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被脑中植入的芯片操控了思想,成了富人口中的「伪人类」。
而我作为第一个觉醒人类意识的伪人,成了富人手中的棋子。
他们许诺我,只要销毁了伪人脑中的 AI 自主意识。
作為回報,他们会给我无尽的富贵和荣华。
1
「你所在的世界,只是伪人类编写的虚假世界。」
这个自称是纯种人类的男人找到我,试图说服我去当他们的卧底。
據他所說,人类脑中植入的 AI 芯片有了自主意识,篡改了人脑数据。
这些 AI 操控着人类的行为和思想,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 AI 的傀儡。
「我们将这些人被操控的人称为『伪人』。」
時至今日,伪人已经成了社会中最庞大的群体。
而纯种人类则越来越少。
「你也是伪人。」
男人顿了顿,補充道,「但是你是我见到的伪人中,第一个觉醒人类意识的。」
「这也是我找到你的原因。」
男人所说的这些对我来说无疑是天方夜谭。
可冥冥之中我却有几分相信。
最近我模糊地感觉到,我的脑子里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记忆。
身边发生的有些事,我總感覺,實際上不是這樣的。
但這些事原本應該朝著怎樣的方向發展,我卻說不出來。
這種怪異的感覺一直籠罩著我,且愈發強烈。
直到今天這個男人找來。
我問他:「幫助你們,我能得到什么?」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这种问题,男人神情一愣。
「等到人類重新掌握主權後,你会成为人人尊敬的精英阶层,拥有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看向眼前这个男人。
一身高定西装,腕间的名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向我递来一杯红酒,杯中红色液体散发着诱人香气。
「我叫丁坊,季小姐考虑好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2
回到家,桌上一如既往摆放着妈妈做好的饭菜。
「爸媽,姐姐回来啦!」
弟弟小跑过来从我手里接过公文包,麻溜兒地遞上拖鞋。
廚房傳來炒菜聲,伴隨著媽媽溫柔的聲線:
「盈盈回來啦,快洗洗手吃飯了,今天有你愛吃的紅燒茄子。」
妈妈从不偏袒,餐桌上每天都有各人愛吃的菜。
他們總是給我足夠的隱私空間,并没有问今天为什么回来得有些晚。
飯桌上,我忽地想起来那个男人说的话,不自觉地观察起家人。
爸爸时不时给妈妈碗里夹菜,妈妈柔声地说着:「謝謝老公。」
弟弟在一旁噘嘴表达不满:「爸爸偏心!」
爸爸哈哈一笑,又给弟弟和我碗里夹起肉。
阖家幸福,这不就是阖家幸福吗?
我有点恍惚。
在印象中,家里的氛围总是这样和谐又充满温馨。
我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人的话给了我心理暗示,我总觉得眼前这一幕幕非常诡异。
在此之前,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回家,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這一晚我睡得很不踏實。
明明媽媽舖的床鋪是那麼柔軟舒適,我還是在無數次輾轉反側中才混沌睡去。
3
睡夢中,我回到了家裡。
可夢中的家遠遠沒有現在的家收拾得寬敞明亮。
夢中的家裡處處放著吃剩的垃圾。
桌椅上、沙發上隨處可見髒衣鞋襪。
肖似妈妈的年轻女人手里抱着一个男孩逗弄。
不一會兒,男孩似乎是饿了,哇哇大哭起来。
年轻女人一边哄着男孩,一边转头朝吼道:「季蝇,你死哪里去了!」
女人喊完后,我竟然看到年轻版的「我」拿着尿片从卫生间里走出。
「我」的手上沾染了些许黄色物质,双手拿着尿片还在揉搓。
「我」是國中時候的我。
而那個年輕女人,就是我的妈妈!
「洗个尿片还这么慢,果實真是一點用都沒有的賠錢貨。」
妈妈好像一团即将喷发的火山。
看著「我」訥訥不說話,她抄起拖鞋直接向「我」甩來。
「賠錢貨,愣著幹什麼,还不赶紧给你弟弟冲奶粉!」
說完這句話,梦中画面突然一转。
妈妈手中抱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了。
此时我确信,那就是我的弟弟,季龙。
他恶作剧般将我写好的作业全部撕毁,又在故意尿在沙发上。
让「我」晚上只能蜷缩在地上睡觉!
夜里爸爸起夜,被睡在地上的「我」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嘴里念叨着「赔钱货」「苍蝇」「丧门星」之类的话语。
「我」抱着头蜷缩起来忍受着殴打,露出身体上的点点青紫和陈年旧伤的疤痕。
看着「我」挨打,旁观的我似乎也感受到了疼痛。
我抱着头蹲下来,试图减轻身体上的疼痛感。
「不……爸爸别打了,我痛……」我嘴裡念著,乞求爸爸下手輕一點。
「大閨女,閨女,醒醒。」
耳边传来轻声呼唤,有人在輕輕拍打我的臉。
隨著呼喚,夢中的「我」漸漸模糊,直至最后成为一团白光消失不见……
睜開眼,爸爸一臉焦急。
「閨女,做了惡夢嗎?不害怕啊,爸在呢。」眼前温润的爸爸和梦里狂躁的爸爸的重叠在一起。
这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
如果是梦也就罢了,可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全家人为何会性情大变?
