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帶回來一個私生女。
私生女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茶,一回來就想要爭家產。
為了分家產,她明面上父慈女孝,私底下機關算盡,我冷眼旁觀,時不時推波助瀾。
我不要家產,我只想要我爸的命。
1
李依依被帶回來時,餐廳裡我正在吃晚餐。
聽到聲音,我頭也沒抬,不緊不慢繼續自己碗裡的東西。
倒也不是我不好奇,實在是私生女登門造訪這種事,在這個家太過平常,每隔半年,管家總是會帶來陌生面孔送到家裡,皆是我爸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不出半年,又會悄無聲息將人送走。
而這次的不同,大概是這位私生女,是由我爸親自帶回來的,而不是由管家送回來。
可能是我的無視讓她不安,李依依拉著我爸衣袖的手攥緊,小心翼翼地開口,「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有点茶味,但不多。
人都主動提及我了,我再不抬頭,但有些不禮貌了。
我將目光從筷子上移開,起身打量起她,她跟在我爸身後,小小的一隻,怯生生,穿著發白的牛仔褲,頭髮亂糟糟一片,咬著唇,看我的目光滿是驚惶。
我爸私生女很多,但混得像她這麼狼狽的,我還是第一次見,以往找回來的,不說打扮得體,至少穿著不俗。
只一眼,我沒了興趣,這種柔柔弱弱的性子,我是看不上的,說好聽點,叫嬌怯純淨,還沒被富貴腐蝕的清澈,說難聽點,分明就是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
可偏偏,我爸就是喜歡這種離了豢養人就活不了的金絲雀。
知道的,說他是尋找被人依賴的父愛,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給自己找了個小情人,打算金屋藏嬌了。
我挑眉,沒打算給她好臉,「知道我不喜歡你,還自己湊上來,不會真把這裡當自己家了吧。」
李依依聞言,咬著下唇,有些難堪,走到我跟前,怯生生伸出手,眼眶紅彤彤的,像被欺負的兔子,「爸爸說,會給我一個家。」
「對不起,我不想惹姐姐生氣的,我知道姐姐不喜歡我,可是我沒辦法,我以前住的環境髒亂,晚上還有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巷子裡人昏暗的燈光,我每次回家後,都不敢再一個人外出。」
「我真的不是想破坏姐姐的家庭,我只是想要爸爸一點點的父愛,我知道姐姐不歡迎我,我只求姐姐不要趕我走,等我賺了錢,租了新房子,我會自己搬出去的。」
說實話,美人垂淚,最是惹人心憐,尤其是這個美人還毫無保留將自己的軟肋全部攤在你面前。
我怎麼想不重要,我爸已經紅了眼眶,眼裡閃著愧疚,大概沒想過,都已經這個年代了,還有人過著這樣悲慘的生活。
我面無表情,甚至忍不住想鼓個掌,這抑揚頓挫的語調,這欲語還休的留白,不去參加演講,可惜了。
這要去了比賽場,多少也要拿新人獎。
我不懂,但大為震驚,張口就來,「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這年頭還真有人相信不圖錢不圖房只圖父愛要回家的小可憐吧。」
我信不信不重要,我爸貌似挺信的,他對我使眼色讓我收斂點,然後自己走過去攬她腰身,「依依以前過得苦,好不容易回家了,你身為姐姐,以後多照顧她一點,明天帶她去置辦點行頭。」
他是在表现他对李依依的在意,只是他不覺得,他这个动作越界了吗?
