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偷了我装汽油的饮料瓶,误毒死了他的孩子,法院却判我承担责任。
1
当时我是送外卖嘛,但因为雨天路滑导致我超时,客户取消了订单,要让我自己承担。
我心里特别委屈,又要赶回去取下一份外卖,正好看见一个男的带着孩子在翻垃圾箱捡瓶子。那孩子好小,陪在大人的身边,身上脏兮兮的,唯独一双眼睛特别明亮。
我也是心疼孩子,就把客户取消的饭给那男的了,他很开心,让孩子跟我说谢谢。
我顾不上孩子谢我,赶紧进饭店拿外卖,结果我一出来,就看见那男人骑着我的摩托车,带着孩子跑了。
我的善良喂了一条狗。
送过外卖的都知道,摩托车是来不及拔钥匙的,因为重复启动太费时间,为了赶订单,只能进店里提了外卖就走,就是赌社会上的人心。
我冒雨疯狂地追啊,雨天路滑,我狠狠摔了一跤,膝盖破了还要爬起来追。我不是心疼那摩托车,而是我外卖箱里有一瓶金银花露,里面装的是汽油,我怕他给孩子喝了!
可我怎么追得上摩托车?追了好久,眼看那摩托车越来越远,我停在路上喘气,不自觉就委屈地想流眼泪,我想自己太倒霉了,这世上最没用的人就是我了。
我只能去警察局报案,请他们帮忙追回摩托车。警察说他们一定帮忙,他们办案的速度真的很快,我刚出警局没多久,他们就出来把我给抓了,因为那男人在别的警局报案,他孩子喝了金银花露装的汽油,送医院抢救去了。
我坐在警局里,脑子里全是空白的,一直都很担心那孩子。
警察问我为什么在瓶子里装汽油,我说自己平时赶着送外卖,没有时间加油,只能装在瓶子里,但是塑料瓶不能拿来装汽油,金银花露是玻璃瓶,就用这个来装。
警察问什么,我就答什么。最后医院传来消息,说孩子没救过来。小孩子不懂,那男人给了他饮料后,他打开就喝一大口,结果汽油太难喝呛着了,使劲咳,全呛肺里去了。
孩子太小,就这样走了。
我也知道我摊上事了。
男人悲愤欲绝,把我给告了,他坐在警局里哭得撕心裂肺,一定要人民警察枪毙我,为人民主持公道。
我当然没有罪,但不代表我没有责任。
我被告上了法庭,律师眼中带泪,诉说那男人是多么辛苦。
他本来开了个夫妻饭店,结果老婆得了病。为救老婆,他把小店都卖了,还欠了许多债,最后老婆还是死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儿子。这爷们为了孩子想再振作起来,也想和很多人一样去送外卖,但是被拒绝了,因为外卖员必须要有自己的电动车,他当时瞧见我的车,心里动了邪念,谁知道因此害死了自己孩子。
律师说得他是那么可怜,他只是想偷个摩托车,照顾好亡妻留下的孩子。
法院最终判决我承担一半责任,理由是 92 号汽油的颜色和金银花露简直一模一样,而且还装在那样的瓶子里,导致那男人不假思索就给孩子喝。哪怕我在瓶子上写了汽油的标签,也可以避免这场悲剧。
法官问我上不上诉,我说我上你妈,因为这句话罚了我五百块钱。
但我已经不在意了,因为五百块在六十万面前算不上什么。我甚至想,如果我在法庭上撞墙自尽,那法官会不会哪怕有一点良心上的后悔?
男人在法庭上哭成了泪人,哭吼着说不要我赔钱,只要我赔命。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说你敢来,我就敢弄死你。
他不是随便说说,他真盯上我了。
2
我没钱赔给那男人,我也不打算给钱,我赔他血妈。
六十万我掏不出来,我怕法院强制执行,特意求老板以后给我发工资都用现金。
每天我都出去送外卖,拿了钱就交给父母,不给法院拿走的机会。
但那男人盯着我。
有时候我在家拉开窗帘,能看见那男人躲在巷子里。我去送外卖,可以看见他就在站点附近徘徊。他总是满脸阴冷地盯着我,那眼神恨不能化为刀子,把我一点一点割碎。
哪怕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听到有人在开我的门锁,我透过猫眼往外看,我看见他那张满是阴冷的脸,是他在开我的门,他想杀了我。
我很清楚,如果我打电话报警,警察会让他离我远点,但我没这么做。
对我而言,我俩必须死一个。
我要是死了,给他儿子偿命。
他要是死了,这家伙连唯一的儿子也没了,那我欠的六十万一毛钱都不用给,我可以重获新生。我特意打听过,他家里只有老父母,被他拖累得生活不易,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只要我熬到他老父母走了,我还需要给谁钱?
