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才知道,我身邊害死我的婢女竟是父王的女兒。
重活一世,我直接尋了個理由便殺了她。
我叫錦榮,本該是南國最尊貴的公主,卻因生在青樓而被人詬病。
父皇從青樓帶回來一個和我同天出生的丫頭當我的婢女。我卻死在了她手裡。
死後我才知道,原來她是父皇和心愛之人的女兒。我生在青樓也是拜她所賜。
我猛地從夢中驚醒,掀開床函,內心久久不得平息。
我不是在城牆上萬箭穿心而亡嗎?
我看著眼前熟悉的佈置,內心充滿疑惑。這裡,是我的寢宮。可是,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聽到我粗喘的聲音,我的貼身婢女春華給我奉上了一杯茶。我看著春華那還稚嫩的臉龐,心中突然有了猜測。
「公主,您沒事吧?可否要奴婢去給你請太醫? 」
聽著春華聲音裡的擔憂,我只覺得寒心。我拂手讓她退下。
滿腦子都是上一世她在我眼前聲嘶力竭對我的控訴。
這春華,名義上是我的貼身婢女,其實卻是我父皇與青樓女子的女兒。
我雖為正宮皇后的嫡出公主,卻也因生在青樓而一直被人詬病。而這一切的根源竟是我的父皇。
想起春華的話語,我有些懷疑。雖然我並未見過母後,但也聽宮中嬤嬤講過父皇與母后伉儷情深。
不然父皇也不會因為母後的死而遷怒於我。
嫡出的公主,本該是被捧在手心的嬌嬌女。而我,卻從未得到過厚待。
哪怕再錦衣玉食,也填補不了我內心的缺失。
世人皆罵當今嫡公主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反而將青樓女子那一身媚骨學了個九成像,實在是擔不起這位嫡公主的稱號。
但他們可知,沒有女子會願意成為這副樣子。可我沒得選。我在這深宮之中,唯有聽話,才能活下去。
我也想像其他姊妹一樣,學習女紅,功課。當一個令人稱讚的公主。
我看著這空曠的宮殿,回想著上一世的記憶,努力復盤著一切。
當務之急,便是弄清春華的身世。
還好皇帝沒有在金錢上虧待我,有了這銀子,那便是什麼事也好做了。
我找到了林公公,這我在宮中唯一的光亮。
林公公名林福,是母後生前的首領太監,現在在我宮裡。
林公公與他人不同,父皇因母妃的死而遷怒於我,林公公卻對我很好。他說我是他主子用命換來的寶貝,得放在手心寵著。
我把這件事交給了林公公,他辦事我安心。
林公公雖疑惑,但還是去辦了這件事。
晚上,春華來伺候我,但我心裡還是有些隔閡,便換了秋實來。
睡夢中,上輩子的事又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或是因為父皇的養育方式,我變得嬌縱霸道。
世人提起錦榮公主,無一不謾罵的。
我被皇帝養得放蕩嫵媚,原因很簡單,我要去和親,去那蠻荒之地。
那裡向來就有子承父妻的傳統。而美貌將會是我最好的武器。
一個嫡公主能帶來的利益是其他普通公主所不能比擬的。
不出意外地我被送去了和親,只是不過三月老單於崩逝。按照當地的習俗,我成了新單於的側妃。
堂堂嫡公主卻為人妾室。
我等著能重新回到南國,終於等到父皇他傳信於我,卻不是為了救我出去,免於這羞辱。而是希望我可以偷得可以號令軍隊的虎符。
我想著,這件事完成我就能回家了,我忍著屈辱又苟延殘了三年。好在是取得了單於的信任。
隔年大戰。
我偷得了虎符,卻也被傷得半死。
達桑雙眼通紅問我為什麼背叛他。
我對他笑,為什麼,我只是想回家啊。
達桑還是沒捨得殺我,最後他還是勝了。
他把我帶到了慶功宴上,我看著草原上的篝火,勝利的士兵在火光下跳舞,狂野的舞步,撕心的吶喊,無不反映他們的喜悅。
我被帶下去換了一身舞女的衣服帶了上來。
達桑看到穿著舞衣的我,眼中的深沉不可忽略。
在草原上,達桑直接侵犯了我。
其他戰士的眼光像是餓狼一般直勾勾地看著我,不時發出起哄的聲音。
我只覺得恥辱,只能盡量地把自己藏在達桑身下。
達桑似是察覺到我的意圖,在我耳邊輕聲道,「錦榮兒,你可知我為何贏了這場戰爭嗎? 」
我的身體一怔,扭頭看向了達桑。
注意到我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他似是達到了目的,「這可多虧了你啊,用一個假的虎符換來了對方主帥的位置,要是這場仗我還不贏,怎麼能對得起錦榮兒的處心積慮,臥薪嘗膽呢? 」
達桑的言語像是惡魔低語。
他的唇蹭到了我的耳邊,我不禁一陣寒顫。
達桑那如狼般的眼睛盯著我,我一下子從夢中驚醒。
我坐在床上大口地喘著氣,春華聽到聲音急忙從外面進入內室。
我看著春華的那張現在還稚嫩的臉,心裡還是有止不住的恨意。
春華被我的眼神嚇到,顫著聲音答道,「公主,您……」
「無事,做了個夢罷了。」
我讓春華退下。
一夜無眠,我在床上坐到天亮。