哪家长辈会这么揽着女儿腰的。
李依依聞言,感動地撲進我爸懷裡,聲音帶著顫音,「我沒關係的爸爸,只要姐姐不生氣,我苦點累點沒什麼的。」
嘿,還挺會順桿爬,如果不是說這話時,她一邊打量著家裡的裝潢,一邊對我挑釁地笑,我可能真就信了。
這個妹妹,不安分啊,這才有意思嘛。
我咧嘴了,對她扯出一絲笑,但願在這裡待久了,你還能笑得這麼開心。
2
第二天一早,我下去吃早餐時,看到李依依坐在我昨天的位置上,張嫂一臉為難地站在李依依跟前,「小姐不喜歡別人坐她的位置。」
李依依瞬间红了眼眶,委屈兮兮地衝張嫂撒嬌,「可是我也很喜歡這個位置,姐姐那麼大度,應該不會生氣吧。」
大度吗,我不覺得。
沒給我說話的機會,我爸大手一揮,「依依想坐哪就坐哪,思依你身為姐姐,就多讓讓她,這麼多位置,你再選一個吧。」
我環顧四周,確實是挺多空位置的,除去李依依與我爸,餐桌其他位置都空著。
但我很不喜歡李依依這種當面挑釁的行為,我走到李依依跟前,在她臉上笑容還沒落下之前,伸出手將人從位置上扯起。
「糾正一下,我並不大度,而且我挺介意你坐我位置的,反正你在外都委屈這麼多年了,不介意今天再委屈一下吧。」
「不會吧,妹妹不會這就要哭了吧,爸爸可最不喜歡別人哭哭啼啼的,妹妹這麼在乎爸爸,不會第一天就要爸爸操心吧。」
不等李依依继续茶言茶语的机会,我徑直坐下,自顧自拿起了手邊的早餐。
我爸見狀,輕咳一聲,打著圓場,「好了,一家人鬧什麼,依依你坐其他位置吧。」
你看,縱然我爸憐憫她,可也不會當面下我面子,或者說這麼多年,他縱然私生女無數,卻從不會任由私生女爬到我頭上,連我都驚訝,我與他到底哪來的父女情深。
畢竟,我也不算是他帶大的。
李依依想要膈應我,還真不能如願,畢竟我這人,最喜欢看别人挣扎沦陷又无能为力的样子。
猎人要一步步看着猎物踩进陷阱里,看着它横冲直撞,在陷阱里挣扎,最后筋疲力尽。
我看到她眼里闪过不甘,可碍于身份,只能重新找个位置坐下,「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这是姐姐的位置,我只是想离爸爸近一点,結果弄巧成拙惹姐姐生氣,我不是故意的,姐姐會原諒我的吧。」
我頭也沒抬,「沒關係,你年紀小沒眼力見兒,我不跟你計較,下次注意就好。」
真诚果然是永远的必杀技。
你看她這不乖乖開始吃飯,也不作妖了。
我以為,經過早上的事,短時間內她不會再找事,不承想下午出門,她又開始搞事情。
因為答應了我爸要帶她去置辦一些行頭,我請管家安排好車,準備帶她去常去的店裡先買點換洗的。
剛出客廳,大門處進來了一輛車,停在了門口,車門打開,李諦從車上下來。
他看了眼我裝扮,「要出門,用不用我送你? 」
3
李諫是我爸的養子,說是養子,但在家中地位一如親子。
我爸早年風流在外,留了一堆桃花債,後來有私生女斷斷續續找上門。
而這些人裡,沒有一個是兒子,我爸骨子裡看不起女兒,覺得只有兒子才能繼承家業,結果他只能生出女兒,這大概就是報應。
李諫便是我爸精挑細選的人,他有意無意讓李諫與我接觸。
我知道我爸在想什麼,我是女兒,他的家業不願意交給我,可除去我,他又沒有兒子,我若是與李諫情投意合,我兩生下的兒子,自然還是李家人。
他處心積慮,我便如他意,與李諫日漸親密。
看到李諌,李依依眼裡閃著光,她走到李諫面前。
「爸爸說讓姐姐帶我去買點東西,但是姐姐好像有別的事要做,不太方便,沒關係的,我可以自己去,姐姐的事比較重要,不用顧及我。」
李依依说着,眼光適時黯淡下來,低頭,聲音裡帶了委屈,「只是我剛搬進來,對這裡也不熟悉,姐姐忙的話,不知道能不能麻煩哥哥帶我出去。」
说完又怕麻烦到李谌,忙抬頭補充,「不能去也沒關係的,我可以克服的。」
说得挺好,下次不要再說了。
我猜她不知道我與李諦的關係,才會這麼毫無顧忌地在李諦跟前撒嬌訴苦。
我衝李諫挑眉,「不然,你带她去?」
李谌只是漫不经心看了眼李依依,目光輕蔑的好像那是什麼垃圾,他揚了揚眉,聲音譏諷,「你是十八不是八歲,再說還有司機跟著你,有什么需要克服的?」
怼得很好,下次繼續。
李諦的毒舌是出了名的,也正是因為這張不饒人的嘴,才讓我爸更看重他。
沒有人能容忍自己手底下的人比自己更得人心,我爸雖然培養李諌,可不願意放權李諶,所以李諫這張得罪人的嘴,讓我爸對他越發放心。
見李依依待在原地,眼睛紅彤彤的就要哭了,李諡瞇起眼,笑容越惡劣,「不會有人二十多了還要哭鼻子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人這麼玻璃心吧。」
