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认领了女朋友的尸体。
火化当日，我把她的手机充满电，放进了她的衣冠冢里。
怎知，半夜的時候，手机居然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
「快逃！有人要杀你。」
01
我的女朋友是孤儿，她向来粘着我，一日不回信息就要发脾气。
可是时至今日，她已经失联了三个月。
我们本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婚礼都准备好了。
她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见，让我有些慌张。
就在我打算联合亲朋好友一起出动去找人的时候，南方一位姓李的警官联系了我。
他让我去认领女朋友的尸体。
我还在筹划着婚礼的时候，我的女朋友姜琴却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南方的一座小镇里。
我有些忐忑的看着覆着白布的尸体，姓肖的法医在一旁捏着白布的一角掀了起来：
「过来认一下，是不是她？」
我虽是轻轻瞥了一眼，但是却足以确认，那就是我的女朋友姜琴。
因为在水里长时间的浸泡，她臃肿的脸显得很是苍白，乍一看，还有些狰狞。
我的脑子突然一阵眩晕，整个人险些晕倒在地上。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就死了。
站在一旁通知我来认尸的李警官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節哀：
「已经确认了，她是自杀。」
我不明白，日子才刚好起来一点，她为什么要自杀，还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02
我去了姜琴自杀时的公寓。
这是一套背阴的小房子，李警官说她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
白炽灯焕发着阴冷的光源，笼在那小房子里，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冷寂。
「原来她躲着我，就一个人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我鼻头发酸，要知道我们一起住的房子，其实挺大的。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
李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语调平和，我知道他们这种天天和死人打交道的职务，是没办法体会我们的痛苦的。
房东告诉我，他发现姜琴的时候，她已经在浴缸里浸泡了三天。
我看着里面的一切，只觉得姜琴的气息还残留在这间房子里。
我想要在姜琴最后租住的这套房子里，住上一段时间。
李警官虽是不赞同，但最后像是被我感动了一般，还是选择答应。
「我就住在这附近，你要是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就來找我。」
李警官说完话就被一个电话喊走了，听他打电话的内容，好像又有什么新案件。
我坐在姜琴坐过的沙发上，将李警官离开时交给我的纸袋子抖了抖，从里面抖出一枚结婚戒指。
这是一枚草编戒指，姜琴癌症复发需要很多钱，為了省錢，我选了一款最实惠的戒指，一开始还怕姜琴生气，可是姜琴说，那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可是如今，戒指还在，人却没了。
看着那枚结婚戒指，我的鼻子微微发酸。
我和姜琴交往了四年，感情一直很好，同居生活可以说是美满幸福的。
同居期间，我做程序，姜琴在网上做直播，两人凑了些钱全款买了一套房子，日子其实还算小资。
可是就在房子刚装修好的时候，她突然查出了子宫癌，虽然手术很成功，可是就在三个月前又复发了。
我告诉姜琴，我要娶她，哪怕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我也要娶她。
我准备了很久，最终在姜琴生日那天，在医院医生的见证下，向姜琴求婚了。
病房里都是她的病友，本该死气沉沉的病房，因为我的求婚，多少听到了一些欢声笑语。
姜琴答应了我的求婚，我原以为事情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
但是姜琴却在我对她求婚的第二天，失踪了。
肖琴失踪的前一天晚上，肖琴还很是开心的和我分享着网上的一则新消息，说是国外某个医药公司正在研制抗癌新药，已经初显成效，说不定很快就能在国内发行。
我原以为她想通了愿意接受全方面治疗了，却没想到她突然悄无声息的就离开了。
我找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可是找不到姜琴一点踪迹。
姜琴没有亲人，我根本不知道她能够躲到哪里去，我本以为她只是情绪消沉躲几天就会出来。
誰也沒想到，再见面时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明明美好的日子正在向我们招手。
