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酒……!是长公主?」没想到长公主竟然这么急色,这个档口还不放过裴清远。
我挣扎起身,想去叫御医,却被裴清远一把抓住。
裴清远力气甚大,高热的身躯贴过来不断厮磨,挣扎间,我单薄的衣衫全被褪下。
呼吸交错,我又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一向清冷斯文有礼的裴清远这会儿覆在我的耳畔,发出祈求的呢喃:「阿烟……别走……」
我咬着下唇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双手捧着裴清远的脸颊,努力确认道:「裴清远,我是谁?」
裴清远极力抓住一丝清明,望向我的眼神无比温柔:「你是姜烟,我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唔……」
记得我是谁就好。
因为,我也不想放手。
什么三年之约,不过是骗鬼的谎话。
这么多年,裴清远是我放在心底的人,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穿凤冠霞帔圆梦,多年夙愿即将完成,我如何舍得放手。
更何况,这个机会是他给我的。
我松开了钳制,身上人似乎知道自己得到了某种许可,开始攻城略地。
轻柔朦胧的月光透窗而入,撒了一地银灰,东宫的偏殿内,隐约可听见几声不连贯的低语和闷哼。
7
隔日,小太子衣衫齐整地坐在书案前习字,时不时盯着我看,被我发现了又赶紧将目光挪走。
我放下手中的针线,揉了揉酸疼的后腰,柔声道:「殿下可是累了?」
小团子一双圆溜溜的双眼透出几分担忧:「师母,是不是偏殿里的蚊子多,你脖子上有红红的包,不如你搬来跟我住吧。」
红包?我摸向后颈,又看了看翠桃憋笑的神色,这才反应过来。
都怪某人,昨夜发狠,今早起来我一身青紫,差点无法下床。
这人平日里一派斯文风流,没想到床上竟然这般霸道,真是判若两人。
罪魁祸首一脸春风得意地进来,大红的官袍加身,衬得裴清远愈发俊逸出尘:「偏殿里的蚊子,我自然会替你师母赶走,不用你担心。今日的功课可复习完了?」
小团子肉眼可见地失望:「那师母待会能多给我讲半个时辰的故事吗,我今日多习了两篇大字!」
太子年幼丧母,如今圣上病危,未来命运不知在何处,我多了几分心软:「好。」
裴清远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我,似乎料定我会心软。
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看他。
晚间,裴清远回来,上了床榻,伸手环住我的后腰,也不说话。
「外面形势如何了?」东宫出不去,外面的风声也进不来。
裴清远只是静静地搂着我,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担忧我?」
「谁担心你了。」我抽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我只是故事都讲完了,再不出去,可没有新的故事哄小殿下了。」
身后人低低笑起来,似乎心情颇为愉悦:「夫人不是有许多小故事?」
「我听过的那些,还不是你当初给我和姐姐讲过的!」说到长姐,也不知她现如今怎样了。
见我不作声,裴清远捏着我的手心,吻上去,轻笑道:「夫人,今晚可以好好求我,我这有一箩筐的故事。」
「你……」
不待我拒绝,这人利落地揭下了床幔。
红烛高燃,身影交缠,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8
裴清远已经两日没有回东宫了。
我放心不下,让人叫来的裴清远的书童青竹去打听外面的情势。
青竹回来只说是西北来犯,边关告急。
我看着东宫窗外的萧条景色,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果不其然,长公主再次造访东宫,我看着眼前张扬明媚的美人,眼若秋水,唇似丹朱,气质如华,一身的富贵。
径直走进了内殿,拿起桌上的一颗棋子把玩,开门见山道:「裴清远妄图谋害皇室,已被本宫重兵拿下。」
什么?怎么会!
我坐到长公主对面,沏了壶新茶满上:「公主想如何?」
长公主挑眉,直接摊牌道:「如今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写一封和离书,自请下堂,本宫不仅可以放姜国公府一马,还能送你回青州。」
青州?我暗笑一声,心底反倒镇静下来,将手里斟满七分的茶水递到公主面前,不疾不徐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长公主似乎难以置信:「你就不怕连累姜国公府,诛了裴家九族?」
难道裴清远真的惹怒了长公主,按理说不应该。
长公主见我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便招来下人:「既然你自己寻死,别怪本宫不客气。带太子和裴夫人迁居华阳宫,没有本宫的诏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华阳宫在皇宫的东北角,我和小太子被软禁在此。
小太子趴在我怀里,闷闷道:「师母,我是不是见不到父皇了,皇祖母说他病了,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会的。」
小太子吸了吸鼻子:「那太傅呢,太傅什么时候回来啊?」
是啊,裴清远什么时候回来。
我捏了捏手里的同心佩,这是他临走前留下的。
裴清远,我只要你活着,我可以什么都不要。
深宫的日子真漫长,才过了半个月,我却觉得恍如隔世。
华阳宫外守着一支军队,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更别说人了。
今天却有些不一样的响动。
宫内的钟声响了,连敲九下,这是大丧!