三十多度的嘴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沒看到被他說的人真要哭了嘛。
4
李依依最後是一個人出門的,她不傻就能看出來,李諫是站在我這邊的。
人走後,李諫走到我面前,桃花眼裡滿是寵溺,「我替你趕走了阿貓阿狗,不打算奖励奖励我?」
我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自顧自往回走,李諫也不惱,笑嘻嘻進過來。
外人只當我與他感情深,但我與他心知肚明,這份寵溺,幾分真心,幾分演戲。
關上房間門,李諫這才收起嘴角輕佻的笑,神態嚴肅,「確定了,就是她?」
我點頭,「姐姐留下的筆記裡,夾著一張照片。」
有些事,不必說得太明,尤其是對李諌,他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知道他的軟肋是什麼,我們像互相取暖的友人,拿著手上僅有的一點猜測,一步步摸索尋找自己想要的秘密。
我猜這一刻,我眼裡的陰鷙太過,李諫一把抓過我肩,「李思依,我答應幫你,不是為了讓你活在仇恨你,惡人自有法律會懲治,不該髒了你的手。」「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有我在,我不會讓你走錯路。」
我挣开李谌的手,對他笑,「你說什麼呢,我答應過姐姐,要當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我還要替她走遍山川,我怎麼可能讓自己走上錯路。」
姐姐是杵在我跟李谌心头的一把刀,我不會拿姐姐開玩笑,李諫比我更懂這個道理,只有用姐姐的名義,他才會相信我。
「李諌,我只是想讓李攜接受他該有的製裁,接回李依依,只是為了麻痺李攜讓他對我不起疑心,我沒你想得那麼蠢,也不會對李依依做什麼。」
李携是我爸,人前他是我尊敬依賴的父親,人後,他是我恨不得嗜其血肉的仇人。
而李諌,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對我爸恨意的人,也是我拉出來讓李攜降低戒心最適合的人選。
5
李依依出門了一趟,回來後變乖了許多。
我故意讓人透露李諫的身份,以及我爸對李諦的培養。
李依依上鉤,也不在我跟前晃悠了,找個機會,就去李諡跟前刷存在感。
李諫的毒舌,被她解釋為心直口快。
本就俊帥的樣貌,再有繼承人身分的加持,又因為是養子,沒有血緣的顧慮,抓住李諫,是李依依目前站住腳跟最好的選擇。
我爸對此無動於衷,他好像在利用李依依,磨礪我的戀愛腦,又或者是想透過李依依,試探一番我能為李諫做到哪一步。
做到哪一步,自然是能為了李諫瘋魔呀。
一個冷情冷血的女兒,會讓我爸忌憚,而一個戀愛腦上頭只知道爭吵的潑婦,才能讓我爸徹底放心。
從前我對李諌不上心,是為了演出大小姐的驕傲,篤定了他非我不可,所以高高在上,從不低頭。
而接回李依依,便是我為自己這個戀愛腦特意找來的一把刀,她接近李諫,我才能有理由憤怒,才能暴露我的無能。
而李諌,從一開始的對李依依冷眼旁觀,到慢慢為她心軟,下意識替她做一些小事。
這個轉變,不過月餘。
與之對應的,是我越來越暴躁的性子。
當著我爸的面,我故意與李諫起爭執。
「思依,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依依只是腳下沒踩穩,我扶了她一把,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咄咄逼人。」
「我亲眼看到你们抱在了一起,這叫你們之間沒什麼,那你告訴我,這次是抱在一起,下次又是什麼,要我看到你们上床才叫有什么吗!」
我歇斯底里,像瘋子一樣。
一旁的李依依一副柔弱不禁風的委屈模樣,「姐姐,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與哥哥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我沒有想要與你爭什麼,哥哥心裡只有你一個,你相信他好不好。」
「你闭嘴,」我一巴掌扇在李依依臉上,用勁太大,她倒在了地上,摀著半邊臉,可憐兮兮地張口,「姐姐,好痛。」
而我不依不饶,對倒在地上的她還口出惡言,「你裝什麼裝,連自己姊夫都勾引,你还要不要脸了!」