到时候人死债清!
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我不断在想,快他妈动手,快把刀子捅进我肚子里,我哪怕肠子拖
在地上,也要把刀子拔出来,割断你这畜生的脖子。到时候法院判我正当防卫,我的欠债也是人死债清。
那是我重新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我总是在祈祷,不要只是盯着我看,快点对我下手。
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我给屋里装上了摄像头,这是可以证明我正当防卫的证据。
我还花一千多块钱买了防刺服,睡觉的时候都不肯脱下来,因为我担心他把我一刀毙命了。
我买了指压板,铺在我的床单下面,因为我不能睡得太舒服,我要时时刻刻睡得不好,在夜深人静时听着他拨弄我的门锁。要是我睡死了,我有可能就会永远死去。
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折磨,我期待着他快点动手,这就好像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却不告诉我日期,度日如年的滋味。
我没想到的是,男人才是那个最厉害的猎手。
3这天我回家格外晚,因为我有个订单让我找了许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我进了浴室洗澡,因为男人的缘故,我每次洗澡都是开着门的,哪怕在洗头的时候也要时不时看向大门,我生怕他在我闭眼的那一刻,打开门闯进来。我甚至连浴室的窗户都不敢关,因为我浴室窗户连接着走廊,如果他闯进来我又敌不过,我还可以从窗户逃跑。
浴室里水声哗哗,我按惯例洗头,洗两下就擦去水看看外头,可忽然间,随着咔嚓一声,屋里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我吓了一跳,慌乱中关掉了水龙头,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滴答,滴答。
在这完全漆黑的环境里,只有水龙头刚关上的滴水声,还有我自己的呼吸。我不敢放松警惕,死死听着外面的动静。这时传来了门锁被撬动的声音,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门就要被打开。
我的天……
屋里是那么黑暗,无论我怎么尝试开关灯,这浴室里的灯就是不开,我怀疑电闸被关掉了,因为我这是出租房,电闸在外面有总开关,每个月都要给房东看。
我不敢乱动,忽然想起我手机是放在外面的,于是我喊了一声小爱同学,手机立即被唤醒了语音功能,那屏幕亮起,模模糊糊让我看清了方向。
我抓住这个短暂的机会,连忙走到了浴室外面,来不及擦身体,第一反应就是去寻找我的防刺服。
门锁还在咔咔作响,那声音好似他已经把钥匙插进了锁里,就等着下一秒打开门,将我碎尸万段。
我身上湿漉漉的,防刺服变得特别难穿,套在我的身上黏着皮肤,我就使劲地往下扯,总算是穿了进去。然后我拿来了厨房的菜刀,紧紧地握着,就等这家伙先开门。
门锁还在响……
浴室的水龙头还在滴水……
屋里是那么寂静,混杂着滴水声,开锁声,我连我加快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我透过猫眼,小心翼翼往外面看,但是看不见那张阴冷的脸,外面太黑暗了。
眼下这局面不是我想要的,因为如果断电了,我装的摄像头也会停电,我必须先把电闸恢复!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猛地打开门,但第一反应却是将菜刀藏在身后。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有武器,我要先让他捅我!
可随着门被打开,外面却空空如也。
开锁声还在咔咔响着,我忍不住低头一看,却发现我的门锁上插着一把钥匙,虽然能插进去,但是钥匙明显和我的门锁不匹配。
门板上还粘着一个电动小风扇,但是被拆掉了外面的保护壳,小风扇转得特别慢,每当叶片边缘缓慢打在钥匙上,都会发出咔咔的开锁声。
不好!