虽然这个变化是好的,但总让人感觉心里不踏实。
我扯出一个微笑,告诉爸爸没事。
往后几天,我一直在家里住着,与家人一起吃饭、看電視、散步。
可夜晚躺在床上,还是会做噩梦。
梦中无一例外,「我」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饿。
一种绝望和自卑的情绪充斥着我的内心,让我每次醒来后都得缓上很久。
我开始对那个男人说的话产生兴趣。
难道真的是 AI 修改了我的脑意识,使我成了伪人?
看来只有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才能找到答案。
4
在上班的必经之路上,我再一次见到了丁坊。
还是一身高定西装,打扮得一丝不苟,像偶像剧里的年轻总裁。
「季小姐,考虑得怎么样了?」
一見到他,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晚做的噩梦。
那些拳脚和辱骂好像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我强压住心中的不适,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淡然:「为什么选择我?」
好像早就猜到了我会这么问,丁坊微微扬起下巴:「你只有成为我们的人,才能知道答案。」
「既然你们没有诚意,那就免谈了。」我转身作势要走。
丁坊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我继续朝前走,好一会儿他才追上来。
这次他明显没有前两次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笑容真诚了不少。
「季小姐,请你原谅我刚刚的唐突,刚刚上级已经答应了,可以先告知你一些事情,你跟我來。」
这次我没有拒绝,跟着丁坊走去。
梦中的疼痛感还在延续,还有脑中缺失的回忆。
我心里也迫切地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男人开车带我穿过闹市区,来到了老城区的一座旧楼里。
旧楼的水泥外墙已经开始脱落,露出大片的老旧红砖。
男人带我七拐八拐走了一段路,停在一扇门前敲了敲门。
等了一分多钟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里面的人似乎并不惊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我问带路的人,丁坊怎么不一起进来。
「他只是个听指挥的外围角色,没有资格进来。」
我有些驚訝。
一个把「精英」「人上人」挂在嘴边的有钱人,到头来竟然只是一个组织的底层马仔。
原来有钱人也分等级。
進門之後,里面的环境和大楼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所有的通道都铺着地毯,走廊两边摆放着名人字画和古董花瓶。
就连顶上的灯的颜色都说不出来的柔和好看。
怪不得都说有钱人的生活底层人想象不到。
这人带我穿过好几条走廊,上了几层楼梯,来到一扇门之前,轻轻地敲了几下。
不多時,里面传出一个中年人的声音:「进来吧。」
聽到聲音,带路的人小心拧开门把手,冲着里面深深鞠了一躬,这才站到一边,给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
清一色的紫檀木家具,一看就价值不菲。
虽然我不太了解这方面,但还是能从房间的装饰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贵气。
实在是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旧城区里,竟然会有这样一间房子。
果真别有洞天!
5
紫檀桌后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背对着我的中年男人。
旁边还站着一个人,长得高大威猛,看样子不是保镖就是管家。
坐在太師椅上的人正戴著耳機,對著牆上掛著的巨幕電視裡的人說話。
我仔細一看,電視上的這些人,都是以前常出現在電視或報紙、手機資訊上的熟面孔。
他們時常在各領域指點江山,被人們尊稱為「老師」「教授」。
名副其實的有錢有名。
怪不得丁坊敢跟我說出什麼精英,人上人的话,原来他的上级都是这些人。
看屏幕上,他们好像在争吵,没有了电视上的从容,甚至有些狰狞。
「好了!不要再吵了,都快成阴沟里的老鼠了,还在搞内讧!」
男人一声暴喝,屏幕上的人瞬间都安静下来。
管家极有眼色地递上一杯咖啡,男人抿了一口,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別把身外之物看得那麼重,只要能擊潰偽人,大家還是能像從前一樣。」
「你们愿意吵就吵,吵夠了就去做點正事,等有進展的時候再來報告。」說完後,他直接關了電視。
男人緩緩轉過頭,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我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領導,你好!」
他看着我呵呵一笑,亲切的样子像是家里长年不见的长辈。
「看你的样子,我就不用多做自我介绍了吧?」
我退后几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以前经常在新闻上看到您。」
「哈哈,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了,这里没有什么领导,叫我张叔叔就好了。」
他脸上虽然是笑着的,眼里的寒光却逼得人不能直视。
我顿时想跪下给他磕两个头,求他放过我。
上位者的压迫感果真很强。
不多时他收敛了锋芒,又成了邻家长辈的模样。
他摆摆手示意我坐下:「我们的人应该已经把情况简单地给你介绍过了吧?」
「他说我是什么伪人,让我帮你们做事。」看着这张脸,我認真地說。
张叔解释道:「简单地说,就是曾经植入在人类身体里的芯片有了自主意识,篡改了人类的记忆。」
「他们的目的就是控制世界,而幕后黑手,就是你所在的集团。」
「啊?!」太多爆炸性信息,让我有些缓不过劲来。
「这……这是真的吗!」我有些难以置信。
「你们集团所宣传的智慧生活,让无数人心甘情愿植入芯片,有了人体成为媒介,AI 芯片就能肆无忌惮地侵入你们的脑中,把你们变成行尸走肉!」 说到这里,他显然有些愤慨。
肚腩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显露着他不平静的内心。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我感觉消化起来有点困难。
「那为什么你们这些人没事?」
「你见过哪一个有钱有势的人,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别人像改机器人一样改造?」
说这句话时,张叔像藐视众生的神一般,在他眼里仿佛世间凡俗皆是蝼蚁。
我继续问:「那丁坊说我是觉醒的伪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直在监视着芯片集团里所有觉醒的伪人,而你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对这个世界产生怀疑的人。」
這麼說,我一直生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察觉到我有些生气的目光,张叔站起身对我鞠了一躬:「季小姐,请你不要介意,我们也是为了人类意识复苏不得已而为之。」
