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凯旋,怀里搂着不会说话的美娇娥。
纳她进府后,她百般挑衅。
我忍无可忍,要与将军和离。
当晚,美娇娥找上了我。
1
傅琓凯旋的消息传回京中时,我正叉着腰收拾家中偷盗的恶奴。
听闻他今日即将抵京,我也顾不上那点被偷盗的珠宝了,叮嘱管家记得处理。
就兴冲冲地跑进闺房好生打扮了一番。
傅琓回来了,他清瘦了几分,也黑了几分,为我最爱的那张俊俏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坚毅。
这男人,该死的,更迷人了。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
就在我即将克制不住自己扑进他怀里时,他停了下来,招了招手,从他身后走出一个顾盼生姿的美娇娥。
那美娇娥正欲向我下跪行礼,却被傅琓搂住了腰身,圈在怀里。
「桃桃你身子弱,往后行礼都免了。」
傅琓美人在怀,仿佛才看到等了老半天的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咳嗽了一声。
「阿根,桃桃是我在战场救下的孤女,不会说话,甚是可怜,我便带她回来,给她个庇护。
「你,没意见吧?」
我看着傅琓一个劲儿咽着口水的喉结,气不打一处来,刚抬脚要回院子里去。
就被母亲送给我的陪嫁丫鬟酒儿拦住了去路,酒儿附耳提醒:
「大小姐,肚量!我们龙府的肚量!」
2
我嫁给傅琓前,母亲就料想过,英俊潇洒如傅琓,定是个招蜂引蝶的命。
出嫁前,特意将酒儿给了我,还反复叮嘱我:
「根儿,你是我们龙府的独苗,以后便是嫁作人妇,也不能丢了我们龙府的气概!
「那傅琓日后若是招蜂引蝶,你就拿出我们龙府的肚量来,做主纳妾!
「可千万别让他养外室!
「纳进来了,你就是主子,养在外面,你想管都没法管。」
酒儿的提醒让我想起母亲的叮嘱,不论如何,母亲总不会害我。
遇事不决,听妈的!
我将抬起来的脚放下,打量了美娇娥两眼。
「既然要留下,总归不能无名无分。
「身为当家主母,我就做主,纳了这位姑娘,给将军做个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此言一出,除了我,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傅琓的脸色更是像装了 LED 屏似的,一会红一会白。
半晌,他才搂紧了桃桃,恶狠狠地对我道:
「好啊!好得很啊!龙大根,你可别后悔!」
3
纳妾礼很快就随便挑了个日子给办了。
桃桃给我敬茶的时候,挤眉弄眼的样子,让我心中警铃大作。
这小蹄子,怕不是来找事的。
事实证明,我看人的眼光,同我娘亲一样毒辣。
这新来的小妾,虽然不会说话,但找事儿的本事,一点不亚于那些会嚼舌根子的。
我同傅琓过夜,负责侍奉的桃桃,今儿不小心点燃了帐幔,明儿不小心往床上泼了水,十次同房,十次不成。
我给傅琓夹菜,样样都恰好是她爱吃的,央着傅琓给了她,包括我故意夹的老姜。
我给傅琓煲汤,回回都被她求了去,甚至那碗海狗鹿鞭大补汤。
可偏偏傅琓宠她,我每每想要发火,傅琓就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对着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大根你自己纳进来的妾,你定然不会为这点小事就为难她吧?」
4
桃桃进门三月,我和傅琓关系降到了冰点。
我常常在夜里看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听着桃桃房里二人的追逐声,陷入沉思:
难不成,傅琓喜欢平板的?
若真是这样,那我着实没办法了。
看着傅琓和桃桃形影不离,出双入对的,我总觉得自己才是这个家的外人。
每每这时,酒儿就会安慰我:
「小姐莫愁,只要咱不走,她永远都是个妾!」
她的话提醒了我,与其守着将军夫人的空壳,看着自己的夫君与别人情深意长,我何不放过自己,也成全他俩?
是以,我跟傅琓提出了和离。
傅琓闻言大怒:
「龙大根!我不过纳妾,你就要与我和离!你善妒!」
我一边收拾我那一箱子纯金的陪嫁,一边敷衍道:
「是啊,我善妒,七出了嘛,咱俩刚好离了。」
他一把按住我的七宝鎏金冠。
「你连个孩子都不给我生,就想走?」
我转头拿起珐琅掐丝金镯放进箱子。
「无后,又七出了,可不得走?」
傅琓跟我掰扯了一整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七出我全犯了。
「傅琓,这样你都不和离?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5
傅琓闻言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会爱上你?你放什么狗屁!我欸!京城第一才俊傅琓欸!
