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被父亲的小三害死后,我引诱了小三的儿子。
准备在他疯狂爱上我的时候,再狠狠甩了他。
然而分手那晚,他将我关进地下室,绝望而疯狂:“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1
第一次见林致州,是在我十八岁那年的冬天。
母亲刚去世半年,父亲的秘书林美惠就登堂入室,侵占着原本属于母亲的一切。
甚至还带了一个拖油瓶。
江河让我打招呼,我冷哼一声,并未开口。
林美惠脸色一白,嘴边的笑意僵住。
江河知道我的脾气,并未动怒。
为缓解尴尬的气氛,他拉过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男生。
男生的皮肤很白,有种病态的白,甚至能明显地看到他手腕上的青筋。
少年的表情很淡漠,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是致州,大你几个月,算是你哥哥。成绩很好,你可要向他学习。”
江河有些讨好地笑道。
“我妈妈就生了我一个,他算哪门子哥哥?”
我反唇相讥。
江河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我打断,“他该不会是您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吧?”
“江新月!”
江河怒发冲冠,“今天是你林阿姨和致州第一次上门,别太过分,让人看笑话!”
“呵!我妈刚去世不到半年,尸骨未寒,您就迫不及待地娶小三!您说,大家会笑话谁?!”
“你!”江河抬起右手,作势要打我。
“老江,孩子还小不懂事,别这样。”
林美惠装模作样地去拦。
我冷笑,心想,你等着吧,我不懂事的地方还多着呢!2
家里突然多了两个陌生人,让我极为不适。
林致州话很少,在家里就像个隐形人,除了下楼吃饭,其他时间几乎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和他也没有任何交流,我讨厌林美惠,自然也讨厌她的儿子。
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我们相安无事地相处着。
直到国庆节江河和林美惠去马尔代夫度蜜月,家里的保姆阿姨回去看刚出生的小孙子,家里只剩下我和林致州两人。
阿姨不在家,没人做饭,我一直点外卖,外卖吃多了,也腻得慌,于是开始在厨房里捣鼓吃的。
在厨艺方面,
我是个小白,毫无天赋,只能把食材煮熟。
我看着锅里已经惨不忍睹的西红柿鸡蛋,觉得很荒谬,还不如直接点外卖呢。
正当我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时,林致州提着一袋子鲜果蔬菜进来。
我没理他,打算点个盖浇饭。
“我做糖醋排骨,你吃吗?”林致州的声音清冽,像夏天冷藏的汽水。
我没想到他会和我搭话,毕竟这大半年,我一直当他是个入侵者而对他百般敌视。
虽然表面上我云淡风轻,可背地里,我使尽了段,让他吃了一些苦头。
包括但不限于趁他去浴室的时候,将他的衣服拿走。
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敲他卧室的窗,装神弄鬼地吓他。
甚至有一次他生病了,我往他的中药里放了辣椒和醋。
但这些幼稚的举动,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也没有找江河和林美惠告状。
我猜他应该知道是我干的,但可能害怕我去报复他妈妈,所以再三缄默。
但我才不会因为他的退让而心生愧疚,我只会变本加厉。
毕竟林美惠是导致我母亲死亡的罪魁祸首。
我永远也忘不掉从二十楼一跃而下,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母亲。
3
看着林致州那张精致的脸,一个可怕的想法在我脑海里产生。我放下手机,坐在餐椅上,勾唇灿笑:“好呀,想吃。”
少年不自在地看了我一眼,镇定地将袋里的食材拿出来。
也许他只是秉持着礼貌,客气地提了一嘴,并没有真的想要做给我吃。
面对我的嬉皮笑脸,他始终无动于衷。
我只能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唉,这人真无趣。
林致州的厨艺还不错,糖醋排骨的味道刚刚好。
“哥哥,你好厉害呀。”
我夹起最后一块排骨,不遗余力地夸奖他。
“哥哥,明天再给我做好吗?”
我可怜巴巴地看他,像被主人丢下的流浪狗。
毕竟装可怜什么的我最拿手了。
然而,林致州头也没抬。
“怎么?哥哥不愿意吗?”我看着他,故作伤心地问。
良久,他才低声嗯了一声。
我:?
这是被拒绝了?
我将碗一推,转身回房间。
“明天你想吃什么?
”
林致州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一挑眉,毫不客气地报了一连串菜名。
于是,林致州成了我的专属厨师,我让他做什么菜他就做什么菜,不会做的菜,他也积极地上网搜索教程。
他很聪明,有些复杂的菜系,他一学就会。
每次我都使劲夸他,当然,他偶尔也会卸掉那副生人勿进的面具,在我彩虹屁的猛烈攻击下,手足无措。
有这么一位成绩好、长得又帅的儿子,他妈妈应该很骄傲吧。哈,要是我对他做些什么,林美惠一定会崩溃的吧。
4
他们说,我妈妈是自杀而亡,从疗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
江河说自杀,警察也说是自杀,所有人都认为是自杀,除了我。
试问,哪个母亲会在自己女儿生日当天选择自杀呢?
“江新月,所以你是在怀疑我吗?!”