「夠了,」見我還要動手,李諫一把拉過我甩在一邊,將李依依扶起,「李思依,我說了我跟她之間沒什麼,你非要這麼疑神疑鬼的嗎,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我眼睁睁看着他搀扶着李依依,從我身邊經過,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李依依過來時撞了我一下。
李諫沒有看摔在地上的我,扶著李依依出了門,我爸這個坐在沙發上看完這場鬧劇的人才起身,將我扶起。
「思依喜歡誰,就一定會跟他在一起,至於那些上不得檯面的玩意,爸爸會替你解決的,爸爸的小公主怎么可以受委屈。」
我扑进我爸怀里,边哭边摇头,「我不要喜欢他了,好噁心,他们都好恶心,爸,他居然为了别人凶我,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6
我嘴上说不要喜欢李谌了。
可明眼人都能看到,那次之後,肉眼可见的我喜欢黏着李谌了。
不论是公司开会,还是他与我爸商议生意,我都会跟在李谌身边,寸步不離。
至于李依依,也在我的百般防備下,不能接近李諫半步。
我冷眼看著我爸對我的動作越來越滿意,看到他盯著李依依的目光充滿威脅,我心裡了然,我安插的李依依這把刀,該派上用場了。
李諫找上了我爸,委婉提出了我過度可怕的佔有欲。
我爸聞言,掐滅手中的香煙,「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思依了?」
对上我爸略带威胁的目光,李諦退縮了,「我,我只是覺得,依依她剛被接回來,对这里的事难免会有不懂……」
「李諌,跟了我這麼久,你不會不知道,我留下你的原因,我還願意留著你,是思依她離不了人,你若是在與別人牽扯不清,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讲情面!」
那次的敲打,让李谌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当然这只是明面上。
私下里,他与李依依接触越来越多,由原本的对李依依怜惜到如今因为逆反心理,对李依依越发上心。
我就像被蒙在鼓里的蠢货,任由李谌找来由头敷衍我。
因为我的恋爱脑,我爸對我的疑心少了許多,出門時也不會暗地裡再派人跟著我了,監視我的行程。
我暗想,我的機會來了。
7
我決定與李諦訂婚了。
我將提議告訴我爸時,明顯能感覺到他鬆了一口氣。
訂婚的事,我爸安排了人一手包辦,我與李諫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著那天穿上華美的衣服走過場就行了。
訂婚的日子定下得很倉促,快的好像我是被推出去送給李諦的一樣。
訂婚一事,大家都樂見其成,只有李依依委屈地望著李諫與我爸,嘴上什麼都沒說,可眼裡的失望是掩不住的。
我爸只當沒看到,反而是李諌,猶豫不決,盯著李依依的身影,多次失神。
訂婚前夕,我去書房找我爸,「爸,訂婚的事我會不會太衝動了,我不想這麼快的,可是我看到他盯著別人看,我受不了。」
「怎麼會,我的思依做什麼都是對的,李諫他不聽話了,就告訴爸爸,爸爸替你出氣。」
我陪他演着父慈女孝,又明里暗裡展現自己的驕縱,「我就是擔心,明天的訂婚宴,會不會有意外,其實我知道,他可能喜歡上了別人,但我還是想把他綁在身邊,他當初明明答應我的,會照顧我一輩子,他怎麼可以反悔。」
订婚当天,怕出現意外,李依依被安排在家裡,但我出門時,故意將鑰匙落在屋內,又有意無意地支開了家裡的傭人。
大鬧訂婚宴,這是我留給李依依的機會。
我與李諦的訂婚宴,絕對不能順利舉辦。
8
訂婚宴最終還是沒有辦下去,李依依穿著服務生衣服混了進來。
我看到鬼鬼祟祟蹲在後台替換了 u 盤裡東西的人,嘴角勾出惡劣的笑。
我爸站在台上,高談闊論他的生意經,講他對李諦的看重。
結果背後的大畫面突然亮起,李依依走到人前,「我知道我這樣很對不起姐姐,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看著姊姊跟我愛的人訂婚,姊姊,你原諒我的這次任性好不好。」
按着李依依的打算,螢幕上此刻該出現的,是她與李諫的甜蜜照片。 但她不知道,u 盤裡的東西,早就被我換了。
螢幕上確實出現了不該今天出現的視頻,但不是她以為的她與李諌,而是一段灰暗的視頻。
漆黑的地窖裡,女人被拴著鐵鍊,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看不清面容,而她跟前,坐著一個惡魔一般的男人。
