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爆發後一個月,我躺在物資充盈的小洋房裡面蹺著腿啃蘋果。
手機傳來那群人渣的聲音。
他們哭著叫我爸爸,求我給他們一口吃的。
呵呵,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別叫我爸爸,我沒有你們這樣的爸爸。
1.
屍潮爆發的第二十七天,已經沒有食物了。
我癱倒在宿舍裡,濃重的血腥味兒和腐臭味兒燻得我吐都吐不出來。
前幾天的時候,門外還時不時聽見有人在慘叫,現在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
恍惚中,我好像聽見有東西在撞門,是喪屍嗎?算了,已經無所謂了。
眼前陣陣發黑,我失去了意識。
再睜眼是在宿舍床上。
頭頂是純白的蚊帳,空氣裡沒有腐臭味兒。
我一陣恍惚,這是死前產生幻覺了?
對面的架子床上,舍友許瀟正發出一聲驚呼。
「步行街那邊有人打起來了!快看校友群!」
我木然地拿起手機,點開微信,就看見群組裡有人傳了個視頻。
影片裡面兩個女人正在扯頭髮互撕,撕著撕著其中一個就發了狂,一口啃在了對方脖子上,
血一下噴得滿地都是。
啃人的女人一抬臉,瞳孔發白,五官猙獰,嘴裡湧出大量血液。
「嗷」的一聲,圍觀群眾頓時驚叫連連,四散而逃。
群組裡說什麼的都有。
有人說是大房當街打小三的,有人說是公司同事搶單子積怨已久大打出手的,還有人說是感情出了問題受刺激當場發瘋的。
但我知道,他們說得都不對。
這兩人的狀態我太熟悉了,用不了多久,被咬的那個就會滿身是血地從地上爬起來,張著血盆大口撲向旁邊的人群。
意識到發生什麼事的瞬間,我死命地捏住了手機。
我重生了! !
沒有人會想到,一場普通的街頭鬥毆最終會發展成一場席捲全球的風暴。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殭屍病毒會從街頭持續擴散,很快就會蔓延到我所在的校園。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從明天上午十點半開始,整個校園就會封閉。
校方要求所有學生不要出門,盡快回到寢室等待救援。
但大家沒有料到的是,病毒一旦擴散就無法控制,只會越演越烈。至於所謂的救援,上輩子直到死我都沒有等到。
我看了眼時間,上午十點半。
也就是說,我重生到了末世的前一天。
時間緊迫,我「騰」的一下從架子床上躥了下來,動作之迅速嚇得對面的許瀟一激靈。
「咋了?蹦得跟個竄天猴似的。」
「末世要來了,殭屍潮馬上就會爆發,咱們得趕緊準備。」
2.
許瀟是我大學裡最好的朋友,重生一世,我必須帶著她。
此時,她正皺眉看我,一臉大冪次方吃了溜溜梅的表情。
「你沒事吧?做惡夢了?」
我意識到這事兒過於離奇,是個人都不會輕易相信,於是對她招招手讓她先下來。
好巧不巧地,剛下來她手機就響了。
我看都沒看她手機,直接說:「接吧,是你前男友打來的。」
在許瀟疑惑的眼光中,我將目光移向她隔壁空著的床鋪,那張床屬於我們的另外一位室友──週艷。
許瀟有個男朋友,叫陳向哲,是個富二代。週艷早就看上了他,一直偷偷地在背後挖許瀟的牆腳。
直到昨天,週艷終於成功了,和陳向哲出去鬼混了一個晚上都沒回來。
要不是因為上輩子的經歷,我也不會知道他兩個這些破事兒。
我永遠不會忘記,屍潮爆發的時候,陳向哲為了護著那個賤人,將許瀟一把推進了殭屍群中。
旁邊許滄猶猶豫豫接起電話,大概率是在思考我剛剛說的「前男友」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我點頭示意她,就是那麼個意思,請自行體會。
電話接通以後,可能是渣男開場的態度還不錯,讓許瀟放鬆了警惕,她一邊接電話還一邊笑嘻嘻地在我身上捶了兩下:「就知道你在開玩笑,嚇唬我是吧?我們兩個好著呢。」
但隨後,她就不笑了,並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我。
半晌,她狠狠地掛了電話:「靠!真被你說中了,這狗男人要跟我分手! 」
我也有點窘迫,畢竟剛才那波預告,搞好像小三就是我。
3.
這鍋我一定不能背啊。
於是我將這對渣男賤女的事和盤托出,包括在末世推許瀟進殭屍群的事,全都告訴了她。
許瀟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立刻就同意配合我的行動。
「你就說該怎麼做吧!可不能讓這對狗男女得逞!」 我尋思著看她這狀態也未必就是相信我說的,但不論末日是否真的會來,許瀟此時肯定是盼著它真來,這樣她就能親眼看到那對狗男女遭報應了。
在憤怒面前,邏輯什麼的就已經不重要了。
要躲避屍潮首先得找個適合的地方。
宿舍是不行了,我上輩子就是死在宿舍裡,末世下人群集中的地方沒什麼好事。
很快地我就選好了另一個適合的地方,是校外的一處廢棄別墅區。
記得當年剛上大一的時候,學校計劃聘請一批國外的高級教授來授課,由當時的一位土豪學生家長贊助,在離學校不遠處的地方建了三棟連排的小洋樓。
原本是計劃給那些外國人住的,結果後方規劃擱淺,這三棟小洋樓就荒了,最後一棟更是直接爛尾。
但我知道,在末世,這種地方才有天然的地理優勢。
進可攻,退可守,關鍵時刻能轉手。
聽完我的宏偉計劃,許瀟沉思片刻,提出了一個關鍵性問題:「你要租這裡的話,哪裡來的錢呢? 」
嗯,這確實是個好問題。
即便是爛尾別墅,它也還是一棟別墅,租金一般押一付六,怎麼著一個月也要六七千塊。
我盤算了一下,我的銀行卡里還有兩萬多,如果跟仲介磨一磨,押一付三也有可能,反正末世一來也不會有人上門跟你收房租。
但如果這樣的話,囤物資的錢就不夠了…
我思考了片刻:「要不然,我去借某光不出溜貸。」
「你等等。」許瀟不屑的目光往我身前一掃:「就你這一馬平川的小身板,怕不是軟體會自動地把你辨識成個男人哦。」
「這種貸款我可知道的,現在都不貸款男人了,因為怕收不回來。」
一瞬間,我拳頭都捏緊了。
是人否?居然拿這種東西來嘲諷我。
緊接著,又聽見她說:「算了算了,我卡里還有五萬多,應該夠用。」
我一下心花怒放,當場就原諒了她。
呃,在金錢面前,憤怒什麼的就更不重要了。
4.