就在我恍神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么多天来紧绷的情绪让我猛地站起身来。
我走到门前刚想开门看个究竟，却突然看到门缝里有人塞进来一个信封。
我看着那个信封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可是走廊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地面上那一封牛皮纸的信封，在昏黄的灯光下尤为刺眼。
到底是谁，这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为什么送信过来需要偷偷摸摸？
我捡起信封打算打开来一探究竟的时候，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提着垃圾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没什么血气。
这让我想起姜琴，她在医院那阵子，也一直是这副模样，满脸苍白，毫无生机。
兴许是因为这间房间死过人，我又是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那个小姑娘脸上露着胆怯。
看着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显然慌了，丢下垃圾就要关门。
「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我开口叫住了她。
虽然知道她不太愿意和我这种外来人口说话，可是我想了想，还是打算问清楚：
「你好，你刚才有在走廊上看到什么人吗？」
她沒有說話，只是咬了咬嘴唇，沉默的摇了摇头。
我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心里突然之间有些莫名的不安。
我将信封带回了房间，里面只装着一张旧报纸和几张旧照片。
报纸上一则男人烧炭自杀的新闻被用红笔圈了起来 ，另外的几张照片，则是那起事件的案发现场。
那个自杀的男人臃肿的脸和姜琴的死状极其相似。
还有一张照片上面是成排成排的药瓶子，看背景应该是某家医药公司的实验室，但是具体是哪一家，比没有明显的标志。
最後一張照片上，是那个男人后颈细密的头发之下，纹着的一个小小的刺青，那是一个阿拉伯数字：12。
我不知道这些照片是哪里来的，送信之人的意图是什么。
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和姜琴的死有关。
果然，就在我赶去殡仪馆，打算将姜琴火化的时候，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那天下着小雨，跟我去殡仪馆的只有接待我的李警官。
我给姜琴整理好衣服，用梳子默默的帮她梳着头发。
姜琴的头发向来顺滑，以前我也是这样，总在她洗完澡后给你梳头。
可是就在我将梳子慢慢滑落，一直滑到姜琴后劲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了姜琴后颈的头发里，也同样纹着一个数字刺青：10
我整个人止不住战栗起来，一旁的李警官只当我是悲伤过度，在一旁劝慰：
「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
我突然有种难言的恐惧，那封信果然和姜琴的死有联系。
李警官已经判定姜琴是自杀，可是送信的人送来的东西却直指姜琴的死另有问题。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李警官，这座小城里，我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哪怕是报警，也要拿出十足的证据，不然查不出真相，反而会打草惊蛇。
最後，我还是生生将心里的恐惧隐藏了起来。
送信之人那么谨慎，想来是不愿意让警察知道。
「这是你女朋友的遗物，交给你处理吧。」
我看着李警官送过来的遗物，呆愣了好半晌，隨後，将姜琴的手机充满电，放到了她的衣冠冢里。
姜琴生前最爱用手机看电视剧，希望她在下面，也能够开开心心的刷剧。
可是我却没有想到，就在当晚，我的手机突然收到姜琴发来的信息，上面寫著：
「快逃！有人要杀你。」
03
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那手机明明被我放进了姜琴的棺椁里，怎么会突然发来信息？
難道，姜琴真的不是自杀？姜琴的死另有隐情？
是姜琴的魂魄来喊冤吗？
漆黑的夜里，闹钟的滴答声分外清晰。
按照信息上写的，会有人对我不利。
可是我看着紧锁的房门，纹丝未动，没有人闯入的迹象，这个房间里除了我，再无其他人，谁能越过这个紧锁的门来伤害我？
我的脑子闹哄哄的，理不出头绪，觉得这大概是某些人的恶作剧。
可是当我鬼使神差的登录姜琴的企鹅号，却在里面发现了几条奇怪的语音信息。
那是一个沙哑的男音，看上去已经喝醉了，语气很是亲密：
「姜琴，你还好吗？」
「我想再见你，我不能再等了。」
语音发送的时间就在最近，男人的第六感，我觉得这个男人和姜琴之间，一定有什么秘密。
怀疑的心思好似藤蔓缠绕在我心里，肆意疯长，我很想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和姜琴到底是什么关系。