男人伸出手,拉住鐵鍊,將女人拉到自己腳下,手掐住她的後脖頸,聲音像地獄鎖魂的惡鬼,「跑啊,怎麼不跑了,你不是很能跑吗?」
「我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你卻下賤地跑去勾引別的男人,是我不能好好滿足你嗎,你天生下賤的命,就該被這樣關著才能聽話。」
看不清女人的脸,但男人的聲音,分明就是剛才台上講話的我爸。
影片被強制斷了,我爸陰沉著臉,準備解釋。
我適時將手中的高腳杯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顫抖著聲音,「爸……你,你怎麼會,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是谁,爸,她是誰,你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爸气急败坏,「影片是假的,这是伪造的!」
他解释还没有说完,已經有警察進來飯店把我爸帶走,理由是有人舉報他非法囚禁虐待他人,並提供了完整的證據。
好好的訂婚宴因為一段影片被毀了,我請來全程報道的記者則是帶著爆炸性新聞離開。
我走到李依依跟前,伸出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你喜歡你姊夫你大可以直接挑明,為什麼非要選在,非要毁了爸爸!」
「我,我沒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個視頻,這不是我弄的,我沒想害他。」
李依依六神无主,沒了為她撐腰的人,她只能死死抓著李諡不放,「我沒有,哥哥你信我,這真的不是我弄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沒有想害人的,我不知道這影片是哪來的。」
李谌将人扶起,溫柔地替她擦拭臉上的淚水,「我當然相信你,這件事我會派人去調查的。」
我恶狠狠地瞪着两人,「還調查什麼,李諌,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護著她,若是我爸有一點意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兩個! 」
9
公司因為這次醜聞,股票大幅下滑。
因為爆出來的新聞,網路輿論一片,要求徹查公司,公司內部人心惶惶,動盪不安。
這個時候,李諦還堅持維護李依依,我沒有管理公司的經驗,李諦又站在我對立面,無奈之下,我只能託人先去見了我爸。 被警察拿走的 u 盤裡不光有他非法囚禁傷害他人的證據,還有他惡意針對競爭對手,與高利貸團體合作,利用放款手段,誘拐未成年貸款,又以高價利息,威逼還債。
u 盤裡證據之齊全,好像是有人專門準備好的。
我爸這個時候也明白了,這次他是被人算計了,還是他最親近的人出賣了他。
隔著玻璃,我委屈地對他哭訴,「爸,對不起爸,都怪我沒本事,幫不了你,李諫現在被李依依攥在手裡,根本不願意管你,公司又在他手裡,我一點辦法都沒有,爸,我該怎麼辦啊。」
便是這個時候,我爸仍旧不慌不忙,「別擔心,爸爸说话算话,李谌敢这么欺负你,我绝不会放过他的。」
「回去后,打开我书房的保险柜,里面有个不起眼的信封,拿上信封里的东西,你去找一个叫陈平的人,告诉他我答应他的要求了,地址在我书桌夹层里。」
离开看守所,我擦去脸上的泪,眼中哪還有半分傷心。
我垂眸,我爸大概以為,是李依依與李諦聯手,背叛了他。
而我,不過是一個什麼都不懂,被人算計利用的愚蠢大小姐,便是這個時候,也只會哭哭啼啼地問他怎麼辦。
我回了家,找到保險箱裡他說的信封,除此之外,我還拿出來了保險箱裡被他藏在最下層的一沓照片。
照片零零散散,都是一個女人,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我捏著照片,鼻尖發酸,暴烈地想毀了一切的衝動在我身體裡四處遊走衝撞。
10
我叫李思依,本意是李攜思念吳依。
李攜是我父親,吳依是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生物學上的母親。
之所以叫生物學,是因為我從未見過她,我不過是她的卵子被人代孕,留下來的血脈。
我還有個姐姐,叫李念依。
她是我姐姐,更是我人生中的啟明燈。