出了校門,我們去找了那片爛尾別墅的中介。
「這片房子的房屋品質還是不錯的,蓋的時候用的都是好材料。只不過後面空得久了,看起來有點破舊,一樓被一些公司盤下來當倉庫了。」
中介一邊領我們往裡面走一邊介紹。
我看了看周邊狀況,確實荒的得厲害,就是毛坯房,有的裡面連牆漆都沒刷。
「有沒有將就著能住人的?」
「有啊,去年裡面那一棟有一層租了,是個頂樓小複式,那小孩本來是打算開攝影工作室的,房子都裝好了,結果做了一年沒有做下去,今年年初退的租。」
中介帶領我們進入地點,掏出鑰匙開了門。
門一開,我整個人瞳孔地震。
房間裡的裝潢富麗堂皇到了一個誇張的地步,中間的大客廳,是奢華歐洲宮廷風,坐在沙發上的感覺若宛沙皇在加冕。
我不死心地去看其他幾個房間。
結果剩下的幾個房間也是讓人大開眼界,分別為清新純欲地中海風、暗黑鎖鏈禁獄風、可愛俏皮氣球海和三生三世十里古風。
啊……這……
「風格這麼多變,一定很貴吧! 」我腳底打滑,打算退避三舍。
「怎麼會?」仲介一把將我薅住,「別看這風格奇葩,但是水電齊全、家具配套、拎包入住,房租便宜,押一付二每個月只要五千了餵! ! ! 」
「四千五。」我皺著眉,表情糾結得彷彿便秘。
「成交!」
光速地簽完合約,許瀟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放輕鬆,想睡哪個風,可以讓你先挑。」
搞定了住的地方以後,我們又直奔租車行。
在末日生存,有一輛合適的交通工具實在太重要了,況且我們要在短時間內囤積物資,車子不可少。
我挑了一輛性能好空間大,但外表卻樸實無華的。
起初老闆聽我們說只租一天,還有點兒不太願意,嫌租的時間短,費用硬是往上加了兩百。
我二話沒說,果斷地掏了。
因為我知道,一天之後,這家租車行將不復存在。
這一租,就是一輩子。
5.
中午十二點半。
距離屍潮爆發還有二十二個小時。
我和許瀟狂奔回宿舍拿衣服,一推門發現門沒鎖,宿舍裡多了個人。
是周艷,她回來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上輩子,週艷明明一整天都沒有回寢室,她怎麼突然回來了?
和許瀟對視一眼,我真怕她沉不住氣。
一旦情緒失控吵起來,被周艷看出什麼端倪,那可是在給我們後面的行動埋雷。
同寢室的這幾年,我可太知道周艷是什麼人了,自私自利,無所不用其極,在末世妥妥地是那種為了自己活命推別人出去送死的人。
上輩子她也是這麼幹的。
這種人我都不敢帶。
所幸許瀟什麼也沒說,黑著臉直接拖出行李箱就開始收拾衣服。
週艷坐在椅子上,用眼角斜了我們一下:「怎麼了?突然開始收拾東西。」
我突然明白過來,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上輩子的時候,陳向哲跟許滄說完分手後他倆還吵了一架,這期間週艷接過電話,對著許瀟好一通冷嘲熱諷。
但這次不一樣,因為我的提前預警,對面提出分手之後許瀟很快地就掛了電話,根本沒有讓週艷發揮的機會。
心裡憋著一股子想要炫耀的勁兒沒撒出來,但不得趕緊跑回來看許瀟痛哭流涕的好戲。
很可惜,她失策了,我倆誰都沒提這茬兒,光顧著收拾東西。
週艷有點急了:「問你們呢,收拾東西幹什麼? 」
她八成是以為自己挖牆腳的事情被我們知道了,要搬宿舍跟她劃清界限。
我飛快地看了許瀟一眼,敷衍道:「哦,學校號召把不穿的舊衣服捐給山區貧困兒童,我們打算捐一點兒。」
「你倆真夠好心的哈。」週艷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快速地收拾好日常用品和衣物,臨走的時候,我特意把收拾出來的一大包零食放在了桌子上,給她營造一種我們還會回來的錯覺。
出來以後許瀟問我為什麼沒有把那包吃的帶走。
「食物我們可以再買,想買多少買多少。但今天被她看到我們收拾東西,如果拿得太乾淨,很容易令人多想,萬一被她推測出我們是提前知道了什麼而找好了地方躲避,那就糟了。」
「知道了又怎麼樣?她又找不到我們。」
「她是不能怎麼樣,但萬一她告訴別人呢? 」
週艷想不到,可不代表其他人想不到。
末世之下,如果有人知道我們提前準備好了一個安樂窩,那恐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我們翻出來。
許瀟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心有餘悸地點點頭:「你說得對。」
把行李箱往車上一甩,我兩個開車直奔食品批發市場。
速食食品是優先選項,泡麵、自熱火鍋、速食米飯這類又能放又頂飽的自然不用說,每樣都囤了十幾箱。
市場裡還有那種賣麵點的店鋪,什麼大列巴法棍、新疆馕之類的,我直接扯了兩個超大的塑膠袋,一口氣裝了一百八十個。
特別是大列巴和法國棍,這兩樣東西不僅能拿來吃,關鍵時刻還能當武器去捶殭屍的頭。
買零食的時候我特意讓店員推薦那種防腐劑給我多的。
「越多越好,吃不死人就行。」
店員皺著眉瞅我半天,在我倆跟他一再解釋我們絕對不是釣魚執法之後,他默默地給我們指了幾樣。
我兩個二話不說,衝過去就是一頓橫掃飢餓。
結帳的時候,許瀟一瞅那些東西的配料表都驚了:「這海量的防腐劑,別說是人了,吃得多了就算變成殭屍,那爛得都比其他殭屍慢。」
我懟了她手臂一:「你能少想點兒變成殭屍以後的事嗎?都成殭屍了爛得快慢有什麼關係,還能比美咋的? 」
掃了一圈兒貨,臨走的時候許瀟甚至還拎著兩盒月餅。
我說你搶月餅搞啥子?她說這不馬上快到中秋節了,搞兩盒月餅增加一點兒儀式感。
我突然覺得帶上許瀟是我這輩子最明智的決定。這人屬實活明白了,要換到《陰屍路》裡,怎麼也能活到第八季,格倫沒了她都在。
6.
