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发现一具腐烂的女尸,她死状凄惨,肚子被生生掏开一个大洞......
旁边的抽水马桶盖上,一个有手有脚五官清晰的死胎身上插着十几把刀!
杀孕妇剖尸?如此丧心病狂!
凶手到底是谁?
1.
我叫王岩,外号阎王,是一名刑警,经常跟些奇案要案打交道。
我记得那是 2010 年夏天,八月份,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知了昨晚在院子里的树上叫了一晚上,以至于大早上上班的时候,我还觉得脑袋发晕,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要是回去还能再睡个把小时。
我正在位置上擦汗,张队突然从外面进来,冲着里面嚷道,「阎王,来案子了,叫几个人出警!」
我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跑得一干二净,提起桌上的证件就往外走。
警车上,张队告诉我们,局里刚接到江阳小区居民举报,说是从昨夜开始,整个 C8 栋都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很多小孩闻着味就往外吐酸水。
局里不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举报,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是有人死了。
到小区以后,楼下已经站了不少人,他们用湿毛巾捂住口鼻,正对着这栋楼指指点点。
我们在 C8 栋周围拉了一圈的警戒线,将人群疏散开后,跟着张队往楼上跑去。
三楼左手边房屋大门敞开,有臭味传出。
看到眼前的场景时,就连我都跟着泛起恶心。
地上趴着一具女尸,她身上开了个大洞,肚子明显是被掏空了, 整个人就像张满是鲜血的蛤蟆皮。
而旁边厕所的马桶盖上,一个有手有脚五官清晰的胎儿正静静地躺在那,中间插着十几把水果刀,旁边还掉着一些碎肉,这些肉已经硬了,都牢牢地粘在地上。
即便去过多个案发现场,但如此骇人的场景我也是第一次见。
凶手和这名女子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连腹中胎儿都不愿放过!
杀孕妇剖尸?如此丧心病狂!
2.
「阎王,赶紧取证。」张队看了我一眼。
「是!」我立马振作精神,戴好手套,用白色记号笔将死者周围圈好,仔细地对现场进行拍照。
这里门锁完好,柜子也没有翻动的痕迹,就连门口的鞋子都摆放整齐。
很明顯,凶手不是冲着家里的钱财来的,蓄意谋杀的可能性更大。
什么人会对一个孕妇如此深仇大恨呢?情杀还是仇杀?
「對了,是谁报的警?」
张队道:「邻居!早上下楼倒垃圾,结果发现死者家有臭味传出,他去敲门,发现房门虚掩,推门的时候发现了尸体,就直接报警了!」
這個時候,楼底下突然冲上来一个男孩,被离门最近的张队一把抱住。
当他看见房间里的女尸后,双目刹时通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经搜查组核实,这名男孩叫做孙宽,是房内死者的儿子,十八岁,今年刚上高三。
刚才他在人群里没找到母亲,就不顾周围人的阻拦,非要跑上来。
我有些看不下去,走过去道,「同學,你先到下面等一会,我们已经联系了你的父亲孙志高,他正在往回赶了。」
孙宽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身板崩成一条直线,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一切。
旁边的警员只好拿了条大毛巾,裹住他频频颤抖的身体,轻声安慰了几句。
3.
张队看了他一眼,用手肘拂了把额头,向我使了个眼色。
我立马心领神会,跟在他后面,临走时瞟了几眼跪在地上的孙宽。
走到楼梯口,我将拍到的影像放在他眼前,小聲道,「死者颈部的血迹呈现浸染状而非喷溅状,凶手应是先将她勒死,再用刀割开她的肚子!」
「勒死?」张队显得有些惊讶。
「是的。」我笃定道,「使用的是客厅的窗帘,上面还残留着受害者的血迹。」
「现在能判断死亡时间么?」张队随手点了根烟。
「要等法医验尸后才能知道。」我思考了一会,接著道,「不过从尸冷现象以及尸斑尸体僵硬程度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 12-18 小时之间,也就是说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下午四点以后十点钟以前!」
「好。」张队回过身,往房间门口多看了两眼,「梳理死者关系网,她近半年接触到的所有人都不能放过。」
「明白!」我说完以后,转身回到房间。
法医勘验完现场之后,我们将死者放到担架上,把她抬起来,一步步地朝外面走。
就在這時,原本跪在门口的孙宽瞬间回魂。
他猛地扑过去,用力掀开上面的白布,嘴里大声哭喊,「妈!妈!!!!」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捂住他的眼睛,快速往外面走。
孙宽叫声不断,四肢拼命地挣扎,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到樓下後,他回過頭,死死地瞪着我,那目光像是要杀人。
4.