還有，姜琴在这座小城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咬了咬牙拨了个语音通话过去，只一声，便被对面的人接，那边喂了一声，依旧是那个沙哑的男音，我刚喂了一声，想說些什麼，对面的人便急匆匆将语音挂断了。 接下来便再也打不通了。
这很奇怪。
我坐在沙發上，任由手机的忙音在黑夜里兀自响起，我盯着客厅柜子上姜琴的骨灰，不知道那骨灰盒子里，到底还封存着什么样的秘密。
也许是那一条信息，這一夜，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强睡去。
朦胧中我梦见了姜琴，她还像以前一样，在房间里忙忙碌碌，为我煮着饭，熬着粥。
那时候的日子多么惬意，我在外面努力拼搏，回家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吃。
我最爱喝姜琴亲手熬的粥，她熬的粥，总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了大中午，迷糊中总感觉房间里弥漫着梦境里的那股粥香。
最后肚子实在是太饿了，没办法我只能饥肠辘辘的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翻了翻冰箱，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点吃的。
可是当我穿过客厅的时候，整个人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因为在客厅的餐桌上，竟然放着一碗皮蛋瘦肉粥。
那碗粥还飘着热气，粥香扑鼻。
我的手有些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最后还是拿起勺子将粥勺了起来，浅尝了一口，那味道太熟悉，只有姜琴，才会在瘦肉粥里放胡椒，她说这样暖胃。
我想不出除了她，还会有谁在这种时候给我熬粥。
可是姜琴已经死了啊，她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坛子骨灰。
如今就放在客厅的柜子上。
「姜琴……姜琴是你吗？」
我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环顾了房间，可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房门依旧紧闭着，没有任何人进来的痕迹。
我发了疯似的打开了每一扇紧闭着的房门，不断的呼唤着姜琴的名字，可是回答我的只有我自己的影子和房间里自己说话的回声。
「姜琴，姜琴如果真是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
04
我思虑了很久，决定不要再坐以待毙。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疑点重重，我决定将事情查清楚。
如果姜琴没死，那么那个死去的人是谁？
如果她已经死了，那麼，那个假扮姜琴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可是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企鹅号里的陌生男人，我覺得，他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我迫切的需要和那个男人有关的消息。
那个男人不愿配合，我就只能靠自己。 我在小镇里找来了这方面的专家，再次向那个企鹅号发起了语音，并让那个技术人员用仪器追踪，随后将那个人的位置定位出来了。
竟然就在姜琴租住的房子附近，隔了一条街而已。
可是追踪的仪器毕竟也有限制，只能找到大概位置，却不能精确到哪个房间。
我试图在那附近寻找可疑的人物，可是我兜兜转转了几天，一無所獲，我不禁在想，是不是我疑心太重？
就在我决定放弃的那天午后，巷子里突然挤满了人，一辆警车横在街头，我分明看到了负责姜琴案件的李警官从小楼里走了出来，面色難看。
「李警官，發生什麼事了？ 」
出于礼貌和好奇，我上前和李警官打了个招呼。
「这边有人割腕自杀了。」
李警官脸上满是惋惜的表情：
「老太太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
李警官的话刚落下，身后便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随着一副担架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整个人笼罩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凉痛苦。
「我的孩子啊……为什么想不开啊……」
那哭声很是凄厉，听得我心头发酸。
「现在的年轻人，遇到点小问题，扛不住了就选择自杀，也不管家里人的死活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侧过头一看，是给姜琴做死亡鉴定的肖法医。
我和他对视一眼，轻轻点头以示招呼，肖法医从我身旁走过，面目清冷，并没有回应我。
我觉得肖法医见到我的那一刻，表情有些奇怪，但我察觉不出问题所在。