第二天,我去見了父皇。
他對我的不喜我是知道的,但在搞清楚真相之前,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大殿內父皇剛換下華服,殿內柱子的陰影打在父皇的背上。像父皇的身上蟄伏著一隻藏在黑暗中的猛獸。那種感覺,就像是戰場上的達桑。
我的身體不由得一顫。
還好我及時穩住給父皇行了禮。
我揮揮手,示意春華把我做的芙蓉糕帶上來。
春華低著頭捧著糕點上來交給了父皇身邊的嬤嬤。
雖然只有一瞬,但我還是留意到了父皇留在春華身上的眼神。
我的心裡了然。
臨走時還是忍不住問了父皇一句,「父皇,我母後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
父皇的身軀一怔,像是釘在了原地。良久,他才開口。
「你母後,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子,終究是我辜負了她。」
父皇沒有多說,只是目光又落在了春華身上。
我向父皇告辭,父皇又叮囑幾句,「錦榮,你的公主府大概下個月就能入住了,父皇可是在府裡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呢。再過兩年,你也要到了出閣的年紀了,也該多學點東西了。」
我的身體一愣,心裡泛起一股惡寒。卻還是謝了恩。
那份所謂的大禮,不過就是一些男寵,至於為什麼不是嬤嬤,那是因為父皇堅信實踐。
我回到宮裡,回憶著今天父皇的反應,看來我和春華的身份確實是有問題的。
眼前的大事應該是公主府,上一世,我去了公主府,春華則是留在了宮裡。
而我的名聲也是在去了公主府之後徹底變差的。
如果說之前是嬌縱,那之後便是難以入耳的謾罵。
事情的根因則是那群男寵,人們覺得我行事放蕩,圈養男寵哪能是一國公主該做的事,但他們不知這可是父皇的旨意。
當務之急,是如何解決男寵這個問題。想到這些,我不免有些頭痛。
林公公辦事效率極高,不到三天,便找到了母後當時那個婢女。
林公公把她裝扮成了婢女進宮,有我的令牌在,這事也不算難。
晚上,空氣悶得像是要堵住呼吸,估計是一場大雨。
我遣散了眾人,林公公將那個婢女從側門帶了進來。
她一進來,一股劣質的脂粉味迅速在空氣中散開。
我拿起手絹扇了扇鼻前的空氣。
那婢女也是注意到我的動作。
跪在我面前,「公主恕罪。」
我示意林公公賜座。那婢女受寵若狂。
我端起了剛春華給我沏的茶,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你可知我派人去尋你是為了什麼?」
那婢女又慌忙跪下,「奴婢惶恐,奴婢不知。」
我的嘴角蔓延起一抹諷刺。
「要我說啊,人還是要活得明白些,也能少遭些罪。」
婢女的開始有些身子發抖,又像是做了什麼艱難的決定。
林公公給這婢女也上了一壺茶,剛想退下,我就制止了他。
林公公察覺到我的意思,站在了我的身後。
那婢女講清楚了來龍去脈,我只覺得荒誕可笑。
如果她說的是實話,那我上輩子所遭受的一切那豈不是一個笑話。
林公公早已紅了眼睛,原來我母後的死竟是她所愛之人一手的計畫。
不是我不放心,但我還是要囑咐林公公要沈氣。現在一切的局勢都不明朗,我們也都還在迷霧中,等太陽出來了才好。
我派林公公送那婢女回青樓,出門時有意讓春華與她見了一面,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眼裡是感激。
只可惜啊,我從來不是好人。林公公也不會是。
不過兩日,京城主幹河流的下游發現了一具腫脹的女屍,調查後發現不過是一青樓女子,也無人在意,這案子也就結案了。
林公公尋了個理由便將春華安排到了掃地的職位上,他的意思是春華做事也無錯事,況且她究竟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不必要人性命。
我冷冷地掃了林公公一眼,「公公,這是隱患,留不得。」
公公看了我一眼,似是有話要說,終是礙於身分沒有開口。
我本來還愁著不知怎麼解決春華這個問題,沒想到有個蠢貨就送上門了。
錦瑟,貴妃的幼女,帶著父皇賞她的玩物過來炫耀了。
不過是一件玉器,成色一般較上,也就哄哄她這個年紀的女孩。
她來我這裡無非就是小吵小鬧,我也就當看著熱鬧,被訔諷幾句又不會少塊肉。
許也是見我沒反應,她又氣呼呼地走了。
只是剛到門口,春華掃地不小心勾到了錦瑟的裙子。錦瑟一時氣急直接打了春華,春華跌坐在地上,手上的掃把又砸到了錦瑟的腳。
看著錦瑟又揚起的手,我不得不開口,畢竟打狗還要看主人,「妹妹,一個賤婢罷了,恐髒了你的手,既然衝撞了妹妹,那便發去慎刑司吧。」
春華聽到我的決定,急忙跪在地上求饒,只是,我又怎麼會放過這個契機呢?