回到警局后,我们先将尸体送进法医室,紧接着就调查其关系网。
死者名叫陈燕兰,生前是个鱼贩子,每天的工作时间很规律。
她的丈夫名叫孙志高,常年在外地打工,两人过着聚少离多的生活。
今年 2 月,死者曾去佛山看望她的丈夫,还怀上了两人的孩子,没想到回来后就死于非命。
法医通过分析死者肠胃里的东西,初步判断她的死亡时间为 7 月 31 日晚 7 点到 9 点之间,跟我的推断吻合。
恰巧案发当天,孙宽来同学家补习,因时间太晚,就在这住了一个晚上。
凶手就趁陈燕兰独自在家,下了杀手。
我和同事胖子联系了这里的保安,欲调取小区当晚的监控。
但沒想到的是,这栋楼年久失修,角落里的摄像头早就不能用了。
「都什么年代了,摄像头还无法覆盖全区么?」胖子忍不住抱怨道。
「別急。」我瞅着他道,「咱们先去死者生前的工作地点,找她的同事了解情况再说。」
「行。」胖子抠了抠头,把双手背在脑后。
我们来到离这不远的前湖菜市场。
这里的环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差,空气中飘荡着死鱼的气味,里面的人彼此瞅着也不熟。
我们问了两圈都没结果。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坐在最里面的大娘突然叫住我们,「陈燕兰啊!我熟!」
5.
我和胖子听到这话,忙走过去,细细询问。
「她长得挺漂亮,生意做得也不错。」大娘嘴里忍不住泛起酸味,「每次穿着贼拉凉快,拉着不同的男人躲到菜场后面。
咳嗽,我好几次看到她裙子后面有男人那种东西,内裤都没穿……」
这话题虽然尴尬,但是我跟胖子毕竟是刑警,啥没见过,所以倒不会出现面红耳赤的情况。
胖子问道,「陈燕兰有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矛盾?或者跟谁结仇?」
「这倒是没有,就我们这点小买卖,能得罪谁哟。」大娘疑惑地看着我们。
「她和她儿子关系怎么样?」我在旁边冷不丁问道。
「哎喲,她特爱那个儿子。」大娘皱着眉开口,「要什么都给买!」
「行,那就先这样,有新的情况请及时联系我们,谢谢您的配合。」我冲她道了声谢,和胖子离开了。
6.
回到警察局后,我们发现大厅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死者的儿子孙宽,另一个是个中年男子。
他看到我们后,率先站起来,嗓音嘶哑道,「我是孙宽的父亲孙志高。」
孙志高佝偻着背,眼底全是乌青,这模样看着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老十岁。
「我们能看看燕兰么?」他的声音满是悲恸。
我看了他一眼,心中慢慢叹出口气,「请跟我来。」
灰白的水龙头旁,有两张铁质的四方床,分别盖着一大一小两块白布。
孙志高刚进来眼眶就红了,背过身抹了好几次,嘴裡喃喃自語,「燕兰...燕兰啊...」
旁边的孙宽看着比之前冷静很多,但肩膀却拼命地发抖,就像在拼命忍耐什么。
眼看时间快到了,我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婴儿尸身,問道,「还有什么想了解的?」
孙志高顺着我的目光瞟了一眼,搖了搖頭,「不用了,谢谢警察同志。」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完全不感兴趣。
看他这反应,我不禁想到,难道这孩子不是孙志高的种吗?如果不是他的,又会是谁的呢?
我把目光转向孙志高,发现他往婴儿身上定定地看了很久,没有任何表情。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父亲看到自己孩子无辜死亡应该有的表情!
7.
