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偷了我裝汽油的飲料瓶,誤毒死了他的孩子,法院卻判我負責。
1
當時我是外送嘛,但因為雨天路滑導致我超時,客戶取消了訂單,要讓我自己承擔。
我心裡特別委屈,又要趕回去取下一份外賣,正好看見一個男的帶著小孩在翻垃圾桶撿瓶子。那孩子好小,陪伴大人的身邊,身上髒兮兮的,唯獨一雙眼睛特別明亮。
我也是心疼孩子,就把客戶取消的飯給那男的了,他很開心,讓孩子跟我說謝謝。
我顧不上孩子謝我,趕緊進飯店外賣,結果我一出來,就看見那個男人騎著我的摩托車,帶著孩子跑了。
我的善良餵了一隻狗。
送外送的都知道,摩托車是來不及拔鑰匙的,因為重複啟動太花時間,為了趕訂單,只能進店裡提了外送就走,就是賭社會上的人心。
我冒雨瘋狂地追啊,下雨天路滑,我狠狠摔了一跤,膝蓋破了還要爬起來追。我不是心疼那摩托車,而是我外帶箱裡有一瓶金銀花露,裡面裝的是汽油,我怕他給孩子喝了!
可是我怎麼追得上摩托車?追了好久,眼看那台摩托車越來越遠,我停在路上喘氣,不自覺委屈地想流眼淚,我想自己太倒楣了,這世上最沒用的人就是我了。
我只能去警察局報案,請他們幫忙追回摩托車。警察說他們一定幫忙,他們辦案的速度真的很快,我剛出警局沒多久,他們就出來把我抓了,因為那男人在別的警局報案,他孩子喝了金銀花露裝的汽油,送醫院搶救了。
我坐在警局裡,腦子裡全是空白的,一直都很擔心那個孩子。
警察問我為什麼在瓶子裡裝汽油,我說自己平常趕快送外賣,沒有時間加油,只能裝在瓶子裡,但是塑膠瓶不能拿來裝汽油,金銀花露是玻璃瓶,就用這個來裝。
警察問什麼,我就回答什麼。最後醫院傳來消息,說孩子沒救過來。小孩子不懂,那男人給了他飲料後,他打開就喝一大口,結果汽油太難喝嗆著了,使勁咳,全嗆肺裡去了。
孩子太小,就這樣走了。
我也知道我攤上事了。
男人悲憤欲絕,把我給告了,他坐在警局裡哭得撕心裂肺,一定要人民警察槍斃我,為人民主持公道。
我當然沒有罪,但不代表我沒有責任。
我被告上了法庭,律師眼中帶淚,訴說那男人有多辛苦。
他本來開了夫妻飯店,結果老婆得了病。為救老婆,他把小店都賣了,還欠了許多債,最後老婆還是死了,只留下這麼一個兒子。這爺們為了孩子想再振作起來,也想跟很多人一樣去外賣,但是被拒絕了,因為外送員必須要有自己的電動車,他當時瞧我的車,心裡動了邪念,誰知道因此害死了自己孩子。
律師說得他是那麼可憐,他只是想偷一輛摩托車,照顧好亡妻留下的孩子。
法院最終判決我承擔一半責任,理由是 92 號汽油的顏色和金銀花露簡直一模一樣,而且還裝在那樣的瓶子裡,導致那男人不假思索就給孩子喝。就算我在瓶子上寫了汽油的標籤,也可以避免這場悲劇。
法官問我上不上訴,我說我上你媽,因為這句話罰了我五百塊。。
但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為五百塊在六十萬面前算不上什麼。我甚至想,如果我在法庭上撞牆自盡,那法官會不會哪怕有一點良心上的後悔?
男人在法庭上哭成了淚人,哭吼著說不要我賠錢,只要我賠命。我回頭看了他一眼,我說你敢來,我就敢弄死你。
他不是隨便說說,他真盯上我了。
2
我沒錢賠給那男人,我也不打算給錢,我賠他血媽。
六十萬我掏不出來,我怕法院強制執行,特意求老闆以後給我薪水都用現金。
每天我都出去外賣,拿了錢就交給父母,不給法院拿走的機會。
但那男人盯著我。
有時候我在家拉開窗簾,能看見那男人躲在巷子裡。我去送外賣,可以看見他就在站點附近徘徊。他總是滿臉陰冷地盯著我,那眼神恨不能化為刀子,把我一點一點割碎。
哪怕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能聽到有人在開我的門鎖,我透過貓眼往外看,我看見他那張滿是陰冷的臉,是他在開我的門,他想殺了我。
我很清楚,如果我打電話報警,警察會讓他離我遠一點,但我沒這麼做。
對我而言,我倆必須死一個。
我要是死了,給兒子償命。
他要是死了,這傢伙連唯一的兒子也沒了,那我欠的六十萬一毛錢都不用給,我可以重獲新生。我特意打聽過,他家裡只有老父母,被他拖累得生活不易,沒有其他兄弟姊妹,只要我撐到他老父母走了,我還需要給誰錢?
到時候人死債!
