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出分后,都说学校出了个省状元。
毕业聚餐,我妹云淡风轻地说:“我觉得题挺简单的。”
同学们一脸羡慕:“哇,不愧是状元。”
接着,我男朋友就单方面宣布跟我妹在一起了。
美其名曰:“我喜欢跟我旗鼓相当的。”
上清华的学长坐在旁边,笑了声,“眼瞎就早点治。”
1
“据说咱们学校出了个省状元。”
“哇,这么厉害!”
高考结束后,班里组织了毕业聚餐。
提到成绩,大家纷纷看向我和姜佳。
“她俩回回争年级第一,状元肯定从她们俩里出了。”
姜佳喝了口橙汁,一脸无辜。
“我觉得题目挺简单的呀。”
话落,周围一阵哀嚎。
“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不愧是你啊,状元。”
姜佳是我后妈带来的妹妹。
从前成绩一直不好。
来到我家后,天天缠着我爸给她补课。
我爸一个理工大学教授,用了三年时间,硬生生把她的成绩提了上来。
直逼我第一名的位置。
姜佳红着脸摆手,
“要不是我姐过敏,发挥失常,状元就是她了。”
她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最后垂下眼睛。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
嘟哝一句:“希望她别生我的气。”
同学们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她这么霸道啊?”
“也对,毕竟理工科教授是她亲爸。当然要优先估计她自己了。”
我的男朋友宋川头也不抬,给姜佳夹了块排骨。
“不是所有人都像佳佳一样聪明。”
“而且,自己吃错东西,跟别人也没关系。”
姜佳郑重地点点头,开心地笑起来。
“嗯,确实,高考都是各凭本事。”
“姐姐也肯定不会怪我,对吧?”
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都快掩盖不住了。
忘记说了。
考试那天,她妈妈递给我的豆浆里,掺进了牛奶。
我,牛奶过敏。
2
“宋川,你从前不是跟睿禾最好的吗?”
突如其来的提问,
打断了大家的闲谈。
众所周知,我跟宋川从小一起长大。
宋川就差把我是他女朋友,贴在学校宣传栏上了。
他面不改色,把虾仁喂进姜佳嘴里。
“我喜欢跟我旗鼓相当的。”
“佳佳才学了三年,就比其他人厉害。”
“以后能跟我在一个城市发展。”
我想起他前几天发在朋友圈的,和姜佳的亲吻照。
装听不见。
其实我知道。
有很多人都在看我的笑话。
毕竟高考前,宋川还送过我情侣手环。
我还傻乎乎地戴着考完试,结果就看到了他跟我妹在一起的消息。
此时,班长去而复返。
“同学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挑的身影。
白衬衣。
捏着手机。
五官利落分明,却神情寡淡。
一身清冷气质。
像是出来打电话,被班长硬请过来的。
那张帅气的脸与三年前重合。
是江序。
我刚上高中那会儿。
他以奥数第一的成绩保送清华。
高考数学成绩更是拿了满分。
是平城一中出了名的天之骄子。
“江序学长!”
江序脸上挂着一丝温和的笑。
“恭喜大家顺利毕业。”
说完,随意拉开我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瞬间紧绷,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江序随意地扫了我一眼,笑得如沐春风。
“姜同学,好久不见。”
和当年站在演讲台前,跟我说话的语气一样。
“姜同学,荣耀属于每一个勇敢的人。”
姜佳握紧了叉子,笑着问:“学长,你认识我姐吗?”
“嗯,我们写过信。”
江序的注意力依旧放在我身上。
回得不冷不热。
姜佳脸上露出一丝惊喜。
“学长,我想考你的专业。”
江序停滞了片刻,“考了多少分?”
姜佳昂起脸,面带微笑,曝出了自己的成绩。
“700 分。”
“哇!”
“我就说,绝对是她!”
同学们
的欢呼声差点掀翻了天花板。
只有我,傻在原地。
我没想到,在牛奶过敏差点迟到的情况下,还能比姜佳高出十一分。
江序语气很淡,“恭喜,考得不错。”
看到姜佳得到了江序的认可。
宋川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个吻。
无比深情地说:“佳佳,你是我的骄傲。”
一时间,大家都在起哄。
江序看向我,低声说:“姜同学,我是为你来的。”
见我一脸茫然,他微微垂下头。
避开嘈杂的人声。
附在我耳边。
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温柔的风,吹进我的耳朵。
“考得不错,省状元。”
我浑身都僵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我……”
711 分,是今年的最高分吗?
江序懒懒笑着。
“既然和你认识,这个后门,我不得不走了。”
“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无礼。”
“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清华招生组,江序。”
“我,是来抢人的。”
我轻咳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打断了。
宋川忙着跟江序套近乎。
“学长,我女朋友去了清华,还要麻烦你多多关照。”
江序压根不吃他那一套。
“没报志愿,不好说。”
“省状元,还不是随便挑?”