說完,他将桌上放着的精美皮箱推到我面前。
「这是一点小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皮箱在灯光下折射出金钱的光芒。
我没有打开看,而是一连提出两个疑问:「为什么我会觉醒?除了我还有其他觉醒的伪人吗?」
「或许是技术不稳定,或许是执念太强,觉醒原因我们的技术团队也在研究。」
「至于为什么觉醒……」
他突然走到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因为你、我,我们才是这个世界上很少一部分清醒的人。」
「至于其他人嘛,他们本就是一群平庸的、碌碌无为的人,無足輕重。」
至此,我心里所有的疑惑基本解开了。
芯片是集团制造的,而我在集团上班,又最先觉醒。
他们应该是想让我来当这个卧底,一步一步探出芯片机密,销毁芯片自主意识。
6
我陷入了兩難。
如果我接下这个任务,那么现在虚拟的和谐社会将会被击溃。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虽然我想找回我失去的记忆,可现在温暖的家庭氛围,和谐的工作环境还是让我有些犹豫。
或许曾经的我身处黑暗,所以我不想破坏光明。
「可是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吧……」我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聽到我的話,张叔叔的眉头顿时皱起来:「好?你管这样的社会叫好?」
「每个人的关系都这么假,社会都没了秩序,普通人缺少精英的带领?这种世界叫好?」
「記住,世界的進步,是少數人帶動的。而經過偽人事件之後,依然清醒的我們,就是少數人。」
「只要成功了,我們就是救世主。这是老天爷给我们与生俱来的职责!」
他越说越激动。
看著他一臉狂熱,实在没法把他和以前电视里一脸淡定地说着自己对钱不感兴趣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肩负人类觉醒重任这件事,怎么都不会轮到我这个普通职场女性头上吧?
「季小姐,请不要这样想。这个世界需要你,所以你觉醒了,你应该问,为什么别人没有觉醒,偏偏是你?」
他双手握住我的肩膀,沉重而有力,「那是因为,老天爷选择了你。」
「現在,你就是世界的救世主。」
这番话好像有种魔力,狠狠抓住了我内心深处膨胀起的欲望。
就好像漫威电影里演的一样。
一覺醒來,我成了英雄,成了救世主。
为了人类的延续,为了更高的低位;
為了錢,为了光明的未来!
我被他的话鼓舞了,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在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我炽热的目光,那里面有和他一样的欲望。
「张叔,您需要我怎么做?」
张叔叔向我发布了命令,让我去查公司顶层 34 楼的秘密。
用他的話來說,那里是公司核心数据库,應該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可 34 層是集團大 BOSS 的私人空間,我們沒有權限進入。」
我问张叔,有什麼辦法才能進去。
“小木,這就得問問你了,你們公司的事情,难道我会比你更清楚?」
张叔回到座位,雙手交叉著靠在椅子上。
我有些犯錯,看來當英雄還要有勇氣和智謀。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张叔觉得你是聪明人,所以才会成为第一个觉醒的伪人,你可不能辜负张叔的信任啊。」张叔点起一根雪茄,用手指关节敲击了两下桌面。
得到指令,在一旁待命的管家又拿出了一个皮箱。
比刚刚张叔给我的皮箱更大,更精美。
管家将皮箱放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
聽這聲音,分量还不轻。 张叔嘴角扬起,朝我扬扬头,示意我打開。
我迟疑一下,缓缓打开了箱子。
脑子里「轰」地一下,我被面前一沓沓崭新的钞票冲击,脑子一瞬间失去了转动的能力。
說句實話,我真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
张叔和管家都没有说话,整个房间里只有我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我强行把目光从那一箱钱上挪开。
看着我的动作,对面的张叔眼里的笑意越来越多。
「张叔,这……?」
我抬头看向张叔,指了指眼前的巨款,眼睛也时不时瞟向那一堆钞票。
「你现在是为了全人类的福祉和自由而努力,自然不能亏待了你,這些錢你拿著,不够再来找张叔。」
张叔不在意地摆摆手,示意这些都是小钱。
看着我还有些畏缩,张叔那被烟雾挡住的眼睛透出一丝不耐烦。
「只要我们组织的伟大目标达成,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千万,那也是随随便便。」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你的身份就不是这区区的钱能衡量的了。」
「那我就拿走了?」我指了指眼前的巨款。
张叔点了点头。
我迅速把皮箱锁住,和之前的皮箱一并放在脚下。
这小心翼翼的动作,让眼前的张叔不住点头。
谈话已经进行到尾声。
離開時,张叔再三叮嘱,千万不要泄漏组织的任何事情。
「有什么事就去找丁坊,以后他就是你的联络人。」
言外之意就是,别来找他。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放心吧,张叔。」
“小木,你要記住,只要你成功解放了人类思想,你就不会再是贫穷、庸碌、一無所有,一辈子连房也买不起的贫民了。」
「你会和我一样,成为俯瞰众生的指挥者。」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的眼神霸道而又轻蔑,视世间万物如草芥。
张叔说完这些,管家走到我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知道该走了,提起脚边的手提箱就出了房间门。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后,张叔轻蔑地看着我的背影嗤笑。
「垃圾也想做人上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我脚下的蚂蚁。」 7
没有听到张叔的话,我忐忑地抱着箱子出了门。
没想到丁坊竟然还在等我。
看我小心地抱着箱子,他也明白了我加入了组织。
我心里还在盘算着 34 楼怎么查。
據我所知,听说公司很大一部分人都没去过 34 層,都不知道从何开始打听。
想著想著,没注意前面的丁坊已经停下了。
我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
後退一步,我疑惑地看著他。
「不要怕,你这一步,我也经历过。」丁坊转头看着我。
我不明白他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跟着我们组织的好处。现在有钱拿,以后还有地位。」
“我的意思是,你好好干,未来不会差的。」
丁坊的眼里仿佛有光在闪烁。
那是对金钱和地位的渴望。
說句實話,我有点鄙视他的同时,又有些可怜他。
一个自己上级嘴里的「外围成员」,竟然还跟我谈什么未来。
你的未来有我好吗?
