封封递到尊武帝跟前。
此时我已经不在吏部。
我升官了。
做了中书令侍郎。
陈明善让我把参他的折子扣下,我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再多写一本,一起参他。
后宫里。
德妃也风光至极。
尊武帝自先皇后去世后一直没有立后,此时陈明善监国,他的母妃自然得母凭子贵。
德妃顺理成章的做了德皇贵妃,掌管六宫。
她已经一把年纪了。
对后宫里的莺莺燕燕都很宽容,后宫氛围很好,人人称赞她美人心善。
然后。
就在陈明善母子都风头无二时,发生了一件惊动整个京城的大事。
53.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
德皇贵妃管理后宫太过宽容了,尊武帝又年老体衰,不常光顾后宫里的妃嫔,有位美人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了。
两人光溜溜被抓了个现行。
尊武帝差点气死,要把这喻美人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这位美人娘娘为了活命,迫不得已把德皇贵妃供了出来。
于是。
二十年前的一桩旧案就此浮出水面——
当初为了争夺皇后之位,德皇贵妃联合了喻美人屡屡陷害先皇后,让帝后矛盾激化不说,还在先皇后生下四皇子后,买通内监在中宫放了一把火……
一时间满朝哗然。
陈明善连夜入宫,跪在尚书房外请见。
尊武帝由着他跪了一天一夜。
三天后。
尊武帝下旨废了德皇贵妃,随旨送上三尺白绫。
德皇贵妃死后,一床草席裹着扔乱葬岗,谁也不许替她收尸。
54.
陈明善失宠了。
没了尊武帝的支持,墙倒众人推。
那些弹劾他的奏章雪花一样飞入皇帝的案桌上。这些年为了夺嫡,陈明善栽赃陷害、买官卖官、贪墨银钱不说,还胆子大到在封地私自冶铁售卖。
不久后,他也下了大牢。
我去天牢看他。
他穿着囚衣,面容枯槁,与前世登上帝位意气风发的帝王有着云泥之别。
陈明善看着不太好。
前一刻,他距离至尊宝座只有一步之遥;
下一秒,他跌落云端,沦为阶下囚。
见我到来,他甚至还在做不切实际的梦:“子隐,你帮帮我,想个法子把这些罪名都推给老六,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只要你帮我这一次,等我再度起势,我必封你为一等国公!”
我嗤笑。
真蠢。
前世他看我时,必定也如同我现在的心情。
55.
我弯下腰,用力掰开他抓着我衣摆的手指。
陈明善错愕地看着我。
我微笑:“三皇子好像对我有些误会。”
“你不是来救我的?”他后知后觉,猛地一把抓住牢门,眼神像是要吃人:“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你的背后是谁?”
“是老六,还是老五?”
突然又觉得他不算太蠢。
我摇头:“都不是。”
“是我自己想要你死!”
陈明善面容扭曲:“为什么?”
为什么?
前世你毁了我的一生啊!
你让我家破人亡;我却被你欺骗,替你做尽一切见不得光的事;
甚至于……
在那个杏花微雨的季节,我曾经想过——
不如就嫁了你。
56.
我最终都没有告诉陈明善答案。
这种人,死不瞑目最好,我的理由他不配知道。
尊武帝二十五年夏天。
陈明善被赐死。
他死后,朝廷开始慌了——
尊武帝没有合适的继承人来做太子!
总不能再拖个十年,等小皇子们长大成人吧?
尊武帝本人不慌。
他顺理成章的找了个机会,把我的身份公开了。
57.
