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竹馬賭氣,同上了一檔惡搞綜藝。
泥潭裡他寬肩窄腰,對我炫耀。
我不經意露出馬甲線,誰還沒有?
他撩衣服下擺我挺胸,他翹臀,我啪一下打了上去。
他呆了,我愣了。
彈幕裡一片尖叫。
他走過來壓低聲音:“還沒摸夠?”
1
我和季昂是青梅竹馬。
冤家路窄的那種。
他吃泡麵,我丟調味包。
我前腳幹壞事,他後腳打小報告。
「相愛相愛」二十多年,友誼的火花一觸即發。
上個月,季昂接到一檔惡搞綜藝的邀約。
製片方只說了八個字:錢多事少,擦邊料蠻爆。
果不其然,剛播出第一期,季昂就憑藉痞帥的外形和八塊腹肌上了熱搜。
身價水漲船高,瞬間躋身頂流。
我嫉妒得兩眼通紅,連夜打電話給經紀人找關係,弄了一期飛行嘉賓的名額。
笑話,他怎麼能火過我?
2
我是選秀出道半溫不火的女愛豆。
轉型兩年,糊到親媽都不認識。
惡搞綜藝的爆紅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
這期的主題是走進農家生活。
按照臺本的設計,在節目中,我要和包括季昂在內的六位嘉賓一起,在規定時間內完成糧食收割、包裝的工作。因為要幹農活,我穿了一身休閒裝,黑色 T 卹配緊身牛仔褲,顯身材和氣場,更給人一種俐落的印象。
甫一出場,就收穫了現場人員的注目禮。
自我介紹剛結束,季昂就把我拉到一邊,眼神中夾雜著三分驚訝四分好奇和五分難以置信:
“你怎麼來了?”
“這是惡搞綜藝!”
呵,男人。
我瞇起眼:“惡搞綜藝?”
“我看節目裡的你比誰都享受!”
我掏出手機放視頻。
螢幕裡的季昂正在田裡插秧,因為用力,袖子下的肱二頭肌隱約可見。
畫面一轉,池塘裡。
季昂和其他幾位嘉賓正在抓魚。
他正好捉住一條,慌亂中,不慎跌坐在一旁,T 卹下擺被打濕,露出一片整齊的方塊板。
我又點開標題:完美身材八塊肌,男星季昂,你值得擁有。
季昂越看臉越黑,我越看牙越癢。
關掉視頻,心底隱藏的情緒翻湧上來,我忿忿:
「季昂,二十多年的感情真是打了水漂,這麼好的活兒不介紹給我,你的臉呢? 」
季昂攥著我手腕的手緊了又鬆:「女孩家的,農事又髒又累,介紹什麼,快回家! 」
我怒了。
看不起誰哦?
秀肌肉的時候怎麼沒見他有半點累,不照樣樂在其中?
季昂也急了,還沒開口,就被導演的喊話打斷。
拍攝正式開始。
3
雖有不滿,當藝人季昂還是專業的。他走回泥潭裡,彎腰割起稻穀。
公狗腰若隱若現,蜿蜒隱入衣角。
我看入了神,他彎了嘴角,挑眉,對我炫耀。
我:“???”
我跟著走下去,伸了個腰,不經意露出馬甲線。
笑話,誰還沒有?
他瞪大了眼,撩起衣服下擺。
我自信對視,挺起胸膛。
他翹臀,我啪一下打了上去。
他呆了,我愣了。
彈幕裡一片尖叫。
他走過來壓低聲音:“還沒摸夠?”
我:“???”
這是可以說的嗎?
季昂越湊越近,鼻息溫熱,噴在我耳邊:“那要不再摸摸?”
想入非非,我嘴比腦子快:“真的?”
下一秒,低沉又曖昧的聲音傳來——
「嗯……」
4
我動動手指。
咫尺之外的季昂瞪大了眼,嘴角抽搐。
一個哆嗦,我抽回手,臉紅成一片火燒雲。
救命!我在做什麼限流的動作啊!
這可是直播綜藝!