「能嫁给我都是你们龙家祖坟冒青烟了,你现在居然还想跟我和离?
「你听好了,我!不!」
傅琓一个不字还没说完,一旁泫然欲泣好半天,却没能引起他注意的桃桃,终于忍不住了。
一个箭步上前,捧起傅琓的脸,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贴上了傅琓的唇。
傅琓眼睛骤然瞪得更大了,像铜钟。
他下意识地扶住桃桃的肩,将她推开。
却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又毅然决然地将桃桃摁了回去,似是故意啃给我看般,难舍难分。
你看,我就知道,他俩才是天作之合,和离,是对的。
我放下和离书,转身回了房。
当晚,我的房门被人叩响,我本以为是傅琓想通了。
没想到,打开房门,门外抱着被子的,竟是弱柳扶风般的桃姨娘。
她不由分说挤了进来,爬上我的床,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
我的天爷啊,我哪见过这阵仗?
等我关上房门想拿被子遮住她时,她已经脱了个精光。
别看桃姨娘瘦,桃姨娘浑身是肌肉。
别看桃姨娘平,桃姨娘小胸肌看着还行。
别看桃姨娘哑,桃姨娘一开口……
一开口?
她见我看她,小脸一红,娇滴滴地开口,铁锁落地般的粗嗓门,分明是个男妈妈!
「夫人既已和离,那,嫁我可好?」
6
我被桃姨娘这一嗓子给吓得摔了个屁墩儿。
桃姨娘将我扶到床上,给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乞丐,因为容貌清瘦,身材单薄,总是被人欺负,从没有人对他好。
「只有龙府的大小姐,给过他一顿饱饭,一个微笑。
「从那时候起,小乞丐立志一定要出人头地,有朝一日正大光明地去结识龙大小姐。
「可当他终于成功,身家不菲之时,龙大小姐早已嫁给了傅将军,做了将军夫人。
「为了得到将军夫人,小乞丐奔赴战场,装扮成一柔弱哑女,得蒙将军相救,成功被将军带回家中,纳为小妾。
「果然,将军沉迷小妾美色,冷淡将军夫人,终于,夫人忍无可忍,提出和离。
「小妾也终于等到机会,敲开了夫人的房门,一诉衷肠。
「曾经的小乞丐,已经是富甲一方的青年商贾,夫人嫁给他,绝不会辱没了夫人。」
桃姨娘赤裸着上身,跪在床上,说到动情之处,还动了动他微微凸起的胸大肌。
我则被这个故事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信息量太大,容我消化消化。
也就是说:
娇俏可人的桃姨娘,竟是个铁骨铮铮,一身精壮肌肉的男人?
而傅琓纳妾,竟纳了个男人?
我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忍不住问出口来:
「那过去三月,你们行房的时候,可是将军在上?」
7
刚一问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可是清纯端庄的龙家嫡女,怎么可以问出这种羞耻的问题!
桃桃脸也腾得一红,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给将军下了三个月的蒙汗药,我,还是处子之身。
「唯一丢了的,也就是今日为了让你们和离的那个初吻。」
我的个乖乖,所以他们俩在房中追逐打闹了三个月,竟什么都没发生?
我不合时宜地想着,既然傅琓还是清白之身,要不我还是不和离了吧?
但转念一想,不行,别人家纳妾都纳女人,傅琓连男人都纳。
他丢得起这个脸,我可丢不起。
离!必须得离!
但这个桃姨娘也不能要,谁家好人男扮女装勾引家主,就为了娶主母啊!