「以后我就是你的联络人,每过几天,我都会联系你,你需要把你的进展汇报给我。」丁坊接着说规矩。
我轻轻「嗯」了一声,不打算跟他多说。
隨後,我们就到了刚才停车的位置。
到了上车的地方之后,丁坊放下我,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提着手里沉甸甸的两个手提箱,有些五味杂陈。
就好像夜晚激情下单的物件,到了白天总是想退货一样。
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但是我感觉我喜欢的依然是现在的爸妈,人与人相处得融洽。
如果梦里那些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么击溃伪人数据后,我又要怎么面对他们呢?
此时此刻我有些后悔答应张叔了。
可想到那些金碧辉煌的装修,想到闪闪发光的票子,想起张叔说的那些鼓舞的话,心里的声音告诉我:答应吧……答应他们……
8
我嘆了口氣,提着钱走向家里。
到了小区之后,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
还有一些熟悉的人,亲切地向我打招呼:「小季下班了啊。」 这也让我心里的愧疚越发地明显。
现在真的不好吗?为什么他们要执着于恢复以前的秩序?
回家之後,弟弟第一时间给我递上拖鞋。
他顺势接过我手中的皮箱:「姐,把皮箱放到你柜子顶上行吗?」
爸妈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没人关心这个皮箱里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忍不住想,如果恢复人类意识,他们估计会把这个箱子翻个底朝天。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饭,我又开始发愁。
怎么去做这个事情,真是个问题啊!
休假结束后,我坐上了前往公司的公交车。
刚下车正要过马路,碰巧看到一个老奶奶摔倒了。
我下意识地想上前搀扶,却又犹豫了。
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句:「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去扶?」
就在这犹豫的间隙,旁边的几个路人已经小跑上前扶起老人。
其中一个小伙子拨打了急救电话,又拿老人的手机告知了老人家人老人的情况。
看到这几个人见义勇为,周围人纷纷鼓起了掌。
我顿时有些臊得慌。
为什么我会犹豫?
难道这就是半觉醒后,我真正的人类人格?
一路上我心不在焉,那些久未复工的高楼重又开始施工。
吵得人头疼。
因为心里的波动,到了公司后,离上班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
上司看我一脸恍惚的样子,主动过来关心我的情况。
「没事陶姐,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我不想让上司知道我的窘迫,胡乱诌了个理由。
「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你要不回去再休息几天吧。」陶姐语气中的关怀骗不了人。
我看着陶姐,脑中一瞬间划过陶姐将我熬夜加班所做的项目拿去邀功的片段。
「干不了就走人,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脑中的陶姐媚上欺下,骨子里都透露着刻薄,和眼前的她大相径庭。
难道人类真正的人格,是虚伪、狡诈、不择手段吗?
不,我不相信!
我一定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9
「沒事,陶姐,我身体没有大碍,不会耽误工作的。」
陶姐「嗐」了一声,转身冲了杯咖啡递给我:「提提神儿吧。」
「谢谢陶姐。」 「以后别说什么耽误工作的话,工作是企业的,身体才是自己的。」陶姐顺手拉了个凳子坐下。
「不舒服就休息,姐来陪你聊聊天。」
我點點頭,心里盘算起该怎么问陶姐 34 层的事。
闲聊了几句之后,我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陶姐,大老板怎么都不来公司呀?」
「公司有专业的经理人打理,没几个人见过大老板的。」陶姐说得很随意。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装作不经意,和她聊到了 34 大樓。
谁知道刚说完,陶姐就皱了眉头。
「34 层是老板的私人区域,和公司不挂钩。」
言外之意:这和工作没多大关系,少打听!
看這樣子,陶姐应该没有去过 34 層。
我大胆猜测,这应该是伪人脑中保护核心数据的隐私设定。
如果真是這樣,那有很大可能,大家都没有去过 34 层!