我从人人唾弃的忠勇侯府私生子,一跃成为了先皇后与尊武帝命运多舛的嫡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忠勇侯的脸色很精彩。
我其实有点记仇。
但是滕子隐说:“算了,当年的事情他也是受害者,一来当还他养育之情,二来也是为了谢氏和她死去的儿子。”
如此说起来,反而是滕子隐欠了他的。
我想想也是。
若不是忠勇侯死去的儿子,滕子隐也不可能活到现在,更不可能有我复活重生而来,报这一身血海深仇。
那就算了吧。
他别再惹我就行。
58.认祖归宗,查明玉牒玉册后,我恢复了四皇子的身份。
三元及第的荣耀加身,加上这两年我在朝中办了不少大事,与其他皇子交锋的阴谋阳谋有陈明善挡着,我一身清白干净,赢得了朝野内外一致称赞。
七月。
尊武帝立我为太子。
八月,我迎娶了未婚妻卫瑶希。
在
与滕子隐相处的这两年时间,我与他早已心意相通,尊武帝有心想为我娶一个家世显赫的妻子,最终被我拒绝了。
无人比他更能打动我。
也无人比我更懂他。
新婚夜。
我挑开他的盖头。
盈盈烛火下,滕子隐美得令人侧目,他看着我淡定的眉眼傻笑了片刻,忽然用力把我扑倒:“等了你两年。”
“终于是我的人了。”
因为太过激动,我两的头重重地磕到了一起,双双眩晕了片刻。
片刻后再睁眼,我看到了他的模样——
他比我在铜镜里看到的样子更英俊!
我们竟然换回来了!
滕子隐的眼眸深如潭水,他低头吻我:“阿瑶,我爱你!”
59
番外
我批完折子抬起头,正对上滕子隐讨好的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天天就知道在宫里绣花,这个皇帝到底是你当还是我当?”
滕子隐剥了个葡萄放在我嘴里:
“哎呀。”
“咱两谁当不都一样?更何况你当皇帝比我还称职,外面的大臣谁敢对你说个不字,全都对你心服口服!”
“我说什么他们都喜欢哼哼唧唧,你说什么他们全都点头是是是!”“阿瑶,你帮我狠狠收拾他们!”
我很无语。
滕子隐这几年被我惯得越来越懒了。
刚登基的那几年他为了当好皇帝还很刻苦用功地学习,满朝文武也很高兴他们有个贤明的君主。
可自从老三出生后,他彻底变成了个女儿奴。
公主的衣衫鞋袜他都想亲自绣。
上一次给中书令看见,老大人差点不敢相信地捅了自己的眼睛。
公主喜欢粘着我,他一刻都不想跟公主分开。
后来。
早朝时,他把我带上,我把我们的女儿带上。
女儿又跟她的两个哥哥要好。
谁也舍不得谁。
一家五口整整齐齐坐在龙椅上。
堪称开国第一遭。
一开始朝臣们说我牝鸡司晨,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因为大家也发现了,我这个皇后比他们的皇帝更靠谱、更有见解、更善于治国。
滕子隐乐得当甩手掌柜,专心逗女儿。
作为本朝唯一一个不开后宫的皇帝,大臣们对换皇后没什么期待,此时我爹也做了一品大臣,很是支持我;滕子明依旧如同前世一样是个贤臣,加上滕子隐曾经的身份,他一生都想努力赎罪,当官很是尽心尽力;忠勇侯害怕滕子隐报复他,事事跑在最前头,生怕他不高兴……
有这些人顶着,我安安稳稳的与滕子隐渡过了漫长而愉快的一生。
后来我窝在滕子隐的怀里问他:
“你什么时候对我起了心思的?”
反正我是在与他同去私塾的那一日爱上他的。
至于他,他从未说过。
滕子隐挑眉:
“有些事你不记得了。”
“燕岭诗会那一日并非你我初见,说起来,你我初见时是在黄泉路上。”顿了顿,他轻笑:
“我死后在黄泉路上徘徊了七年,地府说我尘缘未了,不肯收我。那一日,你一身是血含恨而来,恰与我撞了个满怀。”
后来。
我与他双双重生在这人世间。
当他睁开眼,看着铜镜里的面容时,心里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必定是他那未了的“尘缘”。
可我对此完全没有印象。
想来我那时候被仇恨蒙蔽了眼,并不记得这一段。
只是……还能再活一生,遇到他,真好!
作者署名:十七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