我心里一惊,眼角余光猛地看见身旁有个黑影,昏暗的夜光下,那男人猛地蹿到了我的身前,腹部的防刺服被掀了起来,传来的是腹部的一阵冰凉,随后产生强烈的剧痛!
我痛得要吐了!肚子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起来,男人握着刀,那把刀已经刺进了我的肚子,他的脸看着毫无血色,因为情绪激动,对我发出尖锐的嘶吼:“你给我儿子偿命!偿命!”
我痛苦地倒在地上,脑子里都是浴室窗户。
他玩了一招声东击西,现在他占尽了先机,宛如死神的镰刀,已经割破了我的脖子……
4
肚子被捅的滋味,与其说是疼痛,更不如说是刺骨的寒冷。
我能感觉到全身都好冷,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男人狠狠拔出了刀。我尝试一刀朝他砍过去,他却仿佛早已知道了我想做的一切,又把刀子捅向了我的手!
我眼看着手上的菜刀掉落,手掌被他狠狠刺穿,甚至钉在了门板上。
痛苦让我忍不住想惨叫,可肚子上的伤口传来阵阵撕裂感,把我的惨叫堵了回去。
他踢飞菜刀,打开电闸,再次拔出刀,然后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屋里拖
,而我连叫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体温、力气,都在随着血液流失。
剧烈的疼痛只有刚开始那几秒,之后就让人觉得好冷好冷,仿佛刺入骨髓一样地冰冷,头发也被男人用力拖着,我双腿忍不住乱蹬,却也躲不过被拖进屋里的厄运。
我只能忍着疼痛、寒冷和虚弱,努力将自己的防刺服往下扯,这东西至少很紧,可以帮助我止血。我有预感,要是继续让我的血这样流,我的命真就交代在这了。
他将我拖到了沙发旁边,然后将刀对准我的脖子,我努力抬头看着他,虚弱地说:“先把我衣服掀起来才捅我,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老子不跟死人废话!”
他不是愚蠢的反派,他话不多,再次朝着我的脖子捅了下来!那狰狞的脸,凶狠的眼神,还有杀伐果断的捅刀,比起恶鬼也不为过。
我只能举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防刺服并不是完全防刺,它只能保证我不受重伤,每当尖锐的刀尖顶着衣服刺在我的胳膊上,还是会刺穿我的皮肤和肌肉,阵阵疼痛能让我逐渐清醒些。
男人眼看我死不撒手,又用力捅了几下,最后朝着我的眼睛刺了下来!
我低下头,狠狠朝着他撞了过去,将我的脑袋对准了他的刀子!
为了应对他,我早已经学习过,人的头骨很硬,医生做开颅手术的时候要使用各种工具才能锯开。他这只是一把超市买来的短刀,它根本不可能刺穿我的头骨。
被砍的时候,能用头挡就不要用手挡,脑袋会受些轻伤,可手一旦被割断手筋,那就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
男人没想到我竟然会反扑过来,他躲避不及,而我使尽全力朝他撞了过去,将脑袋狠狠撞在了他的裆部。
很恶心,很卑鄙。
但为了活命,我他妈什么都愿意。
男人被撞了这么一下,疼得他惨叫出声,身体也往后退了几步。他太警惕了,第一反应就是将刀朝我对着,免得我再次扑上去。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手上胡乱摸着茶几,总算摸到了一个普通的塑料胶带。
我忍着痛掀起衣服,将胶带快速缠绕在自己的肚子上,免得我失血过多。我缠了几圈后,咬断了胶带,艰难地想爬起来。
但男人已经杀疯了眼,他再次朝我扑来,我使尽全力起身,那刀子刺在了我的身上,幸好我穿了防刺服,可他知道刀子能隔着衣服刺破我,使劲地连刺好多下,又时不时把刀往我的脖子和脸上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双手高高抬起,用有防刺服的部位护着自己的脖子和脸!
“滚!”
我怒吼一声,狠狠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总算被我撞倒在地,我抬头看了一眼那摄像头,我知道现在来电了,摄像头的网络也该恢复了。
可我已经什么都没得用了,只能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烟灰缸。
今晚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我抬起手,指了指监控,对摄像头说:“你妈的,你看好了……老子这次如果能活下来,老子是正当防卫!”