联想到之前死胎身上插着的那些刀,我看向孙志高的目光不由探究起来。
之前从走访调查得知,死者陈燕兰并未跟人结怨结仇。
但是她生活作风有问题,私生活可以说是放荡,跟多个男人有私情。
对于孙志高来说,妻子的这些桃色事件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可能的!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孙志高知道妻子出轨,且肚子里还坏了野男人的野种,一怒之下杀人,唔,动机有了。
等孙志高从停尸房出来以后,我不动声色地问他:
「孙先生,虽然这个问题有些不合时宜,但您知不知道,您妻子可能跟别的男人过从甚密?我的意思是,你妻子可能外面有人!」
孙志高脸色有些难看,板着脸道:“我不清楚,我常年在外地!」
「常年在外地?那你多久一般回家一次?」
「过年过节回来,一年也就两三次!」
「那近期有没有回来?」
孙志高摇了摇头:「沒有,我还是今天接到电话才从外地赶回来的!」
他说完以后,带着身边的孙宽离开了。
我瞅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孙志高的话毕竟是一面之词,还有待核实。
如果不是他做的,那有沒有可能,是陈燕兰的情人?
毕竟陈燕兰的情人不止一个,得知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后,嫉妒之下,直接剖腹杀人也不是没可能!
「阎王,接下来咋办?」胖子瞅着我道。
我看了眼腕上的手表,道,「先确定孙志高说的是否属实,然后从死者的情人查,半年内跟她发生关系的男人都要查!」还没等我说完,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接起来以后,张队的声音铿锵有力:
「阎王,你和胖子赶紧过来,有人提供线索,说知道凶手是谁。」
8.
我和胖子互相看了一眼,立马往接待室跑去。
沙发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她搓着手坐在沙发上,像是在害怕什么。
我在她面前放了杯热水,道,「老太太,您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说。」
她看向我,表情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我是住在陈燕兰家楼下的,偶尔碰到面会打个招呼。」
她说到这个,又擦了把眼角的泪水,「那个人叫做李彪,是这里的一个地痞,总是以各种借口管我们收保护费。」
「这个人我听过。」胖子在旁边接茬,「之前抓过几次,每次认错态度还行,犯的事也不重,所以进进出出,算是局子里的老油条了!」
「那都是他装出来的!」老太太显得很激动,「他经常调戏小区里的独居女人,陈燕兰就是其中一个,光是我撞见过的都有好几次。」
「老太太,7 月 31 日晚上,您看见李彪去陈燕兰家里了?」我皱着眉道。
老太太将水杯放在嘴边抿了抿,道,「是的,那个时候大概是晚上 9 點多,我刚和老伴散步回来,就看到李彪从楼上下来,神色慌张地朝外面跑,身上全是酒气。」
「有沒有可能,他来找的不是陈燕兰?」我问道。
「我们这栋楼住得都是些老人小孩,他每次喝醉酒了只会去敲陈燕兰家的门。」老太太语气很笃定。
9.
听完老太太的供词,我皺了皺眉。
按照老太太的说话,陈燕兰虽然生活放荡,但是跟李彪却没有奸情,李彪或许想跟陈燕兰发生点什么,但是陈燕兰显然之前一直没有答应,所以严格来说他不算是陈燕兰的情人。
如果是他杀人,动机是什么?
求欢不成,加上又喝了酒,所以激情犯罪没控制住情绪,把人杀了,又因为陈燕兰的屡屡拒绝,而怀恨在心,索性连胎儿也捅了十几刀。
杀陈燕兰貌似说得通,但是连胎儿都掏出来捅十几刀,这有点牵强!
不过万一里头还有别的隐情呢?
所以我和胖子不敢耽误,还是决定对李彪展开讯问。
在游戏厅里发现李彪时,他正抱着酒瓶子,沉浸在温柔乡里。
「你就是李彪吧。」我看着他道。
「干吗啊!」他抬起头,一副喝醉酒的模样。
「我们是刑警队的,现怀疑你涉嫌一宗谋杀案,需要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我掏出手里的证件道。
李彪瞬间清醒,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什么谋杀,杀谁了啊!」
「跟我们回去再说!」
李彪看了眼四周,战战兢兢地低着头,跟我们回了警局。
審訊室裡,当李彪听到陈燕兰的死讯时,显得极其惊讶,「陈燕兰死了?!」
「你不知道?」我挑着眉看他。
「人不是我杀的啊!」李彪回答的速度极快。
「7 月 31 日晚上八点到十点,你人在哪?」我问。
「我...我在外面喝酒啊!」
他这语气明显有些心虚,我立刻反应过来这小子绝对知道些什么,所以打算吓吓他:
「在哪喝的酒,都有谁作陪?李彪,我劝你最好说实话,这些东西一查就能知道,你撒谎一点意义都没有,假口供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沉声道,「還有,我们能叫你过来肯定是掌握了一些证据的。」
「我……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去的时候陈燕兰已经死了!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我!」李彪很激动,差点从凳子上起来。
胖子敲敲桌子:「杀没杀人我们会做判断,你现在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随后李彪的展开陈述,他承认,自己在案发当天确实去过陈燕兰家,可等他到的时候,对方已经死了。「既然你去的时候发现陈燕兰死了,当时怎么不报警?」胖子冷笑道。
「那天我喝了好多酒,被吓得不轻。」李彪低着头道,「再說,周围人都知道我什么样,出了事,第一个会怀疑的就是我。」
他说到后面,语气里全是咬牙切齿,「哎,要不是那几通电话,我根本不会去趟这趟浑水......」
10.