反應過來,我的眼神立刻向彈幕瞟去。果然——
【這是我可以看的嗎?這裡是綜藝節目,不是無人區! 】
【真情侶也請注意影響好嗎?你們別太荒謬! 】
【難道是要磕到真的了嗎? 】
因為綜藝播出,季昂的熱度正高,彈幕刷起來眼花撩亂。
這屆網友真的很行。
不管真假,他們都能磕。
可一閃而過的「真情侶」三個字一直盤旋在我眼前,怎麼也抹不掉。
掌心還留著的柔軟觸感,一瞬間喚醒我的荒唐記憶。
季昂如同精雕細琢般的下顎線、沾上汗水的額發、因為用力鼓起的背肌…
我老臉一紅,深呼吸。
下意識望了季昂一眼,又默默向後退半步。
這男人太欲。
在他身邊多待一秒我怕自己把持不住。
季昂眉頭一挑,唇角勾起微薄笑意,眼神挑釁。
那副樣子,活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小學生。
我又羞恥又惱。
紅著臉瞪他一眼。
這廝反而變本加厲,笑得更愉悅了。
同時,我們兩人的眼神交流透過直播放送出去。
觀眾又活躍起來。
【他看她的眼神絕對不清白。】
【原來這才是眼神拉絲,秒殺一切現偶了。】
我:“???”
眼神拉絲?我深深望向季昂。
他恰巧也看著我,瞳孔漆黑如點墨,也許是打光的緣故,平時凌厲的一雙眼此時卻溫柔起來。
還真有點偶像劇男主角的味道。
心頭狠狠一跳。
某些少兒不宜的畫面又立刻衝進我腦海。
搖搖頭,我故作平靜,將頭轉到一邊。
工作當前,談什麼美色!
5
節目很快進行到下一節。
為了增強趣味性,作為飛行嘉賓的我要和常駐嘉賓組隊完成項目。
看著臺本上明晃晃的“蘇芒和季昂同組”,我沉默了。
經過剛才的“事故”,我現在看見季昂就是滿腦子的黃色廢料。
怎麼可能完美地走完流程?
趁著季昂補妝的空隙,我去找導演組協商。
十分鐘後,節目開拍。
季昂做好準備返場,我站到他身邊。
即將入夏,氣溫回升。
綜藝內容又是體力勞動。
我的額頭已經微微出汗,臉頰泛起微紅。
但季昂身上依舊清清爽爽,沒有半點異味。
陽光從他身側打下來,高挺的鼻樑在臉上投出一片陰影。
彷彿自帶聖光的神祇。
心底有什麼地方微微鬆動,我又想起導演說的話來。
「這是季昂老師的要求。」
「而且從剛才你兩個同框的數據來看,瀏覽量甚至超過了第一期播出的時候,從團隊和節目的角度來說,我也不會同意。「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進去。
什麼叫「季昂的要求」?
他要求和我組隊?
要知道,我和他,除了那次“意外”,幾乎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轉型之後,我資源貧瘠,合作機會更是寥寥無幾。
更別提一起拍戲了。
察覺到我的視線,季昂偏過頭來,對我挑眉。
沒了遮擋,陽光肆意傾倒下來,我下意識皺眉瞇眼,片刻就被陰影籠罩。
「蘇芒,我的臉都要被你看出洞來了。」
季昂笑著,一臉痞氣。
「別告訴我二十多年來,你第一次發現我帥。」
但也因為他這一轉身擋住陽光,我才不至於面目猙獰上鏡。
鬆了口氣,我撇撇嘴角,移開和他正對的視線:
「季老師,有點過於自戀了。」
季昂很高。
跟我說話時總是微微彎腰,低頭。
此時靠得正近,讓我有種被他抱在懷裡的錯覺。
場景似曾相識。
昨晚好像也是如此。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小麥色肌膚上,有汗水偶爾滑落。
今天特意跟導演打了個招呼要跟我一起組隊,難道說季昂他對我…
我呼吸一滯。
本來就熾熱的空氣又蒸騰了兩分。
阿彌陀佛。
色即是空。美色著實害人!