買了一大堆的副食品,車裡的空間剩下四分之一,我和許瀟把位置挪了挪,後面的座位又空出來一塊兒。
琢磨了一下還是得買點兒肉蛋、蔬菜和水果。
速食真的太沒營養了,連著幾個月吃下來身體受不了。
萬一救援部隊來的時候一看,歐呦,這倆骨瘦嶙峋、顏面黃肌瘦,走路還直打晃的,不是喪屍是什麼?當場擊斃。
那不是白苟了。
批發市場隔壁就是菜市場,於是我們又在菜市場買了一堆肉啊、雞蛋馬鈴薯什麼的,光蘋果就搬了五箱。
這東西也能放,塞冰箱裡三個月都不帶壞的,能補充維生素。
買完這一堆東西,許瀟的那五萬塊就見了底。
想了下等會兒我們還要買冰櫃,至少得三個,還有門窗需要加固,這些都需要錢,還是不小的一筆。
怎麼辦?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許瀟拍拍我的肩膀。
「沒關係,我這裡還有錢。」
「你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我驚了。莫非她才是隱形的富二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有目不辨千金。
「哎,之前陳向哲給我綁了一張卡,額度還挺高的,我因為要面子一直沒用過,估計他都忘了,現在……呵呵。」
許瀟露出一個腹黑至極的微笑,看著跟「婦」仇者聯盟似的。
「直接刷爆他丫的。」
7.
下午三點半,我倆跑遍了附近的家電大賣場。
結果統一回覆都是現在下單,最快明天上午才能送上門安裝。
可是明早十點殭屍潮就爆發了啊!萬一他們來晚一點兒,那這事兒不是直接「咯咯」。
所以我倆合計了一下,直接買二手。
用導航搜了一下最近的二手家具家電市場,趕緊開車過去。
路上許瀟問我出這麼大的事兒為什麼不聯絡父母,我告訴她一週前我父母就跟著團隊一塊兒去南非做文化交流去了,這一天的時間我飛不過去他們也趕不回來,時間上太勉強。
還有就是我們這邊是屍潮爆發的核心區,實在沒必要喊他們回來遭這份兒罪,待在外面挺好的。
而且根據我上輩子的經驗,病毒蔓延過去後,他們很快就被接進了當地的安全區,至少上一世在我死之前,他們都很安全。
這種情況下,我又何必多生事端。
「你呢?」我問她,「不通知你爸?」
「我通知他做什麼,他跟我媽十幾年前就離婚了,我媽去世那年他找了個小他二十多歲的女的結婚,兩個人跑到本子國去度蜜月,連我媽葬禮都沒參加。」
許瀟翻了個白眼:「我才懶得管呢,隨他去死。」
行吧,我心想,這樣也挺好的,免得還得跟家長苦口婆心地解釋這事兒是真的,而不是我們殭屍片看多了發癔症。
到了二手市場一看,這裡面的東西還真是物美價廉。
價格便宜至少一半,還全都是現貨,付完錢一個小時內,老闆就幫你安排人上門安裝。
因為擔心太便宜了品質出問題,我還特別問了下老闆這些東西的保固期。
老闆嘬著牙告訴我說三個月內壞了,隨時電話他上門修。
我尋思三個月可以了,一般敢保固三個月的,要壞基本也就是卡在三個半月或四個月出頭的時候壞。再說我們買了三個大冰櫃,就算出了問題,還有其他兩個可以撐。
食物都是消耗的,問題不大。
零零散散地買了一些家用小電器,臨走的時候許滄還硬薅了老闆一個舊的小型發電機,老闆苦著臉說:「這樣不行的,我要虧本的。」
她說:「你別騙人了。看這上面灰厚的,兩年都沒賣出去了吧,我這是在幫你消耗無效庫存,懂? 」
不愧是薅羊毛的高手,手法無論何時何地都這麼自信。
滴,付款成功。
一瞬間,我彷彿聽見了老闆心碎的聲音。不對,是兩聲,還有一聲是收到刷卡簡訊的怨種前男友發出來的。
8.
付完款給老闆留下送貨地址,我們開著車先行返回別墅。
因為外面一排小樓被好多公司盤下來做了倉庫,來回運貨的車輛很多,所以我們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我和許瀟往返了很多趟,終於把所有的物資都搬到房子裡面。
稍微估算了一下時間,在二手市場的安裝工人來之前,我們又把明顯地能看出來是食品的物資全都挪到了一間只有小窗戶的閣樓。
成箱的那些全都堆在一起,找了大床單蓋了。
沒過一會兒,二手市場的那群工人就來了,果不其然有人問我們。
「你們兩個小姑娘,買這麼多大冰櫃做什麼啊?看房子裝得還蠻漂亮的,這多佔地方。」
「師傅,這房子不是我兩個租的,是學校租的。實驗室好多成果需要低溫保存後期申報專利,學校地方又不夠了,所以才找得這兒。」
過了一會兒加固門窗的工人也來了,對他們也是一樣的說辭,問就是放實驗品的地方,因為成果寶貴,一定要做好保護工作。
這都是我提前想好的托詞,所謂的實驗成果對學校來說很重要,但在普通人眼裡,卻是吃不得、喝不得,不值錢的東西。
期間週艷給我發了個訊息,問我們晚上回去不,我回了個「不」。
工人安裝的時候我讓許瀟看著,自己又跑出去在附近的小超市和藥局掃了點兒貨,回來的時候發現街邊綠帶裡有幾個晃動的黑影,那姿勢和動靜一看就不對勁。
哪個正常人會大半夜的弓著腰、扭脖子貓在綠帶裡,嘴裡還一直「嗬嗬嗬」的,像是肺管子被捅穿了一樣。
那分明是屍化的先兆。
我也是不敢在外面亂晃了,趕緊撒腿跑了回去。
回去的時候二手市場的師傅已經走了,加固門窗的師傅正在收尾,我又寄了每人兩百的紅包,還囑咐了一句:「最近附近不安全,有傷人事件,你們也別在外面逗留了,趕快回家吧。」
等工人全部走後,我和許瀟又稍微整理了一下物資,該放進冰櫃的放進冰櫃,等收拾完一看手錶已經快凌晨一點了。
這一天給我們累夠嗆,體力和精力都已經到了極限,定好鬧鐘我兩個就昏睡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9.