「电话?」我皱着眉道。
李彪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胖子把他的手机拿出来,递到我手里。
果然,在 7 月 31 晚上 8 點,陈燕兰连续给李彪打了 3 通电话,每次响一声就挂掉了。
按照两人的关系,这确实有些古怪。
「她平时对我爱答不理的,这次突然主动,我就马上赶过去了。」李彪呼出一大口气,「到了以后发现门是开着的,陈燕兰已经死了,血流得到处都是,我当时都吓傻了,酒醒了大半,连滚带爬就跑了!」
从审讯室走出来后,胖子嚷嚷道:「我敢肯定人肯定就是李彪杀的,这孙子不敢承认罢了,他垂涎陈燕兰已久,又喝了很多酒,上门求爱不成,恼羞成怒干脆把人杀了!」
「那胎儿呢?他恨陈燕兰,但犯不着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下如此毒手吧?」
胖子张了张嘴:「也是!说不定是酒喝多了酒性大发呢?曹操不就有喝醉了乱杀人的记载吗?」
我搖了搖頭:「我们再去找找李法医,看看死亡时间还能不能再精准一些!」
11.
法医听到我的诉求以后,遂再次进行尸检,这次他着重对死者的胃进行了解剖。
解剖以后发现胃里有很多馄饨,这些馄饨呈原始状态而没有消化,由此他做出推断,死者确定是进食后一小时内死亡。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兴奋,如果能确定死者是在哪里吃的馄饨,几点钟吃的,那就可以由此将死亡时间进一步缩小。
天不负有心人,走访调查后,我们还真发现了线索,陈燕兰经常在家不远处十字路口一家馄饨摊吃馄饨,根据馄饨摊老板回忆,当时是六点半左右。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时间对案情很重要,来不得一丝马虎,如果老板记错了,对案件下一步侦办影响很大。
老板告诉我说读初中的女儿都是六点一十放学,女儿放学了会过来帮忙,从学校到摊子差不多走二十分钟。
胖子算了算:「这么说的话,那陈燕兰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七点半,不超过八点,而李彪手机上的电话都是八点打过来的,所以他的嫌疑排除了?」
我拍拍他肩膀:「我说了他不是凶手,对胎儿下手的动机太牵强了!」
胖子叹了口气:「得,李彪不是凶手,那你说凶手是谁?」
我眯了眯眼睛:「所有人做事都是有缘由和目的性的,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动机,我们再去见见孙志高,無論如何,他还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对了,给小赵打个电话,让他加快核实孙志高的行程,看看他案发时是不是有偷偷潜伏回来过!」
胖子点了点头,走到一边给小赵打电话去了。
12.
第二天早上等我跟胖子再次敲响孙家父子暂居的招待所房门时,里头无人应答,敲了好半天,门才开了。
孙志高看到我们沉默了近二十分钟,也不让我们进去,苦笑一声道,「我跟你们说过了,这些年我不在家,你们问的我都不知道。」
他说着说着,情绪开始有些激动,「我老婆死了,家又不能回,你们就算办案,也该给我和我儿子一些时间吧!」
这很明显是在下逐客令。
胖子听他这么说,刚要再度开口,就被我给拦住,「理解您的心情,我们会尽快调查,尽力破获案件,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招待所外面,胖子冲着我道,「这姓孙的啥态度啊?我们起早贪黑给他老婆找凶手,他还这么不待见我们,莫非真是心里有鬼!」
我看了他一眼,跟着沉默下来。
孙志高的反应确实奇怪,照理來說,妻子离世,不可能对凶手是谁完全漠不关心。
他现在如此回避,太可疑了。
典型的害怕我们,不敢见我们!