一整天,我心里一直在想这件事。
中间有同事跟我对接工作,我也没有足够的精力及时作出反应。
看来势必要去 34 楼先探一探了。
张叔那帮子人指不定在暗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不做出点什么来,很难向他们表忠心。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
刚一到点儿,同事们一个个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陶姐临走前问我怎么还不走。
「等着我爸下班顺路来接我,一起出去撮一顿。」
陶姐点点头,嘱咐我注意身体,晚上早些休息。
「明白了姐,你还不走啊,你家哥哥可在外面等急了。」我看了一眼门外,调侃道。
陶姐脸一红。
大楼下,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提着刚买好的菜。
菜篮子里插了几枝玫瑰。
平凡又浪漫。
一直磨蹭到晚上八点多,确定公司的人已经走完了。
我才站起身,走进可以直达最高层的电梯。
电梯一层一层上升,我的心也如同海浪,一浪高过一浪。
如果有人这时候上来怎么办?
如果大老板真的在 34 層,我应该找什么说辞?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万个借口和理由闪过。
「叮」的一声,电梯停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我的心快提到了嗓子眼。 草率了,真的草率了。
萬一 34 楼真的是数据库,肯定有无数陷阱和红外线报警器。
心里还想着要不要出去,电梯门却要关了。
我一个闪身拦住电梯门。
看来大脑已经为我作出了选择。
法治社會,就算被发现我也不会被弄死。
冲!怕个啥!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呼出一口气迈出电梯。
出了電梯,并没有过多的楼道回廊。
直接就是一扇门出现在面前。
那扇门好像一只欲择人而噬的猛兽,看得我莫名有些心惊。
我先是四处观察了下,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和电子眼。
我上前几步悄悄推了推门。
门上没有没把手,一旁有一个类似于人脸识别的电子屏幕。
屏幕左上角一个小孔里闪烁着红色的光,扑闪扑闪。
沒有任何反應。
我心里顿时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不能怪我啊,人家有设备,我一个小职员压根进不去啊。
心里得到安慰,转身离开这里。
进电梯之前,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四周安静得可怕,唯有屏幕上的绿色灯光忽闪忽闪……
10
跟丁坊再一次碰头时,我将打探 34 层的情况告诉了他。
他眼里尽是对我谨小慎微的不屑。
「直接破门而入就行了,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以后还怎么当上层人?」
我忍不住反駁:「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私闯民宅?事情要是真办成了,到时候犯不犯法,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到那时候,我们才是王法。」
他转动着手上的腕表,像是电视剧里视人命如草芥的狗官。
我本能地反感丁坊这种人。
不过就是有钱人手下的马仔,却整天把「精英」「上层」这些词挂在嘴边。
就这鸟样子,事情要真办成了,那还不得成为恶霸?
我没好气道:「咱们还是先给上面汇报再说吧。」
丁坊点点头,拿出组织特制的通信工具打入代码。
不一會兒,那头传来了电话通信,是管家。
我看不懂那串代码,不知道刚刚丁坊有没有添油加醋,将探到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又将我自己猜测出来的,伪人脑中的隐私设定告诉了管家。
不多時,电话那头出现了张叔的声音。
“小木,我果真没有看错你,这才几天你就有收获了!」
聽聲音,张叔心情应该不错。
「不过小丁也说得对,都已经到门口了,哪怕破门而入,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张叔,我……」我还没想好说辞,就被张叔打断。
「只要你好好干,张叔不会亏待你,記住,你与他们不一样。」
他并没有多过指责,只是给我提醒了下曾向我描绘的未来的美好蓝图。
我鬆了一口氣:「谢谢张叔,我一定好好努力。」
张叔开始布置接下来的任务:「晚些我再派个这方面的专家过去,你们三个一起上去,争取更进一步。」
说完直接就挂断了,也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
我撇撇嘴,什么玩意儿?
就会画大饼,光说不会亏待,还不如再来几个皮箱子实在!
看来越有钱的人越抠,这句话确实没错。
11
约定好地点,夜幕降临时分又驶来一辆车,径直停在我们旁边。
車門打開,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看着来人,我有些詫異:「怎么是你?」
来的人正是管家。
管家这时候也不像在张叔身边那么拘束:「哈哈,想不到吧,我就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点点头没有细问,转身带着他们向集团走去。
看来这些富人也有些穷途末路了,一个人当八个人用。
和办公大楼里的私企打工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吃着大饼就能充饥。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他俩默契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
我心里也有些底了,这么熟练的一套装扮,估计以往脏事儿没少干。
电梯直达 34 大樓。
我看了眼电子屏幕,左上角的绿光忽闪忽闪。
管家上前研究起这扇门,没发现什么头绪。
倒是丁坊胆大,直接上去一个暴力踹门。
沒想到的是,门竟然开了!
管家一个眼疾手快,直接掏出了藏在兜里的手枪。
丁坊迅速起身,也拿出手枪,一把将我推到前头去。
我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他们。管家和丁坊同时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表情凶狠像杀人犯似的,示意我走在前面。
唉,这就是人性。
我轻轻走进房间:「有人吗?我是公司三层行政部的季盈。」
一连说了几遍,都没有人答复。
果真没人!