早上八點我兩個就醒了。
又收拾了一個多小時,抽空一看校友群裡面亂糟糟的,昨晚校內又發生了幾起惡性傷人事件,連警察都來了。
我和許瀟對視一眼。
「開始了。」
距離屍潮爆發還有半小時。
整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們把遮光窗簾全都拉上,就掀了個角用望遠鏡偷看外面。
就在我全神貫注盯梢的時候,突然,旁邊的許瀟猛地渾身一哆嗦。
「怎麼了?」
我機警地朝社區門口方向看去,那裡動靜全無。
「有聲音,門口,有聲音。」許瀟嗓子都僵了。
我豎起耳朵,果然聽到了一聲動靜。
有人在開我們的門。
「???」
這下我也緊張了。
萬幸外面那道門的密碼已經被我們換了。昨天裝門的工人一來,我就讓他們看看能不能直接把那道巨結實的門裝在裡層,外面的門不動。這樣即便外面那道門被攻破,裡面還有一道門可以用來防禦。
突然,我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是從學校那邊傳過來的。
舉起望遠鏡一看,果然看到教學大樓那邊同學們正爭先恐後地往外跑。
誰也不知道那些追著人啃咬的怪物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落在隊伍尾端的同學被那些滿身血跡的「同學」撲倒,一口下去,活生生地撕下一大塊兒血肉。
悲傷的震驚。
如此兇殘的景象,即便早有心理準備,我還是聽見旁邊的許瀟喉嚨管裡湧起了一聲乾嘔。
更糟的是,有些同學慌不擇路,沒有擠進宿舍區,等反應過來了就開始往校門口跑。
看這速度,估計用不了十分鐘,屍潮就會波及我所在的社區。
此刻,門外的人還在堅持不懈,一直在「滴滴滴」試我們的密碼。
這聲音弄得我又慌又心煩。
「我去看看。」
放下望遠鏡,我拎了一把剔骨刀就去了門口。
許瀟差點兒嚇死,殭屍固然恐怖,但我這二話不說就要拎刀砍人的架勢似乎比起殭屍也沒好到哪裡去啊! 「放心,我有數,你去旁邊待著。」
許瀟頭一縮,乖巧地原地坐化成一隻鵪鶉。
我放輕了腳步,仔細地聽了下門口的動靜,然後隔著電子貓眼向外看去。
「咔噠」一聲,門開了。
10.
門打開的瞬間,我一把將人給薅了進來。
刀尖直接抵到了喉嚨口。
「想活命就別動。」
被抓進來的人掙扎了兩下,然後腦瓜子轉了個彎,跟我的視線對上了:「徐知喬,你怎麼在這裡? 」
沒錯,來的這人我認識。之前學生會活動的時候看過,是生物技術系的,名叫季江,是個男的。
也是上輩子的老熟人。
「有沒有被咬?」我又問。
「咬?什麼咬?沒有啊。」對方有些疑惑。
我警戒地看著季江,思考他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
季江也警戒地看著我,估計也是在思考為什麼平常看著斯文內向的女同學啥時候乾上了殺人越貨的買賣。
我倆一前一後,四目相對,我拿著刀,他曲著腿。
這個場面,其實挺難形容的。
還好許瀟的一聲驚呼打斷了這古怪的氛圍,她說:
「別搞了!社區門口有動靜!」
來不及糾正她用詞的準確性,我拉著季江,三個人一塊兒趴到了窗戶邊上。
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社區大門,不用望遠鏡。
起先是個姿勢古怪的人跌跌撞撞地跑到門口,保全看到他身上有血跡,就上去攔了一下,結果那人二話不說就把保全撲倒在地,那一嗓子慘叫還沒喊出口,很快地後面就跟著來了第二個、第三個…
幾個人騎在保全身上瘋狂地撕咬,場面不知道有多嚇人。
我瞥了一眼季江,他蹲在那兒也不動了,臉色發白,渾身僵硬,像是另一隻速凍鵪鶉 2.0。
不過是十幾秒的時間,保安大叔就不動了,又過了大概兩分鐘,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保全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跟著大部隊一起撲向了那些搬箱子的工人。
瘋了,全部都瘋了。
隔著一棟建築視角受限,我們也沒辦法看到下方的景象,只知道外面慘叫哀號不斷,有些人被咬了之後試圖往小區外面跑,結果被狂奔而來的殭屍大軍堵了個正著。 社區門口全是散落一地的紙箱。
小貨車半開著,車門打著雙閃,歪七扭八地停在門口,司機師傅癱在駕駛座上不住地抽搐,車門上糊的全是血。
這場騷亂持續了足足有半小時,後面慘叫聲漸漸地小了,空氣中開始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兒。
我們知道,一樓之隔的地方,必然傷亡慘重。
不一會兒,樓下側前方轉角處出現了幾個晃動悠悠的身影,我一手拉下了窗簾。
把兩隻「凍鵪鶉」拎回沙發上,季江受到的刺激不小,緩了半天才恢復,回過神來第一句話:
「外面那些……是喪屍?」
很好,不用我費勁兒地跟他解釋了。
11.
最後我們還是決定收在季江。
原因很簡單,人都進來了總不能再把他丟出去送死吧,況且季江他並不是壞人。
上輩子被困在宿舍的經歷,讓我看到了太多的慘劇。在末日裡,恐怖的除了殭屍,還有人。
我記得當時有一群人,是一群男生,體育系的,為首的臉上有一道疤。
末世後期物資緊缺,他們跑到女生宿舍大肆搜刮不說,一夥人還侵犯了一個女生,最後為了銷毀罪證,他們把那個女生從樓上直接推了下去。
毀屍滅跡。
而在當時,季江是唯一敢站出來幫那個女生說話的人。
就憑這一點,我相信季江他絕不是壞人。
這輩子,我雖然提前做好了準備,逃離了那個最危險的地方,但是誰也不敢保證,換個地方我們就不會碰上這些人渣。
我和許瀟兩個女生,一旦被壞人盯上,就是萬劫不復。
季江是我們的同學,以前學生會活動的時候就打過交道,人品可信,是可以信賴的同伴。
目前這種情況下,多一個男的,就多一分威懾力。
聽我說完信任季江的原因,許滄的眼眶都紅了,女性天然共感女性:「他們這是在殺人!犯法的啊!他們不怕的嗎?」
我搖了搖頭。
當基本的生存都成為問題,法律的底線就會被徹底擊穿。
況且末世裡死了那麼多人,許多人連屍體都找不到。
沒有證據的事情還能說什麼呢。
12.
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說清楚比較好。
我和許瀟坐在客廳沙發上,對面坐著季江,幾個人表情嚴肅得的彷彿三方會談。
「你也看見了,我們這裡的物資只有這些,供我們三個人都是有點勉強的程度,其他的人,我們真的幫不了。」
「你們說的我明白。」季江點點頭,「放心吧,末世電影我也看過一些,我不是那種會拖自己人後腿的豬隊友。我也沒有聖母病,你們好心地救我,我只保障我們三個的安全。」
聽到他這麼說,我和許瀟就放心了。
後來我才知道,季江同學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他是在縣城的孤兒院長大的,大了以後自己折騰了點兒生意,才賺到錢一路念大學。
這個房子之前就是他租的。碰到疫情攝影工作室沒開下去,當時好多裝飾大件兒沒處理就擱這兒了。
結果昨天仲介打電話跟他說這裡租出去了,讓他趕緊把多餘的東西搬走。
「我想著這些家具裝飾可能還值點兒錢,就想來收拾一下賣舊貨算了,我也不知道你們這麼快就搬進來了。」
這個解釋聽起來還算合理。
畢竟我們租這裡也是臨時起意,他早不來晚不來,卡著屍潮爆發前後幾分鐘的點兒來。
就算是重生也做不到這麼精準的程度,估計這傢伙就是單純地撞大運撞上了。
這麼一想就更要收留他了,畢竟人的運氣,也是末世生存實力中很重要的一種。
唯一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居然這麼快就接受了殭屍這件事。
這小子的接受能力也太強了吧!
