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神之女,開了場算命直播。
男人眼底青黑,哭道:「大師,我和老婆身體都沒問題,可為什麼到現在都沒小孩? 」
我掐指一算:「你命中無子,因為……」
下一秒,直播間炸了。
1
我是死神的小女兒海瑤。
大姐海拉去了緬北預判生死,二姐海莎去了人間替亡靈復仇。
而最沒出息的我,則每天在冥界吃喝玩樂,當一條上躥下跳的鹹魚。
這天,刷某音時,我隨意點進了一個直播間。
「各位寶寶們,今天我推薦給大家的這款水乳,成分絕對安全,保濕效果好得不得了…」
我看著螢幕上的美妝主播「草莓不辣」,下意識地皺起了眉。
她雖然才二十出頭,可精緻的妝容卻掩飾不住臉上的死氣,眉心黑得幾乎要滴墨了。
「主播,最近還是別賣爛臉產品了,多行善積德吧,不然很快就要遭到業力反噬了! 」
我在彈幕中才打下這行話沒多久,草莓不辣就皺起眉頭,一臉不悅。
「這位叫『冥界小鹹魚』的姊妹,我不記得我之前有得罪過你,為什麼要這麼咒我? 」
直播間的粉絲瞬間炸鍋,秒刷數十條彈幕炮轟我。
【滾滾滾,別來這裡掃興致! 】
【是哪家請來的黑子?我們草莓人美心善,怎麼這麼說她? 】
【喲,還會看風水呢?那算算你爸媽什麼時候死? 】
【這個冥界小鹹魚也太惡毒了吧,看看都把我們草莓給氣哭了! 】
彈幕一條條地刷過去,草莓不辣一邊抹著淚一邊道:
「我知道最近網路總是有人黑我,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群黑子說什麼的都有,這些詛咒的話我不放在心上,可說我宣傳爛臉產品,那我可真是太委屈了。
「我帶著工作室跑了幾百家品牌,每樣產品都親自上臉試過,最後推薦給大家的這幾款都是精挑細選過的。
「而且為了照顧到一些學生黨,我還特意找他們要了專屬折扣,力求讓每個粉絲都能享受到產品…」
草莓不辣辯白的同時,還不忘讓小助理禁了我的言。
她這番話說得極為漂亮,配上梨花帶雨的表情,粉絲一邊安慰她一邊詛咒我全家,還不忘一邊瘋狂下單。
而且草莓不辣並沒有把我直接踢出直播間,而是讓我看著她賺得盆滿缽滿。
我搖頭,懶得跟一個將死之人置氣,乾脆直接自己退了。
2
不到一周,草莓不辣被人潑硫酸進 ICU 的事情就上了熱搜。
有粉絲買了草莓不辣推薦的水乳,剛上臉沒多久就開始瘋狂爆痘。
但草莓不辣卻說這是改善膚質的正常現象,也鼓勵她堅持使用。
粉絲堅持用了一個月,最後好好的一張臉徹底毀容了。
送去檢驗,發現該水乳中有很多禁用原料,對人體有極大損害。
這位粉絲今年才十八歲,正要上大學,花一樣的年紀,卻要遭受這樣的噩耗。
粉絲的媽媽找草莓不辣的團隊討要說法,卻被態度惡劣地拒於門外,在網路上發聲明,也被草莓不辣的公關團隊迅速壓下去。
一而再地受辱,這位母親一怒之下買了濃硫酸,守在草莓不辣的公司門口,拼命潑向了草莓不辣…
因果報應,循環不爽。
草莓不辣的事情一出,網友也扒出來前我發出的彈幕。
我乾脆直接開了自己的直播間。
網路上的事情發酵得快,很多水友慕名而來。
【天哪,這是草莓不辣直播間的那個冥界小鹹魚嗎? 】
【看頭像,就是她!都怪我當初有眼不識大師! 】
【大師大師,給我也算一卦唄! 】
我看著滾動不停的彈幕,興奮地抱緊了懷中的骷髏頭。
「一周一卦,只算有緣人。」
我剛打下這行字,底下瞬間刷上了無數條「選我選我!」
我隨機選了一個「送子觀音」的水友連線。
送子觀音是個中年男人,面相有些兇,鬢角發白,臉上寫滿了滄桑。
而他家中的背景陳設,倒是看起來十分富有。
「大師,我跟我老婆結婚都二十多年了,可遲遲沒有孩子。
「我們去醫院檢查,都說我們身體沒問題,也試了各種法子,怎麼都不能有孩子!