江河被我逼得涨红了脖子,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将那份尸检报告狠狠扔到我脸上。
锋利的纸张边缘割伤了我的脸,我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纸上写的死亡原因——“自杀死亡”。
“新月,你要知道,抑郁症自杀率是很高的。”
江河似乎也觉得在一个刚刚经历丧母的小女孩面前说这些话显得过于残忍,或许他还想维持在我面前的慈父形象,于是攥起拳头的手松开了,动作不自然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新月,我知道你很难过,爸爸也很难过。但是我们要试着接受这个事实,坚强点。”
接受?
真好笑,一个父亲竟然试图让一个女儿去接受亲生母亲的死亡?!
还是缘由不清的“自杀”。
哈哈哈哈,真讽刺啊,就这样的一个人也配作一位丈夫、一位父亲吗?
也是,像我母亲那样病殃殃的妻子早就被他所厌弃了吧。
我作为女儿,当然不可能接受。
生日前一天,我还去疗养院看了她。
那天她很开心,给我梳了头发,多吃半碗米饭,还向我保证会好好吃药,争取马上出院回家陪我。
她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笑眯眯地说不能提前告诉我是什么,要给我一个惊喜。
可是。
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在我十八岁生日这天。
每每想到那天,我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后悔了,后悔那天从疗养院离开。
我应该留在她身边的。
妈妈,妈妈,我不要了。
我不要惊喜了。
我什么也不要。
我只要你啊。
5
是夜,剧烈的狂风仿佛要将一切摧毁,急促的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户,天边惊雷炸响,震破苍穹。
我从噩梦中惊醒,搂着被子瑟瑟发抖。
“妈妈!妈妈!”
黑暗中,卧室门被撞开。
林致州打开房门冲到我床边,未等他说话,我已经钻进了他的怀里。
感觉到我抱着的人身体变得僵硬,窗户外又一阵闪电划过,我收紧手臂,“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好,不走,我不走。”背部传来有节奏的轻拍,温柔又有力量。
就像小时候,妈妈轻轻拍着我的背,哄我睡觉。
那晚之后,我和林致州的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我依旧非常讨厌他。
不,应该是更加讨厌他了。
他看到了我最脆弱的一面。
我害怕他会在背地里嘲笑我。
但据我观察,他仿佛忘记了那个夜晚。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恨他又不得不依赖他。
我成绩很差,数理化尤其差。
但妈妈她曾经说过,希望我可以考上 A 大。A 大对我来说很难考,但为了完成妈妈的心愿,我愿意付出所有的努力。
林致州是学神级别的存在,我不会的题,向他请教,他都会耐心地帮我解答。
不得不说,林致州真是个很好的哥哥,事事谦让我,以我为主。
如果没有他妈妈,我会很高兴能拥有这样一位哥哥。
林美惠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她不仅不甘于做家庭主妇,而且对林致州的学习也很上心。毕竟有个年年拿第一的儿子,连之前看不上她的那些富婆都来向她请教如何培养儿子。
林美惠讨厌我,但看上去很爱她的儿子,她并不喜欢林致州与我接触。
她端着一盘水果来到我的房间,看到我在写试卷,装模作样地鼓励了一番,见我不怎么理她,又阴阳怪气了一通:“新月,阿姨很欣慰,你能和致州相处得这么好,我和你爸爸也希望你们兄妹互相帮助,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
哈,我笑了,这个女人真不要脸,
破坏我的家庭,还大言不惭地说跟我是一家人。
“那孩子成绩虽好,但哪有专业的老师教得好?而且他还要参加省物理竞赛,我就怕他没时间给你辅导。所以最近我仔细挑了几位老师,听说都教得特别好,明天让他们来家里给你辅导辅导功课,好吗?”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我别耽误他儿子的时间呗。
我笑着说:“林阿姨,你这么信不过哥哥吗?哥哥昨天还说他会拿到竞赛冠军,也会帮我辅导功课,让我不要担心。”
林美惠脸都绿了,干笑几声,放下果盘,扭着水蛇腰走了。
林致州拿着课本到我卧室的时候,我埋在试卷堆里哭得不能自已。
“怎么了?”
我哭着投入他的怀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妈妈不喜欢我霸占你,不喜欢你给我辅导功课,她还说,还说要给我请新的辅导老师,不让你教我!”
我添油加醋地控诉着林美惠,“你妈妈一点也不希望我跟你好!”
林致州默默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握着我的肩膀,将我拉开他的怀抱。
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我:“喜欢霸着我?嗯?”
我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林致州握着我肩膀的手收紧:“喜欢和我好?”
“是不是?”
少年的声音有些发紧。
我不好意思地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没有说话。“那喜欢我吗?”
一秒,两秒,时间走得寂静无声。
我盯着前面虚空的某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敢相信,事情竟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直至确认我点头,腰上有力的双臂收紧,我听见我靠着的胸膛传来阵阵心跳声。
“那就霸着,不用管其他人。”
6
“江新月,待会儿放学我们去游戏厅,你去不去?”