我所有的成長足跡,都充斥著她的身影,她比神明更讓我眷戀。
而我的父親李攜,他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癡情人,他是讓人噁心的變態。
李攜與吳依的相識,像戲劇的演繹,一事無成的混混救了名校耀眼的美人,一見鍾情。
他迷戀吳依,又害怕吳依離他而去,所以他利用血脈親情,讓吳依懷上了姐姐,卑鄙地將吳依留在了他身邊。
可高潔的百合怎麼能被泥淖絆住,兩人的觀念差距很快打破了吳依的愛情夢,她想要逃離這種令人窒息的生活,結果惹惱了李攜。
最終,李攜親手殺了吳依。
後來趕上大潮,李攜的生意做起來了,並且越做越大,他開始沉迷紙醉金迷,身邊的女人一換再換。
那些女人,或多或少,眉眼裡都有幾分吳依的影子。
這本跟我沒有關係,男為色,女為財,各有所圖。
可是李攜,那是個變態,讓人齒寒的變態。
11
三年前,姐姐突然失踪。
我找遍了所有她可能去過的地方,用盡了所有關係,都沒有找到姐姐,她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而更奇怪的,是我爸的態度,他表面大發雷霆,但實際上根本沒有派人去找我姐姐。
那次之後,我對這個我生活了十多年的父親,第一次生出了懷疑。
在這之後,家裡的私生女更是一茬接一茬出現,可詭異的是,不出半年,這些私生女又會被送走,一如既往接回來那般突然。
對此,我爸只是摸了摸我頭,低聲安慰我,「接她們回來是想幫你找玩伴,她們卻背著我欺負我的小公主,看不清自己身分的人,留不得。」
我表面感动,心裡卻生出更大的懷疑。
我翻出我姊姊的舊物,試著找出點什麼,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一本筆記上。
那本筆記裡,夾著一張照片,一張姊姊與心心孤兒院的合影,照片的背面,是姊姊的字跡。
「李念依會一輩子保護李思依。」
我调查了这个孤儿院,發現姐姐多年前就在資助它,我去了這個孤兒院,可奇怪的是,這裡所有人都否認自己認識姐姐。
直到一個小女孩不慎說漏嘴,「姐姐我見過你,念依姊姊以前拿著你照片說這是她最重要的妹妹。」
我心跳加快,拉著她的手止不住地顫,「你说的念依姐姐是谁?」
小女孩偏了偏头,「念依姐姐就是念依姐姐啊,她每次來都會帶好大一堆東西,可是她好久沒來了,沁沁想她了。」
「念依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姐姐你能不能讓念依姐姐來看我。」
直覺告訴我,她嘴裡的念依姐姐,就是我姐姐,李念依。
我買來糖果零食,拉近與小女孩的關係,慢慢在她口裡套出姊姊的消息。
後來有天,拉著我去了孤兒院的後門,“說謊,上次念依姐姐就是從這走了就再也沒回來,院長媽媽不讓我告訴別人,不過你也叫她姐姐,應該沒關係吧。」
12
我一邊在暗地裡調查孤兒院,一邊與那些被帶回來的私生女周旋,意外發現,她們或多或少,都與我爸有曖昧的關係。
那一瞬間,真相讓人噁心,她們是父女,卻罔顧人倫。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我在李攜的電腦裡,發現了加密文件,裡面密密麻麻,都是他利用女人賄賂的證據。
他將這些作為戰利品,好好保存在自己手裡,時不時欣賞。
而那些被他送出去的女人,無一例外,都是他當初接回來的私生女。
發現那些秘密的時候,我吐了一整天。
李攜根本不是人,他是惡魔,他根本沒拿自己那些私生女當人,他只把她们看成工具,能为自己带来价值的工具。
那些视频里,没有姐姐。
在姐姐遗落床底的东西里,我发现了迟来的真相,姐姐老早就怀疑了李携带回来的那些私生女,并展开了调查。
结果发现,李携带回来那些私生女,全是心心孤儿院的人,所以她怀疑,心心孤儿院明面上是孤儿院,实际上是为李携提供灰色产业链的基地。
她资助心心孤儿院,发现那儿地下室关着各种各样的女孩,她偷偷将人放走,又拿着搜集完的资料,准备报警。
差一點,差一点姐姐就成功了,都怪那些人,姐姐明明是在救人,却被孤儿院的孩子转头告诉了院长。
我的姐姐,她不是失蹤了,她是被自己親生父親關起來了,關在暗不見的地下室裡,活活逼瘋,餓死。
出賣姐姐的人,叫李依依。
李依依以為,她得知自己身份,是命運眷顧,她能被帶回來,是父女天性。
她大概不知道,今天她能站在這裡,是我規劃了許多年的心血。
我費盡心思找出李依依,大費週章將她身分送到我爸跟前,不是為了讓她綠茶膈應我,我要她為當年的錯事付出代價。
她该死!
