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挑眉:“你看着吧。”
演出结束以后,陆鸣和我说“谢谢”。
因为我给出的理由是:“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害怕,那是一场戏,是一个梦的影子。播出以后,也许会有『以爱之名』的父母认识到自己教育的错误……”
我看着他真挚的眼睛,我很抱歉,默念: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
我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哪天郁沅回来,要抢走你,要所有的一切从哪来回哪去,我至少能占据道德上风。
视后过来拍拍我:“演得很好。比以前都好。”
她说完又蹲下身子揉了揉陆鸣的头:“你也是。”
其实对我们来说不用怎么下功夫。
因为经历,所以真实。
但我们都露出一点适当的羞涩:“谢谢。”
16.
“最后一天了就不为难你们了,该吃吃喝喝就去吧。”还没等歌后欢呼,“但是欠的钱还是要还的。”
歌后川剧变脸。
但我们有富余的替她把钱结清了,歌后感动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没文化真的不用这么勉强自己我滴宝。”我们齐刷刷无视了她。
剩下的钱都凑一块儿作公共开支。
主持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赶紧联系导演问让不让这么干,导演说这样很符合互帮互助的正能量价值观。
大手一挥,准了。
走,靓女出街!姐几个吃饭去!
然后精心挑了家沙县小吃。
没办法,这个比较符合我们当前消费水平。
视后张望了会儿,叫住服务员:“你好,我要一份鱼香肉丝盖饭……”
“扫码点单。”好冷酷的语气。
惊!视后在沙县小吃吃瘪!
歌后去隔壁上洗手间,没一会儿回来,看见我挺惊讶:“诶?你这么快?”
我迷茫了:“我?”
“是啊,我刚刚在门口看见你,想起来没拿纸就回来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快。”
视后插一嘴:“郁沅没出去过啊。”
这回轮到歌后迷茫:“难道我看错了?”
但我有预感,她没看错。
可摄像机都架着呢,没理由现在换地方,我只能硬着头皮附和了两句。
郁沅应该不会来这种小饭馆。
“缨缨,先点好菜吧。”只要把歌后拖住——
“不行了,憋不住了。”她拿了纸就冲出去了,根本拦不住。
也许郁沅已经走了——
罗缨缨一脸尿急还要跑回来:“我去!郁沅!外面真的有个人长得和你一模一样。”然后又急匆匆跑出去。
我真的谢谢你罗家八辈子祖宗。
大家都在等菜没事儿干,一股脑全冲出去了。
“哇!真的一模一样!”
我先扒了一口饭,把大鸡腿子过继给陆鸣,勒令他把青菜全部吃掉,然后慢悠悠地走出去。
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让我数数我有几张牌——郁沅虐待陆鸣、演技傍身、童年可以卖个惨。
她有粉丝、人脉,陆鸣毕竟跟她久一点,还有……陆啸竹。
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准备并不充分。
也许我会被逼回那个屋子。
甚至锒铛入狱。
可我不后悔。
17.
出门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有点……同情?
抬头就看见郁沅旁边站着陆啸竹,他说:“跟我走。”
旁边还杵着个男的,我没见过,抱着郁沅:“他是谁?”
好经典的两男争一女。
因为主角长相加成,我天灵盖都快被劈开了。
很难说算不算被绿了。
我开口第一句话:“这段就别录了吧。”
导演不肯放过这么劲爆的场面:“郁沅……”
“她是郁沅那我是谁?冒牌货。”真郁沅打断,“录!干吗不录?她难道想顶替我一辈子?”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当然也奉陪。”
不就是一出《真假美猴王》吗?
我能感受到陆啸竹在看我,但我一眼也没看他。
“我进公司的时候体检过,大可以去查资料!”
抱着她的男人声音冷得能割伤肉:“我的律师团队会提起控诉。”
郁沅却说:“我不需要你的援助。”却没有试图逃脱他的禁锢。
看这样子,这大概就是郁沅她情人了。
啧,我一直以为是郁沅单方面穷追猛打。
现在一看怎么像霸总追妻火葬场。
“是,我不是郁沅,但我是金棕榈奖获得者,如果要算的话,把这一块算清好了。”我听见自己说。
我只有一个人,所以气势上不能……
“关于这块,我的律师团队也会追究相应责任。”陆啸竹走到我身后,紧跟着说。
他的声音相对来说温和一些,话里却没有半分温吞和气的意思。
他什么意思?