午后的风挺大，一陣風吹過，盖着尸体的白布突然被掀开，人群里响起了一阵惊呼，每个人身上都露出恐惧的表情。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具尸体实在是过分怪异，也难怪围观的人会害怕。
那具尸体整个浮肿，脸像是胀满的气球，苍白的皮肤撑得发亮。
这死去的模样，竟和姜琴一模一样。
我不禁将两个人的死联系在了一起。
李警官见尸体暴露出来了，急忙将白布盖了起来，吩咐警员将尸体带走。
突然有一个可怕的念头盘旋在我脑子里。
我点开手机屏幕，打开企鹅软件，朝着之前发来消息的那个男人的头像拨了个语音回去。
就在一下秒，老太太的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企鹅号语音邀请的铃声。
这个割腕自杀的人，居然就是和姜琴有联系的那个男人。
我掐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紧，這個男人，为什么想要见姜琴，他又为什么自杀，他的死状为什么和姜琴一模一样？他们之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些问题闷在我脑子里，搅得我脑子生疼。
我原本想问一问那个老太太，说不定能从她嘴巴里面得到一些线索，可是老太太身边一直挤满了人，都是去安慰她的邻居和亲人，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我打算再等等，等到那些人散去就能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可是我在那小楼前一直等到夜幕降临，路灯亮起了一道光圈，都没等来合适的机会。
我最终决定放弃，可是当我转身的时候，却隐约看到在巷子尽头，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好像魂魄一样，正悄无声息的躲在那里，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谁……是谁在那里？」
說實話，姜琴的死疑点重重，我确实生了些恐惧。
那道人影一听到我的声音，转身逃进了黑暗了，我几乎能够确定，這個人，一定和姜琴的死有关系。
我快步追了上去。
可是那个人对这边的地形很是熟悉，我追着他绕了几个弯，又经过了几条小巷子，他的身影消失在一处废弃工厂外面。
虚掩着的门让我知道，他一定就在里面。
如果不抓住他，我心里会很不安。
我壮着胆子走了进去，黑暗中，工厂里废旧的工具在晚间的风里轻轻摇曳，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聽起來去，有些瘆人。
「我知道你在裡面，快点给我出来。」
我一步步往里面躲着，借着手机那一丁点光芒，试图在偌大的工厂里找到那个逃跑的人。
突然，喀嚓一聲，脚下一阵钻心的疼传来，我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弯下腰去检查，此时才发现，我的左脚被一个锈迹斑斑的老鼠夹夹住了。
老鼠夹深深陷入我的肉里，血腥味暴露在空气里。
我捂着脚哀嚎，痛得直冒冷汗，我想先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就在此时，我分明听到了铁具摩擦地面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
那个黑色人影戴着口罩，看不清模樣，他在门口四方的光影里，拿着一把弯弯的镰刀，慢慢的向我走了过来。
恐惧占据了我的身体，我拼命的往后挪，可是那个人越来越近，尖锐的刮擦声让我的神经绷得紧紧的。
他……他就要动手了！
谁来救我，谁来救救我？
05
「谁在那里！」
突然，粗犷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道白色的光柱，朝着我的方向划了过来，是守夜的保安，他听到我的声音赶了过来。
「救命，快救救我……」
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拼了命的向着那个保安爬了过去。
保安朝我走了过来，用手电筒照了照我，发现我受了伤，將我扶了起來。
待我再回头想要让保安抓住那个戴口罩的人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餵，你怎么在这？」
「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工厂外传了过来，是李警官。
他踱着步子向我走了过来，我有些恐惧的看着他：
「有人……有人想杀我。」
李警官将我送到了医院，简单的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这件事情我们会注意，不过也有可能是你的错觉。」
李警官并不相信姜琴他杀的说辞，毕竟法医给出的结论是自杀。
他们大约是以为我伤心过度，产生了幻觉，这我早就猜到了。
待我处理好伤口回到租房时，已經是凌晨。
我站在房门口，看着即将离开的李警官，突然问了一句：
「李警官，今天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会突然赶到那个厂房里面去的。」
我看到了李警官的脸明显有一丝僵硬，眸光突然沉了下去。