从操场回来的路向同抱着篮球问我。
我写着试卷头也不抬:“好呀。”
路向同妈妈是我妈妈的闺蜜,所以我和路向同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
林致州上个月转来和我同一个学校,每天放学,都会等我一起回家。
我有时候放学跟朋友一起去逛街,他也都跟着,说是担心我的安全。
他不喜欢我跟其他同学接触,尤其是路向同。
因为他,我已经很
久没和我的朋友们好好在一起玩耍了。
所以,我决定下午放学后,偷偷溜走,不告诉他。
中途,林致州不断打电话过来,我不厌其烦,发了条短信报平安之后便关机了。
天渐渐暗了,路向同送我回家,我们压着马路,说着小时候的糗事。
真想回到小时候啊,那时候妈妈还在,我每天都过得很快乐。
“江新月,你别怕啊。”
路向同虽然平时大大咧咧的,但关键时刻他又很细腻。
“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
没有了妈妈,现在几乎也没有了爸爸。
偌大的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但幸好还有路向同。
朦胧的路灯下,林致州握着手机,靠在家门口的墙壁上。
他盯着我,没有说话。
昏暗的月色下,我隐约感受到了周围的低气压。
“你好,我们和几位同学玩得晚了些,请你不要责怪她。”
路向同也知道我们家这点破事儿,主动解释我晚归的原因。
林致州大步跨过来,走到我跟前,从路向同手里拿过我的书包。
两个身高不相上下的少年在相互对峙着。
“以后离她远点儿。”
林致州面无表情地警告着路向同。
“凭什么要我离她远一点儿?”
路向同不甘示弱道。
林致州睨他一眼:“她是我的。”
说完拉着我,大步离开。
这句充满占有欲的话不像是一个哥哥会对妹妹说出的。
我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路向同。
果然,路向同愣在原地,脸色惨白。
江河出差,林美惠生怕江河在外面乱搞,也跟着去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林致州。
林致州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嘴唇微抿,看向我的目光深沉,右眼尾下的那颗泪痣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冷漠。
虽然平日里他对我有求必应,但他冷下脸的时候,我却不敢看他的眼睛。
“过来。”
声音不大,但冷淡至极。
背着灯光而坐的少年犹如一座静穆的雕塑。
我盯着鞋尖,直到客厅的古钟“咚咚咚”敲了三下。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我缓慢地走到少年面前,勾唇灿笑:“哥哥为
什么生气?”
我想从那双冷淡的眸子看出些情绪,可是很遗憾,里面什么也没有。
林致州伸出右手钳住我的下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江新月,你知道吗?不乖,是要惩罚的。”
克制而冰冷的声音如隐匿着巨大波澜的平静海面。
他一贯是温和冷静的,这样刻意隐忍的林致州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眼前这个看似沉默安静的少年,究竟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呢?
我试图激怒他,想要撕碎他的面具,揭露他的痛处,看他痛不欲生。
但当时的我还不明白,玩火自焚的道理。
我眨巴着眼,红唇微启:“那哥哥想怎么惩罚我呢?”
几个字如浮云一般缥缈,沉沉浮浮,扰乱人心。
下巴上的痛感越发明显,捏着我下巴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由于过于用力,开始泛白。
我毫不服输地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对视,看到里面闪过矛盾与挣扎。
夜色如墨,外面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风悄悄地卷起窗帘一角。
最终这些抵抗像多米罗骨牌,只肖轻轻推倒一块,便会全然崩塌。
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少年猩红着眼,俯身,小心翼翼地吻在我的唇角。
我的心头隐隐发颤,要开始了,一切即将要开始了。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这世间的罪恶便停止不了了。
7
路向同从那晚之后,就非常担心我。
觉得我跟林致州之间气氛很怪,并让我离林致州远一点。
“他看你的眼神很怪,像恨不得吞了你一样。他在家有没有欺负你?”
路向同自从我妈妈去世之后,就一直很关心我,生怕我被林美惠和林致州欺负。我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吗?”
路向同有些不信。
“真的没有啦。”
我被他那副认真的模样逗得发笑。
“如果他们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路向同还和小时候一样,在我被欺负的时候为我挺身而出。
“谢谢你,路向同。”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脸上飞过一抹绯红:“不客气,咱俩还要一起上 A 大呢。”
没想到,这句话被迎面走来的林致州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径直从我俩旁边走过,目不斜视。
路向同推推我的手:“你哥。”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我抬手耸耸肩,表示不在意。
路向同说路妈妈想我了,让我去他家里吃晚餐,我欣然同意。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我躺在床上看漫画,林致州进来了我也没察觉。
直到身后的床面凹陷带来轻微的震动。
我扭头去看来人,林致州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怎么了?”
我有些心虚地往床头挪了挪。
“你们还约好一起上 A 大了?”
林致州的嗓音有着专属他的清冷质感,低低沉沉,惹得我耳朵发痒。
我暗道大事不妙,将书抛到一边,软着声音道:“他妈妈本来就希望他上 A 大呀,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抬起眼角,一点也不相信我说的话。“我可是要和你一起上 A 大的。”
我搂住他的脖子,摇头晃脑。
林致州听了,脸上的神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你怎么这么爱吃醋啊?我亲爱的哥哥。”
8
地下恋当然是紧张而又刺激的。
深夜的露台上,相互取暖的拥抱;半掩着门的书房里,刺激而又充满禁忌的吻。
这些禁忌和快感充斥着我的感官,也让我变得疯狂。
餐桌上,林美惠娇笑着问江河她新做的指甲好不好看,毕竟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太亲昵。江河尴尬地看了我一眼,假装咳嗽了一声点头说好看。
林美惠满意地笑,余光瞥到我,示威似的靠在江河的肩上。
似乎像外界传的那样,新晋江家女主人靠着自己的本事,彻底拿捏住了江氏集团的老总,连江家唯一的女儿也要排在其后。
我也含笑看着她,手却伸向了旁边,握住了林致州的手。
有桌子的遮掩,我明目张胆地在他的手心里作画。
要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甘愿为我俯首称臣,她还笑得出来吗?