季昂長得好看。
尤其這雙眉眼,是整張臉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小時候的季昂白白淨淨,常被玩伴們嘲諷。
彼時他還會挺著一臉大長鼻涕,淚眼矇矓地拉著我的手,讓我幫他撐腰。
而如今——
我看向扛著兩個大麻袋,手臂肌肉線條流暢有力,青筋鼓起的季昂。
雙拳緊緊握住。
焯,這簡直就是在我心頭上跳舞!
感到窒息的不只是我,還有直播間外的眾人。
【別人是惡搞綜藝,他們是戀綜。】
【什麼都磕只會讓我營養均衡,這對 CP 我站了! 】
鏡頭下,連其他嘉賓都忍不住側目,眼神中全是戲謔。
我無語,剛想解釋一番。
卻猝不及防被一
股強力拉到一邊。
我回頭看去。
在樹蔭下我剛剛站立的位置,竟散落了一袋還在奮力掙扎的毛毛蟲。
這種細細長又長著很多腳的蟲子是我的天敵。
全憑理智強撐,我才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尖叫。
季昂早把麻布袋放下,覆在我手臂上的手始終沒放開。
“你們綜藝都玩這麼大的嗎?”
我白著臉,腿一陣陣地發軟。
季昂嘆口氣,碰到我掌心的肌膚滾燙:「說好了是惡搞綜藝,你非要來。」
「臺本上只是說會有出人意料的惡搞環節,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大尺度啊! 」
我認真辯解道,「第一期也沒這麼離譜。」
季昂恨鐵不成鋼:「那隻是開胃菜,好戲在後頭這句話聽過沒? 」
我啞口無言。
他深呼吸幾個來回,又圍著我轉了幾圈,才鬆了氣:
「沒被砸到身上就好。」
話音未落,我就聽見一邊傳來幾聲慘叫。
另外一組的嘉賓閃避不及,被毛毛蟲砸個正著。
這組嘉賓其中一位也是選秀愛豆出身,我跟他打過照面。
他出道後簽約了一家不錯的娛樂公司。
去年參演了一部網劇,爆火,現在已經算是一線明星了。
平時總是一副愛笑的臉,現在血色全無,可見嚇得多慘。
我瞬間代入,表示同情:
「看秦墨,臉都嚇白了,節目組也太不厚道了。」
季昂餘光瞄準我,語氣不善:
「這就叫不厚道?”
「我剛才一人扛倆麻袋負重走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你打抱不平? 」
我撇嘴:
「這能一樣嗎?你付出的是勞動力,人家可是受到了驚嚇啊! 」
“傷害了我們”
季昂黑了臉,皺眉:「蘇芒,吃裡扒外? 」
我不甘示弱:「季昂,無理取鬧? 」
季昂氣笑了:「算你厲害。」
然後將我的手放回腿邊。我:“?”
本來季昂是個混不吝的性子,平時我跟他開玩笑也基本葷素不忌,口不擇言。
今天是吃錯什麼藥?
直播綜藝我還是頭上,沒料到對季昂低聲說的話也被直播收了音。
彈幕大軍急忙趕來,繼續刷上一波存在感。
有人在磕 CP 的路上狂飆:
【不是吧,不是吧,我們季哥不是淪陷了吧? 】
【看季哥那眼神,家人們,這就是吃醋啊! 】
也有人開始覺得我是來綜藝強綁 CP 的海王:
【剛開始和季昂搞曖昧蹭熱度,現在又來蹭秦墨熱度? 】
【蘇芒這個小糊豆,不會是想廣撒網撈大魚吧? 】
我嘴角泛起冷笑。
自從轉型愛豆以來,網路上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輿論轉變得這麼快,顯然是有人帶節奏。
這個時候,不理會才是最好的選擇。
6
不得不說,這檔綜藝爆火確實是有它自己的原因。
嘉賓不僅需要完成節目組交代的任務,還要在各環節遭遇他們的“驚喜”。
最先完成任務的一組,可以選擇在之後的錄製中減少工作量。
這也增強了節目的可看性。
在季昂或有意或無意的幫助下,我算是有驚無險地逃了過去。
眼看就要完成任務,卻發生了意外。
我們和秦墨這組,算是四組嘉賓裡體力和膽量都比較大的。
任務進度不相上下。
我和麵無表情的季昂一起,把兩麻袋稻米扛到穀場。當然,主要是季昂扛,我扶著。
但沒想到節目組還安排了 NPC 來嚇人。
錄音時間已經是傍晚,太陽已經下山。
谷場年久失修,路燈忽明忽暗,一閃一閃,烘托出一股恐怖氣息。
我這人別的都好,就是膽子小。
經過蟲一戰,我越發小心謹慎。
便商量著讓季昂一個人過去,我在旁邊有燈的小賣部等。
剛一站定,身後緊閉的窗子忽然打開。
探出一張人臉。
漆黑的頭髮披散在白臉周圍,還沒等我反應,便抬頭莞爾一笑。
嘴唇鮮紅,沒有眼白,眼睛、鼻子裡還不斷有鮮血溢出。
縱使知道在直播,我七魂也嚇沒了四個。
「救命!!」我大叫一聲就往反方向跑。
NPC 聽了更興奮,一個下腰,四手並用地在我身後追。
我邊跑邊回頭,猝不
及防和來人撞了個滿懷。
“啊啊啊啊媽呀!”