「听到你的呼救声的时候，我刚好就在那附近巡逻。」
「所以顺便赶过去看看……」
李警官的眼睛微微向着一旁挪开，没有直接与我对视。
顺便吗……
我不动声色的进了屋，将房间门再一次锁紧。
姜琴的死，好像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不弄清楚，就像是一条鱼骨，梗在我的喉咙里。
我觉得我要被这鱼骨梗到窒息了。
我将这几天遇到的事情联系起来，觉得线索还是不够，我迫切的需要更多的消息。
可是除了那个割腕自杀的男人，还有不知道谁送来的旧报纸，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线索了。
我从姜琴的书包里找出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想要通过网络途径查到一些靠谱的东西。
可是，就在我打开电脑的一瞬间，一张白纸掉落了下来，白纸上熟悉的笔记，让我心惊：
「老公，無論遇到什麼事，為了我，不要再追查下去，太危險了，快离开这里，爱你的小琴。」
我知道那绝对是姜琴的笔记，因为姜琴那一手小楷字体，是我一笔一划教她写出来的。
只有她，会在小琴的琴字下面多加一点。
我以前常笑话她，这是错别字，可是她死性不改，总说这样我以后才能认得她写的字。
這一次，我当真认出来了，可是却是在姜琴被宣布死亡之后。
「姜琴，我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你要做什么？」
我几近疯狂的在房间里嘶吼，可是没有人回应我。
这种恐惧与不安让我忍无可忍。
我迫切的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用姜琴留下的电脑下载了一个扫描软件，因为我一直都是从事和程序相关的工作，所以很快，我便攻破了小城公安系统的防火墙。
他们的系统太差劲，我轻而易举的攻击了主机，调取了关于姜琴自杀的资料。
里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东西，我挑挑拣拣看了很久。
最終，我发现了一个规律，這一個月來，这座小城居然发生了十七起自杀案，关于死者的描述，都和姜琴的尸体一模一样。
死亡方式虽然千奇百怪，可是死后都呈现出全身肿胀的状态。
這，太奇怪了。
最可疑的是，这十七起案件的经办人，居然都是李警官。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機又響了，是姜琴的手机发来的，上面只有明晃晃的两个字：
「快逃。」
我的手有些颤抖，又是她发来的信息，可是为什么要让我逃？
06
下一秒，我看到了笔记本电脑上倒映出一个黑色的人影，银亮色的镰刀在屏幕上格外显眼。
「啪」的一聲，我的电脑被劈成了两半，我滚落到一边，拖着受了伤的腿快速出逃。
「我知道你是谁，你骗不了我的，去自首吧。」
我对着那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大喊，可是他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男人招招致命，没办法我只能快速逃出房间。
我躲在了楼梯间的储藏室里，那个男人找了半天发现找不到我，突然走廊里传来了其他租户的脚步声，那人连忙逃走了。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在我以为自己躲过一劫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手机那头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你要是想见到姜琴，就一个人来找我吧。」
姜琴的骨灰就放在房间里，而这个人说，我能够见到姜琴，不管是真是假，姜琴毕竟是我的未婚妻，我决定走这一趟。
约定的地点是在租房附近的一个小区，小区已经很多年了，楼道很是破败。
我沿着腐旧的走廊往里走，在走廊尽头，我看到了一扇虚掩着的门。
我来过这里，这是李警官的家。
我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试探性的推开了门，里面没有人影，只有一颗红色的台灯。
房间的墙面上贴满了那十七名自杀者的照片。
那些人的脸均是肿胀而布满死气的，阴森恐怖，看得我后颈一凉。
「姜琴，姜琴你在哪里。」
我现在只想找到她，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没有任何人回应我，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我环顾了一周，发现只有卫生间的门是紧闭着的。
「姜琴，你是不是在里面？」
我推了推卫生间的门，可是打不开，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想到姜琴极有可能就在里面，我奋力撞开了门。
在厕所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血腥味扑鼻而来。
厕所里的一切，让我险些走不动路。
厕所的墙壁上溅满了血迹，李警官被吊在厕所的纱窗上，整个人已经僵硬，直挺挺的没有任何生机。
李警官死了。
我猜错了。
他不是凶手。