我把他的衣服裹吧裹吧,扔到他身上,又一脚将他踹下了床。
正准备将他撵出房去,房门被人猛地推开了。
傅琓寒着脸走进来,看着赤裸着上身的桃姨娘和只着中衣中裤的我,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龙大根!这就是你要跟我和离的原因?」
8
一想到傅琓跟个男人追来逐去了三个月,我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然呢?你都把男人带家里来了,我还要忍气吞声吗?」
傅琓被我吼得一愣,脸上竟闪过一丝心虚,就这么僵在那,一时间,场面变得很尴尬。
酒儿适时推门进来,见到这幅场景,当下变了脸色。
酒儿浑身颤抖,挪到我身边,捂着嘴问我:
「小姐,咱就是说,就算要玩,也等和离完之后再玩啊。」
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将这番话清晰地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朵里。
桃姨娘闻言,脸上浮起一抹娇羞的红晕。
「酒儿姑娘说笑了,夫人什么时候想都可以。」
傅琓脸都快气成绿巨人了。
「我把男人带家里?难道不是你连我的小妾都要惦记?」
我中衣被冷汗湿透,对上酒儿清澈的愚蠢眼神,不禁扶额。
「酒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9
桃姨娘又将刚刚那个故事给傅琓讲了一遍,傅琓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所以你接近我,都是为了我夫人?
「桃桃,你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你嫁给我做妾,只是为了让夫人和我和离?」
桃姨娘,不,现在应该叫他桃公子。
桃公子面露羞愧,偏过头去,不敢看傅琓。
许是桃公子这副模样,让傅琓想起了自己是如何被他俘获的,傅琓恼羞成怒:
「直视我!」
桃公子被他吼得一哆嗦,强撑着对上他的眼:
「对!没错!我摊牌了!我就是为了大根才嫁给你做妾!
「不然你以为你谁啊?小爷我能看上你?」
桃公子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一屁股往地上一坐。
「将军了不起啊,还不是在战场看到我衣不蔽体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傅琓闻言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拔剑就要砍桃公子。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是看到你身后的敌军将领,生怕他跑了,眼睛才直的!」
桃公子身姿灵活地躲开劈下来的剑,绕着桌子跑了起来。
「那你带我回府,还当着夫人的面搂我!」
傅琓挥剑一劈,桌子成了两半。
「夫人见到我都不来迎接我,我就气她一下!」
桃公子举起凳子挡在头顶。
「可你还是纳了我!」
傅琓一剑又将凳子劈了个粉碎。
「我没有!是你非要嫁进来的!」
桃公子一闪身,躲在了我的身后,钻出一个头,一脸贱兮兮。
「可你故意跟我秀恩爱,还偏疼我!」
傅琓的剑举到我跟前,弱弱地放了下去,对上我吃瓜的目光,闷闷地开口。
「还不是夫人太大度,我想看夫人吃醋。」
他倏地红了眼眶,丢了剑,双手把着我的肩。
「夫人,你莫不是真的喜欢上这小蹄子,不爱为夫了?」
10
傅琓猛地这么一柔情,我还有点不适应。
身后的桃公子也钻到我身前来,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夫人,我为了你,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当真就比不得这负心将军?」
原本看他二人互相扯头花,我正看在兴头上,一转眼,我竟突然成了瓜田的中心。
看着眼前两张风格迥异,但都格外勾我心魂的脸,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事到如今,若是将桃公子发卖,那我家纳了个男妈妈的事,势必将人尽皆知。
若是将桃公子继续留作桃姨娘,那到底是公子在上,还是将军在上?