江序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良久,温和地说:“其实,你应该去治治眼睛。”
宋川一噎,不等反驳,江序就接到了电话,起身告辞。
3
同学聚会散场。
姜佳走过来。
“姐,今晚回家吃饭吗?”
她甜蜜地拉住宋川的手。
“我还想跟爸妈说,我跟宋川恋爱的事呢!”
我语气冷淡,“还有事,先不回去了。”
我爸因为工作,常年不在家。
姜佳的妈妈对我并不好。
她脸一垮,可怜巴巴的,“姐,你在怪我吗?”
“你介意我考得比你高,可以说啊。”
“不介意啊,我 711 分,为什么要介意你考多少?”
宋川一副你别嘴硬的模样,冷冷地说:
“
你别意气之争行吗?”
“佳佳考 700 分,靠的是真才实学。”
“你除了嫉妒,撒谎,斗嘴,还会干什么?”
我懒得跟他争辩,伸手拦了辆车,坐上车。
关车门的那一刻,姜佳突然用手掰住车门。
“对了,我妈答应把你的卧室让给我了。因为我这次考的比较好。”
我冷冷盯着她洋洋自得的样子,说:“你动一下试试。”
说完,狠狠拽上车门。
姜佳尖叫一声,及时松了手。
“你干嘛啊?夹到我了……”
我无视她的埋怨,让司机开了车。
我知道,她又要回家告状了。
4
暑假,滚热的气浪蒸烤着街上的行人。
到家门口,我发现门竟然换成了电子锁。
需要指纹。
半个小时前,我爸给我发过信息。
“睿禾,今晚学校有会,我回不去了。”
“有事找你阿姨。”
打手机也是关机。
姜佳妈妈刚发了个朋友圈。
是她和姜佳的贴脸照。
“庆祝女儿拿了省状元,今晚不回消息。”
“勿扰。”
我按了一阵门铃,果然没人开门,于是给姜佳妈发了个消息。
“家里密码是多少?”
她没有回复我。
摆明了是不想理。
这么多年,我早已习惯了不痛不痒的刁难。
捏着手机,在楼下的花坛旁坐下来等人。
然而我从五点一直等到晚上八点。
天上开始下雨。
她们都没回来。
我叹了口气,走到保卫室,“您好,能借我一把伞吗?”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同学。”
我扭头,看见江序撑着伞,站在雨中。
朦胧的水汽氤氲了他利落的五官。
清冷感扑面而来。
保安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江序挑了挑眉。
“这么晚了,在外面干什么?”
他走到我身前,雨伞微微倾斜,遮在我头顶。
淋漓的雨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等我回答。
“我……忘带钥匙
,回不了家。”
“你家长呢?”
“有事。”
“出成绩这天有事?”
他发出质疑。
我哽了哽,没说实话。
他犀利的眼神落在我头顶,片刻后。
“身份证带了吗?”
“没。”
眼见雨势越来越大。
伞都遮不住。
江序叹了口气。
“我妈在家,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家等一下。”
总不能让他这样陪我淋雨。
我点了点头,“谢谢学长。”
5
我没想到,江序家跟我家一个小区。
江阿姨很热情地接待了我。
还给我找了身干爽的衣服让我换上。
晚上十点,外面依然在下雨。
我家的灯依然没有亮。
江序从书房里出来。
“明天学校老师会带你去酒店。”
“当然,不是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只是填报志愿前,想跟你好好沟通。”
我有些拘谨,“我再想想。”
“嗯。”
江序没有强迫我立刻做决定。
反而倚着后面的花架,半坐下来。
垂着眼玩手机。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的下睑投落阴影。
叫人看不清情绪。
我扭过头,盯着外面屋檐上落下的雨滴出神。
从前,只知道要好好学习。
早点离开那个家。
如今,心里却空落落的。
我不奢望亲情。
就连青春期对宋川微妙的悸动,也在今天烟消云散。
似乎,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我叹了口气,一扭头。
突然脑门顶在一个人的胸膛上。
猝不及防,我后退了一步。
后腰出现了一只胳膊,扶住了我的腰。
“小心。”
江序的气息很淡,“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在你后面都不知道。”
我发现他穿了居家的睡衣。
微茫的手机光照亮了他干净利落的脸部线条。
清冽的气息扑面。
他高出我整整一头。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头顶的玻璃板上。
嘈嘈切切。
跟我的心跳声一样乱。
“没……没想什么。”
我脸红成一团。
“站稳,我松手。”
江序打断了我的话,似乎在他看来,只是个小插曲。
我匆忙推开,勾了勾头发。
匆忙转移话题。
“学长。”
“嗯?”
我犹豫再三,说:“我还没想好报哪所学校。”
江序垂下眼,十分有耐心地问:“为什么?”