到时候,知道真相的她,脸上该有多精彩啊。
我真的很期待。
林致州在第二次模拟考的时候又考了第一,而且物理还得了满分,而我只考了五十分。
林美惠笑得合不拢嘴,跟江河商讨着要买什么
礼物来奖励她优秀的儿子。
晚上林致州拿着试卷到我房里给我讲题,我盯着眼前这个认真专注的少年,语气颇为不满:“你妈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妈妈。”
林致州听了头也没抬,握着笔看我做的题目:“这道题公式没用对,你再看看。”
我不满他的态度,将笔扔到一旁,结果掉落到地上。
“不看!”
我幼稚的行为惹得他发笑,他笑的幅度不大,只是平时平直的唇角,此刻会微微上扬,脸颊浮现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林致州在学校里,是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即使有女生心生爱慕,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讪。所谓,只可远望不可亵玩。
但在我这里,他常常会展露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会笑,会怒,也会哄。
他将笔捡起,摸摸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你做自己就好,其他事情我来解决。”
“要是我和你妈妈被绑架,绑匪说只能救一个,你选谁?”
这个问题不亚于“我和你妈妈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这个千古难题。
林致州突然坚定道:“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
其他小女生听了这番话可能会感动到痛哭流涕。
但当时我想的是林致州也太假了吧,谁信啊?
“不要转移话题,你选谁?”
我不依不饶。
“你。”
我满意地去亲他的脸颊,奖励他。
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无比得意,真想录下来发给林美惠听,看看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9
我和林致州偷偷谈恋爱的事情,被发现得很快。
临近高考,林致州每天放学,都在辅导我的功课。
偏生我不安分,没有耐心,听题听到一半,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比如少年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再如那张线条流畅、棱角分明的侧脸。
我听得一知半解,注意力全在少年的身上。
“明白了吗?”
我一脸茫然。
少年无奈地敲了敲我的脑袋。
“别敲了,再敲就更笨了。”
我抱住林致州的脖子,蹭蹭他的颈窝向他撒娇。都说撒娇女人最好命,男人都吃这一套,林致州也不例外。
我坏心眼地往少年的耳朵哈气。
林致州的耳朵立即染上一抹绯红,他摁住我乱动的身子,直直地看着我不说话。
渐渐地,我意识到大事不妙,想逃。
不过,来不及了。
我笑着挣扎着,偏头躲过少年炙热的吻。
结果瞥到站在门口捂着嘴巴,满脸震惊的女人。
看着这个摇摇欲坠、抖如筛糠的女人,我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
你再得意又如何?你寄予厚望的儿子心甘情愿为我做任何事。
10
我从墓园出来,风猛烈地袭来,卷起地面上的落叶,天边迅速聚集起灰色云层。
风雨欲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
林致州打了几十通电话都被我摁掉。
此刻,电话那端的人倒是颇为冷静。
我一边听,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不想接。”
那边明显顿了一下。
“在哪?”
“不知道。”
“听话。”
“不听。”
良久,笑声通过手机传达过来,震得我耳朵发麻。
“不听话,是想要惩罚吗,嗯?”惩罚?
哦,差点忘了,不听话是要有惩罚的。
“那不如罚你永远找不到我吧。”
我笑得没心没肺,丝毫不在意对面已经开始急促的呼吸。
“江新月,别乱开玩笑。”
林致州的语气瞬间冷了几个度。
倾盆大雨劈头盖脸地袭来,我直接挂了电话,拦了一辆车。
回到江家已经晚上九点了,阿姨还在厨房忙碌,她看见我问道:
“新月,怎么这么晚回来?今天不是没有补习班吗?”
“去路向同家玩。”
我解释道。
“饿了吗?”
她关切地问我。
我乖乖点头。
她让我坐着,要给我下馄饨。
我很爱吃馄饨,母亲在的时候,经常给我包小馄饨。
“虽说致州那个妈对你不上心,但致州对你倒是蛮好的。怕你回来晚了肚子饿,特意让我晚点下班。”
“轰隆——”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沉重的雷鸣从云层间传出,震耳欲聋。
我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碗:“他去哪了?”
阿姨将馄饨放在桌子上:“不知道诶,下午他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了,急得不行勒。他平时很稳的,还没见过他那个样子,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我听了,心里一惊,倏地站起来,走到窗前。
夜色如墨,重重叠叠的雨幕遮住了我远望的视线。
“哦对了,新月你快打个电话给他,让他赶紧回来,这雨越下越大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再打的时候,已经直接关机了。“阿姨,他手机关机了。我有点困了,先上楼了。”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林致州对我这么好,我不该如此冷漠地对待他。
话音刚落,大厅的门被推开。
林致州浑身都湿透了,黑色的运动套装紧紧地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前的头发正往下不停地滴水。
与大厅的金碧辉煌相比,似乎显得有些狼狈。
我握着楼梯的扶手站在楼梯上,他一眼就看见了我,锐利的眼神稍微松了一松。
他看着我没说话,大概在生气。
阿姨连忙拿了块浴巾给他:“这是干什么去了?淋成这样,明天准得感冒!”