思来想去,现下唯一的法子,怕不是只能先暂且搁置和离,给桃公子安排一个新的身份。
我将打算告诉二人,傅琓久违地露出了一个笑:
「我就知道,夫人还是爱我的,我们不和离,我答应你,从今往后,绝不纳妾!男的也不纳!」
而桃公子则当即落下了三五滴伤心泪。
「是我不中用,不得夫人喜欢,罢了,谁让我孤苦无依呢,既然夫人不要我,那我便自生自灭,绝不脏了夫人的眼。」
桃公子三言两语,说得我心口一酸,当即拉了他的手,轻轻摩挲。
「桃姨娘这是哪儿的话,你既是我傅家的姨娘,那傅家,便是你的依靠!从今往后,谁若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讲,我身为主母,定然为你主持公道。」
桃公子,不,现在又得叫桃姨娘了。
桃姨娘当即泪眼盈盈地回握住我的手。
「夫人当真让我留下?」
傅琓从他手中将我的手夺下,也做出一副可怜样子:
「夫人当真让他留下?」
我左看右看,甚是为难,只得指指床铺:
「床又不是不够大,睡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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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桃姨娘和傅琓便齐齐一跳三丈高。
桃姨娘是乐的,傅琓是气的。
「主母此话当真?姨娘就姨娘,只要能留在您身边,别说姨娘了,姨父我都行!」
「夫人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妾,是给你自己纳的不成?」
我抚摸着桃姨娘的头,像摸一只温顺的大狗狗,玩味地看着傅琓。
「那,给你纳的,送你床上去?」
傅琓浑身一激灵,看向桃姨娘的眼神中充满了嫌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晦气。
「传我口令,我不在夫人房里时,桃姨娘不得踏出她自己的院子一步!」
傅琓瞪着桃姨娘,咬牙切齿地下了这道命令,随后拎起他的衣领,便提着他出了门去。
仔细看,拎着衣领的手还翘着兰花指呢。
门外幽幽地传来桃姨娘誓不罢休的声音:
「既是将军的妾,那将军在哪,我就在哪!你休想撇开我独自去找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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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日子,我们将军府后院中事,算是成了京中的一大奇闻。
夫人因将军宠妾灭妻,气得要和离。
第二日,姨娘对将军爱答不理,见天儿地缠着夫人。
而将军,听说每晚都得赶早去夫人房外等着,以免被姨娘抢了先机。
还有说将军府订了好大一张床,要大些的,足足能睡下三个人的。
将军府确实订了这样一张床,送进了我房里。
原因无他,只是每晚傅琓来我门外守着的时候,桃姨娘也一副逆来顺受的委屈模样等在一旁。
傅琓放下帐幔的时候,桃姨娘脸上的委屈和隐忍又加重了几分,跪在床边,一跪就是一夜。
但凡傅琓想对我做点什么,桃姨娘便又开始他那套点火泼水的戏码。
只是现在他闯祸后,都像个乖巧可人的狗儿,躲在我身后。
对上傅琓那想杀人的眼神,换我用话去堵他:
「你自个儿纳进来的妾,你总不至于为难他吧?」
又是三个月过去,从桃姨娘进门开始,整整半年了,我和傅琓虽同床共枕,却是恪守礼法,连手都没牵上。
当初我急,如今傅琓急。
「我错了,当初你说要纳妾,我就不该同意!」
床下幽幽传来一声哀怨的叹息。
「现在才后悔?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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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日子,傅琓烦躁,桃姨娘受罪,我也煎熬。
于是我便作主,订了一张足以睡下三个人的床,想着好歹别让桃姨娘再一跪跪一宿了。
自从知道这美人儿嫁入将军府是为了我,他那些小手腕、小心眼落在我眼里,变成了颇为可爱的小心思和小情趣。
傅琓给我夹的菜,桃姨娘端着碗噘噘小嘴,我就全夹给他了。
傅琓给我煲的汤,桃姨娘舔舔舌头望着,我也全由他喝了。
我终于懂了傅琓当初的纵容,用京中时兴的话来说,桃姨娘就是个标准的绿茶。
人嘛,哪有真正讨厌绿茶的呢,你讨厌的,不过是他不对你茶。
你看,如今的桃姨娘,茶起来,就甚是可爱嘛。
尤其是他每晚跟傅琓抢床位时,那副小模样,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狗,又像一只乖戾的小猫。
我如今最爱看的,便是他与傅琓唇枪舌剑抢谁睡我身边的戏码。
虽然还是半分男色都没尝上,但睡前的这一幕,着实让我快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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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发喜欢桃姨娘的活泼和狡黠,每晚的抢床位游戏,我也明里暗里地偏帮他,让他得胜。
傅琓很是不满,偏又找不到证据,只得每日气鼓鼓地睡到最外侧,瞪着我揉着桃姨娘的手生闷气。
「夫人,你就不能也揉揉我?」
「你堂堂大将军,哪有让女子摸了头去的?」
「你不是一般的女子,你是龙大根!你阳气足,揉我的头,不碍事的。」
我白了一眼那可怜巴巴的汉子,又想了想他说的阳气足,将手狠狠地摁在他的头上,往枕头上使劲儿地压了压。
「揉过了!睡吧!」
我转过身,面对着墙,也开始生他的闷气,身后却传来一声略带委屈的声音。
「夫人。」
「嗯?」
「再揉揉我吧。」
我闻言直接坐起身来,动作之大,直接惊醒了已经睡着的桃姨娘。
我突然发现,今晚的傅琓有些不对劲,眼眶红得很,跟我提和离那日一般红。
我定定地看着他,心中腹诽。
「将军,你怕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糟糕,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看向傅琓,却见他依旧是那副神色,我终于感觉有点不对了。
傅琓拿过我的手,盖在自己的头上。
「圣上命我七日后领兵出征,夫人,你便再揉揉我的头吧。」
15 我听完这话,一时竟无法生出拒绝的心思,下意识地弯曲手指,轻轻地揉了揉傅琓的头。
桃姨娘也默不作声地让出了我身旁的位置,挪到了床的最外侧。
接下来的几日,我最爱看的睡前节目也取消了,我们三人对于谁睡我身旁,都变得极有默契。
终于,在临行前夜,傅琓再没忍住。
他翻身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夫人,我带桃桃回来,真的就是想看你为我吃醋的样子,我真的没变心。
「明日我就要带兵出征了,好些日子不在府里,你可千万别被这小蹄子魅惑了去啊!