「就算好不容易培育了一個胚胎,也活不過一個月!
「大師救救我吧,我不能沒根啊,好不容易賺下這麼多產,不能沒有孩子繼承啊! 」
我還沒開口,直播間的水友已經共情起他來。
【大師快幫幫他吧,聽著我都覺得可憐! 】
【要是大師沒辦法,我不介意當你兒子! 】
【被折磨這麼多年,肯定很痛苦吧,我光聽都難受。】
【大師為什麼在笑?這有什麼好笑的?看到別人痛苦很好笑嗎? 】
我盯著送子觀音身上的黑氣,冷笑一聲:「你命中無子,因為你不配。」
3
此話一出,直播間炸了。
【大師就可以一點同理心都沒有嗎?這話也太惡劣了吧! 】
【呸,什麼大師,我看就是個騙子,草莓不辣的事情就是一個巧合吧! 】
【同意樓上,我也覺得這主播聲音聽著這麼年輕,騙子的可能性大一點。】
【黑了,什麼玩意垃圾主播,人家找你求助,你解決不了就算了,還要說風涼話! 】
送子觀音的臉也一下子黑了下來,作勢要關閉連線。
在直播間充滿了戾氣之時,我緩緩開口:
「人販子配有後代嗎?」
送子觀音的動作僵住了,直播間翻滾的彈幕一下子驟停。
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和你妻子是靠倒賣孩子發家的,賺夠錢之後想要金盆洗手,就開了家公司,想和過去告別。」
「可是告別得了嗎?」我掰著手指頭,「這麼多年,你和你妻子一共賣過八十五名兒童,足足有八十五個家庭因你們而破碎!
「你們賺夠了錢,就想要孩子繼承家業了,可是你們配嗎? 」
我還沒說完,送子觀音就臉色蒼白地掛斷了連線,但我知道他一定會躲在螢幕後面聽。
所以我對著螢幕大聲地說:
「有些事可以彌補,但有些事不能,這麼多年做下的陰損事,是折了你的子孫福報的。
「你別白費力氣了,因為你已經斷子絕孫了! 」
我順著網路線定位到送子觀音的位址,順手打了報警電話。
一舉抓到這對人販子夫妻倆!
這件事又上了新聞,很多網友自發性開始宣傳起了我的直播間。
「是真的!那天我在現場,大師真的很神! 」
越來越多的網友開始熱情高漲地蹲著我的直播間,怕錯過我下次直播。
眾盼之下,第二場直播開始。
4
在直播間的粉絲麵前,我會對連線網友的真實樣貌做模糊處理,所以完全不會擔心被認出來。
這次,我選了一個叫「小雨淅淅」的網友。
影片一打開,連我都愣了一下。
這樣的 ID 背後,竟然是個英俊的年輕男人。
男人劍眉入鬢,金絲框眼鏡背後藏著一雙滄灩的眸子,氣質卓然,一看就是豪富家庭培養出來的繼承人。
「一週前,我妹妹在派對上遇見了高中男同學,回來之後哭著喊著要嫁給他,甚至不惜與家裡斷絕關係。
「那男的不上進,一直沒什麼正經工作,除了長得好一點之外一無是處,家裡自然不同意。
「可她現在每天不吃不喝,非要和那男的出去同居,用絕食逼家裡妥協。
「看著她憔悴的樣子,我心裡也難受。」
男人嘆了一口氣,咬著後齒槽道:「我想知道,那個男人,能不能讓她幸福一輩子? 」
【說不定是真愛呢,家裡人別拆散鴛鴦了吧。】
【你們冷靜點,總覺得這妹妹愛得也太突然了吧。】
【好像有什麼地方奇奇怪怪的,不確定,看看大師怎麼說。】
我緩緩開口:「如果我沒猜錯,你妹妹在家裡的暱稱應該就叫小雨吧? 」
小雨淅淅點了點頭。
我繼續說:
「小雨被那個男同學下了降頭,所以才對他如此死心塌地。
「那男的是沖你家錢來的,特意請了泰國的法師,把你妹妹對心上人的多年深愛轉移到了他身上。」
最後,我摸著手裡的骷髏頭,緩緩露出了一個姨母笑。
「你妹妹真正的心上人,也是她的正緣,就是你。」
小雨淅淅瞳仁一顫,抿了抿唇,壓抑住眼底翻湧的情緒。