我的报复计划,在李依依被接回來的那一刻,已經開始了。
13
其實我一開始就擔心過,李依依會不會不照著我的計畫走。
第一次見面,我看清她眼裡的嫉妒與貪婪,儘管她極力隱藏。
見識過了金錢誘惑的人,定然不會允許自己離開這樣的富貴窩。
我又適時讓人在她耳邊吹了幾次,若是我訂婚宴毀了,曝光她與李諦的關係,出於顏面,我爸會睜隻眼閉隻眼認下兩人的關係。
訂婚宴那天的警察是我叫的,u 盤裡的影片是我換的,影片裡那個被鐵鍊鎖住的女人,是我挑了許久才選出來曝光的,那般觸目驚心的折磨,是那些影片裡最輕的刑具,
我如願將李攜送去了警察局,但那個答應過會保護我的姊姊,她不見了。
她一生都在保護別人,最後把自己搭進去了。
如今該到了清算一切的時候,李攜被關著無人施救,他的唯一救命稻草握在我手裡。
我沒有去找陳平,而是將信封交給了警察。
陳平是孤兒院幕後黑手,那些關起來的女孩,是他拐賣誘騙來的,這些訊息,得感謝李諫。
李攜對李諫沒有太過防備,他太自負了,才讓李諦尋到機會,翻出他與陳平的秘密。
信封裡面是李攜與陳平這些年勾結,利用高利貸逼人還款,牽扯了人命。
李攜握著這個把柄,兩人是一條繩上蚱蜢,陳平不得不救他。
我將這些東西交給了警察,陳平與他,後半生將在監獄裡團聚。
至於那家佈滿污垢與貪欲的孤兒院,它本來就不該存在,在陳平落網後,那家孤兒院被查封,所涉案人員全部接受調查。
那张披了多年的黑布终于被人撕下,光亮散播了每一寸土壤。
我变卖了公司,将所得的财富都捐赠出去,然后一个人,回去了我与姐姐的家里。
我剛進門,李依依就扑了上来,再不复之前的柔弱,「李思依你疯了吗,你凭什么卖了公司,你凭什么将钱都捐了出去,那里面有我的一部分,你凭什么私自替我做主。」
我盯着李依依,咧开嘴,大家今天都在,正好不用麻烦我再走一趟了。
我撕着李依依头发,不顾她挣扎,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冷眼看着她冷汗淋漓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我走過去,蹲在地上,「当了几天娇小姐,你不会真忘了,那份造假的亲子鉴定了吧。」
在李依依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我一脚踩在她脸上,狠狠地碾压。
而李谌就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血腥的一幕,無動於衷。
我抬眸盯着他,他身姿清俊,眉眼干净,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人,会愿意与我这个疯子牵扯不清。
可我知道,李谌会帮我,不是因为他爱我,而是因为他爱姐姐,
他爱姐姐,克制又谨慎,瞒过了所有人。
他知道我在调查姐姐的事,那些暗地里的阻碍,都是他帮我扫清的。
他在李携身边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李携对背叛之人的手段,而他拼着生平所有,義無反顧,不过是为了有人给心爱之人偿命。
他曾经信誓旦旦说不会脏了我的手,如今却冷眼旁观我的癫狂,是猜到了吧,姐姐曾经经历过什么。
14
我将李依依关了起来,关在别墅里,不让她吃喝,就如当初姐姐所受的折磨一样。
我整日守在李依依身边,看着她从一开始的恼怒不满到现在的求饶认错。
「我錯了,李思依,我錯了,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會了。」
她说她错了,可是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选择了在嫉妒与道德面前告发姐姐满足她的不甘。
人不是她杀的,孤儿院地下室不是她造的,她也没有参与犯罪的勾当。
她只是不作为,她只是缺乏了基本的道德,法律不会宣判她有罪,最多受点社会舆论的谴责。
这怎么能够呢,她掐灭了姐姐最后一点希望,怎么可能只是几句道歉就能解决的。
我握着刀柄,刀尖在她脸上游走,喃喃自語,「你没错,你怎么会错呢,你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这怎么叫错呢。」
她没错,可是姐姐又做错了什么呢,本来姐姐是可以逃离的,本来姐姐已经安排好了退路,要不是李依依,要不是她去孤儿院乱说,姐姐又怎么会被抓起来。
刀尖刺破了她的脸蛋,李依依发疯一般地尖叫,太吵了,我索性将人打晕。
我握着刀柄,刀尖顺着刺破的痕迹,在她脸上游走,鲜血流了一地。
李谌破门离开时,李依依因为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我握着刀柄,手边举着一瓶红酒,神情迷离。
我扔下刀柄,冲李谌笑,「你来了,是要送我去自首吗?」
李谌没有说话,他拿过刀柄,小心翼翼擦拭掉上面的指纹,然后自己握住刀柄。
我看出了他的意图,他想替我顶罪。
我嗤笑,故意冲他伤口撒盐,「你都知道了吧,姐姐的事。」