我聲音都變了調,閉著眼往後躲,急得胡言亂語,“說好了這個綜藝沒有危險的呢?”
“導演你騙我!!妖魔鬼怪退退!!”
我揮舞著手臂,口中振振有詞。
對面的 NPC 也溫柔得過分。
甚至還發出了幾聲悶笑。
嗯?悶笑?
我鼓起勇氣睜開眼。
哪還有什麼 NPC?而是比我們慢了一步的秦墨和搭檔。
和我有過一面之緣的秦墨似乎還記得我。
他面露關切,語氣溫柔:“你還好嗎?”
我這副慫樣從來沒被外人看過,登時「噌」得紅了臉。
“沒事沒事,我只是剛才遇到…”
我卡住,僵硬著肩膀:「我問一下哈,你有沒有看到我身後的東西? 」
「什麼東西?」秦墨挑眉。
「就是,鬼,你能看見嗎? 」
恐懼再一次席捲心頭,我的尾音都在發顫。
「我說你為什麼跑得這麼快,還跑反方向。」
秦墨笑起來,和煦地像三月的春風:「放心吧,沒有了。」
我信以為真,安心地轉過頭。
卻被 NPC 來了個貼臉殺。
我嚇得原地起飛,隨便抓住了個什麼擋在我面前。
彷彿過了幾個世紀,秦墨的聲音幽幽傳來:
「沒事了,已經走了。」
我壯著膽子伸出頭。
果然,面前空無一人。
看來整蠱圓滿完成,NPC 也就心滿意足離開了。
理智回籠,我意識到方才的失態,尷尬笑笑,對秦墨道歉:
「不好意思,我膽子比較小。」
秦墨笑得狡猾:「沒關係,可以理解。」
“確實挺嚇人的。」
「但是,」他向我身後指了指,「我覺得現在的他更嚇人。」
?我回頭。
臉黑成鍋底的季昂,雙手插兜,目光沉沉。
觀眾的手速比我看彈幕的速度還快:
【天呢,這是什麼修羅場。】
【好像出軌捉姦現場啊!有既視感了。】
【我覺得秦墨和蘇芒這對也挺好磕的誒!秦墨剛才明明是故意嚇唬她的嘛! 】
【狐狸先生和小白兔? 】
也有人覺得我的舉動不妥:
【蘇芒是不是太假了?真就誰紅舔誰,誰紅貼誰唄? 】
【這姐就生貼啊,她真的,我愛不了一點。】
【就這麼想紅嗎?直播誒,她還能這麼幹。】
有一些冷靜派的觀眾中立發言:
【NPC 演技真的好,坐在螢幕前的我都害怕了,可以理解。】
【真的怕蟲又怕鬼的人是會這樣的,很真實了。】
一時間眾說紛紜。
我圈了一波粉,同樣,也收穫了一波黑粉。
和我的期望相同。
熱度確實透過綜藝得到了提升,口碑也同時下降。
但比起這些,我更在意眼前的季昂。
相識二十多年,我對他的脾氣瞭如指掌。
這副樣子,他明顯是處於暴怒邊緣。
7
我禮貌和秦墨道別後,默默向季昂走去。
季昂低頭看了我一眼,什麼話也沒說。
長腿一邁,留給我的只是背影。不說話,不交流。
印像中的季昂從未這麼生氣過。
不敢輕舉妄動,我踩著季昂的影子亦步亦趨。
沒多久,前面的腳步停下來。
冷不丁撞上一堵肉牆。
「你幹嘛!」我痛得飆淚,話裡帶著哭腔。
季昂也慌了神,迅速轉過身,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意識到什麼後,旋即又垮下一張臉。我從指縫間偷偷睜開眼睛,心裡暗道不妙。
從小到大,我都是院子裡的小霸王。
因為季昂比我小幾個月,長得又瘦又小,白白淨淨,還總喜歡跟我一起玩,被其他人戲稱為“小跟班”。
雖說是小跟班,但他鬼點子多,打起人還狠,孩子怕他比怕我多。
我有時氣不過,就會故意找茬欺負他。