5
当我用烟灰缸砸向男人的时候,我没有使尽全力。
不是因为我心软,而是我只能用左手。
我的右手已经被刺穿,根本使不上什么力,而且手上都是血液,让我的手滑滑的,能不能握紧都是问题。
左手使不上全力,他被我的烟灰缸砸中了头,却一点也没躲,紧握着刀子朝我刺来。
不只如此,他还把刀换了一只手,用右手紧紧抓着我的左手,而那左手握刀刺向我。
左手的力量不如他的右手大。
而且哪怕他的力气不够,刀就是刀,我只能用身体压着他的手部范围,让他最多把攻击范围控制在我的身体,即使能透过防刺服给我留下一堆伤口,也比在脖子上捅一下要好!
可男人换了个攻击方向,他不再瞄准我的脖子,忽然朝着我的腿刺了下来!
大腿肌肉被刺穿的剧痛,让我终于又发出了一声惨叫。情急之下,我将头狠狠撞在了他的鼻子上!
他一下又一下,使劲扎着我的腿,而我也一下又一下,使劲撞他的鼻子。
我们就好像两头野兽,不死不休。
他终于被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鼻子里、嘴巴里全都是血,他估计是脑袋昏了,忽然低下头,哇哇大吐了起来,混着他的血,让地板一片狼藉。
我想这是个机会,可我真的没有力量再扑向他了。我的右腿好像失去了知觉一样,任凭我想怎么用力,那腿都只能缓慢地往前挪动。
男人捂着脸走向大门,将饭桌推上顶住了门,他狰狞的脸上全是血迹,用力的时候青筋暴露,让他看着更加可恶。
他不想让我走,他也决定了今天必须有人死。
我很清楚,以我现在的力量,不可能推得开那个饭桌。
我们好像两个打累了的搏击手,我虚弱地坐在地上,努力去深呼吸,让自己保持清醒。而他也靠在门边喘气,每下喘气都从鼻子里吐出一些瘀血。
早就听过搏斗是无氧运动,会大大耗费体能。以前我总好奇世界冠军级的拳击手为什么才打三分钟就累得气喘吁吁,动作片里却能打十几分钟,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电影终归不是现实。
我才和他搏斗一会儿,却累得肺都要炸了。
我正想着他下一步要怎么做的时候,他接下来做的事情,却让我心脏猛一抽搐。
他打开了厨房的燃气灶,然后脱去了自己的上衣,将上衣点燃以后,朝着窗帘走了过去。
我呆呆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惊叫起来:“你疯了吧!你也会烧死在这里!”
“无所谓,我连儿子都死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我破口大骂:“你他妈有没有想过楼里别的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他忽然笑了:“我过得不好,其他人也别想过得好。”
6
这畜生真疯了,他想拿一栋楼的人陪葬。
我眼睁睁看着他将引燃的衣服丢向了窗帘,这东西本来就易燃,很快就冒出了大量黑烟,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也不慌,估计是知道我已经没法逃脱,回到了门口,顺带关上了浴室的门,还坐在了桌子上,拿刀看着我。
我艰难地爬起身,拖着几近残废的右腿,一瘸一拐朝着窗帘走了过去。
我双手抓住窗帘,用力往下一扯,窗帘顿时被扯落,但是熊熊大火还在,我想把窗帘丢出窗外,这东西至少砸不死人,而且丢到外面的话,烧不到别人家里,路人一看就会把火灭了。
可当我要把窗帘举起来时,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当我猛地回身,那男人已经朝我扑了过来!
我抱着燃烧的厚厚窗帘,那刀子刺进窗帘里,没能刺到我,而他索性连刀子也不要了,一把将我和窗帘都抱着,狰狞地对我吼:“你别想装英雄了,你今天就得死在这!”
“要死的是你!”
我怒吼一声,直接朝着男人的脖子咬了过去!
手断了,我可以用脚。
脚断了,我可以用牙。哪怕把老子的脊梁骨给打断了,老子也不会向恶人屈服,老子就是在地上爬着,也要把这些畜生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不是我有骨气,是他妈的这个世界必须是邪不压正!法官有他的法律,可老子的心里有一杆秤,在我自己心中,那比他的法还公平!