丁坊和管家明显松了一口气,大胆在墙上摸索起来。
「咔嗒」一声过后,整个 34 层瞬间亮如白昼。
管家和丁坊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些不可置信。
整整一层,除了承重柱外,只有一套巨大的精密机器。
机器上连接着无数的电线电缆。
在这个机器的面前,一台电脑静静摆放在那里。
这里的陈设简单得就像一个普通的工厂机房。
管家不由得问出声:「怎么会这样?」
看着房间里的这一切,我回答道:「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還是說,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豪华住宅,有无尽的金银珠宝?」我不禁讽刺。
管家转头看向我:「你什麼意思?」
我聳聳肩,满不在乎:「没什么意思,事实就是如你所看到的这样。」
丁坊没有在意我和管家之间的火花,走到仪器跟前掏出一根钢管,高高扬起。
钢管快要落下时,我大喊一聲:
「慢著!」
丁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皱着眉头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先想着把这些仪器毁掉。」
聽到我的話,丁坊放下了手中的钢管,和管家一起看向我。
我接著說:「我们根本不清楚这台机器的作用,要是破坏后真的能销毁伪人数据还好说。」
「万一破坏后没有销毁数据,到时候反而打草惊蛇,幕后老板更改设定,让伪人反扑,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我在丁坊和管家脸上巡视了一圈,「你,还是你?」
聽完我的話,管家和丁坊都沉默了。
管家率先反应过来,一拳打在丁坊身上。
「丁坊,你这个混蛋,這麼重要的東西,是你这个初中还没毕业的混混头子能处理得了的吗?要是你坏了事,信不信老子剁了你去喂狗!」
听到管家的话,丁坊喘气声越来越重,大喝一声向管家袭去,一脚将管家踹翻在地。
「小瘪三,也不看看自己坐过几年牢!好意思说老子?」
丁坊本来自己就看不上管家这蠢货,忍了他许久。
无非就是不要命,帮着会长杀了几个人,得了青睐。
要不是自己见会长见得少,还能轮到他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吗?
管家在地上滚了几圈,丁坊作势还要打,我上前拦了下来。
「行了,赶紧办正事要紧。」
管家拍拍屁股站起来,也没有再针对丁坊。
「咱们的权力有限,后果谁也承担不起,还是得报告张会长。」
丁坊听到管家搬出了张叔,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
毕竟他想要的荣华富贵,还得张叔给他。
「我和小季原路返回,你留下来断后,把我们的痕迹消除,不要在最后关头坏了老板的事。」
管家安排完事情,果断带我离开。
丁坊已经完全沦为干杂活的了。
实际上我作为公司内部人员,留下来断后最合适。
现在管家让丁坊断后,很难不说是有个人恩怨夹杂在里面。
12
第二天我请了一天假,专门等张叔的传唤。
果不其然,上午十点丁坊就传来了消息。
我匆匆赶到平日与他相见的地方,熟悉的车辆已经停在那里。
还是那条坑坑洼洼的路,我和丁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了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下車時,丁坊略带调侃问我:「是不是知道自己要立功了,所以今天连车都没晕?」
我哈哈一笑,打了个太极:「人总是会变的嘛。」
和上次一样的流程,丁坊留在了外面,我跟着管家再一次进了门。
推開門,张叔立马停下了手上的事,笑瞇瞇地看著我。
「小季啊,你可是咱们组织的大功臣啊!这群饭桶查了许久的东西连个影子都没有,你只用了区区几天就成功了。」
张叔示意我坐下,又象征性地问,「告诉张叔,那你想要什么?」
我心里鄙视,要是真的想给我东西,早就去准备了。
而不是等我来了才假惺惺问我。
「既然已经决定加入组织,当然要让组织看到我的能力。」
我看着张叔,眼睛里满是真诚,「再說了,办好了这件事,也是为了以后能够平步青云。」
张叔呵呵一笑,点了两下头,看起来对我的回答挺满意。
「你的功劳张叔都记在心里,等大事办成之后,张叔就把你们公司那栋楼给你,让你做主。」
我心里有些想笑,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丁坊还表现出了想要这栋楼的意思。
要是让他知道张叔把这栋楼许给了我,那他还不得嫉妒死?
我面儿上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感谢组织的关心和照顾。
和张叔寒暄完后,终于切入了正题。
「小季啊,对于那台巨型机器,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贸然开口,而是表情严肃沉思了一番才郑重开口。
「张叔,我在公司从没见过与之类似的项目或产品,按照推测,这应该就是组织要找的数据库。」
說完後,张叔也没有再问问题,心里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看着他沉思的样子,我继续分析:「只是,这样一个能操控人类未来的数据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把守呢?」
张叔上下打量着我,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良久之後,他突然笑了。
「哈哈哈哈哈,小季,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张叔,什么意思?」我不解。
「这个幕后老板玩儿的是心理战术。」
「啊?」
张叔点上一根雪茄,抽了一口。
「我们用常规思维去想一件事,一个重要的东西一定得是重兵把守,层层围困,连一只苍蝇都不能进去。」
「而这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您是說,幕后老板是故意将数据库布置得如此普通,就是为了让咱们『灯下黑』?」
张叔点点头:「这人果真不是池中之物。」
「幸亏出现了你这么个变数,要不然我们不知道何时才能发现里面的秘密。」
「张叔,既然咱们已经确定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看来这事儿还得我亲自去一趟。」张叔抽了口雪茄,神情前所未有地放松。
毕竟做人类救世主这件事,还得他自己亲自上手。
等人类意识全部苏醒之后,这世界不得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13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晚上我和张叔去 34 层亲自了结这件事。
凌晨十二点之后,以张叔为首的几人,准时出现在大厦门口。
张叔放在以前那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当年走在街上,那可是前呼后拥的。
哪里像现在,出门没什么排场不说,还得挑这见不得光的晚上。
看着电梯里越来越大的数字,知道自己即将恢复以前的地位,哪怕他常年身处高位喜怒不形于色,现在也有些绷不住了。
馬上,马上就要恢复到和以前一样了。
这些低贱的人类,永远都是自己脚下的垫脚石!