不意外,春華應該出不了慎刑司了。
很快,到了我要入公主府的日子。父皇由不得不來與我周旋。
看了一圈沒了春華的身影,他還是出聲問了句。
我看著正在忙碌的太監奴婢,不在意地回答,「哦,春華啊,前陣子惹怒了錦瑟,被罰去慎刑司了。」
說完這句話,我竟然有些期待他的反應了。
只見父皇艱難忍耐的臉色,嘴裡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是這樣啊……」
當晚我就聽說了錦瑟被禁足一月的消息,父皇待春華還真是極好。
去公主府之前我要按例向各宮娘娘拜別。
到了貴妃宮裡,因為錦瑟的事,她對我並沒有什麼好臉色,倒是從內到外把我貶得一文不值,更是強調我是第一個在青樓出生的公主。
上一世的我可能會在意這些言語侮辱,可是經歷了那麼多,我就不會在意這些小事了。
我順利地去了公主府,至於春華,大致是活不下來了。
相信過不多久,父皇就要對我有些微詞了。
果然,不出幾天,我就收到了來自父皇的大禮。
我早有準備,只不過看到這滿院子的面首的時候,我還是嚇了一跳。
不是,上一世也就十幾個啊?看來真是生了大氣了。
不過我也有辦法,我這喬遷之喜也是筵席擺了好幾天,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得不來。
我就以書童的名義送了七七八八。
當晚,我叫了沈清塵過來。這男子與其他的男寵不同,他上一世的死因是刺殺我父皇失敗。
這可正是我需要的啊。
我沐浴回來之後就看到了床上的沈清塵。他就穿著一件薄紗半躺在床上。
我有些臉紅,急忙把被子丟在他身上。
這林公公也真是的,你家公主是這種人嗎?
我看了眼沈清塵,坐在了一旁的軟榻上,清了清嗓子,「沈清塵,你可知我叫你來幹嗎? 」
沈清塵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薄紗,又看了看我。頗有一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我自知理虧,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沈清塵,前護國公家的小公子,沒錯吧。」
沈清塵的瞳孔一震,我就知道這消息沒錯。
見他有反應我便接著說下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護國公叛國罪是遭人陷害的吧。現在有個機會可以給你平冤,你要不要呢? 」
沈清塵一下子抬起頭對上了我的目光,那小狼犢般的眼神,我就知道這是八成沒問題了。
我遞了杯茶,「我想辦法把你放到軍營裡,你自己往上爬,我的最終目標是北荒皇室滅族然後歸順。但是如果你做不到,死在了戰場上,那就是你沒有回來的福氣,不過事成之後我也會平反護國公的案子。」
沈清塵有些疑惑,「事成之後,什麼事? 」
我把茶杯放在了桌上,看了一眼沈清塵,「我的事,好好做好你的事就行。」
我托關係將沈清塵送進了軍營,我記得上輩子被送去和親就是因為戰敗。這輩子,我一定要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北荒那地方我再也不想去了。
這事辦成了,也是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之後的重點就是挽回我的名聲。
我整天都在忙碌這些,林公公也察覺到了我的心思。
在我準備在公主府附近開粥棚,林公其實在忍不住還是問了我,我也不想瞞著林公公。
我想在我的我的名聲變壞之前挽回它。
我想坐上我父皇的位置,在這之前我要他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公公,你是我母後身邊的人,她是個多好的人你應該清楚,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許是我的眼神驚到了林公公,他有些愣住。
他一定在疑惑我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但人哪有突然變的呢?