我又說道:「你先讓妹妹喝下半杯白酒,若她掌心出現紫紅色細線,便用粗鹽、白米、榕樹葉,再加上白開水,調成糊狀敷在妹妹的眉心,敷滿十五分鐘即可解此降頭術。」
小雨淅淅眼睛一亮,道了聲謝便急匆匆斷線了,大概率是去試驗了。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真的有用嗎? 】
【坐等後續,留個香香軟軟的屁股。】
【看著大師諱莫如深的樣子,我打賭有用! 】
我拍著骷髏頭,神色淡淡:「明日加播一次。」
說罷,我便下播了。
第二天,我剛打開直播間,粉絲便一窩蜂地湧了進來。
小雨淅淅的連線請求也閃個不停。
我點了「接受請求」,畫面上出現了兩張臉。
一個是小雨淅淅,另一個是個漂亮的女孩,看來就是他那中了降頭術的妹妹顧雨了。
顧雨眼底青黑,神情恍惚,在鏡頭面前對著哥哥顧風大喊。
「哥哥,你根本什麼都不懂!江林他煮了一碗粥,讓我體會到家的溫暖,我才知道什麼是愛! 」
我嘲諷一笑:「你哥哥生日送了一輛豪車,你爸爸送了你一棟房子,你媽媽則是為了你的工作而低聲下氣地求人,你覺得這些都不是家的溫暖? 」
顧雨摀著頭嘶叫:「你知道什麼?他們都披著假惺惺的外衣,假裝關心我,實際上從一開始把我收養回來,就只想把我培養成一個聽話的玩偶,根本不在乎我真正想要什麼! 」
「只有江林懂我……」顧雨臉上瘋癲的表情變得溫柔起來,「他會帶我瘋,帶我鬧,我想學抽煙,他就花一天的薪水買來三包不同牌子的讓我抽個夠,我想喝酒,他就帶我去酒吧喝個爛醉,我想和他在一起,他竟然直接朝我求婚了! 」
顧雨嘿嘿一笑,臉上盡是幸福的表情。
只是這抹幸福的表像下面透露著濃濃的違和感。
【這人瘋了吧?都不用大師說,我都知道她被下降頭了! 】
【笑死,抽菸喝酒要你財產叫愛你,送房送車幫你工作叫束縛你,這是什麼絕世大奇葩? 】
【冥界小鹹魚的直播間每天都能讓我看到人類這個物種的多樣性。】
顧風嘆了口氣,按下瘋癲的顧雨,神色凝重道:「主播,我按照你的法子試了,小雨確實平靜了一會兒,還把江林拉黑了。
「我和家裡人都以為她恢復正常了,剛放點心,但昨天夜裡她一下子又變成這樣了,而且變本加厲,吵著鬧著要和江林結婚,還去偷江林單位的滅火器,說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是真愛的見證。
「我今天把小雨也帶來了,主播,只要你能救她,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
我隔著螢幕,虛空點了一下顧雨的眉心。
「初級降頭術確實解了,不知道江林是不是救過那泰國法師的命,那法師竟然用自己的精血給小雨下了更高級的降頭……」
我還沒說完,顧風身後突然憑空出現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和一個俊美的少年。
下一秒,那少年晃了晃手裡的金杖,一股大力瞬間把顧風打得飛了出去。
「平常高高在上的,在帕多法師的手下不也是不堪一擊? 」
江林一腳踩在了顧風的胸膛,又對顧雨招了招手:「過來。」
顧雨聽話地走了過去,摟住了江林的腰。 帕多像是發現什麼新奇玩具一樣,湊到直播的畫面前,對我輕浮一笑。
「小妞,原來是你在跟我作對啊! 」
【這帕什麼玩意,你給我放尊重點,不然我們大師把你揍得有來無回! 】
【滾回你的泰國去,這裡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
【啊啊啊啊,主播怎麼還不出手啊,急死我了! 】