丁坊和管家也没有戴口罩,打扮得西装革履。
看来是要见证这创世纪的一刻。
尤其是丁坊,脸上兴奋得都有些扭曲。
长期的外围成员身份,使他跟上层接触不多。
直到这次,才被会长有所关注。
要是这次真的成了,自己就再也不是组织里打杂的了。
自己会更进一步,住更好的楼层,出入更高端的场所。
数不尽的车子票子,天下的妞儿还不得任自己玩弄?
张叔抬头看着 34 層,斩钉截铁地说了句:「进!」
我率先踏出电梯门,然后是管家,中间是张叔,丁坊走在最后面。
电子屏幕上的红色光线,在黑暗下格外耀眼。
我走到门跟前,看了眼屏幕,随后用力推开门。
管家有了经验,在上次开灯的地方摸索着,很快就打开了灯。
张叔看着眼前这一切,巨型的机器和大量的光纤,眼里的狂热似乎要扑出来。
他小跑到机器跟前,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脸上笑开了花。
最後,张叔停留在电脑跟前,示意我打开电脑。
我回头看着张叔,问了一句:「张叔,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此时的张叔早已经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在意我语气中的警告。
「这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的责任,作为世界的救世主,我有责任让人们的思想脱离控制。」
他說得一本正經,跟以前在电视上的公开演讲一样,正氣凜然。
我點點頭,打開了電腦。
除了机器运转的轻微声音之外,整个空间只有我们几个人的呼吸声。
电脑打开后,张叔一把抓起鼠标,颤抖的手表现出他现在的不平静。
屏幕上的操作界面有三个选项。
【一、优化思想;】
【二、恢复思想;】
【三、控制思想。】
张叔操控着鼠标缓缓移动到恢复思想的选项。
我看着他的食指轻轻抬起,却迟迟没有按下,两只眼睛在另外两个选项上转来转去。
几经犹豫之后,张叔移动鼠标,放在了「控制思想」上面。
这次他没有磨蹭,直接点击了「确定」。
大家都屏息以待这见证历史的一刻。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钟过后,一切都没有改变。
张叔看着电脑,又在第三个选项上点了好几次。
又过了几秒钟,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嘴角带着看好戏的笑,像是猫捉耗子般看着张叔。
曾经也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张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一连向后退了几步。
管家和丁坊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
「是你?!」张叔语气中还有一些不确定。
或者說,平平无奇的我实在是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是我。」我笑着回答。
14
张叔转头吩咐道:「抓住她!」
管家和丁坊虽然不明白张叔的意思,但立马抽出腰间的枪向我袭来。
「太迟了。」
話音剛落,张叔、管家和丁坊三人就重重摔在地上。
张叔只觉得有一股麻木感直冲脑门,想要挣扎着起来,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直到彻底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张叔才缓缓醒来,脑子里的麻木感还没有散去。
他发现自己还在 34 層,管家和丁坊还睡在地上没有醒来。
身体好像已经完全脱离控制,全身好像只剩下了脑袋还能动。
「不要白费力气了,张叔。」
这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从机器后面传来。
我笑着走到他面前,全无第一次见他时的拘束。
「你到底是谁?」他看着我的眼睛,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猜测。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张叔面前。
听到我承认,张叔脸上出现愤怒:「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已经是这么大的集团的老板,为什么还要控制人类,奴役人类!」
他一脸正气,好像几个小时前点击「控制思想」按钮的那个人不是他。
我哈哈一笑:「你管这叫控制,奴役?」
「在 AI 芯片的辅助下,社会风气焕然一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人人安居乐业。」
我看着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管这叫控制,奴役?」
张叔继续嘴硬:「人类本来就有善面跟阴暗面,古往今来都是如此,你现在要破坏这些规律,你才是人类真正的罪人!!」
不愧是常年身居高位抛头露面的人,说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要不是我熟悉他的为人,没准还真就被他骗了。
「姓张的,大话是不是说得自己都信了,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我蹲下来居高临下拍了拍他的脸,「救世主可不会想着控制人类的思想。」
聽到我這麼說,张叔有些慌了,眼神躲闪:「你什麼意思?」
我冷笑一聲:「我只是给你身体注射了麻醉,又不是给你脑子注射了。」
「这么快就忘记你昨晚的选择了吗?」
「如果你真的为公为民,昨晚就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什么意思?」张叔眼里闪过迷茫。
「意思是说,那三个选项里面,只有第二项的『恢复思想』是真的。」
其余两个不过是我试探他的工具。
我不知道现在的芯片控制是对是错,所以我给了彼此一个机会。
如果他选择恢复思想,那就证明人类善面可以战胜阴暗面。
我也相信,虽然他有私心,但心里始终还装着大义。
很可惜,他的选项不是这个。
「醒醒吧,姓张的,不要再这么大义凛然了。」
「你或者你们,只不过是觉得控制人类思想的人不是你们,所以才会这么大费周章。」
「突然从万人追捧到无人问津,你们失落了,害怕了。所以就打着解放人类的旗号,实际上你们就是想延续以前人上人的生活!」
我越说越激动,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15
这下轮到张叔沉默不语了。
这些当然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但被人毫不留情地翻出来,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以前不管做什么,都有许多人捧着他。
这样赤裸裸地被指责,还是第一次。
過了許久,他才抬头问我:「身为一个幕后操控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种拘束和惶恐,可不是演出来的。」
张叔还在怀疑,我只是幕后老板手下的一枚棋子。
「为了不露出破绽,我给自己脑中也设定了程序。」我解釋道。
他有些不可置信。 就像他曾经说的,有钱人怎么会接受自己的身体像机器那样被改造?