春華她最好死在慎刑司,我拂手讓林公公退下。
清靜了不過兩日,宮裡傳來了消息。
父皇讓春華出了慎刑司,準了她養好身子之後去禦前伺候。
我氣得摔了手上的茶杯,這群狗奴才,連這點小事都乾不好。
不急,也許活著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
我這一年來,秘密地招募了許多幕僚養在府裡。
林公公不時拿他那奇怪的眼神看向我。
我也不好過度解釋。
沈清塵這一年來也是有書信送回,不過是些戰場上的事,進行得也是順利。
我是知道他的才能的,這場戰事,多數是會勝利的,這樣的話,達桑這世應該不會跟我再有聯絡了。
許是白天的書信提到了北荒,夜裡我又夢到我和親時的事。
不過半月,搖搖晃晃的馬車就遠離了京城,來到了草原,到了這個斷送了我一生驕傲的原野。
我打開車窗,看到的不再是琳瑯滿目的商店,抬頭,是在黃草地上空翱翔到蒼鷹,地上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和湖泊和牲畜。
北荒的老單於,他待我是極好的,只是我與他相處不過三月,他知道自己時日不多,臨終前本將我賞賜給祂的得力大將。
我知道他的好意,他那幾個兒子都不是好惹的主兒,可能也是忌憚我是嫡公主,想著他的將軍起碼不會虧待我。
可是把我一個活生生的人當成物賞人,這又未嘗不是一種傷害。
之後達桑登位,我成了他的妾室。我在北荒屈辱地生活了三年。
我的一身傲骨被碾得粉碎。
我等啊等,終於等到父皇的來信。
我以為這是曙光,卻沒想到這是深淵。
父皇要我傳給他訊息,最開始也還算順利,可後來我還是被發現了。
那晚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晚。
我都不忍回憶。
畫面一轉,我刺傷了達桑,逃回了南國。
父皇終究帶有愧疚,允我回到公主府。
可在達桑的施壓下,春華把我送了出去,我死在了城牆下。
看到春華嘴角的笑意,我含淚閉上了眼。
第二日醒來。我準備了東西準備進宮給父皇請安。
我帶著林公公入了宮,父皇在貴妃處,我就在偏殿裡等父皇回來。
春華留在宮裡伺候,她瘦了一圈,這慎刑司果然有些手段。
看到她,我又想起昨晚我夢到的場景。
春華手裡拿著茶水,我看著春華的臉,想到了我死前她那一抹微笑。突然就有了想法。 我伸手去接那杯茶水,卻不小心打翻,茶水灑了我一身。
春華急忙跪在地上求饒,我卻不依不饒。
「大膽,怎麼連個茶水都端不好,你可知這衣服是太后賞的。」
不等春華辯解,我就下令春華杖責五十。我坐在內堂,看著在太陽下受罰的春華,內心毫無波瀾。
這五十大板,春華怕是受不住。
看著受刑的春華,我的心裡竟掀不起一絲波瀾。
春華抬頭看向我,眼裡滿是疑惑。逐漸地,她的眼神開始渙散。
我本來還擔心父皇又會半路打斷我,但事實是我多慮了。
等到午餐時間,父皇也沒回來,我放下了東西,直接回了公主府。
回去路上,林公公還是出聲勸道,「公主,你何必自降身份和一個婢女計較? 」
我瞥了一眼林公公,「我有我的主意。」
這次確實是我衝動了,但但凡皇帝還要些臉面,他都不會因為春華而跟我撕破臉皮。
果然,春華的身子沒挨住那五十大板,死在了夜裡。
聽到了她的死訊,我竟鬆了一口氣。
宮裡,慎刑司旁的小角樓裡,江公公正享受著小太監給他捶腿。
「公公,我們這次做事你可還算滿意,奴才這次可是用力了,那婢女剛從我們這出去沒幾天身子還沒好利索,這五十大板,她是斷斷受不來的。」
江公公睜開了眼睛,給了他一錠銀子,笑著說,
「這事做得不錯,上頭很滿意,這賞賜你可要好好拿著啊。」
不出我所料,父皇並沒有來找我問罪春華的事。我也算平靜的度過了這件事。
與北荒的戰爭不過一年,便傳來了好消息。
北荒降了。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滿臉的不可思議。上一世,明明不是這樣,哪怕是有了沈清塵的加入,也不會提前一年就結束了這場戰事。
我讓林公公去好好打聽這件事,不管如何,我的計劃也該提上行程了。
不出半日,林公公便帶來了消息。
北荒的老單於親自徵戰,不過從戰馬上摔下來薨逝了。新單於直接降了,並送來一個質子來南國,好像是叫什麼達桑。
我聽到達桑的名字的時候,只覺得冷氣遍佈了我的全身,為什麼會這樣呢?達桑怎麼會來南國當質子?