可当天下午小赵就告诉我们,经过核实,孙志高近三周确实人在佛山,接到通知才赶回来,这一点他在厂里的领导都可以作证,而且公路铁路航空这些也都查了,没有他的购票信息。
如果孙志高没问题,那他为什么要怕我们?
人的一切所为皆有缘由和目的性,我突然反應過來,他怕我们查凶手,那就说明凶手是他在乎的人。
我脑子里瞬间浮现出那个高中生,死者的儿子:孙宽。
13.
我想了一会,将随行本装进口袋,「我下午去趟赵小美家。」
「阎王,你不会怀疑孙宽吧?那可是受害者的儿子啊。」胖子瞅着我道。
我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心中却思虑万千。
赵小美是孙宽的同学,案发当天,他就住在赵小美家。
照理來說,两人正值青春期,双方父母不可能同意让他们这样待一个晚上,不怕抱孙子啊?
所以有没有可能,赵小美是为了帮孙宽制造不在场证明,故意做出的伪证?
赵小美的家距离孙宽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走到。
我刚刚走到门口,刚好撞到一个女生从里面出来。
她手里拿着垃圾袋,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你就是赵小美吧?」我看着她,亮出手里的证件,「我叫王岩,是市局刑警队的,现就案件的有关情况向你了解一下,请你配合。」
赵小美犹豫了一瞬,给我让出条路。
14.
这个房子装修得很富贵,地上铺满大理石,靠墙摆着一张女人的黑白照片,眉眼处和小美很像。
我也是听胖子说才知道,赵小美的母亲去年跳楼自杀了。
赵小美走过来,将手里的玻璃杯放到我面前,「警察叔叔,喝水。」
我冲她点点头,直接开口,「7 月 31 日晚上,你为什么让孙宽在你家待一整晚。」
「那天晚上,我爸出差不在,我一个人害怕,就喊孙宽过来给我做伴。」赵小美轻声道。
「除了你,还有谁能证明这一点?」我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没...没有,但是我说的是真的。」赵小美显得有些着急。
「孙宽一晚上都和你待在一起吗?中途有没有离开过?」我停顿了一下,繼續道:「你如果知道实情,那一定要实话实说,这也是每位公民应尽的义务。」
赵小美猛地抬头看我,嘴角不停地抽动,显然十分犹豫,但最后却仍然不发一语。
我拍拍她的肩,站起来道,「你已经十八岁了,虽然还是学生,但也属于成年人了,你应该知道故意隐瞒或者包庇罪犯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大好青春年华,不要因为这个事情而有人生污点!」
说完以后,我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準備離開。
可还没等我走出去,赵小美的双眼忽然红了。
她跑进房间,从里面抱出一件带血的外套,递到我手中,「那天晚上,孙宽出去给我买冰棒,但是好久都没回来,我有点担心就出去找,结果看到他正把这个埋在公园的沙地里。」
赵小美一边哭一边道,「我很害怕,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偷偷把衣服刨出来,想找机会问问他!我……我不想出卖孙宽,但是我不想坐牢……」
16.
不出意外的話,孙宽当日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弑母杀弟的!
回到警察局后,我把衣服送鉴定科。
经血液比对后,证实上面残留的血迹,确实是陈燕兰的。
结果出来后,胖子倒抽一口凉气,「这小子人不可貌相啊,那可是他亲妈啊......」
「明天是陈燕兰的葬礼,孙宽肯定在场,我们好好会会他!」我看向胖子道。
「行。」胖子点了点头。
隔天清晨,我和胖子一大早就把车开到了龟山灵堂的门口,没过多久就有几人从外面走进去。
其中,孙家父子看着最狼狈,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还是之前来警局穿的那一套。
进入灵堂后,孙宽抱着黑白照片,站在人群最前面。
我和胖子从车上下来,走到殡仪馆门口。
孙志高注意到我们后,慌慌张张地从里面出来。
他一边让所有人进去,一边把我们拉远了些,抱怨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孙先生,我们今天恐怕要得罪了!」我向他伸出手,语气真诚道。
孙志高愣在原地。
他回头看了几眼,伸出手和我虚虚一握,「警察同志,有什麼事,等葬礼结束了再说行么?」
「行,你们先忙。」胖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17.