季昂也是小孩,惹急了就推我一把。
我哪裡受過這樣的氣,當時就邊哭邊把季昂揍成了豬頭。
可季昂非但不生氣,還頂著一張又紅又腫的臉來跟我道歉。
後來,我只要惹季昂生氣就裝哭,此招屢試不爽。
如今連這招都失效了,可見他多憤怒。
但要我提前開口,我也抹不開面子。
兩個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走回了民宿。
一路無言
。
8
晚上,節目組公佈第二天拍攝內容後,是每位嘉賓的自由活動時間。
吃過晚餐,我走出民宿放風。
民宿坐落在山清水秀的小山莊。
不遠處連綿的山巒高低起伏,月光照下來,樹葉搖晃,影影綽綽。我掏出手機拍照,想寄給季昂,試探態度。
身後一道閃光燈卻比我先亮起。
我好奇側身。
是秦墨。
他揚起手機對我晃晃:「晚餐吃有點多,出來轉轉。」
我點頭示意,不想多說。
顯然秦墨不同。
他還是掛著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剛才拍照,你的背影很好看,我一時興起,沒經過你的允許,你要不要看看? 」
他停頓兩秒:「覺得不好看或你不喜歡我就刪掉。」
經過下午的事情,我對他的印像有所改觀。
和不熟的人開這種大尺度的玩笑,還是在直播綜藝裡。
我浸淫娛樂圈多年,再不聰明也看得出來他居心不良。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不用看了,直接刪了吧,我不喜歡。」
秦墨似乎沒猜到我這個反應,怔愣在原地。
看機會,我腳底抹油似的快步走開。
秦墨卻不屈不撓:「這麼晚你一個人出來,和他還沒和好? 」
語氣淡淡的,隨著晚風飄過來,說不出的彆扭。
我深呼吸幾個來回。
山間清新的空氣和城市裡不一樣,有股沁人心脾的甜美。
讓人上癮。
就像此時我對面是秦墨,心裡卻無比想念季昂。
想和他一起來山裡走走。
想知道在他心裡,昨晚的一切,是不是跟在我心裡的分量一樣重要。
就這麼想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中。“跟你有什麼關係?”
說著,一件牛仔外套披在我肩膀上,還帶著熟悉的溫度。
是季昂的溫度。
9
「作為蘇芒的朋友,出於禮貌,關心一下。」
朋友?
我什麼時候和秦墨是朋友?
季昂聞言側過頭看我,眼中映著月光,水汪汪的,活像只被遺棄的大狗狗。
我心軟得一塌糊塗,頭搖成撥浪鼓:
「我和秦墨只是之前見過一面。」
季昂嘴角立刻彎成一弧,揚起眉和他對視:
「當事人都否認了,就請秦先生別裝熟人。」
「再打擾下去,就有點不禮貌了。」
他話帶著情緒,秦墨也不惱,倒是離開了。
兩人視線交錯,空氣裡好像瀰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我和季昂並肩走在小路上。
一時靜默。
我猶豫片刻:“我……”
“我……”
季昂卻和我一同開了口。
我停頓,季昂也閉了嘴。
我撓撓頭,試探道:“我剛才……”
“對不起……”
季昂的聲音也同時戛然而止。
這就是青梅竹馬的默契嗎?我嘆口氣,認命道:“你先說。」
季昂望著我,聲音低啞:“一個人出來不叫我?”