「夫人,等我回来,你还爱我吗?」
我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一边无奈地暗暗扶额。
说好的威风八面大将军,怎的现在成了嘤嘤哭泣妻宝男了?
我知道他担心什么,便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哄道:
「你便放心吧,待你离家,我定替你操持好家中,看好桃姨娘,绝不让他干出什么有辱家门的事!」
怀中结实的人儿身子一紧,抬起头来,泪眼蒙眬地望着我,粗粗的嗓门瓮声瓮气:
「夫人此话当真?」
「当真!」
16
傅琓一大早便起了床,我替他穿戴好盔甲,送他出门。
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又红了眼眶,我当即有点不悦,拉下脸来:
「将军可知,当初京中才俊求亲者众,为何我偏偏要嫁你?
「我龙家世代忠良,到了我这一代,虽是只有我一女,可我父却说,龙家香火并不就此断绝。
「只要能为天下计,为民生计,为君王计,我龙家的血脉,不论男女,皆是香火。
「所以我在众多求亲者中,选中了将军你。
「将军,可明白我的心意?」
傅琓被我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整了整盔甲,肃然道:
「夫人教训得是,困囿于儿女情长,是为夫目光短浅了。
「夫人放心,盔甲在身,为夫便是这天下黎民的将军,待为夫凯旋,再做夫人一人的夫君。」
我欣慰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桃姨娘见缝插针地从我身后探出头来,打趣道:
「将军这趟出征,可要再带回来一个姨娘?」
傅琓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我身后抓去。 「桃姨娘怕不是思念战场了?不如随我出征,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我笑着拦了傅琓的胳膊,送他领兵远去。
回了宅子,便对上桃姨娘笑意盈盈的眼。
我莞尔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根大棒骨,对着桃姨娘挥了挥。
「小白狗,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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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姨娘脸色刷地一白,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他努力别过头去,不看那根大棒骨,口水却止不住地吞咽。
「夫人,是何时发现的?」
我将大棒骨递了过去,桃姨娘眼睛瞬时亮了起来,抱着大棒骨闻了又闻。
我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好笑,顺手又揉了揉他的头。
「我龙家虽然有接济困难之人的习惯,但是在我出阁前,可从未单独给过什么小乞丐一餐饭。
「倒是十岁那年,我曾喂过一只被野狗群驱逐的小白狗。」
我玩味地看着抱着大棒骨舔得正在兴头上,高兴得尾巴露出来都还不知道的桃姨娘,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
他立马仰着头,眯着眼开始狂摇尾巴。
摇了好一会,他猛然睁大眼睛,摇了一半的尾巴僵在半空中。
我不觉好笑,指指他的尾巴,打趣道:
「小白狗,尾巴没藏好哦。」
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骨头也不啃了,着急忙慌地把尾巴往衣服里藏,还不忘小声嘟囔:
「是白狐,不是白狗。」
我没听清,便将耳朵向他凑了凑。
「小白狗你说啥?」
他脸更红了,一对毛茸茸的尖耳朵噌地冒了出来,他伸手盖住,尾巴又翘了起来。
他有些气急败坏。
「是白狐!不是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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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捏住了他的耳朵。