葬礼现场很肃静,只是在把棺材封装的那一刻,孙宽表现得最激动。
他一把撞开周围几个人,狠命地抓住棺材不放。
孙志高见状,只能抹去眼角的泪花,用力将孙宽拉开。
十分鐘後,走到孙宽面前。
「節哀。」我将手里的纸袋放到他面前,里面是那件带血的外套。
「孙宽同学,你得跟我们走一趟,有件事需要你配合调查。」
看到血衣,孙宽瞬间愣在原地,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在场所有人闻讯都跑了过来,眼睁睁地看着胖子给他戴上手铐。
孙志高似是已经预料到这一切,他背过身去,拼命抹去脸上的泪痕。
不远处的祠堂上,照片里的陈燕兰正瞪大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18.
警察局裡,孙宽的表现得很冷静,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嘲讽:「我根本没见过这件外套,你们休想用这个诬赖我!」
「衣服是你的同学赵小美提供的。」我瞅着他道,「你在公园埋衣服的时候她亲眼看到了,怎麼,还需要赵小美当面指认吗?目前我们已经在衣服上检验到你母亲陈燕兰的血迹!」
孙宽顿了顿,開口道:「她肯定看错了...那个人不是我!」
「还要负隅顽抗吗?在你掩埋血衣的时候,赵小美录下了视频。」我装作要掏出兜里的手机,「你想看看么?」
聽到這裡,孙宽索性沉默不语。
我打算激一激他:「孙宽,大丈夫敢作敢当,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说完我冲胖子使了个眼色,比较是合作搭档,他立刻秒懂,所以一拍桌子满脸嘲讽道:「大丈夫,这小子也配?他连亲妈和亲弟弟都杀,简直畜生不如,白瞎了他妈妈平常对他那么好,要什么买什么,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他,这小子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我要不是穿着这身皮,早一拳打过去了!」
「对我很好?」孙宽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天花板:「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四处勾搭男人。」
「有一次家长会,她居然在办公室里和我们班主任搞起来了,这件事弄得我们全校都知道了。」
「你们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过的么?」孙宽的嗓音嘶哑道,「同学都嘲笑我,甚至把我堵到墙角,往我衣服里塞烟头,因为我妈的事,学校里的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都不愿意管。」
「還有,她现在怀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种,逢人就说,自己马上要去当阔太太。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我要什么买什么?那不过是她想堵住我的嘴,不让我跟我爸告状罢了!」
孙宽说着说着,突然朝我们哈哈大笑,「你们说这种当妈的配活着吗?她就该死,就该跟她那野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是!我是杀了她和她那个野种,我为我爸不值,我为民除害!」
「这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我停顿了一下,接著道,「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你却选择了最不该被原谅的一种。」
孙宽愣了一瞬间,忽然咧开嘴,冲着我们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大哭起来。
19.
经过孙宽对案情的交代,完整的犯罪过程逐渐呈现。
7 月 31 日晚上,孙宽骗赵小美,说自己去门口买冰棒,还让她帮忙保守秘密。
但實際上,他偷偷回了家,用窗帘裹住母亲的脖子。
将母亲杀死后,孙宽从她的肚子里把婴儿掏出来,在上面连插十几把刀。
在這之後,他捏着母亲的指头,给李彪打了好几通电话,让对方给自己当替死鬼。
自己把带血的衣服埋起来,偷偷溜回赵小美家。
事後,孙志高也承认,他对儿子的事情并非全然不知。
之前他在外地,儿子每次给他打电话,都对陈燕兰恶语相向,言语里带着极端的恨意。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孩子处在叛逆期的正常反应,就没太当回事。
可他万万没想到,正因为自己的屡次疏忽,才让儿子犯下这滔天大错。
「警察同志,我儿子这样,得判几年啊?」孙志高嗓音嘶哑道。
「一般来讲,犯故意杀人罪,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我回答道,「具体还要由法官裁决。」
孙志高听了这话,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朝着天空呼喊,「燕兰啊,你看到了吗?这都是报应啊!!!!」
「孙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忙问道。
孙志高却像得了失心疯,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反反复复都是这句话。
20.