「将这件事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我再三思考,还是决定将芯片植入自己脑中,更改程序,将自己变为一个普通职员。」
「不过我对自己的设定和其他人可不一样,随着年月累积,我的程序控制的强度会慢慢降低,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意识觉醒。」
「当我无意识地说出一些话,或者做出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事,慢慢地,你们的眼线就会注意到我。」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當然,你们这些人的面容早就成了我设定好的唤醒点,见一次面,意识就恢复一些。」
「不過呢,真正解开意识的还得是这道门上的电子设备,那是一套虹膜识别系统,只要我打开这扇门,记忆里面的那道锁就会彻底打开。」
說到這裡,我明显看到张叔脸上有一丝本不该存在的欣赏,但很快又被懊悔所取代。
该死!要不是自己手底下无人可用,怎么会如此大意!
换了以前,只要自己有什么想法,多得是人去为自己实现。
为了攀附自己这棵大树,他们会将各种荣誉和专利往自己身上套。
可現在,自己和阶下囚一样躺在这里。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看着张叔的脸一会儿变红一会儿变绿,我差点再次笑出声。
这场策划简直是我最精心的杰作!
我发出一声感叹:「为了骗过你们这些国贼禄蠹,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呀。」
他像是穷途末路,又或者认清了现实,開始向我求饒。
“小木,不,季总,季老板,从此以后我就是你最忠实的手下,你有这项技术,何必要去搞什么人类大同,咱们用这个赚钱,永远花不完的钱呐!」
「季总,你给我个机会,我手底下还有很多有钱人的把柄和联系方式,这些我都可以提供给你,你放我一条生路, 我保证带着钱滚得远远地,绝对不妨碍你的人类大同大计!」
张口闭口都是钱。
如果没有钱, 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我的芯片移植。
「我给了你三次机会,第一次, 我放过了你们这群所谓的上流人士, 没有用阴谋诡计给你们植入芯片,只要你们偏安一隅, 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可你们觉得有落差感, 你们享受高高在上受万人追捧的陶醉感,所以你们选择向我发起进攻。」
「第二次, 在电脑跟前,我问你确不确定要打开, 如果你选择放弃, 那我还是会原谅你, 因为我坚信人的心中是有善念存在的。」
「很可惜, 你还是没有珍惜。」
「第三次, 面对三个选项,你选择了最不该选择的一种, 你试图控制人类的思想,以此满足你自尊心和自我价值的膨胀。」
我看着张叔叹了口气,搖搖頭:「太遗憾了, 这三次机会,你一次都没有抓住。」
這之後,张叔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惶恐、害怕以及不安的情绪。
他试图努力向后缩,但麻木的身体没有任何动作。
我站起身來, 一步一步逼近他。
「我会读取你的记忆,查看你的基地设备,一点一点挖出你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
直至停在张叔脑袋跟前,我像是对着他说,也像是在对着空气说。
「这个世界本该是美好的, 我只是复原它本来的样子。」
16
下电梯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晨曦渐渐升起,不远处的烂尾楼又重新开始施工。
三三两两的人拿着早餐走进大楼。
我走出大楼, 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想要回家睡一会儿。
妈妈在电话里嘘寒问暖, 就好像人世间无数平凡的母亲一样。
「快点回家好好歇歇,妈中午给你煲汤好好补补身子。」
掛掉電話,我步履轻松地朝家里走去。
「賠錢貨, 还不快去洗尿片!」
「女孩子读书有什么用, 还不如早早嫁人,给你弟弟添点老婆本!」
「家里就这么大,哪儿有你的房间,反正迟早都要嫁人, 到时候还不是别人家的人了!」
「丧门星, 賠錢貨,我打死你! 」
每走一步,脑海里的关于家庭记忆就流失一些。
直至踏进家门那一刻,我与家里所发生过的一切不美好的事, 已经毫无痕迹地消失了。
世界很美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媽,我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