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磊父母不敢报警,要是把警察招来,那么他们家贩卖人口的罪行将暴露。
老两口守着儿子的尸体,整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
他们也曾怀疑过老黑,可儿子都死了,一点儿证据都没有,老黑又年轻力壮,无人再替老两口撑腰,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老两口匆匆地将周磊发了丧,埋在后山的坟场里。
夜里突降暴雨,将新翻的泥土冲刷干净。
山里的野兽循着味,把周磊的尸体挖出来,啃食得连渣滓都不剩。
周磊他妈得知后,几度哭晕过去。
山里的畜牲不长眼,这事儿你再怎么哭,也没人为你出头。
老两口索性把自己关在家里,轻易不地出门见人。
没过两天,老黑憋不住了,带着一群人,找上门来,要把我和徐丽抢走。
徐丽被村民从地窖里拖出来,双手被麻绳紧紧地缠住,磨出斑斑血迹。
周磊死了,我和徐丽就是这个家里的劳动力、摇钱树,他们哪里肯放我们走。
周磊他妈躺在地上,死死地堵住门口,大声地哭喊着:「有本事,你们就从我老婆子的身上跨过去。」
周磊他爸扛着一把锄头,站在门口,怒目圆视,龇牙咧嘴地叫骂。
「谁敢过来,我就一锄头把他抡死!」
「我儿子死了,我们老两口也没了指望,大不了同归于尽!」
14
两群人闹得不可开交,不知是谁把村长请来,这场闹剧才堪堪地止住。
双方都对我和徐丽的去留僵持不下。
真没想到,在这个罪恶的村庄,我和徐丽竟然成了稀缺「商品」。
一边是风烛残年的两个孤寡老人,一边是年轻力壮的青年势力。
村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将我和徐丽一同判给老黑。
有村长撑腰,周磊父母敢怒不敢言。
罪恶的地方就是这样,用拳头说话,毫无道理,谁横就听谁的。
几个村民合力要把徐丽抬走,没想到,徐丽发狠似的,猛地站起来,一头撞到墙上。
还好周围的人眼疾手快地拖住了她,才救了她一条小命。
徐丽的额头磕破了好大个口子,「汨汨」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半边脸颊。
徐丽大声地嘶吼着,哀怨的声音四处回荡。
「求求你们,让我死了吧。」
「臭娘们,老实点儿。」
老黑上前狠狠地扇了徐丽一巴掌。
徐丽脸一歪,哭声戛然而止,只剩干嚎。
我蹲下去,为徐丽整理鬓边散乱的头发。
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在她耳边说。
「徐丽,我会救你出去的,你为什么要寻死呢?」
15
夜晚,老黑急吼吼地往我身上扑,我急忙躲闪到一旁。
老黑脸上闪过几分怒气,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朝窗外努了努嘴。
「你不去看看地窖里那位吗?」
「有什么可看的?扫老子的兴。」
「你也太不懂女人了,她今天受了委屈,正是要人安慰的时候。你不去,她要是在地窖里寻了短见,你可就人财两空了。」
「真麻烦。」
老黑有些不耐,我附身过去,在他耳边悄声地开口。
「她在地窖里待了那么多天,一定能带给你惊喜。」
老黑一听,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去到了地窖。
地窖里哭闹声、打骂声,各种奇怪的声音叫嚣了一夜。
一大早,当老黑满足地从地窖里出来的时候,我正将早餐摆上桌。
老黑拿起一个馒头,赞许地朝我点点头。
「黑子哥,我打算尽快出去,给你带个女人回来。」
「这事儿不急。」
「村里这么多人盯着,你不抓紧点儿,到时候生意被人抢了,你可别后悔。」看得出来,老黑心里跃跃欲试,可还是有些犹豫。
「黑子哥,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跑?你要是不放心,就派几个人跟着我。」
16
老黑听我这么说,脸色转阴为晴,咧着个大嘴「嘿嘿」直笑 ,露出一口子大黄
牙。
「我怎么会不放心你啊。你要是给我挣钱了,我也分你一点。」
「那我就先谢谢黑子哥了。」
「谢啥,我们现在就是城里人说的,搭档。只要你能带女人回来,以后在这个村里就没人敢欺负你。」
我笑了笑,随即又懊恼地低下头。
「黑子哥,我想让徐丽跟我一块儿出去。」
「为什么?」
老黑立马警觉了起来,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两个女人一块儿出去,别人更容易上钩嘛,你要是怕我们跑了,就多派几个人,在后面跟着。」
老黑想了想,还是答应让我把徐丽带出去。
可他对我依旧心存怀疑,我问他讨要手机,被他直接拒绝了。
本来老黑还想跟着我们一起去,可我告诉他,他以后是要做头头的, 在家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就行。
老黑这才打消了随行的打算,只是多派了几个村民,跟着我和徐丽。
临行前,再三地叮嘱那几个村民,千万别让我们跑了。
17
我们坐了很久的车,终于来到镇上。
我和徐丽在街上瞎逛,寻找目标,那几个村民远远地跟着我们。
因为我告诉他们,别离我们太近,容易惹人怀疑。
徐丽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眼里有盈盈泪光。
「露露,我们这是逃出来了吗?我们终于逃出来了吗?」
「小声点儿,别被人听见。」
徐丽噤声,跟随我一块儿钻进热闹拥挤的市场里。
我斜眼瞥见身后的村民没有跟上来,往徐丽手心里塞了20块钱。
「这钱,是我偷来的,你快跑吧。」
「你把钱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们两个一块儿逃,目标太大,得分开逃。」