陈燕兰案结束了。
胖子伸了个懒腰,招呼周围人一起出去喝酒庆功。
可我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我突然反应过来是赵小美的行为有些不太合理。
从常理来看,看到同学大半夜埋衣服,好奇之下偷偷挖出来看着说得通。
但是那毕竟是血衣啊,一个女孩子会不嫌恶心不畏恐惧巴巴地带回去收藏起来?
就好像是为了便于日后举报,提前搜集证据一样。
這時,我忽然想起,赵小美的母亲,是跳楼自杀的。
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猜想,一个能勾连起整个案件的猜想。
「胖子,先别忙着出去喝酒,我们去查一下,赵小美的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跳楼自杀,是否跟发现丈夫出轨有关!」
21.
另一邊,赵小美从房间里出来,用手里的纸巾轻轻擦拭母亲的照片,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快感。
直到今日,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亲眼看着母亲跳楼的。
那天,她刚刚到家,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两个女人的争吵声。
其中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自己也认识,是孙宽的妈妈。 随后母亲踉跄着从房里走出来,回头骂了一句奸夫淫妇!
她脸上挂满泪痕,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紧接着就越过旁边的扶手,从阳台上一跃而下。
赵小美每次想到这个,都忍不住流泪。
她暗地里在同学中间散布谣言,然后又特地跟孙宽做了同桌,接近他,明面上充当安慰者的角色,不停地给孙宽洗脑。
「有那样的母亲,一定很羞耻吧,說實話,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有妈还不如我没妈!」
孙宽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啊!
「媽,你可以安息了,女儿给你报仇了!」
22.
三天後,孙志高在羁押室探视完儿子后,提着行李回到了常住的城市佛山,他从火车站出来的时候,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满脸笑容地扑进了他的怀里:「老公,事情都解决了吗?」
孙志高点点头:「解决了!该死的都死了,只是可惜了宽子,虽然不是我儿子,但是毕竟养了这么多年了,有感情啊!」
孕妇白了孙志高一眼:「我马上就能给你生一个!亲生的!对了,你家的老房子啥时候能卖掉?」
孙志高笑道:「过段时间吧,等风平浪静之后,等卖了房子我们就在这里买个新房,过自己的日子!」
23.
「是这里吗?」我问胖子。
胖子看了看手上的地址再对比门牌号:「是这里,孙志高在佛山的居所!」
「那就敲门吧!」我抬手敲了敲门。
房門打開,孙志高看到我跟胖子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我注意到他握着锅铲的手都突然一紧,然后冲我们挤出一丝笑容问道:「两位警官,你们怎么到佛山来找我了?是不是我儿子在里面不服管教惹祸了?」
我看着面前的孙志高,嘆道:「孙先生,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了事就一定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孙志高:「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我儿子杀了人但不是已经给你们抓了吗?你们还来打扰我干什么?」
「孙志高,我们已经查清楚,那件血衣并不是你儿子孙宽的,我们问过他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他从来没有穿过那件衣服,那又不是一件刚买的新衣服,他从来没穿过,老实说款式也有点不符合他这个年龄,所以……那件血衣是你的吧?你杀了妻子陈燕兰,并掏出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时你儿子孙宽回来了,他亲眼看到你杀人,但是这孩子是个孝子,他知道平日里母亲偷人,你这个父亲一直在外地为家里奔波操劳,很不容易,他心疼你,于是想要替你顶嘴,而你就顺水推舟了!」
我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孙志高的反应,接著說道:「另外,我们已经查到,近期是没有你回家的交通信息,但是也没有你五一后返回佛山的交通信息,所以你五一回去后就没有回佛山,潜藏起来几个月就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吧?」
孙志高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我们刚才已经去询问过给你作证的领导,他承认是你屋里那位孕妇的表哥,所以替你做了伪证,你在佛山有了情人,所以决定杀妻,并最终嫁祸儿子孙宽,跟我们回去接受进一步的调查吧!」
胖子掏出手铐给孙志高戴上,冷眼看着他鄙夷道:「哥们儿真服了你,见过给儿子顶罪的老子,就没见过你这样狠心的爹,让儿子去死,自己抱着情妇逍遥快活!」
孙志高抿着嘴不说话。
我拍了拍胖子的胳膊叹了口气:「我猜孙宽根本不是他儿子,是吧孙志高?没关系,回去给他们父子做个 DNA 对比,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