後來我又一想這房子詭異的裝潢風格,也是,多少都沾點兒中二病。
他們連奧特曼和光都能相信,區區殭屍又算什麼。
13.
根據上輩子的經驗,屍潮爆發以後,並沒有出現大面積停水和停電的狀況。
現代科技高速發展,就算水廠和電廠徹底淪陷,但只要管道和電路完好,就可以依靠程式正常運行。
比較麻煩的是網,我記得屍潮爆發二十多天的時候,由於附近的基地台被破壞,學校這片的訊號都斷了。
隨便吃了點東西墊肚子,打開微信就看到同學在班級群組哭爹喊娘。
輔導員正在統計倖存同學的情況,當然,如果輔導員不幸沒了,那就暫時由班長頂上。
最初的驚恐過後,大家都貓在寢室裡不敢說話,有些滯留在教室的同學更慘,寢室裡好歹能有點水和吃的,教室裡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一窮二白的。 而且教室人多,你也不知道旁邊的同學到底有沒有被咬,還得防著他們突然暴起傷人。
學校也只是說讓大家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亂跑,原地等待救援。
看著群組裡的同學又慌又急,我完全不敢說話。
我明白那種絕望。
突然我又想起一件事,問季江:「你剛才是坐電梯上來的?」
昨天晚上我特地樓上樓下跑了幾趟,可以確定的是,我們這一棟除了頂樓,其他的樓層都沒人住。
一樓入口處就有一道門禁,得刷卡才能進來。
「我之前留了一張門禁卡,畢竟房子裡東西還沒處理完,不過你們放心,我進來的時候有隨手關門。」
「感覺還是有點不得勁兒。」
既然季江能留門禁卡,那其他人也可以,畢竟你也搞不清楚這些房子之前租給哪些人。
「不然我現在下去把下面的大門給鎖上,這樣誰都上不來。」
季江站起身,找了個鎖就要下樓,我想了想把他按住了。
「還是算了,現在這種情況,別的大樓都沒有鎖大門,我們一鎖反而顯眼。而且我看樓下已經有殭屍在晃悠了,你一露面,它們隔著鐵門看見你,到時候全聚到我們大樓門口,也很麻煩。」
後來我們想了個辦法,找了幾根鐵條,把電梯外面的那層轎廂門給焊接死了。
本來想說找東西把電梯門擋住,讓它下不去就行,但電梯門常開會報警,警報聲引來殭屍也挺危險的。
樓道裡的防火門已經全部鎖上了,除非侵入者一層一層步行上來摸排。
否則發現我們的可能性不大。
弄完電梯門的事情,回到屋內我就聽見手機在響,原來是周艷發起了視訊通話,我們宿舍有一個小群。
我和許瀟對視一眼,任由它響了一會兒沒接。
很快地,週艷就給我們發了一連串的訊息。
「你倆在哪裡呢?
「學校出事了!好多怪物亂咬人!
「你們還活著嗎?」
一條接一條的訊息飛快地發了過來。
14.
我和許瀟誰也沒回她。說穿了,我們不敢。
我們並不信任周艷。
如果讓她知道我們在這裡,並且還存有大量物資,肯定會惹麻煩。
就在這種焦慮的情緒裡,大家度過了整個下午。
網路上的資訊跟炸鍋一樣,殭屍咬人的影片被到處傳播,病毒擴散得很快。等到了傍晚,整個城市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晚上我們吃的是泡麵,這種情況下誰也沒心情煮飯,稍微對付一下得了。
八點半,我催促許瀟去睡覺。
現在網路上各種資訊流就跟山洪暴發一樣,而且全部都是負面的,看久了只會越看越絕望,心理狀態容易出問題,要適當地放下手機。
我們三個定好輪流值班,但總不能三個人都睡客廳,於是決定把房間分一下。
暗黑鎖鏈房是第一個被集體排斥的,畢竟白天剛親眼看見殭屍啃人,晚上又睡在這種暗黑風的房間裡,是真的不行,會做惡夢。
所以就剩下了地中海、氣球海和十里古風。
我和許瀟也不想選可愛俏皮氣球海,主要是怕睡一半這一屋子的球炸了影響睡眠。
而季江作為男同志,也是這片氣球海的創造者,此時只能發揚高風亮節的海王精神,欣然地接受了這片海域。
15.
屍潮爆發第二天,有人在校友群組問哪裡能弄水喝。
季江在徵求我們的同意後,用自己的號在群組裡回復了一句:「自來水就可以喝,燒開就行。」
結果立刻有人反駁他。
「確定可以喝?萬一有病毒怎麼辦?」
「殭屍片我看過,好多水源都是被污染的,喝了肯定出問題。」
「啊?我剛喝了,沒事兒啊。」
「你拿什麼保證?搞不好水裡的病毒發作慢呢。」
「忍忍吧,忍忍又死不了,救援馬上就來了。」
話說到這份兒,季江也只能點到為止,信不信隨他們了。
等到了第三天,事態就開始有點嚴重了。有些人開始餓肚子,而救援也遲遲沒有要來的跡象。
有些人有屯糧,寢室陽台離得近還可以互相救濟一下。
有那倒楣的,兩邊宿舍都已經被殭屍佔了,外面走廊又有殭屍不敢出去,那些怪物喉嚨裡的低吼隔著門板都能聽見,誰都不敢大小聲,就怕有點動靜引來殭屍。
早上我盯梢的時候,看到宿舍三樓有女生,左右宿舍都被殭屍攻陷了,她可能是餓得急了,就站在陽台喊樓上,問能不能給她勻點兒吃的,結果聲音太大引來了殭屍。
幾隻殭屍輪番撞門,沒一會兒門就破了,女生喊到一半就慘叫著被幾隻殭屍拖進屋裡。
等再出現在陽台上的時候,半張臉都沒了。
我嘆了一口氣,放下望遠鏡。
這下徹底地沒人敢說話了。
16.