难道,皇帝驾崩了?
「翠桃!」我急忙将翠桃叫来吩咐道:「将华阳宫的宫女太监全部叫来。」
翠桃神色紧张,不一会儿所有人汇聚堂前。
我抱起太子,对着众人说道:「现在宫内的情形大家也都知道了,每个人去找一件称手的工具防身,死守大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好在这一批人都是东宫的旧人。
人群散去,小太子眼角有些泪花:「师母,父皇是不是不在了?」
「……」这么小的孩子,失去了父亲的庇护,周遭群狼环伺,只能屈居于这一处小小的华阳殿。
华阳宫内,气氛紧张,人人自危。
夜间休息的时候,半大的小太子抓着我的头发才能入睡,看来,小团子的内心也是害怕的。
月光如水,我轻轻拍打着小团子的后背,看向窗外的银月,想起了裴清远临走前的话。
「你信我吗?」裴清远的眼里水光莹润,好看得紧。
这话并不是裴清远第一次问我。
我记得年幼的时候,皇家去郊外狩猎,同龄的世家公子贵女都受邀在列。
嫡姐一身好剑法,在猎场出尽风头,举止潇洒,神采飘逸,惊身蓬集,矫翅雪飞。
我羡慕得很,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嫡姐一般,飞出国公府的后院。
可惜,我身子骨差,学不了武,便只好在猎场的安全地带骑着一匹小马,谁知马儿受了惊,一阵颠簸,我被摔下了马背,身边空无一人,马儿也不见踪影。
我崴了脚,也走不长,只好待在原地歇息。
晚一些,嫡姐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来寻我。
入夜后的猎场,气温骤降,我连打好几个喷嚏,浑身直哆嗦,脚腕处已经肿了一片。
走是没法走了,只能企盼这猎场外围没有什么危险猎物出没才好。
「是谁?」我捡起一条树枝当武器。
一阵轻笑响起:「姜二小姐,原来是你。过来扶我一把。」
是裴清远,裴家的小少爷。
少年郎黑发高高束起,一身锦衣绣服此刻有些破损,形容狼狈,像是受了伤。
此刻也顾忌不得,我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搀扶他。
他胳膊上被擦伤了一大片,倒是不严重,我简单帮他处理了下伤口。
「你手法还挺熟练。」他打趣着。
「我姐姐练武经常会受些外伤,都是我帮忙处理的。」
夜晚的风实在大,我又打了好几个喷嚏。刹那,一件披风落在了我的肩头。
少年郎并不出言解释,而是看向远方:「走吧。」
我后知后觉:「去哪?」
裴清远笑起来真好看:「当然是回营地,我背你。」
我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裴清远已经半蹲下来,抬了抬下巴:「你信不信我。」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趴在裴清远的背上,被他安全地带回来营地。
那一路的风景我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当天的月亮好圆好亮。
后来,裴清远愈发出色,名动京城,与明媚张扬的嫡姐宛如天造地设。
我想,这大概就是佛经里说的「求不得」吧。
丧钟响后的第五日,外面一阵兵荒马乱声。
宫女太监在殿前将我和太子围在最中心。
翠桃实在放心不下,拿出一套衣服:「小姐,我来换你!」
真是傻丫头,只要进来的不是救兵,大家都难逃一死,换与不换又有什么区别,难为她一片真心:「你信我吗?」
翠桃是跟着我长大的,两眼婆娑,点点头。
「那就好。」
你信我,我也信裴清远。
大门被推倒,门外原本看守的士兵倒下了一半,十米开外的殿门前一片红血脏污。
一个身着铠甲的领头人带着一小队士兵提着刀往里走,门外剩下的士兵竭力上前阻拦。刀光剑影和嘶吼声就在眼前。
领头人已经上前打量了一圈,最后眼光落在我怀里的太子身上,开口叫嚷,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太子留下,其他一个活口不留。」
翠桃赶紧站在我身前,怀里的小太子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随后一声异响,刚刚还口出狂言的领头人这会已经口吐鲜血,胸口一把长刀贯入,直挺挺倒地。
我大松一口气,看向前方。
是裴清远,裴清远来了!