我不爽但没有反驳他。
只要能为我提供一点助力的机会,我都不会放过。
“你们全都偏爱她去好了!你也是!郁眠也是!”郁沅指着陆啸竹喊,“明明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就因为我晚了一天……”
我控制不住地笑了:“你管这叫偏爱?郁眠唯一偏爱我的一次就是把脑子全给我了一个人,一点都没给你留。”
我不等她骂就转身欲走:“既然都留给律师了,就结束吧,我没有在大庭广众暴露隐私的癖好。”
腿撞到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陆鸣这小崽子躲我后面看他妈和后妈吵架不吱声。
郁沅一把把他抱起来:“这是我的孩子!你想把他也抢走吗?”
“是不是你的自己心里清楚。”
我在陆鸣前停顿了一会儿,又转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郁沅应该做不出虐待的事。
陆鸣在身后叫了声“妈妈”。
我忍住没回头。
如果回头了,发现他叫的是郁沅,那才狼狈。
18.
我向导演请了假,之后半天拍摄因故缺席。
导演对这短短 10 分钟贡献出来的素材如获至宝,干脆同意。
两个人来,一个人收拾收拾回家。
视后拍拍车窗,我以为她要问我,我到底是谁,我不想回答,但还是降下车窗,她说:“路上小心点。”
她女儿学她:“怒桑小心点~”
我失笑:“许徒安你专门跑过来就说这个?”
视后叫许徒安,她说读起来麻烦,所以她直接给女儿起名叫团团。
罗缨缨从后面探出头:“以后带鸣鸣来玩啊!”
“酽酽照顾好你妈!”她儿子比她靠谱。
纪酽点点头,我一油门跑路了,留罗缨缨笑骂。
开着开着感觉不太对,怎么感觉后面那辆车在跟踪我?
不会是郁沅的狂热粉丝要来创亖老娘吧?
仔细一看,宾利。
看型号比我车贵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算了,死得其所。
没想到它有点过分,一路追到我家院子里来了。
下来一个人,陆啸竹。
脑子想跑脚说不,就只好望着他走到我面前,他唇角带笑:“陆鸣和我说……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抬手就捂住他的嘴。
不听话的小屁孩!
他只露出一双桃花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有损总裁威严。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背在身后。
“你知道我不是她?”
“我当然知道。”他无辜地眨眼,“一开始就知道。”
我脸色逐渐变差:“那你和郁沅结婚……是把她当替身?”
他似乎惊讶于我的想法,轻笑一声:“不。因为她是你的妹妹,我以为你们关系……还比较融洽。”
“见笑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下好了,直接抖个底朝天。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我摇头。
“允许我带你去个地方吗?”
“哪里?”
“我家。”
???
他看出我的为难,指指我家院子隔壁:“我家。”
就离谱,不足 50 米。
19.
我跟着他进屋、上楼、进房间。
他把窗帘拉开,对面就是我房间,看得清清楚楚。
但我从来没觉得对面有人过。
他解释:“这是单向玻璃,做了装饰。外面只能看到墙,从里面看才是玻璃。”
我开始回想有没有在房间里干过什么奇怪的事。
“咳,我没有刻意偷窥你的隐私,但是……我一直待在房间里,难免会看到一点。”
他在抽屉里拿出一个类似对讲机的东西,按了下按钮:“你好对面的小姐,听得到吗?”
???
然后又是相同的一段话,只是声音从墙外传来。
我瞪大了眼睛。
“小时候无聊做的小玩意,没想到它会发挥那么大的作用。”他继续对着话筒说,“回忆起来了吗?”
声音和幼时的记忆已经大不相同,一部分因为年龄的增长,一部分也由于音质的损耗。
可从墙外传来的声音还是很轻易地唤起了无数个日月。
我的母亲曾红极一时,可嫁给了我的父亲,渐渐过气。
她孕期出走,因此我们随母姓。
她不惜花千万请了“高人”,算出来她的
女儿就是她的机缘。
生门大开,星宿挪移,红气镇宅,百世流芳。
生门对应的日子,正好是我生日那天。
按预产期,原先一双女儿应全诞在这天,可因为是双胞胎,母亲生产艰难,郁沅逃过一劫。
我在房间里提供源源不断的“红气”作养料,而郁沅却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甚至由于母亲的纵容更放肆。
但她不那么觉得。
母亲日日与她讲要是她也与我生在同一天该多么好,我们两姐妹就可以受一样的供养,她就可以像我一样“有用”。
可母亲被骗了。
她还是一日日地无人问津下去。
她原先只是把我关在家里,渐渐甚至不允许我出房间。
而在郁沅那里,我却愈加“受宠”。
禁锢才是爱。这样的观念她就是这么养成的。
我在房间里,无人与我谈天说地。
我便学着母亲的样子,渐渐演起戏来。
母亲给我请了私教,我有很多时间,足够看很多的书,于是世界就有了雏形。
我想象这方小小的地上人来人往,宾客盈门。
我慢慢谈笑风生。
我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直到天上有人与我说话,一开始我不敢置信,但我别无选择,他是我唯一的对象。
但他远比我想象的要好。
所以我也不和他说难过的事,只和他说我看了那些书,“见了”哪些人。
有一天我问他是谁。
他说他在对面,他骗我,那是堵墙。
我就开玩笑叫他“墙哥哥”,他居然真的应了。
我唱了多年的独角戏,这天,终于有了观众。
20.