【說謊,我剛剛在網路上查到這個帕多了,是在泰國很有名的法師,聽說法術高強,手段極狠辣,我已經開始為主播捏一把汗了…】
帕多手掌在虛空抓了一下,然後似笑非笑地盯著鏡頭裡的我,等著我中了情降後跪地求饒。
一分鐘、兩分鐘……半小時過去了,我連姿勢都沒有換一下,只是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你居然能破我的法術?呵,女人,我真是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
帕多興味十足,嘴角勢在必得地勾起:「做我的女人,我饒你一命。」
我嘔了一聲,緩緩開口:「死老頭子,你臉維持得再好,也已經八十歲了,還想霍霍小女孩?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剛才我給了你半小時,給你盡情發揮的舞台,可是你好像沒有展現出什麼強大的地方。
「那現在,輪到我了。」
我彈了個清脆的響指,地上的顧風立刻恢復力氣,一躍而起把江林反制在地上。
而顧雨則扶住牆狂嘔起來,吐出了一條碧綠的蟲後,眼神清明了起來,上去就給了江林一腳,罵了一句:「你這個王八蛋,敢欺負我哥哥,我跟你拼了! 」
帕多怔愣地看著這一切,神情有些慌亂。
「帕什麼多是吧,現在到你了。」
我輕飄飄地拋出一句話,下一瞬,帕多俊美的皮囊以秒為單位老去,最後變成一個鬚髮花白、臉上溝壑縱橫的老頭。
他嘟著屁股,跪伏在地上,響亮地叫了幾聲:「汪汪汪!」
直播間的粉絲大飽眼福,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足足停滯了一分鐘後,數百上千條彈幕爭先恐後地從我的直播間劃過。
【臥槽,我看到了什麼?主播好像就彈了下響指吧,帕多的降頭術就這麼解了? 】
【樓上,你沒看錯,我們二十萬雙眼睛都看見了,主播是我的神! 】
【太太太爽了吧,臭降頭師滾出中國! 】
【帕多怎麼不笑了,是帕多生性不愛笑嗎? 】
【你們都只顧著驚訝,我已經在考慮拜主播為師了,這波我在大氣層。】
帕多已經沉迷於扮狗無法自拔,警方來的時候,他還汪汪叫著咬了一個警察蜀黍的屁股。
最終,帕多被遣返回泰國,由泰國定罪。
而江林則交給中國警方審理。
這事上了國際新聞,不管記者對帕多怎麼詢問,帕多都只有一個回答:「汪汪汪!」
意料之中的,我又上了一次熱搜。
這次案件波及甚廣,警方想要查我的 IP,卻怎麼都查不到。
只能派人去鎖我的直播間,守著我下次直播。
5
我的前兩次直播,為全網帶來了一起算命直播的風潮。
各路「道士真人」以祈福之名,爭先恐後地開啟了算命直播。
我每週一次,他們就每週三次,再加上些神乎其神的炫技,倒是吸引了不少的粉絲。
新的一場直播開啟,我的直播間人數原本處於爆發式成長的狀態,可沒過幾秒,直播間人數就開始瘋狂暴跌。
【主播,隔壁的「朱顏真人」同一時間開啟直播了,現在他那邊引來了一條金色的龍,流量都去了他那邊。】
看到彈幕上的粉絲提示,我不以為意。
我本來就是為了播著玩,給自己找點事做,人多人少無所謂。
有粉絲發了朱顏真人那邊的截圖。
朱顏真人樣貌看起來是個中年男子,他的直播間絢麗無比,一陣子凌空出現一朵玫瑰,一會兒又憑空召喚雷電風雨。
有粉絲把他和我做比較,猜誰的本事更高些。
朱顏真人皺眉斥責他:「本道看過那冥界小鹹魚的直播片段,她一個二十左右的小女孩懂什麼,不過就是裝神弄鬼的半吊子,不要拿她同本道做比較! 」
有粉絲在他直播間下為我打抱不平,朱顏真人輕蔑一笑。
「今天本道心情好,便去教教這丫頭做人! 」