他目光灼灼,彷彿要把我看穿。
我刻意移開視線,將路旁的石子一腳踢開:「我怕你還在生氣。」
“怕我生氣?”
季昂發出一聲嗤笑,「那回來的路上也沒見你開口。」
呵,這人,還傲嬌上了。
我抬頭,怒視他:「我怎麼沒說?我鼻子撞到你背,你也沒說一句話。」
季昂不甘示弱:「你和秦墨摟摟抱抱,也沒跟我解釋。」
說到這兒我就咬牙切齒:“你怎麼不問問我等你的時候看見什麼了?”
“鬼啊!”
一提起這兩個字我就覺得身後陰風陣陣,不自覺朝季昂湊近。
「你知道我最怕鬼!!節目組還找來 NPC 藏在連路燈下的小賣部裡。」
「我是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秦墨的!」
我越說越氣,季昂也自知理虧,氣焰立時沒了一大半。
他乖乖聽罵,我倒沒想到。
瘋狂輸出後也愣在原地。
氣氛冷了下來,唯有耳邊山風呼呼作響。
“對不起。」季昂垂下頭,讓人更想摁住一。
「我當時太著急了,只聽見你喊救命的聲音,沒想到是因為這個。」
著急。
我一下抓住這個字眼,心跳逐漸加快,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但我卻有些恐懼。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這是我
心中的最珍貴純潔的感情。
也成了我心中的枷鎖。
「秦墨這個人,我總覺得怪怪的,你又偏偏和他這麼親密,我一時沒控制住脾氣,而且明明昨晚咱倆剛…”
昨晚的荒唐一整夜
我急忙拉住他的手,季昂的話戛然而止。
彷彿一盆冷水當頭潑下,表情一點點變冷,最後連嘴角都垂下。
他的聲音沉下去,沙啞得不像話:「蘇芒,你什麼意思? 」
“敢做不敢認是吧?”
回答他的是長久的沉默。
10
第二天,縱然化妝師一雙巧手,也遮不住我由內而外的疲憊。
和季昂擦肩而過,他眼神沒有片刻停留。
就連節目組的任務我都無心完成。
好在惡搞沒有我最害怕的兩樣,算是給了我喘息的機會。
可是我和季昂之間詭異沉悶的氣氛,不只讓在場的嘉賓都覺得沉重,連彈幕都在懷疑:
【季昂和蘇芒之間的氛圍不太對啊,昨天還冒著滿滿的粉紅泡泡,今天怎麼就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部長附錄,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求知情人士透露。】
黑我的人抓住了機會:
【這還不簡單?蘇芒腳踏兩艘船被發現了唄,這邊勾引著季昂,那邊對秦墨眉目傳情,哪個人受得了? 】
【海王翻車啦~】
新圈的一波粉仗義執言:
【我們芒姐要是這種人,這兩年不會糊到什麼資源接不到,不懂的人別亂噴行不行? 】
【說蘇芒的先看看你家秦墨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出去約的次數數不清。】
彈幕裡罵得不可開交,我們倒是風平浪靜。主要是種樹太累,沒力氣說話。
我剛把一桶水倒進坑裡,又有一隻長臂遞過來一桶。
我皺起眉頭,滿腔怒火即將爆發,秦墨帶著調笑開腔:「有力氣發火不如省下力氣幹活。」
他蹲到我身邊,背對鏡頭,壓低聲音:“你好像在擔心什麼?”