我本來就在為這事煩惱,父皇更是直接把質子安排到了公主府。 我拒絕了父皇,史上就沒有這樣的先例。不過父皇態度強硬。我想他大概還是在為春華憤憤不平。
不過這樣也好,在眼皮底下也好比在摸不著的地方作妖的好。
沈清塵早於軍隊兩天回來給我復命。我賞了他一些錢財,他並不是很想要,我知道他想要什麼,但是我現在還沒有能力給他。
兩日後,達桑到了我府上。看著他的模樣,我有些恍惚。隨之而來的是對他深深的恨意。
我轉身離開。
我派人觀察了達桑一個多月,他並沒有做什麼。可我還是有所忌憚。
這一世的達桑與上一世完全不同。
他在公主府裡一直一襲白衣,平時多在書房看書。
我有些疑惑,他怎麼變成這樣了,一個人的個性怎麼會變得這麼大?
怕他有什麼計劃。
現在春華死了,我也不用去北荒了。父皇和達桑將是我最後的計劃。
至於達桑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確實有些可疑。
難道,難道他也是重生的?
當晚,我在書房裡和沈清塵商量著之後的對策。北荒現在戰敗,這個威脅現在是沒有了。
風從窗子裡吹來,沈清塵的髮絲掠過了我的脖頸,我的身子一僵。
「怎麼了,公主對之後的計畫有什麼意見嗎? 」
我搖了搖頭,沒有。
現在門外的達桑看到這一幕,用力抓緊了手上的托盤。
達桑推門進來,我一下子清醒過來。
「公主,這是臣家鄉的特色,臣看公主累了一天了,望公主接納。」
看著低頭的達桑,我直視著他。
「嗯,先下去吧,你不用做這些事的。」
達桑似是有些不甘心,但還是退下去了。
今晚的事也讓我確定了達桑應該也是重生的。
既然達桑也有記憶,那他欠我的我可要一筆一筆地算清楚了。
這一個月,沈清塵也沒閒著,他在戰場上的突出表現讓父皇給他封了官。
他在朝中秘密結交大臣。而我則是對我的兩位哥哥出手了。
父皇膝下兒子不多,活到現在的只有三哥和五哥。
不過這兩人被父皇和貴妃寵得一事無成。根本不是繼承大統的料。
我用一個美人就讓兩位反目成仇,甚至在大街上大打出手。
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畢竟我也沒想到也就一個美人就讓這兩個草包的風評受損。
因為這事,加上沈清塵的努力,兩位皇子在朝中的風評被害。
不過做事哪有不露出馬腳的呢?那位美人與我的關係還是被父皇察覺。我被父皇召進宮。
沈清塵給了我一個眼神,我心中了然,也就放心去了。
父皇派人把我帶到了母後的寢宮。我看著這一切,不由得想笑。
偌大的宮殿就我們兩個人。清靜得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終究還是父皇先開了口,他在氣頭上,「錦榮,你所做何意?那女子是你派去的對吧。」
「是又如何?」
我無所謂的態度惹怒了皇帝,「你……你……」他指著我的手顫抖著。
「你不過是個婢女的孩子,這些年我讓你享受皇家富貴。可你做了什麼?你殺了春華,現如今又陷害我的兩位皇子,真是惡毒。」
我波瀾不驚地聽著父皇憤怒的言語。聽他說著這鬼話。
「怎麼?奇怪我為什麼不驚訝?父皇,你可是我親父皇啊,這一點可是毋庸置疑的。至於春華,她一定不是母後的女兒,甚至都可能不是你的呢。」
父皇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的一句話又讓他產生了懷疑,「父皇,你看我眉眼間是不是跟母後很像呢?只是你從來不曾注意到呢。」
父皇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說話。
我讓林公公帶來了那座青樓的婢女,我就離開了。
事情的真相如何,讓他兩個說去吧。
回到公主府,沈清塵正在等我。
上次死去的那個青樓女子便是我讓林公公安排的,掩耳盜鈴,起碼能保證那婢女的安全。