很快,我的直播間傳來了朱顏真人的共播請求。
「共播」是平台新推出的直播模式。
兩大主播可以同框直播,接聽同一位水友的連線。
朱顏真人搖著蒲扇,言語間盡是不屑:「丫頭,今日本道便和你一起接聽這次連線,比比我們二人的法力! 」
我把懷裡的骷髏頭往旁邊一放,手一揮。
「我的直播間不歡迎你。」
區區一個靠視訊特效搏噱頭的假道士,跟他共播我都嫌掉檔次。
「丫頭,你別不識抬舉……」
朱顏真人話還沒說完,他的螢幕突然縮小到豆粒大小,被牢牢困在了我的螢幕右下角,怎麼都退不出去。
除了直播畫面之外,他本人也被一股莫名力量束縛在了椅子上,動彈不得。
他臉上冷汗直冒,回想起以前拜道士為師所學的各種符咒,卻怎麼念都出不了我的法陣。
我微微一笑。
「本女孩多善良啊,知道你愛窺我的屏,特意留了個最佳觀看位。
「今天我什麼時候下播,你就什麼時候可以脫離束縛,讓你好好看個夠。」
【不是吧不是吧?這朱顏真人自稱法力高強,卻被主播這麼輕鬆拿捏了? 】
【太好笑了,不裝逼就不會死,朱顏真人這打臉來得太快就像一陣風。】
【我放大了朱顏真人的表情,像吃屎一樣哈哈哈……】
【笑死,主播是什麼人?那可是一個響指就乾倒帕多的人!一百個朱顏真人不夠主播塞牙縫的! 】
看著彈幕越說越荒謬,我趕緊開啟了第三場直播連線。
6
這次的水友,ID 叫地獄之刃,頭像是個骷髏頭。
還挺非主流的。
畫面一開啟,並沒有出現預想中放大的臉。
鏡頭搖晃了一下,對準了地上。
在類似地下室的環境裡,灰撲撲的水泥地上,躺著一個衣衫破爛、全身是血的女人。
她朝著鏡頭的方向拼了命地爬,嘴裡虛弱地發出嗚嗚聲。
一張口,就是吐了一地的血。
她的舌頭已經被挖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只有近乎野獸般的嘶吼和絕望的嗚咽。
直播間被嚇得沒人敢說話,粉絲彈幕也不發了,右下角的朱顏真人也不叫了,抖個不停。
我靜靜地看著螢幕,把手裡的骷髏頭盤得油光水滑。
「殺了吧。」
拿著手機的人開口,是一道淡漠且不耐煩的男音。
下一瞬,幾個黑衣人上來,拿著鐵棍,一下又一下地在鏡頭面前把女人活活打死了。
從殘存氣息到最後毫無生機,女人全程都在劇烈掙扎,拼命看著鏡頭,想要傳達什麼訊息。
手機調轉鏡頭,對準了地獄之刃的臉。
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被墨鏡遮住了眼睛,腳下是成片炸開的血花。
他倏地一下收攏了全身的戾氣,把手機小心翼翼地擺好,然後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對著我虔誠地拜了三拜。
身後的手下們也動作一致,整齊劃一對我合手低頭,齊刷刷地喚了一聲「大師」。
三拜之後,他抬頭,犀利的眼神透過墨鏡直射而來,與剛才那個虔誠的信徒判若兩人。
這人很有意思,低頭是虔誠的膜拜,抬頭是磅礴的野心。
我歪頭對他笑,手上的骷髏頭隱隱發燙。
「你求什麼?」
他開口道:「我有一哥哥,他為了保護我,逼著自己強大心狠,但等他終於強大到所有人都畏懼的時候,他卻死了。」
男人嘴角帶笑,像是在講一件與他無關的笑話:「哥哥他殺了那麼多人,最後居然死在一個女人手中了! 」
男人的聲音驟然轉變得陰冷起來。
「那女人在哥哥死後還不放過他,任由野狗分食了哥哥的身體,還把哥哥的頭顱割下來當球踢,頭蓋骨當成了玩具…」
男人沉浸在自己癲狂的回憶中,直播間裡依舊沒有一個人發彈幕。
下一秒,男人突然湊到了鏡頭前,一把扯下了他的墨鏡。
「我想要的,就是你手上的這個骷髏頭!