「與其這麼苦惱,反正都是蹭熱度,不如跟我綁 CP。」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昨天秦墨特意耍我,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呢。
綜藝裡季昂的爆火威脅到了他頂流的地位,正愁沒人能給他機會博眼球,我這個青梅竹馬小糊豆也來到了綜藝現場。
他先是觀望了一陣我和季昂的互動,明確了我倆有些曖昧之後,再找機會和我進行親密接觸,同時透過強大的粉絲基礎在彈幕中帶節奏,抹黑我,洗白自己。
這套操作猛如虎,他既有了熱度,又炒了自己腹黑溫柔的人設。
我余光去瞥季昂。
不料四目相對。
我低下頭。
昨晚季昂那張受傷的臉又浮現在眼前。
心動是真的,顧慮也是真的。
二十多年,我和季昂是歡喜冤家,也是最了解對方的人。
比起擁有,我更害怕永遠失去。
比起和季昂有可能面對的分離,我寧可選擇不開始。
更何況,季昂如今熱度正高。
炒 CP 的營銷手段粉絲可以接受,但戀情一旦曝光,對我們的前途都將是沉重的打擊。
對於我的到來,彈幕的走勢逐漸跑偏,現在已經完全回到了磕 CP 的路線。
短短幾秒鐘的眼神互動讓觀眾腦補了一出狗血言情劇:
【姐妹們,賭一百塊的,季昂和蘇芒一定不清白。】
【現成的演員,三角戀的劇本有沒有人遞? 】
……原本話題度就很高的綜藝,如今熱度更上一層樓。
11
恍惚間,綜藝一日遊宣告餘額不足。
隨著第二期直播的落幕
#季昂蘇芒雙向暗戀#
#秦墨蘇芒季昂三角戀情#
#蘇芒腳踏兩艘船#
這三條紛紛上了熱搜。
最後一條後面還有個「爆」字。
轉眼間,我的聊天軟體被各種訊息塞滿,每時每刻都是 99+。
CP 粉紅建超話,秦墨和季昂的唯粉頭子
帶節奏,編纂我並不存在的“黑料”。
我的個人隱私被扒,資訊外洩,甚至有人找到我家的地址,寄來帶血的恐嚇信。
我一個小糊豆,能獲得這麼多關注,必定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就連先火起來的季昂也受到了攻擊。
但秦墨卻毫髮無傷,甚至被冠上「天選深情男二」的名號。
幕後黑手究竟是誰不言而喻。
捋順思路,我心底說不出的冷。
剛想下場對線,熱搜就有了新內容。
#季昂發文#
短短幾秒鐘,就從「新」變
成了“熱”。
我點開季昂的頭像:
「能有機會參與節目組的綜藝,很幸運。我和蘇芒認識多年,是青梅竹馬,也是我視若珍寶的人,絕不是各位口中那樣輕浮、追求流量不擇手段的人。謠言止於智者,望大家明辨是非。」
字數不多,資訊量卻大。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手機就進了電話。
接通,季昂的聲音帶著喘:「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我乖乖過去。
季昂戴著黑口罩黑墨鏡,長腿一邁,關門換鞋,動作行雲流水,半點不拿自己當外人。
我瞠目結舌。
他邊說邊走進家門:「社區門口有很多粉絲,這兩天你盡量待在家裡。」
我抓狂:「重點是這個嗎?季昂,你發的文什麼意思? 」
「這種時候,你最該考慮的是怎麼固粉,這樣讓人留有幻想空間的措辭,對輿論沒有半點好處。」
我跟著他,走到哪裡說到哪裡。
季昂又走回客廳,眼神平靜挑眉看我:“說完了嗎?”
我氣結,扁著嘴不理他。
「那就聽我說。「季昂拉著我在沙發上坐下。
眼神熾熱,燒得我心酥麻麻。
「蘇芒,我喜歡你。」
一記直球打得我不知所措,呆愣在當場。
季昂盯著我,緩緩開口:“我不相信你對我沒有感覺。」
「那天晚上,對你而言是意外,對我是求之不得。」
思緒拉遠。
那天我拿到上綜藝的機會,和朋友去酒吧慶祝。
人逢喜事,我多喝了幾杯,很快就醉了。
迷迷糊糊給季昂打了電話,他送我回了家。
一夜荒唐。
第二天,滿屋狼藉無一不在提醒我輝煌的戰績。
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季昂,我趁他還在熟睡,落荒而逃。
之後的故事,大家就都清楚了。四目相對,季昂的眼眸閃著明亮的光彩: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二十多年,還不夠你相信我? 」
“你是我的青梅,更是我決定要共度一生的人。」
細細想來,無論是年少時,還是現在,季昂永遠是站在我身邊的那個人。
盛夏驕陽,季昂會貼心地擋在我面前。
眾人苛責,他會比我更在乎自己的狀態。
他始終是小時候自己受了傷,也會先來安慰哭哭啼啼的我的季昂。
我張嘴,想給他回复,卻被手機鈴聲打斷。
「蘇芒,你和季昂到底是怎麼回事? 」
經紀人的怒吼從電話另一頭傳來,在安靜的屋子裡分外清晰。
“青梅竹馬?視若珍寶?”