“因为我妹妹。”
我说,“我不想……总是被人做比较。”
“从她来到家里后,我爸就总是夸她进步很快。”
“人很聪明。”
“姜佳她妈跟我说,不优秀没关系。”
“让我不要因为姜佳产生心理压力。”
这些话,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仿佛说出来。
就证明自己是个胆小鬼。
不敢被人比较。
那种令人窒息的紧迫感,我忍了三年。
我拼命地学习,只是为了证明。
自己真的比姜佳优秀。
反而失去了学习的本心。
我不想再过这种生活了。
江序的脸色渐渐冷下来。
“我记得你之前的愿望,是学计算机。”
“嗯。”
“清华的计算机系,是全国最好的。”
“你确定,要因为某些不重要的人,放弃自己的梦想?”
我抬起头,看着江序。
只见他瞳色很深。
“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打败她,不好吗?”
不好吗?
我愣住了。
压抑着的心突然狠狠跳动了下。
江序唇角挑起一抹讥讽,“他们想打压你,让你缩回蜗牛壳,当胆小鬼。”
“可你不是蜗牛。”
“姜睿禾,不如让他们看看真正的你?”
这一刻的江序。
虽然站在阴影里。
却格外耀眼。
“学长,我懂了,谢谢。”
江序轻笑出声,“陪你熬到现在,这么轻描淡写一句谢,有点没良心。”
“什么?”
“不请我喝个奶茶?”
我后知后觉掏出手机,“你喜欢什么样——”
江序抬起手,弹了我个脑瓜崩。
“逗你的。”
“很晚了,该睡了。”
他转身进了屋。
留下我怔在原地。
手指盖在被他触摸过的地方。
一片余热。
6
雨下了一整夜没停。
最后江序妈妈收留了我,在客房暂住一晚。
第二天清晨,我的手机里,发现姜佳妈打来的十几通电话。
都是在凌晨。
那时我已经睡了。
吃过早饭,江序把我送到家楼下,就去跟招生组的老师汇合了。
我回家的时候,姜佳正在跟家里人讲自己考试的事儿。
“……我都做好最后一题答不出来的准备了。”
“但是没想到,第二问用了爸爸教给我的高数知识,算出了答案。”
“再套上几个像模像样的公式,把答案写上。”
“也能得不少分的。”
姜佳妈高兴地直拍手,“我们佳佳好样的。”
宋川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叔叔阿姨,我会对佳佳好的。”
他们见我走进来,笑容一扫而空。
就好像其乐融融的三口之家,突然见到了不速之客。
姜佳妈率先发难。
“睿禾,阿姨知道你没考好,心里难受。”
“可是你刚毕业,怎么心就野了,晚上都敢不回家了。”
“以后我们都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我平静地望着她,“昨天我就给你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
“是你没有理我。”
姜佳赶忙说:
“你自己先犯拧,没考过我,赌气不回家。”
“我妈没看手机,后半夜发现后,还不是疯狂给你打电话。”
我冷声问:“凌晨打吗?我睡觉时候手机静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姜佳妈捂着胸口,“哎……老公,我难受。”
那副样子,就好像要背过气去。
我爸沉着脸,“睿禾,跟你阿姨道歉。”
心里没有来生出一股怨气,我忍不住问他。
“所以您也认为是我的错?”
语气有些冲。
爸爸一愣,有些无奈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妥协。
“算了,就这样吧,你考了多少?”
又
是这种语气。
就好像为了保护一个心里受创、无理取闹的人。
做出的一点牺牲和让步。
可是错的明明不是我。
怀揣了一路的惊喜,突然就不想讲了。
真的,挺没意思的。
我回到卧室门口,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堆在外面。
上面姜佳还写了个小纸条。
“把你的垃圾都收走,这里归我了。”
推开门,她杂七杂八的东西堆满了我的床。
我回头,发现姜佳坐在沙发旁,踢着小腿,“爸妈,我想买个一万块的电脑……”
我爸笑了,“行,状元说了算。”
突然门铃响了。
打开门。
密密麻麻一堆人站在我家门口。
江序高挑的身影处在其中。
尤其显眼。
看见我,他便笑起来。
“姜同学,又见面了。”
见我愣在那儿,江序的笑容微微一收。
似乎察觉到我情绪不对。
爸爸匆忙走出来,“请问你是?”
江序掏出工作卡,“叔叔,您好,我是清华招生组的。身后这几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另外几个人不甘示弱:“我们是北大招生组。”
一群人堵在家门口。
围得水泄不通。
姜佳妈率先跑过来,脸上的笑容都盖不住。
“是为了我家孩子来的吧?”
两波人对视一眼,互相客气着。
空气中却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意味。
随后,纷纷对姜佳妈客气了起来。
“您教导有方,能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孩子,一定耗费了不少心血吧?”
姜佳妈捂着嘴,“哎呀,我平常都不管的。”
“考完孩子很放松,我就知道稳了。”
“但我是真没想到,我家佳佳这么争气,拿到了省状元。”
“这选学校上,我们还真是有些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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