问出这句话时,我看到李谌眼底一片死寂,攥着刀柄的手紧了又紧,青筋暴起。
李谌知道了姐姐曾经的遭遇,他知道我这个疯子不会放过李依依,他将李依依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发泄。
15
我盯着李谌,还在不知死活地刺激他。
「你知不知道,你跟姐姐,真的都很让人讨厌。」
「凭什么她能孑然一身走得潇洒,凭什么留我一个人在这泥潭里挣扎。」
「你凭什么替我顶罪,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有以后,李諌,你可真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不需要你所谓的维护,更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可怜。」
「我李思依,就算是疯也疯得坦坦荡荡。」
李谌没有说话,他只是夺过我手边的红酒瓶,「你这样,念依会不高兴。」
「李思依,你走吧,走得遠遠的,离开这片污垢之地,重新開始。」
姊姊,我脑海中难得清明,我盯着李谌,搖頭,「來不及了。」
我没机会重新开始了。
外面传来警声阵阵,李谌猛地抬头,「你疯了!」
我沒瘋,决定报复李依依那一刻,我就决定了报警,屋子里有摄像头,李谌不会被我拖累。
我早就该下地狱了,这身罪孽是洗不清的。
我强撑着活下去,不过是为了让那些伤害姐姐的人得到惩罚。
姐姐本该是我心底隐秘的光,可後來,这束光灭了,留在世上的,便成了一具躯壳。
如今,我终于能去见我的这束光了。
「姐姐,你看,你替我做不了主的,我想做的事,你拦不住。」
「姐姐,沒了你,这世间一切,如我不过虚幻。」
「如今,我终于能过来寻你了。」
16
被带上警车后,我最后看了眼我与姐姐的家。
它立在风雨里,看不清底下的龌龊与温情。
17
姐姐番外:
我從小就知道,我跟妹妹不同。
爸爸看妹妹时,是宠溺的亲情,看我时,是廉价的玩具。
妹妹从小跟在我屁股后面,她大概不知道,我其实不是她亲姐姐。
五歲那年,我从孤儿院被人领回去,见到了李携,也就是那个我后来叫他爸爸的人。
後來我才知道,当时孤儿院那么多孩子,会选中我,不是因为什么乖巧懂事,而是我这双眼睛,像极了李携曾经的爱人。
被领养的日子,与孤儿院没什么不同,除了饭菜丰富,偶尔被李携用捉摸不透的目光盯着。
那时候的李携,阴冷沉默,看人时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直到一年后,李携带回来一个婴儿,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宠溺的眼神。
他說,以后这就是我妹妹,我要保护好妹妹。
我感念他的领养恩情,对那个被带回来的女孩产生抵触,我怕随着她一日日的长大,我最终会被送回孤儿院。
我对她并不好,我总是在没人时偷偷欺负她,又在人前表现对她的喜爱。
在这样扭曲的心理下,我做了这辈子最恶毒的决定,我故意弄丢了她,在游乐园的地方。
李携的鞭子打在我身上,可我一点都不后悔。
李携的人将她带回来的,出门时打扮的公主一样的人,带回来时浑身脏兮兮的,裙子上沾满了泥点子。
她看到我跪在地上,颠颠跑踮起脚过来抱住我,她替我辩解,说是她想玩,才故意甩开我。
一个六岁的孩子,哪可能真的甩开十几岁的我,可她坚持,那些鞭打再没落在我身上。
她自小就机灵,知道自己一哭,李携就不追究了,那天她哭得可惨了,鼻尖红彤彤的,眼睛肿到睁不开。
那天之後,我才真正认可她是我妹妹,是我要一辈子保护的妹妹。
后来渐渐长大,我见过他带回来各种各样的女孩,那些女孩无一例外,或多或少眉眼处有他爱人的影子。
妹妹偶尔冲我抱怨,「姐姐,爸爸带回来那么多漂亮姐姐,会不会不疼我们了。」
「姐姐,爸爸太过分了,居然又带了人回来。」
我冷眼看着别墅里的人来了又走,告诉妹妹不必杞人忧天。
李携冷心冷血,唯对妹妹百依百顺,满心的父爱都倾注在了妹妹身上,没有谁可以越过妹妹,李携外面的女人不行,他带回来的私生女同样不行。
妹妹挺幼稚的,会在看到影视剧姐妹反目时,与我拉钩,「姐姐,我們約定好,要做一辈子好姐妹。」
「好,姐姐会一辈子都护着你。」
「那我也要一辈子护着姐姐。」
我以為,我可以保护她一辈子,若不是我发现了我不该看到的秘密。
孤儿院的那些私生女,也不是李携的女儿,是他各处搜寻来的,至于顶着私生女名头,不过是为了让妹妹不起疑心,同时也能利用这份名头,为他带来更多的利息。
发现那个秘密时,我就知道,李携不会放过我的,可我最后还是想搭救那么几个人。
我明知道,若我不去管她们,依着李携对我的信任,我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可我一闭上眼,脑海里都是那一张张仓皇惊恐的绝望模样。
事情败露的那一刻,我甚至庆幸,幸好那些女孩已经逃出去了,我不渴望他们报警,毕竟外界的流言蜚语不是她们能承受的,人言可畏会要了她们的命,我只祈愿她们能平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