“你倆在一起多久了?”
我看看季昂,不自在地側臉,唇角的笑無論如何控制不住:「剛剛。」
經紀人:“???”
見狀不對,我誠懇道:「陳姐,我和季昂不會公開,也不會對公司造成困擾…”
“困擾?季昂沒跟你說嗎?”
“什麼意思?”
「他在網路上放了音頻,實錘秦墨在節目中故意蹭你們的熱度,在網路上僱用黑水軍帶節奏,甚至還放出他撩粉的證據,現在秦墨塌房才是大家關注的重點! 」
說著,陳姐還將截圖一併發給我。
果然,熱搜前三已經變成:
#秦墨塌房#
#季昂視若珍寶#
#蘇芒原來是受害者#
音頻是季昂去找秦墨談話時偷偷錄的。起因也不過是季昂紅得太快,受到嫉妒,我只是秦墨手中一顆棋子。
也多虧這則音頻,洗白了我的負面影響,一些有毒的評論也被刪除。
原先關於我的黑熱搜也消失得一乾二淨,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瞪大了眼,把手機放在季昂眼前:“你幹的?”
季昂點點頭,神態自若:“我的人,他也配動? 」
我笑了:「確實,他不配。」
季昂瞇起眼,笑得玩味。
「怎麼了?」我莫名其妙。
“你說你是我的人。」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忍了又忍,沒忍住,終於上手狠狠 rua 了一把。
引來他的怒視。
我樂得開懷:「彼此彼此。」
13
熱搜事件的風波還沒完全平息,仍有人用原來的地址送恐嚇玩具和恐嚇信。
確立關係的第二天早上,季昂拎著倆行李箱,大聲笑走進我家門。
還美其名曰:“保護我的安全。」
我表面上嫌棄,心裡卻美滋滋。
自從我和季昂戳破了那層窗戶紙,我們的戀愛彷彿被按下了加速開關。
季昂把
每一天都安排得滿滿噹噹,似乎是要彌補之前沒在一起的時光。
這天晚上,季昂神秘兮兮地約我出門。
卻開車把我拉到了飯店。
古色古香的雅間裡,季昂父母和我的父母一團和氣,說說笑笑。
我詬異出聲:“你沒和我說過今天要見家長?”
季昂老神在:「都認識二十多年了,也不是沒一起吃過飯,你緊張什麼? 」「那能一樣嗎,以前是因為你爸媽跟我爸媽關係好才在一起,現在我是你女朋友! 」
我急了,一時聲音有些高,傳到了季昂她媽媽的耳朵裡。季媽媽笑成一團花,挽著我的手:「阿芒,不是阿姨說場面話,打小時候起我就盼著你能做我媳婦兒。」
說著,她壓低聲音:「你不知道,季昂這小子暗戀你好多年。」
我瞪大了眼,難掩驚訝:“真的?”
「真的,我拍了照。」
季媽媽打開手機,翻出一張老照片。
我們還穿著高中製服,在學校門口等父母來接。
我和朋友湊在一起,低聲說著悄悄話。
季昂站在我兩公尺外的身後,微風吹起他前額前微長的碎髮,露出他帶著笑意的雙眼,視線的終點,是畫面前側的我。
「這小子,磨蹭了這麼多年,好在最後結果是好的。」
心底的情緒宛若藤蔓,密密麻麻纏住了我整顆心。
原來,在我曾經對季昂動過心的少女時代,他也正偷偷看著我。
我望向季昂,目光交會,相視一笑。
我媽看在眼裡,打趣我:「我對季昂挺放心的,就是你這姑娘,以後別欺負人家就好。」
“那您放心。」
錯過的那些時光,多虧季昂抓住了我。
未來的時光裡,我們絕不會走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