屍潮爆發第五天,情況更加惡劣。大家好像意識到救援一時半週根本來不了。
手頭有點存糧的也不敢輕易地給人了,對外都是謹慎地說自己也沒有。
晚上十點多的時候,宿舍樓下那家小賣部的老闆突然在群組裡冒了頭。
屍潮剛爆發的時候,我掃過他們兩眼,經營小賣部的是一男一女兩口子,第一波逃命的人潮跑進宿舍大樓以後,他們憑藉著出色的反應能力和拔群的風險意識,在幹死了兩隻殭屍以後及時地關閉了小賣部的門。
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這對夫妻現在是整棟建築物資儲備最豐富的人。
男老闆先把對物資有需求的同學拉了個群,然後在群組裡發了一封訊息。
「有人要吃的嗎?我這裡可以買。」
注意,他說的是「買」,而不是「我這裡有」。
而買,是有價格的,特別是這種時候,說是坐地起價也不為過。
礦泉水 20 一瓶,泡麵 50 一桶,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單價也翻了十倍不止。
微信群組裡怨聲載道。
「老闆你這不道啊,哪裡有這麼貴的?過幾天救援就來了。」
「那你等著嘛,反正餓幾天也餓不死。」
「你怎麼可以這樣!等事情完了,當心我去學校投訴你! 」
結果人家根本不怵。
「你去,儘管去。」
說完就把那人踢出了群。
也有人問:「我買了,怎麼送? 」
現在樓道裡到處都是殭屍,就算有吃的,也沒人敢出去拿。
「消費滿兩百,靠我這一溜兒的,自己繫床單甩下來,我把東西給你綁上去。
「四五六層遠一點兒的,滿八百送一次,等晚上的,我爬窗戶上去。」
這賺的就是搏命的錢了。
超市男老闆長得人高馬大,以前在工地上幹過,一身的蠻力,扒著建築外牆爬個五、六樓不是難事兒。
學生有錢人不少,立刻就有人給老闆發紅包。
我看著滿屏的紅包不敢說話,因為我知道,這些東西,以後只會更貴。
17.
屍潮爆發第十天,空氣裡已經明顯有腐臭味兒。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瀟和季江的情緒已經趨於穩定。
特別是許瀟,之前她值班的時候,也就敢拿望遠鏡看個大概,現在她已經敢拉近距離去看殭屍的臉了。
唯一讓她不太舒服的是,這幾個望遠鏡都是她之前追星的時候為了看演唱會買的,以前出現在鏡頭裡的都是英俊帥氣的哥哥,而現在出現在裡面的都是面目可憎的殭屍。
咱就是說,這落差屬實有點大了。
我安慰她说现在內娱塌房都很快的,一旦塌房都是一樣的面目可憎,差距不大。
她白了我一眼,說:「你倒是挺會安慰人的厚。安慰得很好,下次不要安慰了。」
我:「……」
眼看中秋將至,許瀟拎的那兩盒月餅也派上了用場。
夜晚,我捏著月餅,一手拿著望遠鏡繼續觀測校園內的動態,時不時地還拿起筆在本子上進行記錄。
月色皎潔,但這明亮的月光卻不知道怎麼了,被染上了一層朦朧的血色。
還好有甜絲絲的月餅,能讓人在壓抑的氛圍裡稍微喘口氣。
合上筆記本,我轉過頭,卻看見季江靠坐在沙發上,仰脖子閉著眼,一臉精盡人亡的感覺。
咳嗽,是精力的精。
老實說,季江同志真是個好同志,這段時間他主動地承擔了大部分的值夜任務,讓我和許瀟有充分的時間休息。
要不是他,我和許瀟估計頭髮不保,髮際線得推到後腦勺。
而禿頭會令人困擾一輩子,特別是女同志。
我走過去一看,那倆大黑眼圈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被誰打了,熬得眼窩都深了幾分。
懷著感恩的心,我掰了根兒黃瓜,切成片兒給季江同學糊臉上了。
末世生存物資有限,皮膚管理只能就地取材。
許瀟盤點完物資從閣樓下來,正好看見季江晃晃悠悠地從沙發上起來,敷著面膜就撲進了他的可愛氣球海。
她悄悄地問我:「這人甚麼毛病?憋太久心理變態了?還用黃瓜敷面膜,怎麼看起來娘裡娘氣的。」
我說:「娘裡娘氣怎麼了?我們同一屋簷下,他要是個壯漢,你不得害怕啊。」
現在這不正好,女孩幫助女孩。
18.
第十五天的早上,許瀟突然特激動地喊我過去。
我說:「怎麼了,救援來了? 」
「不是,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宿舍門口安了個攝影機嗎? 」
我當然記得,大二那一年我們寢室也不知道怎麼了,接二連三地丟東西,後來我們合計了一下,在門口裝了個攝影機。
攝影機安在靠近門口的斜上方,只能看見門板那一塊兒,主要用來監控看有沒有陌生人進出寢室,其他地方看不到。
許瀟放大了手機上的畫面,指著其中一個小角落,那裡放著一張椅子,椅背上搭的衣服露出一角。
「我左看右看,這件風衣都像是陳向哲的! 」許瀟氣憤地說。
陳向哲?她那個怨種前男友? ?
我皺了皺眉:「你的意思是,我們沒回去的那天晚上,週艷把陳向哲帶宿捨去了? 」
「肯定是!真是一對狗男女!還把衣服放我凳子上,呸!真夠髒得慌。」
許瀟終歸是沒忍住,在手機上滑動的時候,把攝影機往她座位的那邊移動了一點。
就是這一下,引起了周豔的注意,消息馬上過來了。
「徐知喬、許瀟!你們還活著對吧!
「你們到底在哪裡呢!
「說話!!」
我怕許瀟氣上頭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就在小群裡回了一句:「寢室裡的東西都吃完了嗎?」
這麼做是為了岔話題,我可沒傻到真的告訴她我們在哪裡。
「那點兒東西怎麼夠!早就吃完了。」
「你們那邊怎麼樣?安全不?能不能帶我們過去?」
許瀟一看這回覆都氣笑了:「還帶他們過來?當自己是誰啊,要不要臉了! 」
正生氣呢,季江喊我們過去吃早餐,我們就把手機一放沒管他們了。
季江同學做的飯可真好吃啊,真香,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個寶藏男孩呢?
許瀟一邊「呼拉」碗裡的粥,一邊嘀咕:「你們說,這些殭屍到底能存活多久?它們總不能是永遠不死的吧。要是這樣人類豈不是完蛋了? 」
我磕了一個雞蛋:「應該不會,從科學的原理出發,病毒終究是病毒,只要是以人類為載體,就不可能永遠不死。
「問題是要搞清楚這個病毒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弄清楚來源,才能有針對性地研究出疫苗。」
正說呢,季江遞了一包榨菜過來:「先吃飯,粥都涼了。」
等吃完飯,一看手機,週艷和陳向哲還在群組跳腳。
一會兒說我們自私不管他們了,一會兒又裝可憐說沒吃的只能去死。
不管他們怎麼說我們都不為所動,就默默地看他們演。
這種反應更讓他們確定了,我們肯定是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貓起來了!只是不願意帶他們。
最後陳向哲裝不下去了,直接發語音過來罵人:
「你們兩個臭婊子!信用卡刷了老子十幾萬,現在想甩手不管了是吧! 」
許瀟聽完以後「呵呵」一笑,直接拉黑退群。
19.