當晚,皇宮裡傳來了父皇杖斃那青樓婢女的消息。父皇也暈了過去,急召了太醫。
皇帝躺在床上,回想著那位婢女的話,只覺得老天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當時他娶皇后不過是為了得到皇后背後家族的支持。
他對皇后本就沒有什麼愛意,而他本身就不是一個專情的人。拈花惹草的也很正常。
他不過是寵幸了她宮中的一個婢女,她就直接把那婢女扔進了青樓。
不過也無所謂,宮裡嘛,女人多的是,要是有興致,朕還能去宮外。
後來她有了身孕,她對朕的事也不是那麼上心了,不過她的母家倒是頻繁地給朕找不痛快,早晚有一天,朕要抄了你們全家。 皇后臨盆前,朕對她的母家動了手,她聽聞消息,不顧一切地跑去了宮外。
朕得知消息後急忙追了過去。
她在路上動了胎氣,只能在青樓生產,朕竟在青樓看到了那個婢女,她竟然也是剛生產不久。朕問了她,也算了大概日子,那小嬰兒竟也是朕的孩子。
朕突然就有了個壞念頭,朕吩咐那婢女趁人不注意把孩子調換。
那婢女只提了一個要求,希望她的女兒能入宮當公主的貼身女婢。
朕想著也無大礙,變允了。
只是朕沒想到,皇后會難產而亡。
皇后死後,朕一直處於一種巨大的空虛之中,那時朕才明白原來朕對皇后也是有愛意的。
只可惜,當朕明白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四、五年之後了,當時正值南國冒犯北荒。
北荒連連敗退,朕不得已派去了妹妹和親。
看著孩子,許是因為愧疚,朕做出了一件讓朕後悔不已的決定。
朕決定讓錦榮成為下一個去南國和親的人選,春華她雖然身分低了些,等她成年後,朕想辦法給她一個義女的身份,再給她找戶好家人嫁了也能幸福一輩子。
但誰能想到那婢女並沒有調換兩個孩子。只可惜我一直被蒙在鼓裡。
我的自作聰明最後害的竟是我的女兒。
這麼多年來,學習媚術的,遭人唾棄的,竟是我與皇后的女兒。
想到這裡,即使逐漸陷入昏迷狀態,皇帝還是又吐出一口鮮血。
我和沈清塵正在喝茶,突然看到達桑一身是血地的回來。我一驚,他這是去做了什麼?
僕人帶他去換了一套衣服。再回來時,我問他什麼也不說,我也沒了耐心,也就離開了。
第二日,我才得知,如今父皇病重,兩位皇子昨又被暗殺致死。現在局面可是一片混亂,蠢蠢欲動的人可是不少。
想起昨日一身是血的達桑,我的心裡有了答案。
只是,雖然他幫了我一個大忙,但也僅此而已。
我讓林公公去請沈清塵,只是沈清塵還沒來,我就被父皇請進宮了。
父皇要見我,我進了寢殿,看著坐在床上的父皇,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父皇看著我,尤其是我的眉眼。
「錦榮,父皇知道你想要什麼,父皇可以給你,就當是彌補我對你的虧欠,你的能力確實比你那兩個廢物哥哥強,但是這條路不好走啊。」 父皇抬頭看了看我,聲音帶著哽咽,「父皇只是你能夠原諒父皇。」
我看著父皇,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給了我玉璽和詔書,我開心不已,這樣我登位可就是名正言順了。
我帶著東西離開,我想馬上找到沈清塵商議對策。
回府時遇到了林公公,我吩咐林公公去聯絡朝中和我們有關聯的大臣。
父皇他應該沒幾天了。
臨走時,我還是對父皇說了句,「父皇,你對我的虧欠可不止這些,有些事是彌補不回來的。」
因為他,我上輩子那是什麼遭遇,我怎麼會原諒他。
林公公匆忙出府,看著公公蒼老忙碌的身影。我有些心酸。
公公你再等我一段時間,等我登位後公公就不用這麼累了。
只是我沒想到,公公竟然去了宮裡。
我回到了公主府,沈清塵還在等我,我告訴了他父皇給我的東西。
沈清塵眼閃過一絲喜色,有了這個東西,可是好辦多了。
沈清塵開始聯絡朝中大臣,一切準備得都差不多了。現在只差一個登位的時機。