「我不知道它怎麼到了你手裡,但你必須把哥哥還給我!
「否則……」
他眼眶赤紅,撥轉了鏡頭。
幾個黑衣人又抬上來一個年輕女人,在鏡頭面前一槍斃了。
「大師……」他低聲呢喃,「你們這些人,不是最怕沾染業障嗎?
「你若不答應,我就毀了你。」
他話音剛落,手下又抬上一個全身灰撲撲的孩子。
那孩子臉上的恐懼,讓人心顫。
7
哦豁,我一個死神之女,居然被人類威脅了?
這骷髏頭,是大姊海拉帶回來的緬北特產,用它換走了我最心愛的嬰娃娃。
我只覺得盤著蠻順手的,萬萬沒想到會給我招來這種糟心事。
呸,晦氣!
【高端局,這也是我配看的嗎? 】
【主播手上的骷髏頭不是玩具?居然是真人!汗毛都豎起來了! 】
【主播就給他吧,嗚嗚嗚,當媽的看不了這些,那孩子太可憐了。】
【臥槽,我本來當成下餐直播的,現在手上的麻辣燙不香了。】
【天哪,你們注意到了嗎?地獄之刃的 IP 是緬甸! 】
【主播不會被抓去噶腰子吧…】
男人臉上掛著陰沉的笑,撥開手下遞上的槍,而是抽了一把刀,對準那孩子的膝蓋。
「我沒什麼耐受性,我數三個數,你如果不答應,那我就廢了他的腿,三、二……」
「我答應!」我急忙道。
這骷髏頭對我來說不過是個順手的玩具罷了,用一個玩具換取一個孩子的生命,也算是划算。
只是我討厭威脅。
我手指微動,想以直播為媒介,用對付朱顏真人的方法對付這個地獄之刃。
可下一秒,男人胸口傳來一陣金光,把我的試探之力全都刺了回來。
「大師,不要在我面前耍手段。」男人冷笑一聲,從衣領裡抽出一個玉質的佛牌。
「這佛牌是我找一個高僧買來的,多虧了它,這些年我的位置才沒人敢覬覦,你也動不了我! 」
下一瞬,地上的孩子傳來一聲慘叫,那把刀精準狠地插進了他的膝蓋裡。
男人甩了甩手腕。
「嘖,手滑了。」
我瞇了瞇眼,看清佛牌上用梵文刻的名字-蕭韌。
我突然想起,我這懷中的骷髏頭也姓蕭,以前算是個緬北的頭目。
兄弟承兄業,這兄弟倆的靈魂都要消失了。
「大師,我說過了,我沒耐性。」
男人拿槍頭對準了孩子的腦袋,孩子的哭號聲聽起來撕心裂肺。
「一個小時之內,我要在這張桌子上看到我要的東西。」
男人的另一隻手指向了鏡頭裡的桌子:「大師,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
【不是做戲,我是醫生,看得出來那孩子膝蓋流的是真血,需要趕快送醫,不然他那條腿就廢了! 】
【天哪,主播快救人吧,我的心都要到喉嚨了! 】
【突然想起那句『歡迎來到緬北,我嬌貴的小公主’,小嬌妻們,這種男人就是你們愛得死去活來的男神? 】
【去緬北還想要追求愛情?還想要金子?能有人權就不錯了!真搞不懂那種打著愛情旗號,放任男主角違反半部刑法最後還能 HE 的垃圾文學,是作者用屁股寫的嗎? 】
【太囂張了,恐怖組織都出來了,聯合國維和部隊是不是該出場了? 】
【悲哀的是,遇到這種情況,我居然潛意識裡只敢寄望神明! 】
「好。「我咬了咬後齒槽。
這種被逼著做事的感覺很不爽。
「不過,我要去上個廁所,等我五分鐘。」
說罷,我就關了直播。
我給大姐海拉打了個電話。
「姐,幫我個忙……」
8
五分鐘後,我重新回到直播間。
蕭韌的耐性顯然所剩無幾,他不耐煩地坐在椅子上,手裡把玩著槍,地上的孩子已經臉色蒼白,痛得叫不出聲來。