如多年前那个危机四伏的猎场,裴清远形容狼狈,身上还带着血污,我却觉得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端王谋反逼宫,妄图谋害皇室,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一众乱党,罪不容诛,就地正法!」裴清远一声令下,端王党羽皆被伏诛。
裴清远逆着光走近,将我一把揽入怀里:「没事了。」
突然世界静止,外界的纷纷扰扰,皆与我们无关。
我享受着这片刻第宁静和温馨,直到挂在我脖子上的奶团子瓮声瓮气地开口:「师母,救命,我要喘不过气了!」
9
等长公主赶到的时候,华阳殿已经打理得差不多了。
翠桃在一旁还有些紧张,长公主倒是并未多言,翻了个白眼,留下一句话就径直离开了:「亲热完,就赶紧给我滚回勤政殿主持大局!忙着呢!」
小太子坐在我和裴清远中间,突然开口道:「姑姑,好像有点凶。」
裴清远嗤了一声:「她这是嫉妒!」
我扫了一眼过去,并不说话。
裴清远想起什么,勾起我垂落在肩的碎发,一脸好奇道:「阿烟,是如何看穿我和长公主的。」
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如果长公主真要谋逆,又何必大费周折将东宫的旧人全部挪到华阳宫。而且陛下薨逝,长公主如果想要效仿前朝女皇夺权,必然不会留着太子的小命。但她并没有来,不仅没来,华阳宫外的守卫多了一倍不止。这不是软禁,是变相的保护。至于西北战乱,是你让青竹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我二叔征战西北多年,不可能边关告急,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我将手中的清茶递过去。
裴清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今晚,你睡偏殿。」
裴清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二日,裴清远以托孤大臣的名义,联手长公主肃清叛乱,稳定了朝堂。
长公主当堂拿出先皇遗诏,九五之位传于先皇唯一的太子,等七日丧礼过后,即刻举行登基大典。
小太子,不,如今是小皇帝了,我跟他一起搬回了东宫暂住。
隔日,忙里抽空的长公主竟然过来找我叙旧。
虽然我不知道我们哪里来的旧交情。
「太子交予你和裴清远我很放心,等太子登基后,我便会回封地,这次出门太久了,家里人会担心。」长公主仿佛卸下伪装,跟我似老友一般谈心。
「可是裴家的表亲,陆家公子会担心?」我大胆猜道。
公主细细重头打量了我一遍,笑了出来:「裴清远告诉你的?」
我笑着摇了摇头:「公主身上的布料是上好的宋锦,宋锦以苏州府出产的最为金贵。耳上的一双红玉如意耳坠,做工一看便出自苏州的名匠打造,其中最有名的苏州玉匠师傅便是苏州陆家人。而裴清远的母家便是苏州陆家。陆家现如今与公主年龄相仿的公子只有二房的陆决。」
长公主明眸善睐,目光流转,看向我的目光多出几分玩味:「你比我想得要聪明。你何时看穿这一切的?」
「我给远在青州的表兄写过一封信。」我点到即止。
被软禁前,长公主来找茬的那一次,我已经有了八成判断,这是一个局。
裴清远联手长公主做得一个让外界以为皇帝病重,长公主趁机夺权,他联合朝臣对抗长公主的局。
不然,我交给裴清远下属的信怎么会到长公主手里。
至于做给谁看,无非是几个蠢蠢欲动的封地王爷。
其中,势力最大的,只有位于西南的端王。
「既然大家都在局中,你就不怕他真有一天会满盘皆输?」长公主单手支颐,好笑地试探。
「若真有那日,我自然会替他收尸。」只怕满朝文武,都敌不过裴清远满肚子的心眼。
「夫人如此深情,为夫真是颇感欣慰。」裴清远终于从暗处走出。
我扫了一眼来人,不搭腔。
公主轻笑出声,临走前留下一句:「你这性子颇对我胃口,要是哪天你踹了裴清远,可以来我公主府。」
裴清远皱着眉头开始赶客:「朝堂事务繁忙,公主还是先行一步。」
「生气了?」这一副低声装乖卖好的模样,半分没有京城才子的模样。
10
半月后,朝堂稳定,我也终于可以出宫回府。
相府外也多了很多御林军把守。
府内,倒是一片祥和,小皇帝坐在软榻上吃着小点心,他乖巧黏人,第一次离开皇宫,对任何事都感到新鲜和好奇。
这个年纪正是贪玩耍乐的时候,我便让翠桃去小库房里找我带过来的陪嫁箱子:「那里面有一些我旧时的玩具,你去找出来给小殿下玩个新鲜。」
「我也去,我也去!」小皇帝在府里免去了宫服,身上穿着我缝制的一套衣衫,除了愈发活泼好动外,一言一行依旧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公子。
我继续忙着手里的针线活,不一会儿,一大一小就回来了,还搬来了一个小箱子。
小皇帝小脸红扑扑地拽着一个小箱子,拿着一个陶响球兴奋地跑过来:「师母,我能玩这个吗?」说着用手晃了两下,陶响球发出「哗哗声」。
我看着这个小玩具一时有些发愣,一些久远的记忆突然复苏。
「阿烟,你身子弱,不能习武,等我学会了红缨枪法,我保护你!」十岁的嫡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劲衣束袖,一头秀发用简单的发带高高束起,像极了话本里行侠仗义的女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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