我本來想著,只是時間問題,我可以等。
但沒想到不過是我秘密籌備的第三日,這時機便有了。
只是這時機是林公公換來的。
那天我吩咐下人去把林公公找來,讓他去左丞相家走一趟。
只是我沒想到,林公公竟然自殺了。
那下人慌忙地回禀,拿來了林公公留下的書信。
我慌忙打開信紙,我才知道。
林公公在宮裡照顧了父皇三日,回來便自戕了。
我的心裡隱約有了猜測,有些慌亂。
果不其然,宮裡的公公來到公主府要我即刻進宮。
我來不及通知沈清塵,便匆匆往宮裡去。
當晚,父皇駕崩。
我走在空曠的連廊。月色勾勒出我的輪廓,長長的連廊下,有的也只是我和我的影子。
向前,是三節台階,通往我之前在宮裡的住所。
我邁起腳,每一步都沉重無比。
這位置,我一定要坐,還要好好地坐上去。
在沈清塵的安排下,我順利繼位。唯一的意外就是達桑擋下了貴妃的刺殺。
不過我忙著登基,達桑的後事就交給了沈清塵。
當晚我去了貴妃的寢殿,看著空蕩蕩的宮殿裡只有貴妃一人。
她穿著一身素衣坐在床邊,未施粉黛,鬢邊冒出了許多白髮,不似之前華麗。
貴妃看到我來了,一下子跪到了我的身前。
「公主,我已經照你的吩咐殺了那位質子了。您能不能給我一條活路?公主,之前是我不好,可是我的兩個兒子已經死了,你放過我吧。」
看著跪在我眼前的婦人,想起之前她對我的言語羞辱。我突然笑了。
第二天,後宮就傳來了太妃薨逝的消息。
我知道朝中有許多大臣對我有很多質疑,可我會用行動證明一切。這條路不好走,可我選了,我就要一條路走到黑。
在沈清塵的輔佐下,三年的時間,我穩住了朝堂的局面。
當晚沈清塵來找我。
「陛下,現如今局勢已穩,微臣想……」
我笑著打斷他,「去吧,我知道你要去誰。你那從小定親的未婚妻如今應該在江南等你呢。護國公家的小公子。」
沈清塵看了我一眼,隨即又勾起了嘴角。
「臣謝皇上恩典。」
我笑著看著他離開,但心裡終究還是泛起了一絲痛苦。
[額外的]
我到了草原,嫁給老單不過三月他就過世了。
按照草原的傳統,我成了達桑的妾室。
我一國的嫡公主卻為人妾室,我想過死亡,可達桑的控制我擺脫不了。
我知道達桑不會放過我。
當時剛到北荒時,我先見到的是達桑,在路上我被他搶了去,我拿出和親的身份也沒用,還是老單於及時出現,我才逃過一劫。達桑也少不了挨罰。
許是讓他丟了面子又傷了身,他一直記恨在心。
我如今落在他手裡,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出乎意料的是,達桑待我極好,連閏氏都羨慕不已。
但我又能對達桑有什麼好臉色,一個當街搶劫,弒兄奪位的野人,我是怎麼也看不見的。
在他人看來,我是不識好歹。
但我看過了一院子的牡丹,又怎會為不起眼野花停留。
我心中的夫君本該是氣宇軒昂,高風勁節的君子。
而不是達桑這樣披著人皮的野獸。
達桑也不是有耐心的人,在我接連的拒絕和冷臉下,達桑也逐漸冷落了我。
在達桑的後宮中,我本來就因為與他人格格不入而受排擠,之前她們還忌憚達桑對我的寵愛,不敢放肆。現如今,我失了這寵愛,她們恨不得人人踩一腳。
雖說日子難過,但我還是努力活著,因為我收到了來自父皇的密信,他信中提到,他了解到我的遭遇,也知道我的屈辱,他希望我能替他傳遞一些訊息,好重新攻打北荒。
他說這場戰爭勝利之後我就能回家了。
我不知道這戰爭勝利的機率多大,我只知道但凡有一點能回家的機會,我都要去試。
我開始努力討好達桑,父皇當時讓我學習的東西不是白學的。
再有我本身的姿色加持,這美人計還挺好使的。
沒去公主府之前,我也是在宮殿裡住了十幾年。看慣了後宮裡的爭鬥。這後宮的女人啊,這一生好像都活在爭鬥之中。
不出所料,達桑淪陷於我。我也想盡了辦法往外傳遞訊息。
只是我最後還是被發現了。達桑發現我背叛了他,他發了大火,我的寢殿被他砸了個乾淨。
他雙眼通紅地看著我,質問我為什麼背叛他。
我只覺得搞笑,他又想讓我說些什麼呢?