我的脑子像是缠满了疑惑的藤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突然，地面上出现一道黑影，那黑影手上拿着一把镰刀，慢慢的朝我逼近。
我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只能慢慢的往一边挪动。
「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阴沉沉的男音从我身后响起，那声音沙哑而难听。
我轉過身，不死心的问他：
「你告訴我，姜琴在哪里。」
这个人就是凶手，他一定知道姜琴在哪里。
我轉過頭，那个男人此时已经不是戴着口罩了，他戴着一个万圣节面具，遮住了他的真容。
看到我独自一人来到这里，他很是得意：
「你死了，不就可以看到她了吗？」
這麼說，姜琴是真的死了，那么那个给我发信息的人是谁？
看着缓缓抬起的镰刀，我咬了咬牙：
「肖法医，你还要这么执迷不悟下去吗？」
黑衣人明显一愣，他盯着我的眼睛里浸满了疯狂：
「我们只见过一面，你怎么知道是我？」
果然是他。
肖法医摘下了面具，脸上浸着阴冷。
「我原本以为是李警官，因为只有他有能耐将他杀伪装成自杀。」
「可是，就在剛才，我发现了问题所在，警局网络上的验尸报告，将那十七个死者后颈的数字刺青给抹除了，這種事情，只有法医能够做。」
肖法医阴森的笑着，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镰刀。
我知道我猜对了，壮着胆子继续说道：
「你杀了李警官，也是因为他发现了死者藏在后颈的数字吧？」
「而你让我来这里，不过是因为，想要让我成为你的替罪羊。」
肖法医拿着镰刀一步一步朝我靠近，笑声阴沉：
「沒錯，你很聰明，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好好交代，反正你死了以后，他们也是要去陪葬的。」
我一步一步退到窗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对着肖法医晃了晃：
「原来只有我知道，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这是姜琴以前做网络直播用的摄像头，現在，除了我，全国的人都知道了。」
「你猜猜现在有多少人在看直播呢？你说说，你家里的老婆孩子要是知道你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会是什么感受。」
肖法医的手有些抖，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他显然没想到，我居然会来这一招。
「警察就快来了，你要不要用这点时间杀了我？」
肖法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方才的得意，已经化作了不甘和愤怒。
下一秒，他朝着我扑了过来，想要和我同归于尽，我一个转身躲开了他的攻击，肖法医直接扑到了阳台的围栏上，一个不小心翻身摔了下去。
看着肖法医躺在一楼的血泊了，我的手抖得厉害，这个杀害了十七个人的凶手，終於死了。
我看了看手里握着的微型 MP3 话筒，背后冒着冷汗。
还好蒙混了过去。
07
我报了警，警察很快就來了，我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就订了回城的票。
凶手已经伏法，我打算带着姜琴的骨灰回到家乡，不管怎麼樣，她都是我的未婚妻，她陪伴着我走过了人生那么长的一段时光。
就算是死，也该葬在我们当初相识的地方。
小城的报纸已经将这起连环杀人案刊登了出来。
一家境外医药公司在试制新型的抗癌新药，肖法医作为新药的股份持有者，在国内帮医药公司寻找自愿试药的病人进行秘密的临床试验。
愿意实验的人每个人可以获得十万元的费用，作为实验对象，他们的后颈上都刺下了数字刺青，作为让他们的编号。
新药原本并没有问题，并且已经快速投入市场，肖法医赚得盆满钵满，实验者也得到了他们的试验费用。
可是新药却在推行过程中出现了问题，它不但会引起浮肿，还会致残，肖法医很是恐惧，他担心那些人会将这件见不得光的事张扬出去，也担心已经进了口袋的钱打水漂，所以他制造了自杀的骗局。
这些人都死了，就不会影响他的前程和名誉。
快走的时候，我去祭拜了那个给姜琴打语音电话的男人。
他就是当日往我房间门口塞资料的人。
他和姜琴是在网上认识的，两人都是癌症患者，后来姜琴来到这座小城，两人又一起参与了这个试验。
看着同样参与试验的人一个个自杀，他们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可是为了账户上那十万块的试验金，他们愣是没有开口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也正是因為這樣，才给了肖法医可乘之机。
姜琴去世这件事，给了那个男人很大的打击，他兴许是知道自己也活不久了，才会在醉酒的时候给姜琴发来语音信息。
我整理好行李，车票就在下午六点，这几天我的精神高度紧绷，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我躺在客厅沙发上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我又隐约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粥香。