我回过神来,转身朝楼上走去。
让林美惠痛苦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折磨她的儿子。
11
第二天早晨,林致州拖着沉重的步伐下楼,又轻飘飘地坐在我旁边。
林美惠小三做得不错,戏也演得很好。
每天的早餐从不假手于人,一心一意地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
“儿子啊,今早阿姨说你昨晚发烧了。对不起啊,妈妈工作太忙了,没能照顾好你。”
林美惠伸手想去摸林致州的额头,他不耐地抬手躲过,声音低哑:“我没事。”
林美惠有些尴尬地伸回手,又笑着要给林致州盛粥:“这是妈妈一大早起来,给你煲的皮蛋瘦肉粥,你快尝尝。”
林致州没什么情绪地说:“不用。”
林美惠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我在这儿看着呢。
她想要通过展现她和林致州之间有爱的母子关系,来向我施压,奈何林致州就是不配合。
大概是我对林致州洗脑成功了吧,这冷淡的母子关系倒是我乐见的。
“我
来吧。”
我朝林致州伸手要碗,林致州看了我一眼,老老实实地将碗递给我。
林美惠的脸色立刻变了。我盛好粥之后,将碗放在他前面。
“哈哈,你们兄妹感情倒是好。”
江河颇为欣慰。
“呵呵,我也觉得,致州和新月确实处得好,他们知道分寸。”
“老江,你不知道,我上次参加聚会,听黄太太说,现在有些姑娘快成年了还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十几岁的人了还缠着自己的哥哥,要和自己的亲哥哥睡同一张床。你说说,这不是不知羞耻吗?”
江河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有这种事儿?她妈妈怎么回事?应该要从小告诉孩子男女有别啊,这像什么样子?”
林美惠掩嘴一笑,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也许是有妈养,没妈教呢。怕就怕在,虽然有妈教,但你抵不住有些人她骨子就是贱,勾引自己的哥哥呢!”
“林阿姨,我的勺子不小心掉了,可能滚到您那边了,您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我笑着打断她。
林美惠有些不乐意,但又不想在江河面前表现得太斤斤计较,于是答应了。
果然,当她捡起勺子抬头的那一刻,我看见了她僵硬青黑的脸。
哈,真有趣。
想必,她应该是看见了餐桌下,她儿子紧拉着我的手不放的场景吧。
不是要暗示我,敲打我吗?
不是想要说我是个勾引自己哥哥,不知廉耻的贱货吗?
那好,我就坐实给你看。
我量林美惠也没那个胆子在江河面前拆穿这一切。
毕竟,她还得靠着江河过她的下半生。
那天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但林致州是个很执着的人,依旧在追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不想让我找到你呢?”
“你感冒好了没?”
我依旧转移话题。
“还没。”
“但是,如果你亲一下的话,没准儿明天就好了。”
此时的林致州像个小孩,像个吃不到糖在撒娇的小孩。要是让学校里的女孩子们看到林致州这副样子,估计会大跌眼镜。
高岭之花到温顺小狗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他甚至乖到,没有问为什么那天我不理他也不接他的电话,也没有问那晚我为什么那么绝情,连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一句,而他
为了找我,淋了整整五个小时的雨,发烧到 39 度。
我想他知道原因,但他选择了沉默。
“对不起,哥哥。”
我吻在他苍白的唇角,虔诚地向他道歉。
为以前,为那天,为以后。
“没关系。”
“但你是我的,永远也逃不掉。”
林致州擦掉我脸上的泪水,轻轻说道。
“如果逃了呢?”
“那最好不要让我抓住,”他下巴磕在我的发顶上摩挲着,“不然我会把你锁起来。”
我听了之后,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我们相互依靠着,从夜色浓郁到天色尽明。
12
高考很快结束,一些事情也该尘埃落定了。
“你觉得他们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我问林致州。
林致州正在摆弄着电脑,上面是我看不懂的股票曲线图。
听完我说的话,林致州停下手中的事情,握住我的手说:“只要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就不需要任何人同意。”
“江新月,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灿烂的未来。”
我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陷入沉思,未来?
我还有未来吗?
我们还有未来吗?高考成绩揭晓,林致州的成绩让大家大失所望。
林致州语文卷作文被判零分,意味着他没写作文。
最先接到消息的是林美惠,老师打电话问她是什么情况。
毕竟林致州的水平,大家都知道,是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的。
学校本来想靠林致州这个准省状元,宣传一波,结果这个准状元居然没写作文。
这可不像是一向沉稳的林致州会干出来的事。
所以,老师就想打电话问问林美惠,最近家里出什么事了,导致孩子情绪变化,没写作文。
林美惠知道消息后,勃然大怒。
她已经在太太圈里夸下海口,说她儿子是准状元,让需要给小孩辅导的太太可以联系她。
虽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林美惠是小三上位的,只是碍于生意场上的利益关系没有点破而已。
满是权贵的太太圈怎么会看得起一个小三啊?要不是看在想让林致州给自己小孩补补课的份上,她们才懒得搭理林美惠呢。
这件事,已经惹得几个有权势的太太对她心生不满了
。
林致州的做法,无疑是将林美惠踏入太太圈的桥敲碎了。
她气急攻心,觉得是我教唆林致州这样做的。
于是,林美惠驱车回家,冲进我房间狠狠给了我两记耳光。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教唆我儿子交白卷!”