男人想躲,却还是被我咬住了肩膀,我使尽全力咬着,同时用力一扑,我俩一起摔在地上,那刀子也掉落在地。
我不肯让男人去拿刀,就使劲压着他,也同时用我们的身体压着那着火的窗帘,他疼得想打滚,我也任由与他一起打滚,借助我们的身体,竟然还真把这窗帘上的火给压灭了!
我怕窗帘复燃,不敢放松警惕,还是用他的身体压着窗帘,又抓着他的脑袋,使劲地往地上砸!
男人的头被砸了几下,我寻思着他应该昏了,就赶紧去拿刀子,可在我握住刀子的那一刻,他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狠狠将拳头砸向了我被捅多次的右腿,我疼得摔倒在地,而他爬了起来,直接冲进了卧室,又重重关上了门!
猎物和猎手的身份,在这一瞬间反转了。
我坐在地上握着刀,看着紧闭的卧室房门,却没有去追。
我喘着气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必须报警了,要是再不来救护车,我今天真可能要死在这儿了。
当电话那边接通,我气喘吁吁地说:“有人在我家杀人,还纵火……我被刀子捅了,你帮忙把救护车和消防车也联系一下,我怕他又放火。和你们联系的医院说一下,我流了很多血,我是 AB 型血。”
电话那头明显惊到了:“你现在安全吗?”
“不安全,快来,华丰小区 4 号楼 1502。”
“华丰小区在哪条路上?”
“元美路。”
“这边正在联系派出所,元美路在哪条大道上?”
“你不会自己查地图啊!”
我将手机丢到一边,但是没挂断。
我死死看着卧室的门,老天知道我是多么不想进去。
但是不行。
我怕他还要拿无辜的人们陪葬。
我怕死。
可我还是要去。
我默默告诉自己……老子这次要是活下来了,以后我再也不做好事,我他妈再也不会当个好人。
7卧室的门没锁,因为我没听见反锁声。
我左手紧握着刀,右手缓缓打开了房门。
果然如我看到的那样,他蹲在床边,已经用打火机点燃了我的被子。
明明有打火机,还要用老子的燃气灶。
被子烧起了火,他站在床边,对我露出了狰狞的笑容,黑夜里他的眼睛倒映着客厅的灯光,那狰狞的脸加上一双光亮的眼睛,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幕。
我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个畜生,我当初怎么就对你好心呢?”
“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还说自己好心!”
“你儿子是你害死的,你找我算账,是因为你恨自己。你没有自杀谢罪的胆量,却有拖别人一起陪葬的恶胆,你这王八蛋真是打心眼里坏。”
他脸上顿时有些错愕,随后渐渐再次狰狞起来。
“你别和我说屁话,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会死!我杀了你偿命,我儿子才能安息!”
我没讲话了,因为我知道和这家伙讲道理说不通。可我也没法及时灭火,因为我的身体根本没法去浴室扛来一盆又一盆的水。
卧室太小了,根本没法像之前一样灭火,很快床单也会因为被子而引燃,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被子丢到浴室里。
我走到床边,尝试要拖动被子,男人却猛地举起了床头柜上的东西,全都朝我砸了过来。
他甚至用力扯断了床头灯,砸在了我的脑袋上,随着啪的一声响,那玻璃碎片四溅开来,疼得我脸上火辣辣的。
而我已经不管他,只顾将被子往外面拖,他急得扑上来打我,可他没了武器,我又怕什么呢?