我警觉的坐了起来，朝着客厅看了一眼，沒有人。
可是客厅桌上，却摆着一碗粥。
又是皮蛋瘦肉粥。
又是姜琴才能做出来的味道。
我有些不安，那股熟悉的味道，实在是让我有些恐惧。
厨房传来了轻快的洗碗声，我走了過去，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背对着我站着，正在洗碗。 「姜琴……姜琴，是你嗎？ 」
那道身影微微一愣，转过身来。
不是姜琴。
是住在姜琴对面的那个女孩子。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姜琴。」
我有些恐惧的看着那个女孩，她苍白的脸，和姜琴当真有些相似。
那个女孩子慢条斯理的洗完碗，完全不理会我震惊的表情，走到餐桌前拿起抹布擦了擦手：
「我叫卫萍，是姜琴的朋友。」
「姜琴，是你杀的吧。」
我「砰」的一声，一拳头砸在了餐桌上：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姜琴是我的未婚妻，我怎么可能杀她。」
卫萍没有被我的拳头吓到，只是轻笑了一声，盯著我，自說自話：
「你其实早就找到姜琴了不是吗？」
「可是你发现了这座城市连环杀人案的秘密，所以你学着肖法医的手法，杀了姜琴。」
「肖法医一直想把你当做替罪羔羊，沒想到，他才是你的替罪羔羊，你很聰明。」
我胸腔里的怒火奔涌而出，這個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冤枉我，杀人的不是我。」
卫萍看着我，嘴角苍白一笑：
「我是姜琴的病友，和她关系最好，你又是她的未婚夫，我为什么要冤枉你？」
「其实你大可不用那么着急，就算你不杀了姜琴，她也会自杀的，因为她已经被病情折磨得很痛苦了，她自己都不想继续活下去了。」
「她在电脑中夹着防止你继续追查下去的书信，就是怕你追究起来斗不过肖法医。」
「可是我想，她到死都想不到，杀害她的居然是她最亲近的人。」
我慢慢的往回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笑一聲：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杀了姜琴，你有什么证据吗？」
「警方已经定案了，你们没有证据，无论你说什么，也没有人会相信。」
卫萍走到我的对面坐下，手里拿出了一个 U 盘，丢在茶几上：
「我是姜琴最好的朋友，她教会我熬你最喜欢吃的粥，我一直不拆穿你，就是为了让你将揭露肖法医那个人渣，还姜琴一个心愿。」
她指了指阳台上的花盆：
「你没想到吧，姜琴知道肖法医会来找她，所以在那里放了一台微型摄像机。」
「她想就算是死，也能抓到肖法医杀人的证据。」
「可是没想到，抓到的杀人凶手，居然是你。」
我发了疯一样的朝着卫萍扑了过去，我死死的掐住了卫萍的脖子，狂躁的怒吼：
「既然你知道了，那你也去死吧。」
「她病的太久了，我已经承受不起了，我熬不住了。」
「我是在帮她，她死了，对谁都好。」
可是我沒想到，我話音剛落，房间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
十几个警察拿着枪明晃晃的对着我，我知道，我完了。
手铐落在我手上的那一刻，我才突然清醒过来：
「卫萍，那个用姜琴手机给我发信息的人，就是你对不对？」
卫萍被我掐的脸色苍白，但是脸上还是露出了笑：
「沒錯，我在姜琴火化那天，去了殡仪馆，将他衣冠冢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为了将肖法医揪出来，我一定得保证你的安全。」
我向来不觉得自己愚笨，可是這一次，我真的要赞叹一声，这个卫萍，实在聪明。
我确实杀了姜琴，她的病症反复无常，为了给她治病，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积蓄，连带着我攒钱买下的房子，都要变卖出去。
姜琴曾说过要分手，可是我怎么可能分手，我的上司，我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姜琴是孤儿，都知道我们同居了那么久，要是在这个时候分手，只会影响我的前途和名誉。
所以我下手了，就在我找到姜琴的那天晚上。
其实在姜琴失踪的那天我就怀疑姜琴是来小城里做实验对象了，因为她那晚拿着电脑和我说抗癌新药这条消息时的神情，过于兴奋。
所以我在网上查了这则消息的试验点，我窝在姜琴租住的房间附近，等了很多天，突然听到小城里在传连环自杀案的事情。
我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最后确定了作案手法，将姜琴伪装成了自杀的模样。
可是，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姜琴，居然在花盆里藏了摄影机。
而这台摄影机的后台，是在卫萍的手机上，那晚我杀害姜琴的过程，全都被那台机器录制下来了，成了我犯罪的证据。
而为卫萍，就是最好的目击证人。
卫萍将 U 盘交给了警察，而我被警员双手铐着押进了警车。
我的后半生，都将在监狱中度过了。
（全文完）
作者：未苍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