林美惠扯着我的胳膊,面目狰狞。
我疼得皱眉,用力甩开林美惠。
我看着林美惠这副癫狂的疯样,大笑:“是我又如何呢?谁让你儿子爱我爱得死去活来,别说是教白卷,就算是让他为了我去死,我想他一定也心甘如饴。”
“不像你,连亲儿子都不要你!真可怜啊!”
这句话像一把刀一样扎进林美惠的心里,她歇斯底里地尖叫:“你这个烂货,小小年纪就勾引我儿子!”
我的挑衅让林美惠彻底疯了,她像个疯婆子一样向我扑来,拽着我的头发,将我摁在地上打。
“你这个贱人,和你那早死的妈一样贱。”
听到这儿,我挣开她的手,死死地盯着她:“是你对不对?”
“我妈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痛苦地嘶吼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林美惠反压在地上,抬手狠狠地甩到她脸上。
林美惠身体一僵,脸色一变:“你妈是跳楼死的,关我什么事?!小小年纪,不要血口喷人!”
随后,她又得意地笑:“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抢走了你爸爸,要怪就怪你妈不够骚,守不住男人。就你妈那个病殃殃的样子,哪个男人看了不倒胃口?你爸都说了,和你妈多待一秒钟都会觉得窒息。所以啊,你妈就该死,死了好给人腾位置!哈哈哈。”
我毫不犹豫地扬起手又打了她两巴掌。
“我会杀了你的。”
我面无表情地说。
“你跟你妈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贱货!”
“你闭嘴!你闭嘴!!”
我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好让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诬蔑我母亲的话来。
林致州冲进来的时候,林美惠已经喘不过气来了。
“新月,乖,松手。”
我松了手,失重一般倒进林致州怀里。
林美惠瘫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对我百般呵护,却对自己视而不见。
“林致州,我可是你亲生母亲,你怎么这么冷血!!”
林致州将
我抱起,看也不看地上的女人一眼,语气漠然:“冷血?大概率是遗传吧。”
13
林致州真的没写作文。
只因为我一句,想和他上同一个大学。
他拿他的前途做赌注,只为了能和我有一个未来。
但我该如何告诉他,这是一场骗局呢?
当天晚上,我突发高烧,被送进了医院。林致州果然爱惨了我,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手,不吃不喝不睡。
那悲伤的样子,不知情地还以为我死了呢。
江河刚出差回来,待了二十分钟就回公司了。
有爸爸也相当于没有,商人都以利益为重,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呢?
我时常在想,妈妈跳下去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在想着终于可以解脱了?
心甘情愿地守着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二十年,想着等他回心转意,何承想,人没等到,却把自己的一生给赔了进去。
第二天路向同和路妈妈来医院看我。
路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心灵手巧,厨艺很好。
她将鸡汤倒出来,一勺一勺地亲自喂我:
“怎么瘦成这样啊?你妈妈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路妈妈是我母亲的大学同学,之前两家人住得近,关系很好。
她很喜欢我,以前经常开玩笑说要让我和路向同定娃娃亲。
“路阿姨,月月要休息了。”
打水回来的林致州下了逐客令。
路妈妈也不好再留。
路向同还想说些什么,也被路妈妈扯着走了。
除了我,林致州对别人貌似都没什么耐心,三言两语就能将人打发走。
林致州安抚我躺下,他眼底青黑,从昨晚到现在,好像就没有阖过眼。
“你回去休息吧。”
“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你叫我,我就在。”
他俯下身子,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动作很轻,仿佛对一个易碎的娃娃。
而沉浸在这样氛围里的我们,完全没有看见去而复返的路向同。
14
除了我妈妈,林致州是第二个让我感受到被人珍视的感觉的人。
但我没有能力回馈他所给予我的这种爱。我们之间本就是一场荒唐。
“你跟你妈关系不好吗?”
想到之前的种种,
林美惠和他的关系确实算不上好。
“三千。”
“嗯?”