我一刀捅在了他的大腿上,他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软软地倒在地上,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气势。我弯下腰,想拿走他手里的打火机,可他却不愿意,我又一刀刺在他的手上,他手顿时没了力气,打火机也滑落在地。
我收起打火机,拖着被子往外走,将被子丢进浴室里,然后打开水龙头,把火给浇灭了。
屋子里都是浓烟,呛得人咳嗽,我只能开启了油烟机。
那男人一瘸一拐出了卧室,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恨意,我握着刀,疲惫地靠在门上,对他摆了摆手:“不打了……不打了。”
他错愕地看着我。
我说:“就这样吧,等警察来了,够你牢底坐穿了。扯平吧,你捅了我那么多刀,你还烧我的家,差不多得了。我也没法再杀你了,刀子在我手上,我要是再把你弄死,我就不是正当防卫了。”
“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要偿命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现在又打不过我。你别再烦我了,当初要不是你偷东西,你儿子也不会死。我真不想坐牢,就到这吧,别最后给我个防卫过当了。”
他顿时说不出话来,而我喘着气,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胶带有些止不住血,我就又缠绕了几圈。
他软软地坐在了地上,估计是自知再也没法跟我对抗了,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我没有同情他,我只同情当初那个小孩,他还是那么小的年纪,摊上了这样的父亲。
男人抹着眼泪,哭得歇斯底里:“我老婆走的时候,我和她发过誓,一定会照顾好孩子……我那娃娃,他走的时候,他还和我说爸爸,肚子里面疼,他还一直咳嗽,我说娃娃你别怕,爸爸送你去医院……”
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你闭嘴吧,我不想听你的故事,我他妈痛得要吐了。你有心里话别跟我说,等你死了跟阎王说。”
他收了声不再讲话。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里面的人什么情况?是不是有人报警?”
听到这声音,我总算松了口气。
我活下来了。
8
我的力气推不开餐桌,只能压在餐桌上,利用体重尽可能往外推。
当门被打开,我说是我报的警。
警察马上冲了进来,看见我身上的伤,连忙说:“有人重伤,救护人员上来没?快!”
我眼看着担架被人抬了进来,疲惫地躺在担架上,脑袋阵阵发昏。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黑,身体还是那么冷,冷得我忍不住发抖。
我呆呆地看着护士雪白的小手,呢喃着问:“我是不是睡了就会死?”
她和我说:“你忍着不要睡,我们很快就会到医院。”
“那你和我聊聊天……”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叫傻逼,我是做好事坑了自己六十万的。”
护士的脸上有些错愕,但还是熟练快速地给我戴上呼吸机,又戴上了各种奇怪的管子。
当我们到了医院,医生给我输血,救了我一条小命。
我躺在床上,随着这一切刺激过去,终于忍不住哭了。
医生问我哭什么,我说谁经历这种事情会不想哭的,以后我就瘸了一条腿,我还肚子给人捅了一刀。
他说你腿没断。
我说瞎扯,当时捅得我都没有知觉了,腿一点感觉也没有,完全就是断了。
医生很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不管腿有没有断,不管是谁腿上被捅了那么多下都动不了,你这肌肉都被刺穿了,你当然难动弹。别担心,会给你医好的。”
我听说自己腿不会断,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警察进病房跟我了解情况,我都如实交代了。我还忍不住问警察,为什么那家伙会事先知道我的情况,他们说还在调查。
过了一个晚上,警察告诉我查清楚了。
原来我买摄像头的那家店的老板,他被男人给收买了。
这老板平时就有个副业,他卖摄像头的时候,美其名曰是保护家的平安,其实会利用网络侵入摄像头,录下那些女性在家的镜头,或者是夫妻俩的生活,然后打包卖到网上去。
男人之前就发现我在他家买了东西,去跟老板要一个我的账户,老板表示当然不行,他是有良心的。可在男人掏出了自己仅有的几百块存款后,老板的良心也就跟着烟消云散,给了他一个能登录我摄像头的账户。
于是男人知道了我每天都会穿防刺服睡觉,知道了我对他的一切防备,而且他没进我家门,就能知道我家的布局。所以他故意在门口搞出动静,又从浴室的窗户翻进来,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我,掀开防刺服给我一刀。
我是真没想到,那卖摄像头的老板竟然这么黑心。
那老板估计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东窗事发,遭遇牢狱之灾。
男人被控制了,而我就在病房里待着,偶尔配合警方的调查。因为这是刑事案件,法院的进展很快,在我可以下床活动几天后,就到了开庭的日子。
我和他再次站在了法庭上,天平这次却是朝我倾斜。
9
当法官说要宣判,让全体起立的时候,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是之前的那位法官,我只希望这一位明白什么叫公平。
终于,他宣判我正当防卫。
我长长松了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腹部,对着那男人笑了起来。
命运终于站在了我这边。
他被判杀人未遂和纵火罪,获刑七年。
虽然他的惩罚不轻,可让我特别在意的是,我还欠他六十万。
我咨询了律师,即使男人入狱了,这六十万我还得给他。虽然他也要赔偿我,但我的医药费比起六十万,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就让我很难受,我忍不住在心里责怪那个卖摄像头的老板,要不是他干扰了我的计划,我绝对能实现人死债清。
日子还是照常过,我出院休养了一阵子后还要工作,照常要老板把工资都通过现金的形式给我。
可在过了几个月后,忽然有律师联系上了我,律师自称是那男人的老父母委托了他。
我们坐下以后,律师给我出示了文件和信件,与我说:“我的委托人命不久矣,决定将他们的唯一住房无偿赠与你。虽然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住人都特别难,但那边有拆迁计划,大概一两年后就会拆掉。你继承房屋后记得去交税,办好手续,免得拆迁到时候赔不到你头上。哦对了,大爷估计就是这几天走,那大娘不知道,但我估计是不想活了。”我呆呆地说:“老夫妻疯了吗?他们的儿子给了我几刀,结果他们跑来给我一套房?”