徐丽紧紧地捏着那张20 块,跟我道了声「保重」,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独自在市场里逛了一圈,迎面碰上焦急来寻我们的村民。
「徐丽跑了,你们快去找找。」
村民听说徐丽跑了,有些慌乱,几个人带着我焦急地分头寻找。
最后在一辆客车上找到惊慌失措的徐丽。
徐丽看见我们,如同见了鬼一样,哭嚎着祈求路人救救她。
「他们是人贩子,你们快救救我啊!」
为首的村民上去就给她一个大耳光,扯着她的头发在地上拖行。
「小两口吵架,打扰大家了。」
「你们快救救我啊,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可惜,任凭徐丽如何哭闹,周围的人都不为所动。
没有人上前帮助她,人群冷漠得,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烦。
18
老黑发了狠,抽了根木棍狠狠地抽打徐丽。
徐丽一边哀嚎,一边抱头鼠窜。
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我,眼里的滔天恨意似乎要把我撕碎。
我平静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上一世,我被这群恶魔殴打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徐丽 ,你终于也尝到了我受过的苦了吗?
老黑打累了,将徐丽重新关入暗无天日的地窖里。
差我偶尔给她送饭就行,留着她一条贱命。
这天,我按往常一样,把饭菜送到地窖里。
徐丽一改往日的样子,主动地接过我手里的饭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陈露,你是故意的吧,故意放我走,再让人把我抓回来。」
「没错。我恨你,我要看着你落入地狱,才能安心。」
徐丽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角划过几滴清泪。
「对不起,露露。」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骗到这里来,今日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你。」
「对不起,我当初鬼迷心窍,我嫉妒你从小到大什么都比我好,我想要毁了你。」
「对不起,是我毁了你的人生。」
徐丽跪在我眼前,一遍一遍地忏悔。
我有些不忍,却又无法忘怀前世的种种。
只好扯起衣角擦了擦眼泪,逃也似的离开地窖。
19
从那以后,徐丽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吵闹,不再哭嚎,而是变得非常温顺听话。
老黑对她越来越喜欢,几乎每天都要到地窖里陪她。
渐渐地,徐丽身上的枷锁去掉了。
再然后,徐丽从地窖里出来,住进了老黑的房间里。
慢慢地,徐丽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她甚至可以在村里自由行走。
徐丽长得好看,嘴巴又甜,村里的人都爱跟她打交道。
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逃了。
她终于想通了,以后再也不用受苦,我真是替她开心,以后我们仍旧是最好的闺蜜。
一块儿在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里,度过余生。
村长的七十大寿到了,全村的人打算办个寿宴,热闹热闹。
按规矩,村里的女人都得到厨房帮忙。
做饭、洗碗、择菜,这都是女人干的活。
男人们则在前院、喝酒、划拳、吃肉。
徐丽在厨房里卖力地干活,村里的大婶都夸她能干。
徐丽麻木地重复手里的动作,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20
前院突然传来痛苦的哀嚎。
接着是碗筷「哗啦啦」摔到地上的声音,桌椅板凳倒地的声音。
我们身边的女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
过一会儿便没了呼吸。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倒地不起了,我的内心无比慌乱,着急地跑到前院。
前院也好不到哪里去,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嚎。
徐丽从我身后一步步地走来,手里拖着一把长长的斧头。
我吓得瘫软在地,舌头打结,一句整话都说不利索。
「徐丽,你……」
徐丽面无表情地越过我,走到老黑面前,举起斧头,猛地劈下去。
老黑还没来得及哀嚎,脸就被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接下来是村长。
然后是周磊他爸。
一个个男人被劈成了两半,他们全都折磨过徐丽,他们没有一个人把徐丽当成人看。
徐丽手里积蓄着滔天的恨意,直到斧头卷了刃,再也劈不动了,她才疲惫地停下来。
一步步地挪到我面前,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血印。
空气里弥漫的巨大的血腥味让我想吐,我恐惧地想逃离这人间炼狱,却双腿发麻 ,站都站不稳。
刚爬起来,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慌乱中,我跪在地上,哭着乞求徐丽。
「徐丽你,你别过来,求求你,放了我吧。」
「露露,我把他们都杀光了,你安心地逃吧。曾经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们两清了。」
「露露,我不欠你了。」