嗯,确实和狗的耳朵不一样,手感更好些。
见他还拿幽怨的小眼神瞪着我,我讪讪地笑道:
「哎呀,白狐白狗的,也差不多嘛。」
他扭过头去不理我,少顷,又转过头来歪头看我。
「夫人你是何时知道我是白狗,呸!我是白狐的?」
我扑哧一笑,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通体晶莹的玉环来。
「这是我龙家的传家宝,能通阴阳,辨妖鬼。
「将军带你回府那日,你靠在将军怀里,对着我挤眉弄眼的时候,我就起疑心了。
「透过玉环看了你的真身,才说要纳你进门。
「我原本想,这该死的男人,见异思迁,就让他被你这狗……狐妖给折腾死了算了。
「谁知道你不去折腾他,见天地在我眼前晃悠,一气之下,我便想要和离,成全你们这对野鸳鸯算了。
「谁承想,你居然从一开始就是奔着我来的?」
说到这,桃姨娘脸上居然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
「那是,我们狐妖可是知恩图报的,只恨我修炼太慢,没能早些娶了你。」
我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既然知道了你是个小白狗……狐,那我还跟你计较这干什么?再说了,我从小就喜欢狗,毛茸茸的,多可爱啊!」
毛茸茸的脑瓜甩开我的手,恨恨地瞪了我一眼。
「所以你让我挨着你睡,纯属拿我当宠物?」
19
我不由分说地掰过他的头,对着那双耳朵又是一番蹂躏。
「那不然呢?我可没见过这么大只的狗!」
桃姨娘生气了,把自己关在小院里,整整两顿饭的工夫都不肯理我。
入夜时分,我打发酒儿去睡之后,门外响起了挠门声,和一个闷闷的声音:
「夫人,你就不能再哄哄人家?」
我开门放了他进来,拍了拍床边。
「嘬嘬嘬,桃桃儿,快上来。」
他狠狠地呸了我一口,而后摇着尾巴蹿了上来,臭着一张脸趴在了我身旁。
「要不是将军临走前叮嘱我好好保护你,我才不听你的话呢!」
「知道了,尾巴别甩了,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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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不在家的日子,我依旧操持着将军府。
时不时带着桃姨娘回一趟龙府,顺便把酒儿送回去给我娘。
自从领教过酒儿的大嗓门儿之后,我便不敢让她贴身伺候了,不然将军府有狐妖这事儿,迟早全天下都知道。
战事持续了好久,京中陆陆续续出现了从前线逃难而来的难民。
龙府和将军府都搭了粥棚和临时的棚户,帮着朝廷安顿难民。
桃姨娘也跟着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到了亥时,我们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将军府。
他便耷拉着耳朵,将头放在我的腿上,把毛茸茸的耳朵塞到我手里:
「夫人,明日我们在府里歇一歇吧,我一个狐妖都快累趴下了,您可怎么撑得住?」
我便强撑着眼皮,拍了拍他的头。
「早些睡吧,明儿还早起呢。
「战争一日不停,百姓就多一日受苦,我不能帮将军前线杀敌,好歹还能在后方贯彻我龙家祖训。」
他歪着头,抬眼望我。
「什么祖训。」
「达则兼济天下。」
「那穷则独善其身呢?」
「我龙家就没穷过。」
「哦。」
21
第二日,桃姨娘便将自己关在小院里,不肯随我去赈济难民,还说他有自己的法子兼济天下。
那日之后,府中便莫名地多了许多小脚印,在桃姨娘的院子进进出出。
我偷偷看过,都是狗爪子印。
狗爪子印出现的第六天,桃姨娘神神秘秘地将我拉去了她的屋子。
「夫人,您可想战争早日结束?」
「那是自然!」
「那这个给您。」
他掀开屋子中央蒙着的一大块布,取出一个东西放在我手里。
我定睛一看,炮仗?
「将军都还没凯旋,你做炮仗有何用?」
桃姨娘嘿嘿一笑,拉着我的手来到了后山。
「夫人可别小瞧了这炮仗,这可是我狐族众妖琢磨了好几日才做出来的!」
「啥?」
「加强型的!炮仗!」
那不还是炮仗?