屍潮爆發的第十九天。
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我突然聽見宿舍大樓那邊好像亂了一下。但夜晚光線不佳,我也沒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看幾個黑影在往女生宿舍裡跑。
等早上再爬起來一看,超市老闆兩口子已經被拋屍在門口。
窗戶外面的安全護欄原本有一根是鬆脫的,之前男老闆就是從那裡夜晚進出送貨,現在旁邊幾根也被暴力剪斷,玻璃也碎了,露出一個大洞。
我這才反應過來,好像有幾天沒在群組裡看見男老闆賣貨了。
出現這樣的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嘛是他們前期為了斂財儲備不足,把貨賣空了;要嘛就是他們看情況不對,決定留下物資給自己保命。
目前看來,第二種情況的可能性很大。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到了這個階段,校園裡會出現一夥亡命徒,這群人為了自己活命什麼都幹得出來。
存有大量物資的小超市,自然就成了他們第一個下手的目標。
同時,週艷越來越頻繁地在小群組裡傳訊息給我。
許瀟雖然氣得退了群,但我可沒退,對於這對渣男賤女的下場,我著實還挺好奇的。
但漸漸地,我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
首先是周艷不在監視器鏡頭裡出現了,只有陳向哲時不時地過來晃一下,露個臉。
但他露臉時的表情,怎麼說呢?很奇怪,像是在害怕著什麼。
那天週艷又在群組說些有的沒的,還是老三樣:問我們在哪裡,安全不安全,有沒有吃的。
我突然靈機一動,用手遮住了手機的鏡頭,然後給她彈了個影片過去。
果不其然,影片很快地被掛斷了。
心裡的猜想被印證,我直接發了個訊息過去,問:
「你不是周艷吧,她人呢? 」
過了好一會兒,監視器畫面晃了一下。
畫面裡出現一個男人。
他的臉上,有很明顯的一道疤。
20. 帶疤男衝著攝影機笑了笑。
然後把陳向哲像死狗一樣拖了過來,對著他的臉「哐哐」就是兩拳。透過畫面我都能聽見陳向哲的慘叫。
看來小超市裡的物資並沒有滿足這群人的需求,他們終於還是向宿舍大樓裡的其他同學下手了。
而周艷,估計也是兇多吉少。
連續幾天,他們都在對著陳向哲拳打腳踢,陳向哲撲在攝影機底下哀求,哭爹喊娘的。
「我求求你們了!你們到底是在哪裡啊!他們真的要打死我了!
「你們早就知道會出事了對吧!還提前做了準備。
「買了那麼多東西,用了老子的錢想吃獨食啊!我要是死了就是你們兩個害得! 」
看這情況,我猜摸陳向哲應該是把我們在屍潮爆發前刷了他一大筆錢的事說了。
那群人現在一定覺得,我們這裡很安全,並且還有物資。
然而我卻明白,他們不停地毆打陳向哲卻不殺他,就是因為知道許滄是他前女友,想透過這種方式讓許瀟心軟,然後告訴他我們的位置。
上輩子這群人渣就在女生宿舍大樓裡作惡多端,殘害了不少女同學,可不能讓他們再繼續待下去了!
這群人留不得!
我和許瀟還有季江商量了一下,然後告訴了他們地址。
對方也很謹慎,帶疤男問我:
「你該不是騙我們的吧,現在外面這麼危險,到處都是殭屍,萬一你報了個假地址給我們怎麼辦? 」
我直接告訴他:「當時我選地方的時候畫了一張圖,應該還在宿舍,不信你們可以去翻。」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他們就在垃圾桶裡找到了那張我丟掉的草圖。
有了圖做佐證,帶疤男在鏡頭裡對著我「嘿嘿」一笑:「看來你沒有說謊。」
是啊,畢竟誰也沒長前後眼,我也不可能預料到他們這群人會來寢室。
「準備一下吧,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帶疤男笑嘻嘻地說。
然後畫面就黑了。
這天晚上,我們三個人都沒睡,緊張地趴在窗口盯著外面的動靜。
等到了十一二點,我看見一群人大概有五、六個,趁著夜色從女生宿舍樓摸了出來。
「是他們嗎?」許瀟壓低嗓子,用氣聲問。
「應該是。」
「看身形全是壯漢,應該就是那群人。」三個人裡面季江的視力最好,他非常篤定。
一行人偷偷摸摸,然而卻並沒有走過別墅的方向,而是去了西南角的德匯樓那邊。
德匯樓,是上輩子我所知道的校園裡殭屍最多、最危險的地方。
對,我就是故意的。
故意引他們去德匯樓。那張草圖也是我特別留下來的。
最開始是為了防著週艷。想著萬一她真的發現我們有個安全點,那與其讓她四處亂說、亂猜,倒不如給她放一個目標明確的煙幕彈。
只是沒想到,這個局最後卻用到了這群人渣身上。
夜色下,我們盯著那群人摸黑進了樓裡,沒多久,就聽見樓裡面傳來了慘叫。
黑夜裡的德匯樓內部傳來「隆隆」的腳步聲,像有一群動物在狂奔,野獸般的嘶吼不斷,響徹整個夜空!
最後我看見一個人影從德匯樓門口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手上還拎了一把斧子,上面全是血跡。
季江看了兩眼就說那人脖子上被咬了,肯定是活不成了。
許瀟從牙縫兒裡蹦出來一個字:「該。」
順手解決了這群人渣,東方慢慢地露出魚肚白,吵鬧了一整晚的校園,又重新歸於平靜。
21.