“这是人家给你的信。”
我接过律师递来的信,皱起了眉头,信的内容很短。
“好心人,害死娃娃的不是你,是我们的儿子。”
“他比谁都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但却没法去怪自己,就全都推到了你头上。”
“人生最难的就是承认自己的错误,怪老天爷,怪命运,怪别人,就是不会怪自己。如今他给你带来了麻烦,我们夫妇俩也承受了孙子离世、儿子入狱的悲痛。”
“千错万错,是我们夫妇俩的错,因为我们教出了一个恩将仇报的孩子。如今我们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只希望能做些事来弥补你。”
我收起信,问律师:“那大娘怎么办?”
“不知道,听说会搬去养老院,但我估计大娘是没打算活太久了。先是孙子离世,又是儿子入狱,活一辈子脸面丢得干干净净,谁能受得住呢?你收了吧,这是老人家对你的亏欠。你知道吗?其实这对老父母一开始就不想让你赔偿,但是都被儿子拦住了,现在他们儿子入狱,估计出狱后他们早离世了,于是老夫妇就想做对得起良心的事。”
我签上了字:“老人家是无辜的,既然真把房子给我,那我可以照顾大娘。”
律师整理好文件,客气地和我说:“算了吧,她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起儿孙的遭遇。人家把唯一的住房给你,估计也是想离开伤心地。现在你已经签字了,那我们去一趟公证处,老人家钱不多,律师费谈好了让你出,总共的费用是三千元。”
我掏出现金给了他,这律师似乎对我掏出这么多现金很惊讶,但他还是收下了钱,又问我:“你有什么话要传达给我的委托人吗?比如说谢谢他?”
我冷笑一
声:“谢什么谢?本来就是我应得的!这房子折算完了,不还是要给他们的儿子六十万吗?你说说看,这是不是我应得的?”
他又推了推眼镜:“法律上不认为你是应得的,但从某些人的内心来说,会认为是你应得的,这类人包括我在内。”
我拉着律师去了公证处,他帮我办好了那些手续,老人名下的房产果真给我了。
这其实就是个四十多平的老房子,住人都很困难,我去看了看,里面一贫如洗,但位置是在市区内,随着旧城改造,这里很快就会被拆掉。我特意打听了一下,听说能分七八十万。
算下来的话,最后我还能拿十几万,这算是他家里老父母给我的弥补吧。
这老屋太穷了,我什么也没拿走,唯独看见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他一家人甜甜的笑,尤其还有那小娃娃,满脸童真的模样。我取下来擦干净灰尘带回去了,不想这张照片被掩埋在废墟里。
后来我半夜睡不着觉,想了半包烟的时间,又联系了那律师,把全家福的照片打印几张,委托他带去给大娘。后来等房子拆迁款真下来了,我明明可以赚十几万,可我还是联系了律师,只给自己留下了医药费,多余的十万让他带回去给那大娘。
我觉得他们的儿子是王八蛋,但我不要从老人家那拿钱。老人家是明事理的,而且失去子孙孤苦伶仃,我办不到让他们来出这笔钱!
其实我很在乎钱,却唯独想做这件事。
因为老子的心里有一杆秤,它比什么都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