“我五岁,她把我卖了,三千块。”
他垂着眼皮,风轻云淡地说着,好像故事中的主人公不是自己。
十三年前,林致州的父亲因病去世,林美惠不甘寂寞,仗着自己还年轻貌美,到风月场所上班,认识了一个煤矿老板。
但她生怕煤老板嫌弃她有儿子,所以为了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她毫不犹豫地将只有五岁的林致州仅以三千块的价格卖给了一户生不出孩子的家庭。
后来,林美惠做了几年小三,煤老板也没娶她。
买家也很穷,他们本来就是想买一个免费劳动力,所以他们为了节省开支,没有让林致州去上学,还要他洗衣做饭做家务,并且规定他每天只准吃一顿饭。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林致州比周围的同龄人都瘦小。
别的小孩去学校,他得去街上捡水瓶,卖钱补贴家用。
邻居家的小孩,知道他是捡来的,也暗地里欺负他。
就这样,过了七八年,林美惠终于良心发现,去赎回了林致州。
可为时已晚,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就算林美惠后来如何弥补他,也早已于事无补了。
“我很清楚我妈和那些太太的交易,她想拿我做人情,我不会让她如愿的,和你没有关系。”
他生怕我内疚,主动解释。
他不过是想为五岁的自己讨回一次公道罢了。
我震惊于林致州的遭遇,无法想象这个优秀高傲的少年竟有这么一段不堪的过去。
我竟以为他是在林美惠的精心照顾下长大,毕竟林美惠所营造出的慈母形象让我认为,就算林致州要杀人,她都是递刀的那个人。
我更震惊于,一向骄傲如他,竟在我面前自揭伤疤,将他所有的痛苦摊开给我看。
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这样的感觉,我辜负了他对我的信任。
而我还即将成为在他的伤口上补刀的那个人。
我还自以为聪明,将伤害林致州作为报复林美惠的手段。我这种人死了之后应该会下十八层地狱吧。
“所以,我只有你了。”
林致州在我的手心落下一吻,此刻他脆弱得像易碎的瓷器。
“如果连你不要我了,我会死的。”
他抬眼看我,猩红的眼里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一惊,他似乎知
道些什么。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道:“不准说这样的话,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你了,你也要自己爱自己。”
15
出院后,我一直在家休养。
不知道林美惠吹了什么枕边风,江河带着她飞去了国外旅行。
江河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并且批评了我一顿,说我对长辈不敬,随后又语重心长地说起人生大道理,说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无心听这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只觉得虚伪得恶心。
我现在无比厌恶这个被我称作父亲的男人,如果不是他出轨,我妈妈肯定还活得好好的。
林致州对我越来越好,我无法承受内心的煎熬。
我们同病相怜,我失去了母亲,他没有父亲。
他一路磕磕绊绊地长大,尝尽了人间冷暖。
虽然十七岁之前,我有父亲也有母亲。
然而性格懦弱、忧郁成疾的母亲,有家不归、拈花惹草的父亲,踏进家门逼母亲让位的小三们以及那些令人难堪的风言风语充斥着我的青春期。
所以,我们本质上是一样,在漫长的黑暗中度过了童年,敏感而缺爱,对于属于自己的东西,绝不会让出一分一毫。
被关心,被爱护,被需要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尝到了被爱的滋味。
林致州似乎要比我可怜得多,我后悔将他拉入这个深渊。
我不该招惹林致州的。
我后悔了。
16路向同这段时间天天都给我送路妈妈熬的鸡汤。
路向同对林致州的敌意越来越大,故意当着林致州的面聊些我们小时候的趣事。
我打起精神附和路向同,对林致州越来越冷淡。
我确实是因为林致州向我袒露身世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心中的愧疚感与日俱增。
林致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我们之间越发地沉默。
这天,我借用林致州的电脑拷贝音乐。
不小心误点了一个音频。
漫长的“沙沙”声过后。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林美惠的声音传出来。
“离婚是不可能的,她手里还有江氏一半的股份。”
是江河!
我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
“如果还没有解决方法,贿赂王市长的事,你也不想
让全国的人都知道吧。”
话音未落,江河有些不耐烦道:“你就非得要这江太太的名头不可?车子房子首饰哪样我没给你?”
“我就要江太太这个名头!我已经受够了当地下情人的滋味!”
林美惠歇斯底里地怒吼着。
“你不要激动,我已经让人把药给换了,她时间不多了。”
刹那间,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顶。
所以是我的亲生父亲联合林美惠害死了我的母亲?
我不停地颤抖着,后背有冷汗不停地渗出。
母亲是家中的独女,性格单纯温良,一直被外公外婆呵护在手心里,没受过任何委屈。
后来遇到了父亲,一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一穷二白的大学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母亲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并且非他不嫁。
外公外婆强烈反对,母亲以死相逼,最终他们还是妥协了,为了让母亲生活得好一些,还让父亲进入公司,打理家业。
早些年,外公外婆相继离世,父亲也渐渐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但母亲爱父亲爱到骨子里了,即便她早有耳闻他在外面的所作所为,她却一直隐忍,当作毫不知情,长久的情绪压抑酿成了抑郁症。
然而她一直深爱着的丈夫不仅不爱她,还想着要她的家产甚至是她的命!
我颤抖着拔掉 U 盘。
但是,但是。
林致州的电脑上为什么会有这个音频?
“新月……”
不知何时,林致州已经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
“所以你早就知道真相了?我妈妈是被他们害死的!!”
“你为什么不说?害怕你妈坐牢吗!?”
我扑过去揪着他的衣领,愤怒地拍打在他身上。
林致州紧紧抱住我,抚摸着我的背,试图让我安静下来。
“对不起,江新月。”
对不起是这世界上最无用的三个字,对不起有什么用呢,那些伤害已经造成,不是几个轻飘飘的字就可以抹杀的。
“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你知道了会离开我!”
是呀,谁会去爱一个弑母仇人的儿子呢?
这个秘密他埋藏了很久,他也快要承受不住了。
“林致州,你跟你妈一样让我恶心。”
我面如死灰地推开他,往外走。
林致州脸上惨白,紧紧扯住我的衣角。
他红着眼睛看着我,那副模样,像条被丢弃的流浪狗:“求你,别走。”
“我们就这样吧。”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林致州当作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堵在门口。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我以为世界摁下了暂停键。
“报警,我陪你报警。我是证人,我可以作证。”
“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只是,只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瞒着你。”
“我害怕你不要我,所以才会瞒着你的。”
他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落,语气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不分手好不好?”