21
徐丽说完便虚弱地倒在我的眼前,像是全身力气都被人抽离了。
我哭着爬过去,将徐丽紧紧地搂在怀里。
无论我们之前曾经有多大的仇恨,在这一刻,在她为我劈出一条血路的这一刻,所有的仇恨烟消云散。」
「丽丽,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丽丽,我们本不该这样,我们不该变成这样的。」
「我们一起逃出去,以后好好地生活,忘掉这些不愉快,好不好?」
徐丽在我怀里,呼吸渐渐地微弱,她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滴。
「露露,我活不成了,你逃出去,好好地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口鲜血从徐丽嘴里喷涌而出。
徐丽在我怀里,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她的手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
再见了, 我的闺蜜,徐丽。
22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白。
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在我的面前,低头凝视着我。
我吓得本能地缩成一团,惊声尖叫。
「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徐丽死了,周磊死了,老黑死了,满地都是尸体。」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往我的胳膊注入冰凉的液体。
我的思绪渐渐地冷静下来,可依旧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前的男人告诉我,他是姓刘,是一名警察。
我已经逃出魔掌,不会再有危险了。
我将村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他们。
23
刘警官在门口,我听见他跟医生的对话。
「她竟然编造了一个重生的故事,妄图逃过法律的制裁。」
「她亲眼目睹了那种惨剧,精神遭受了重大的打击,编造故事可能是无意为之。」
「这可是屠村案的目击证人,她的证词对警方非常重要,你可一定要治好她。」
「刘警官,她如果再遭受打击,心理会承受不住的,请您不要过分地刺激她。不要再提起那个惨案,让她好好地恢复。」
「无论如何,请你尽快地确定治疗方案。」
24
深夜,梦里我总是感觉有人站在床头注视着我。
那种目光,带着仇恨,带着愤怒。
我被这目光搅得十分不安,辗转反侧。
我努力地睁开眼,竟然看见陈露站在那儿。
伸出一双锋利的指甲,尖叫着朝我扑过来。
「徐丽,你害得我好惨,我要杀了你!」
「不,我是陈露,我不是徐丽。」
「你以为,你顶替了我的名字,就能活下去了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徐丽!」
「你明明都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能让我活下去?」
「徐丽,你顶着我的名字活一天,我就会跟着你一天,我要把你拖入地狱!」
陈露叫嚣着、嘶喊着,要把我撕成碎片。
我紧紧地缩成一团,恐惧占领了我的内心,我哭着大喊:「不,我不是陈露,我是徐丽 ,我不想死!你放过我 , 我真的不想死!」
25
病房的灯光突然亮起来,刘警官制服笔挺地站在我的眼前,手里的手铐泛着耀眼的白光。
「徐丽,认罪吧。不要再假扮陈露了。」
眼前的「陈露」笑容呆板、木讷。
刘警官志得意满地点点头。
「多亏了这虚拟投影技术,不然,真被你假装精神病蒙混过关了。」
怎么可能,我竟然会被这个假人所蒙蔽?
这明明只是一个假人, 我怎么会上当?
冰凉的手铐铐住了我的双手。
这一刻,我知道,我真的输了。
在我踏出病房的那一刻,我的眼角分明瞥见,「陈露」冲我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26徐丽视角
我是徐丽 ,陈露最好的朋友。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形影不离。
可我,讨厌她!
陈露,温柔漂亮、可爱善良,样样优秀,一切美好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她,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喜欢她。
而我, 就是她身边的小跟班。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她的完美。
我暗恋的男生,我用心地写了一封封情书,拜托陈露转交。
最后,男生为了讨好陈露,将我的心事撕得粉碎。
我永远都忘不了,陈露脸上那一抹止不住的得意之色。
我生气,我痛苦,我躲着不想再见到陈露。
可陈露,她如鬼魅一般,永远在我周围浮荡。
陈露向别人哭诉她的委屈,解释她的无心之举。
所有人都指责我,他们理解陈露的单纯无害,逼着我原谅她。
却没有一个人想过,我也曾受到过伤害。
直到后来,我看着心爱的男人,为了陈露意志消沉,最后自杀。
而陈露,骄傲地在我面前炫耀: 「他只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徐丽,你永远都争不过我。」
「你珍爱的东西,我都要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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