從那之後,達桑徹底遷怒於我,他開始隨身帶著我,不管出入哪裡。
他還真是了解我,知道怎麼羞辱我最傷我。
那段時間,我只覺得自己不配做一個人,我像是達桑身邊的一隻狗。
他讓我殺人,手上沾滿了血。他帶我到軍營,讓我跳舞取悅士兵。
我只想著,軍營也好,這裡說不定有什麼重要訊息,能幫我一把。
果不其然,我收到了來自父皇的信,他讓我偷虎符。
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我在哪,又是如何把這信送到軍營裡。
我陪著達桑和他的部下喝了一個月的酒,終於是讓我抓走了機會。
我拿到了虎符,出乎意料地順利。
我借用了廚師的手送出了虎符。
我以為北荒會大敗,我會回家。
可不出半月,南國軍隊節節敗退,直到傍晚,我聽到了勝利的號角聲。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當時的感受,我只覺得自己四肢冰冷,我不知道我這三年的屈辱生活到底換來了什麼?
我明明送出了虎符,為什麼還是敗局?
晚上的慶功宴上,達桑給我解了答。
南國割地賠款,又送來了一位公主,達桑直接賞給他的部下。
至於那虎符,是達桑故意讓我送的,他一個將計就計,就贏了這場戰爭。
那晚的草原,簡直是我的惡夢,達桑在草原上當著他部下的面侵犯了我。甚至還想要把我賞賜給他的部下。
我不知那晚我是如何度過的。第二日醒來時,我被送回了我的宮殿。
沉寂了幾天。我主動做了點心去達桑的宮殿門口等著。
達桑最後還是讓我進去了。
他在書桌前看著折子,大致上是關於戰後休養的事。
我將點心奉上。達桑沒接,我就放在了桌子上。
我走下去跪在了達桑面前。
「單於,嬪妾有錯,望單於處罰。」
許是沒想到我的行為,達桑一時愣在原地。
「嬪妾一直聽信謔言險些害了單於,嬪妾知錯。可希望單於給嬪妾一個機會,嬪妾……嬪妾認命了。」
我本來就是賭一把,我不知為何達桑會選擇再次相信我,即使有許多反對的聲音,他也一一扛了下來。
我們相對平靜地生活了一年。我也逐漸覺得自己是個草原人。
一年後,我向達桑說了我懷孕的消息,他高興極了。他那亮晶晶的眼神讓我覺得我錯了。
他開始一直陪著我,我笑他幼稚,他也不反對。
可惜這一些都是假象。草原再好也不是我的家。
在達桑沉睡的時候,我把匕首插進了他的胸膛。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一直刻在我心中。
我不知是達桑命令還是如何,我順利地回到了南國。父皇不驚喜,反而有些意外。在得知是我刺傷達桑之後更是變了臉色。
我知道他的內心在想什麼,只是用我這幾年的事情來威脅他。
但凡他心有愧疚,就會護著我。還好他還有點良心,最終讓我住在公主府。
我那一刀著實是傷了達桑,只可惜,他還活著。
我安生了不過兩日,府上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著衣著華麗的春華,我難免疑惑,她不過一個宮女,穿成這樣成何體統?
春華屏退了殿內的人,只留我們兩人。
其他人剛退下,春華就迫不及待地說著她這些年的不易。說我如何佔了她的身分享受了這些年的榮華富貴。
我只覺得荒謬,她是我的貼身宮女,不會不知道這些年的日子到底怎樣。錦衣玉食不假,但父皇對我所做的一切她又何嘗不知。
哦,對了,父皇的態度也是。
我冷笑一聲,突然就明白了父皇這些年的態度。
春華離開了,但她在我耳邊聲嘶底裡的聲音卻一直縈繞在我耳邊。
我在公主府裡躲著,不敢面對這一切,我突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個笑話。
達桑還是追了過來,他知道了我是假孕,想讓南國交出我。父皇也許是可憐我這三年來在北荒受的苦,一直頂著壓力保著我。
可達桑可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他直接出兵攻打南國。
南國本還未從上次的敗仗中恢復過來,根本無力應戰。
但父皇一直堅持,大臣們雖然敢怒卻又不敢言。
我不知道父皇在堅持什麼?
可是春華派人把我綁到了邊關。
只不過剛出城門我就被亂箭穿心而亡。
我從馬上墜下,看到了城牆上難掩笑意的春華。
我再次清醒,走到書案旁邊,看我還未批完的奏摺。
我拂手摸了摸冰冷的奏摺。
逐漸清醒。
都過去了,當初傷害過我的人現在都付出了代價。
現在的我有著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