「你確定要的是這個東西嗎?」我高舉起骷髏頭。
蕭韌點了點頭。
「好。」
我彈了個響指,下一瞬我懷裡的骷髏頭消失,轉移到了影片裡蕭韌那邊的桌子上。
【臥槽,瞬間移動術!主播到底是什麼人啊? 】
【真是無語,就這麼簡單的事要墨跡這麼久,還害得人家小孩受傷,主播是故意的嗎? 】
【樓上能不能有點血性?這地獄之刃和他哥哥都是犯罪者,主播前面是在試探能不能對付他,總不能一上來就答應吧?要是主播答應這次,地獄之刃還有更過分的要求怎麼辦? 】
【就像是綁架一樣,地獄之刃綁架了那孩子,就為了要他哥哥的骸骨。要是主播輕易就交了骸骨,地獄之刃撕票怎麼辦?地獄之刃不像是個有良心的人,我現在更擔心那孩子了。】
【信女願用前男友五十年壽命換這孩子平安歸家…】
蕭韌喉結微動,眼中寫滿了瘋狂,微紅的眼眸中寫滿了極端偏執的情感。
「哥……」
他顫聲叫道,腳步卻停在原地,不敢踏出一步。
「你確定它就是你哥哥的頭骨?」我又問了一遍。
蕭韌陰惻惻一笑,眼底湧現的血色慢慢浮現。
「多謝大師,把它送回我身邊,不過這個孩子的命,你救不了……」
他還沒說完,就見我不知從哪裡拿來一把錘子,朝著空中重重錘了一下。
下一瞬,那頭骨被我隔空砸成了碎末。
蕭韌的得意僵在了臉上,他愣愣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眼裡罕見地出現了孩童般的無措慌亂。
「哥、哥……」他結巴地喚了兩聲,腳步踉蹌地撲了過去,卻只抓到了一把齏粉。
蕭韌呆愣了半晌,猛地轉頭,猩紅的瞳孔盯向了手機,似要穿透螢幕殺了我。
直播間一陣騷亂。
【? ? ?反轉來得太快,那個骷髏頭就這麼被主播錘碎了? ? 】
【完了,這地獄之刃好像被激怒了,主播為什麼要這麼做呀,難道就不管這小孩的死活了嗎?都答應別人把骷髏頭送回來了,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啊? 】
【看到大家的彈幕,我突然覺得很可悲,人性似乎就埋進了欺軟怕硬的因子,碰到這種超出我們認知的窮兇極惡之人,就下意識想要答應他的條件,不敢讓他不悅,甚至還埋怨那些反抗的人,照這樣縱容下去,這些匪徒豈不是更無所顧忌了? 】
【我覺得大家還是不要太悲觀,要對主播有信心啊!主播敢這麼做,一定是心裡已經打算了! 】
【這孩子臉上的絕望實在是太刺人了,他已經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死在這裡了吧?這不是雞鴨魚蟲,這可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 】
「我動不了你,但我能讓他們全都下去陪我哥! 」
蕭韌的半張臉埋在陰影裡,輪廓蒙上了一層血紅的陰霾。
他一揚手,黑衣手下陸續抬上了幾十個人。
有孕婦、有老人、有孩子,還有嬰兒…
他們皆是滿臉絕望,怨憎又惶恐地瞪著蕭韌,死死抓住衣角,等待死亡的來臨。
直播間裡,我不知道誰先發了一個“RIP”,隨後連續地飄出很多「RIP」,還配了白色的蠟燭表情。
一時間,直播間充滿了死寂,一個又一個的白色蠟燭飄滿螢幕。