母亲的精神时好时坏。
突然有一天母亲请求我,帮妹妹一个忙。
郁沅拼死拼活要进一个大导演的剧组,以她的能力,是不可能的事。
母亲想到了我。
她第一次,主动要我出门。
只用这一次,我就知道她爱郁沅胜过我许多。
无论她对郁沅怎么说我的好。
也许我就是个天生的坏种,我对郁沅,嫉妒得要发疯。
小时候郁沅还常来和我说话,她软软的,叫我“姐姐”,我看她像照镜子一样。
慢慢就不来了。
我和郁沅擦肩而过的时候状似无意地呢喃:“这么重要的面试……看来母亲果真喜欢我多些。”
她听进去了。
我拍完电影回家的时候,墙哥哥再也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
只是我唱独角戏的时候,总是面对墙多些。
“所以你去了哪?”
“我被召回了。”他任由我长久地沉默,只在我困惑的时候解答,“我是个私生子,我妈把我藏在这里。老头子死了,嫡子没了,庶子继位,我就成了现在这样。”
嫡子怎么没的?
他又是怎么继位的?
我没有问他。
“我临走前想叫你等我,可你已经走了。等我再回来看,你的房间还是空着,我只能找到你的妹妹。”
“我的母亲晚年去国外疗养带上了我,郁沅和她情人的事,也是她去世前告诉我的。”
“我拨给她资金。家族里催婚,郁沅要借婚姻刺激她的情人,我们就形婚了。”他说完还强调,“我们什么也没干。”
“你不用告诉我。”我故意这么说。
“可你之前在饭店门口的表情不是那么说的。”
“哦,对啊!你为什么要拉住她?!”我突然想起来算账,声音大了点,看到他眼神带笑,又脸上一热。
“我猜你并不想那个时候见到她。而且……既然你与她的关系并不如我所料,我给的资金也应该适当回收不是吗?”
他的尾音略微上扬,声音拖长且无辜,好像本来就该那么做似的。
还能要回去的?
这么抠门!
“我还要攒老婆本。毕竟我是个大龄单身汉。”他又猜到了我在想什么,握住我的手落下极轻的一吻,“所以……你愿意考虑我一下吗?郁倦?”
21.
我一考虑就是一个月。
这个月里节目播出,收视率创新高。
尤其是“真假影后”的词条血洗热搜。
歌后视后纷纷力挺与她们共患难的影后。
两方律师团队僵持不下,最后证明影后是属于我的奖项,我也支付了一定节目组违约赔偿。
还没我赚的多。
我以“郁倦”的名字真正开始进入演艺圈。
郁沅和她的情人不知道又去哪相爱相杀了,听说这次是她偷跑出来的。
在这之前她要求要回陆鸣,并公开出示代孕的相关资料,因为她是在国外办的手续
,并没有触碰到法律底线,但是不可能再在国内公开出现。
她原本就志不在此,她的前半生都在追求郁眠的宠爱。
网友吃瓜吃得目不暇接,都在等陆啸竹作何回应。
结果陆啸竹掏出更多的证明,证实陆鸣是家族旁支的儿子,代孕这件事原本就没有进行下去过,只是郁沅不知道而已。
她情人对这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所以连看一眼陆鸣都不曾。
怪不得长得像。
陆鸣就理所当然地跟着陆啸竹了,也就理所当然地跟着我了。
啊,最后我还是考虑好——同意了。
我和我最忠实的观众在一起了。
不会有人说我睡粉吧?
22.
依旧是我给陆鸣吹完头发,他道歉:“对不起。”
“干吗?”
“一开始对你不好。”
“我一开始对你也不咋地。”
“因为郁沅说你抢走了她的人生。”
我一笑了之:“她这么说啊?”
“但是如果见面要叫『姨母』。”
“她这么说啊。”
“爸爸来接我的时候,她还叫我以后好好对你,要好好吃饭。”
“多吃点青菜我就谢谢你了小祖宗。”我拧拧他皱起来鼻子,“睡觉去。”
“你看你爸表现比你好,已经来了。”
陆啸竹在房门口望着我俩,等我睡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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