见我兴致缺缺,他也不再废话,从我手中拿过炮仗往后山一丢。
轰的一声,半山腰上升腾起一阵烟雾,我脚下的土地也跟着震动,我差点站不稳。
烟雾散尽后,山腰上竟塌下去一个大坑。
我呆滞地转过头,一言难尽地望着桃姨娘。
「你管这,叫炮仗?」
22
见识过狐妖炮仗的威力之后,我不敢再小瞧桃姨娘屋中那数十箱炮仗了。
「你做这玩意儿,莫不是想炸了整个京都?」
桃姨娘白了我一眼。
「夫人您不是想要战争早点结束?我让狐族众妖,将这炮仗送去将军营帐,战争何时结束,不还是您说了算?」
我闻言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站起来。
「说得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只要解决掉制造难民的人,不就没有难民了?」 桃姨娘龇牙咧嘴地扶着桌子站起来。
「夫人英明,只是下次,还请拍自己的大腿。」
23
不过七八日,前线便传来傅琓大捷的消息。
说是如有雷神相助,大破敌军。
帝闻讯大喜,当即下令大军即刻班师回朝。
24
傅琓抵达将军府时,我和桃姨娘早早地便打理好了府中上下,在庭中候着了。
远远地听见车马声由远及近,我心中按捺不住期待和欣喜。
偏偏桃姨娘是个会煞风景的,凑到我耳边,似是故意挑衅般:
「夫人,你说将军会不会再捡个孤女回来?」
我面上维持着笑,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放你娘的狗屁!就不能盼我点好?」
25
傅琓进了院门,他又清瘦了几分,又黑了几分。
为我最爱的那张俊俏的脸庞,又平添了几分坚毅。
这男人,该死的,又更迷人了。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
就在我即将克制不住自己扑进他怀里时,他又停了下来。
招了招手,从他身后又走出一个顾盼生姿的美娇娥。
26
耳边传来桃姨娘贼兮兮的笑声,只是这笑,笑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我面前那美娇娥,从身后抽出一块板斧,挥着便向桃姨娘砍来。
「你个杀千刀的桃桃!老娘在狐族等你提亲等了这么久,你居然跑来给个男人做妾!
「既然如此,老娘这就成全你!剁了你,我们今日做姐妹!」
27
傅琓伸手将我揽入怀中,将脸贴在我脸颊上厮磨。
腻歪了好半晌,才放开我。
看着院中追逐的二位美娇娥,傅琓淡淡地开口:
「酥酥是我在战场上遇到的,她带着一群白狗给我送了好些炮仗。
「凭着那些炮仗,我才能大败敌军。
「战胜之后,酥酥要我带她回府,说将军府中,有她夫君。」
我捂嘴轻笑,将头靠在他肩上:
「所以,你知道酥酥和桃桃的身份了?」
「知道,白狗妖嘛。」
院中正在追逐的二位美娇娥猛地急停,齐齐转过脸来。
「是白狐妖!」
28 傅琓回来的第一晚,他要挨着我睡。
桃姨娘不依,也要一起睡。
酥酥也不依,她要和桃姨娘一起睡。
最终,这一夜谁也没睡好。
次日一大早,将军府传出话来。
「去,订一张大床,再大些的,要能睡下四个人的那种。」
29
听我讲完我和桃桃的渊源,傅琓将桃桃唤到跟前,很是认真。
「你说想娶我夫人,你可爱她?」
桃桃点点头。
「自是爱的。」
「那你若是娶了她,要做些什么?」
桃桃歪着头想了半晌。
「陪夫人逛街,给夫人守夜,给夫人摸耳朵!」
傅琓闻言脸色放松下来,声音也染上了笑:
「不与夫人生小狗崽?」
「那不成的!夫人是夫人,怎可和我做那种事!」
桃桃想了半晌,又补了句。
「还有,是小狐崽!」
30
我和傅琓花了好些工夫,才让桃桃明白。
他爱我,与傅琓爱我,是不同的。
他爱我,更像是狗崽对主人的爱。
而傅琓,是夫君。
桃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不再提要我和傅琓和离好娶我的事了。
倒是酥酥,整日看着跟在我身后甩尾巴的桃桃唉声叹气。
「这蠢狐狸,何时才能开窍,懂男女之情啊。」
31
三年后,我和傅琓生下了一双儿女。
桃桃和酥酥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窝小狐崽。
雪白雪白的一群小肉球,看上去就是一群小白狗。
因着朝廷手中的炮仗,周边诸国再不敢来犯。
我们的余生,竟是再也没见过战乱。
更没再见过因战争流离失所的难民。
午睡时,我听见傅琓在我耳畔呢喃。
「大根,你要为天下计,为苍生计,我便为你计。」
还有桃桃和酥酥。
「还有我,达则兼济天下,我们陪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