就連右下角的朱顏真人也停止了一切掙扎的動作,臉上表情無比悲愴,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平靜地看著蕭韌:「你可以選擇朝他們開槍,只要你不後悔。」
蕭韌顯然並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他死死地盯著我,急於找個突破口洩憤。
而他選擇的方法, 就是殺了眼前的這群人,讓我沾上業障, 讓我痛苦。
但他想錯了一件事。
我並不是道士,死人對我沒有任何影響。
而且更重要的是, 這些人一個人都不會死…
蕭韌走到了那個腿受傷的男孩面前, 回頭對鏡頭殘忍一笑,然後轉頭衝著男孩的太陽穴開了一槍。
男孩全身發顫, 閉上眼睛, 準備迎接死亡。
下一瞬,那槍子竟如被人操控一般方向轉了 180 每次, 直直地衝入了蕭韌的眉心。 蕭韌的頭上破了個血洞,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甚至來不及叫一聲就倒下了。
我打給海拉的那通電話, 是讓她說一句話。
「蕭韌, 將被他自己射出的子彈殺死, 當場斃命。」
海拉姐姐從不讓我失望, 畢竟,她可是擁有說誰死誰就死的能力。
要不是這個能力, 還不會把蕭尋的頭顱帶回來呢!
9
蕭韌一死,他的手下瞬間亂成一團。
姊姊早就通知了她在緬北的警察朋友小安,警方一窩蜂地衝進來, 把這群人迅速逮捕。
我說過了,我不會讓這些無辜的人死掉的。
我的直播間禁止刷禮物,這些可愛的粉絲們乾脆直接在彈幕裡加上各種各樣的符號慶祝。
【主播,你是我的神!我們永遠可以相信主播!我先給主播按讚, 卷死你們! 】
【我早就覺得有反轉,因為都這麼緊張了,主播的眼神不僅沒有一絲慌亂,反而堅定得像要入黨! 】
【家人們,我都哭了誰懂!太揪心了!你們看到這些人得救之後的表情了嗎?這是電視劇演不出來的! 】
【那年主播雙手插兜, 不知道什麼是對手! 】
【CPU 都幫我乾燒了,誰能給我解釋下這是什麼情況? 】
我的第四場直播叕一次登上熱搜。
只不過為了防止引起騷亂,警方關閉了我那場直播回放, 一旦有人發出錄影畫面,保存不過三秒就會被刪除。
所以全網找不到一絲絲的蛛絲馬跡。
而他們查我的 IP 位址, 查著查著竟然發現不在全球的資料庫內。
我本來只想低調算命的,不知道竟然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
所以我宣布了有限期停播,等什麼時候風波過了, 我再重新出來。
水友自發性為我創立了粉絲團, 叫「魚籽福袋」。
而我的後台也收到了一個號碼的連續騷擾。
朱顏真人臭狗屎:「大師,我是朱顏真人,求你了,收我為徒吧! 」
朱顏真人臭狗屎:「大師, 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一隻狗,你讓我咬哪我就咬哪,求求你了,您看我都把名改成臭狗屎了, 您就給我一次機會吧! 」
我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然後把他屏蔽了。
山高路遠,江湖再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