第二十二天,突然迎來大降溫。
還好我和許瀟帶的有厚衣服,多穿幾層也不會冷得難受,我們還挑了幾件碼大的支援季江,季江也不在意,隨便就穿了。
好傢伙,這下更像姐妹了,末世三朵花。
氣溫驟降,為了讓自己暖和一點,於是我們做了末日裡的第一頓火鍋。
老實說,要是擱輩子,打死我也想不到在末世裡我還能吃上火鍋。
許瀟調了海鮮醬的汁子,美美地炫了好幾片魷魚捲。
我端著麻醬碗靠在窗邊暗中觀察,好像在溫度下降以後,樓下的殭屍行動也變遲緩了。
經常待在原地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凍的。
這段時間倒是有幾撥人衝到我們社區來,看到地上成堆的紙箱,他們大概以為這裡是快遞點兒什麼的,想來搜尋物資。
但很不幸地,外面一排大多數是工業配件的倉庫,這些人找了一圈兒,只找到成堆的機械零件,也就拍拍屁股退了。
網路上也沒什麼新消息,有人說在隔壁市蓋了一個安全基地,到時候會把大家轉移過去。
但建成需要多久,沒人知道。
這兩天倒是來了幾架飛機,對校內空投了物資。但經過我的觀察,好多物資都在原地,根本沒人動過。
初步估計,校園裡的活人已經很少了,所以連物資也沒人來撿。
我還是決定等。
吃完了火鍋,季江拉我過去看視頻,我過去一看,
「這不是當時校友群裡發的那個步行街打架的影片嗎?」
「對,就是那個。」
季江把畫面暫停。
「之前我們討論過,想要終止病毒傳播,必須先弄清楚它的來源,而這段影片,就是現在已知的最早的一個病毒發作的片段。」
我之前隱隱地有預感,因為大規模的屍潮就是從學校內部爆發出來的,也就是說,病毒在校內大面積傳播的可能性很高,但它到底來源是哪呢?
「影片裡這兩個人也不認識,看年紀不太像是學生。」我嘆了口氣。
「可能我們還是漏掉了一些東西。」季江手指一拖,把畫面移向旁邊的圍觀群眾。
然後指了指混在人群裡的一個紅衣服女生。
這時候我才看見,這個紅衣女生表情呆滯,瞳孔泛白,臉色也隱隱地透著青灰。
這分明是變種的先兆。
「這個女生怎麼了?」
季江挑了一下眉:「她是我們系的學姐,我知道最近系裡有一個項目,是專門研究人體特異性細胞的,你說,這件事會不會跟他們的研究有關? 」
我想了一下,還真有這個可能。
生物技術係是我們學校的熱門專業,這幾年攻破課題無數,如果是他們的研究出了問題,導致病毒變異洩露,那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一般專案研究都是在學校的實驗大樓,想到這裡,我立刻拿起望遠鏡開始對實驗大樓那邊進行重點觀測。
找到了病毒可能的來源,是一個好消息,但同時我們也迎來了一個壞消息。
隔天許滄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開始高燒發熱。
找了藥給她吃下去,病情也只是稍微緩解。
我突然有點害怕,懷疑這可能是那些屍體腐爛過後空氣裡的細菌含量飆升所導致的。
就怕是瘟疫。
22.
屍潮爆發的第二十六天,我的心情開始越來越煩躁。
許瀟燒得的昏昏沉沉,我有點怕她堅持不住,季江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努力地想幫我穩住。
他說如果再過兩天許瀟還是這樣,就開車帶我們去隔壁市的安全基地,那裡應該有醫生。
「這樣很危險,我們很可能會死在路上。」
上輩子的我死在宿舍,這輩子的我苟在別墅,一下子上要演末日公路片我還真沒有心理準備。
不過季江倒是不太害怕,這正是我覺得他可靠的地方,在他心裡,什麼危險都沒有朋友的命重要。
有了他兜底,我心裡踏實了許多。
這幾天我都在掰指頭算日子,是的,我在等。
其實在上輩子的時候,我死前,曾經收到過一個很重要的短信,這封簡訊,極有可能扭轉目前這糟糕的局面。
但那時候的我已經是瀕死狀態,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這輩子我才決定,一定要苟在這裡不放棄。
晚上十一點五十分。
我還站在窗口,望著遠處被黑暗籠罩的校園。
很快地,再過十分鐘,就是末世的第二十七天,我上一世的死亡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指針跨過零點的最後一秒,我的手機突然「滴」的響了一聲。
「你好,知喬,我是徐遠徵,你在哪裡?還在校內嗎,現在是否安全? 」
我激動地一下跳了起來,終於來了!
堂哥徐遠徵,服役於 A 軍區第三特種部隊,也是對我們這區域進行救援的主力部隊。
我二話不說,直接將這段時間收集的資料和校園內部地圖全部給他發了過去,並將我們對於病毒來源的推測也告訴了他。
過了一會兒,又傳過來一封簡訊。
「資料已全部收到,救援部隊將會在今日凌晨對校內的殭屍進行清繳。
「以及,根據衛星觀測,校內今晚很可能發生屍潮暴動,請注意自身安全。」
「明白。」
我喜極而泣,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響動。季江走了過來,遞給我一杯熱水。
「你怎麼醒了?」
「你哭得動靜太大了。」季江嘆口氣,哀愁地說,「嚇得我,還以為許瀟同志堅持不住離我們而去了……」
「去你妹的!老娘好著呢!」許瀟顫抖巍巍地扶著牆,出現在我們身後。
「轟轟轟!」
「咣當——」
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又像是一群野獸在峽谷裡狂奔。
「什麼聲音?」
「是屍潮!!」
我急忙向外看去,遠處黑壓壓一片,像是暗潮湧動的潮水。
「屍潮朝我們這邊過來了!」許瀟大喊一聲,拖著病體,她的嘶吼顯的那麼蒼白無力,彷彿馬上就要歸西。
我直接把手裡的保溫杯塞了過去,讓她先潤潤嗓子。
23.
最先遭殃的是社區的護欄,一波一波的殭屍不停地往前衝,沒幾下鑄鐵的護欄就轟然倒塌。
屍潮越過護欄,直接撞上了我們外面那棟大樓。
霎時間地動山搖,樓體內的鋼筋扭曲得「嘎吱」作響,牆體爆出三指寬的裂縫,灰塵漫天。
我站在頂層的窗口,腦海裡狂閃走馬燈,想自己此刻到底是該飛天還是遁地。
這樣不上不下的卡在中間可真是難受。
「咱們現在衝下去開車逃跑還來得及不?」
我實在緊張得要命,下意識地捏住了左右兩邊人的手。
季江倒是出奇地鎮定,還在給我分析,頭頭是道的。
「開車逃跑別想了,房子塌了好歹收屍的時候你還能是塊,要是在車裡被殭屍給踏平了,到時候收屍估計得用鏟。」
我頓時就覺得季江這人哪裡都好,除了這張嘴啊。
真想一把捏死他得了。
「你們……有沒有……聽見其他聲音?」許瀟喝了半杯熱水,嗓子恢復了一些,正常多了。
季江和我尖起耳朵,凝神細聽。
「噠噠噠噠——」
「好像是……槍聲?」
「救援部隊來了。」
厚重的窗簾被徹底揭開,我們靜靜地看著窗外。
一輪明月高懸頭頂,夜幕之下,有火光在湧動。
熱烈的火光驅散了幽暗的屍海,來的不再是令人絕望的屍潮,而是滿載希望的國家戰士。
末世的第二十七天,守望相助的人們,終於迎來了希望之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