“求你了,没有你,我会死的。”
他抓住我的双肩,力道大得让我忍不住皱眉。
“我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妈。”
“但江新月,你知道吗?我心甘情愿。”
“只要你待在我身边,我愿意被你骗,被你利用。”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现在却如此卑微。
可他的傲骨好像被我亲手一寸一寸打碎。
在我面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我沉默着。
可是,有时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他颓败地耸下他的肩膀,挺直的背脊此刻弯成一道弧度。
这份甚至算不上爱情的感情掺杂了许多个人恩怨,它不纯洁也不纯粹,充满着阴谋与算计。
所以,就让它彻底结束吧。
“没关系,江新月。”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林致州的偏执程度远超我想象,他打发走了家里的阿姨,将我关进了江家的地下室。当冰凉的铁链接触到皮肤的时候,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要干什么?!”
“把你锁起来,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你疯了!?”
我震惊地看着手腕和脚腕上的链子。
之前那个对我言听计从、百般百顺的林致州像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囚禁,让我觉得屈辱。
“对!我是疯了!被你逼疯了!”
林致州歇斯底里,在我旁边跪下,双眼猩红,颤抖的手抚摸着我的脸,绝望而痛苦
:“江新月,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17
地下室是江河用来藏酒的,四周封闭,即使开了灯,也昏暗无比。
这里面竟然有一个房间,这是我之前没发现的。
林致州是个疯子。
直到昨天,我才明白,他疯得彻底。
如果知道林致州是个如此偏执的人,我一定会躲得远远的,绝不招惹他。
我实在受不了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
林致州用链子锁住我的四肢,我只能在很小的范围内移动。
受不了连吃饭上厕所都需要他的帮忙。
我失去了作为人的基本权利和自由。
在林致州眼里,我就像他的宠物。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我缩在床角问他。
“我已经把音频交到警察手里了,我也会出庭作证的。你不要担心,我知道你想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江新月,我会帮你做到的。”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能不能不要说离开我的话?”林致州摸摸我的脸,炙热的吻落在我的唇角、脖子,眼里是赤裸裸的欲望和痴迷。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或许我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林致州。
他伪装得太好了,让我成功掉进了他的陷阱。
他的好、他的爱、他的包容,都是他的手段。
他以爱为名,企图囚禁我一生。
“你明明知道是他们害死我的妈妈,却不顾我的感受,试图掩盖真相,把我蒙在鼓里。如果不是我恰巧要用你的电脑,你是不是还想瞒我一辈子?!”
“林致州,你真自私!”
“我不要你这样的爱!”
“我一点也不爱你,我恨死你了!!”
18
我已经在这个地下室待了两周了。
我以绝食来表达我的不满。
林致州把粥吹凉送到我嘴边,我紧抿着嘴,就是不开口。
“江新月,你乖一点。”
我倔强地别过脸。
“真是个倔强的小孩。”
林致州无奈地笑了,捏了捏我的脸。
林致州到底还是舍不得我死。
他妥协了。
“只要你把粥喝了,我就放你出去。”
“并且保证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
良久,我才听见我的声音。
“好,我答应你。”
这一刻,他眼里才闪出一丝亮光。小孩都知道, 这种口头承诺算得了什么呢?
我一口一口吃掉林致州喂过来的粥。
林致州抬手擦掉我唇边的水渍,捏住我的下巴,轻轻落下一吻。
“真乖。”
他笑着笑着,眼圈又红了。
我都还没哭呢, 他哭什么呀?
“你爱过我吗?”
林致州期待地看着我。
微弱的光线下, 他的脸色惨白, 眼底泛青, 看起来很疲惫。
我撇过头, 不去看他。
斩钉截铁回答他:“没有。”
林致州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了。
我生性凉薄,不知什么是爱。
我渴望被爱, 如同一只蜗牛,伸出细细的触角去感受,可来不及触碰,就已经害怕得缩了回去。
我已经没有爱人的能力了。
当天晚上, 路向同带着警察找到了我。
路向同说, 江河和林美惠一出机场就被抓了。
“江氏集团掌门人联合情人杀害原配妻子”这条新闻标题瞬间登上了全国各大网站的头条。
江家已经被各大报刊的记者包围, 在亮如白昼的闪光灯下, 我被路向同挡着脸, 坐上了警车。
那晚之后, 我再也没有见过林致州。
又过了三个月,判决结果下来了。
江河和林美惠联合疗养院的护士,将母亲治疗抑郁症的药换成了致幻药物, 导致母亲在服药后, 产生幻觉,从二十楼坠下。
最后, 江河和林美惠涉嫌故意杀人被判无期徒刑。
19
在我准备出国前的一个雨夜,我收到了警察的电话。在市西海岸发现一具男尸。
姓名林致州,年龄十八岁。
死亡原因暂时不明。
推测为不慎落海或自杀。
手机里只存有我的号码。
隔天,我收到了一个同城快递。
小小的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封信和一枚银色的素戒。
信上写着——
【江新月,我爱你, 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