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你。
我不斷在想,快他媽動手,快把刀子捅進我肚子裡,我哪怕腸子拖
在地上,也要把刀子拔出來,割斷你這畜生的脖子。到時候法院判我正當防衛,我的欠債也是人死債清。
那是我重新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我總是在祈禱,不要只是盯著我看,快點對我下手。
為了實現自己的計劃,我為屋裡裝上了攝影機,這是可以證明我正當防衛的證據。
我還花一千多塊買了防刺服,睡覺的時候都不肯脫下來,因為我擔心他把我一刀斃命了。
我買了指壓板,鋪在我的床單下面,因為我不能睡得太舒服,我要時時刻刻睡得不好,在夜深人靜時聽著他撥弄我的門鎖。要是我睡死了,我有可能就會永遠死去。
這對我而言是一種折磨,我期待他快點動手,這就好像已經被宣判了死刑,卻不告訴我日期,度日如年的滋味。
我沒想到的是,男人才是那個最厲害的獵手。
3這天我回家格外晚,因為我有訂單讓我找了許久。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一點。
我進了浴室洗澡,因為男人的緣故,我每次洗澡都是開著門的,就算在洗頭的時候也要時不時看向大門,我怕他在我閉眼的那一刻,打開門闖進來。我甚至连浴室的窗户都不敢关,因為我浴室窗戶連接走廊,如果他闖進來我又敵不過,我還可以從窗戶逃跑。
浴室水聲嘩嘩,我照慣例洗頭,洗兩下就擦去水看看外頭,可忽然間,隨著咔嚓一聲,屋裡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我嚇了一跳,慌亂中關掉了水龍頭,屋子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滴答,滴答。
在這完全漆黑的環境裡,只有水龍頭剛關上的滴水聲,還有我自己的呼吸。我不敢放鬆警惕,死死聽著外面的動靜。這時傳來了門鎖被撬動的聲音,吱吱作響,彷彿下一秒門就要被打開。
我的天…
屋子裡是那麼黑暗,無論我怎麼嘗試開關燈,這浴室裡的燈就是不開,我懷疑電閘被關掉了,因為我這是出租房,電閘外面有總開關,每個月都要給房東看。
我不敢亂動,忽然想起我手機是放在外面的,於是我喊了一聲小愛同學,手機立即被喚醒了語音功能,那螢幕亮起,模模糊糊讓我看清了方向。
我抓住這個短暫的機會,連忙走到了浴室外面,來不及擦身體,第一反應就是去找我的防刺服。
門鎖還在喀喀作響,那聲音好像他已經把鑰匙插進鎖裡,就等著下一秒打開門,將我碎屍萬段。
我身上濕漉漉的,防刺服變得特別難穿,套在我的身上黏著皮膚,我就使勁地往下扯,總算是穿了進去。然後我拿來了廚房的菜刀,緊緊地握著,就等這傢伙先開門。
門鎖還在響…
浴室的水龍頭還在滴水…
屋裡是那麼寂靜,混雜著滴水聲,開鎖聲,連我加快的心跳聲都能聽見。
我透過貓眼,小心翼翼往外面看,但是看不見那張陰冷的臉,外面太黑暗了。
眼下這局面不是我想要的,因為如果斷電了,我裝的攝影機也會停電,我必須先把電閘恢復!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後猛地打開門,但第一個反應卻是將菜刀藏在身後。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有武器,我要先讓他捅我!
可隨著門打開,外面卻空空如也。
開鎖聲還在喀喀響著,我忍不住低頭一看,卻發現我的門鎖上插著一把鑰匙,雖然能插進去,但是鑰匙明顯跟我的門鎖不匹配。
門板上還黏著一個電動小風扇,但是被拆掉了外面的保護殼,小風扇轉得特別慢,每當葉片邊緣緩慢打在鑰匙上,都會發出咔咔的開鎖聲。
不好!
我心裡一驚,眼角余光猛地看見身旁有個黑影,昏暗的夜光下,那男人猛地躥到了我的身前,腹部的防刺服被掀了起來,傳來的是腹部的一陣冰涼,隨後產生強烈的劇痛!
我痛得要吐了!肚子上的肌肉忍不住抽搐起來,男人握著刀,那把刀已經刺進我的肚子,他的臉看著毫無血色,因為情緒激動,對我發出尖銳的嘶吼:“你給我兒子償命!償命!”
我痛苦地倒在地上,腦子裡都是浴室窗戶。
他玩了一招聲東擊西,現在他佔盡了先機,宛如死神的鐮刀,已經割破了我的脖子…
4
肚子被捅的滋味,與其說是疼痛,更不如說是刺骨的寒冷。
我能感覺到全身好冷,意識也開始漸漸模糊,男人狠狠拔出了刀。我嘗試一刀朝他砍過去,他卻彷彿早已知道了我想做的一切,又把刀子捅向了我的手!
我眼看著手上的菜刀掉落,手掌被他狠狠刺穿,甚至釘在了門板上。
痛苦讓我忍不住想慘叫,但肚子上的傷口傳來陣陣撕裂感,把我的慘叫堵了回去。
他踢飛菜刀,打開電閘,再次拔出刀,然後抓住我的頭髮,把我往屋裡拖
,而我連叫救命的力氣都沒有。
我的體溫、力氣,都在隨著血液流失。
劇烈的疼痛只有剛開始那幾秒,之後就讓人覺得好冷好冷,彷彿刺入骨髓一樣地冰冷,頭髮也被男人用力拖著,我雙腿忍不住亂蹬,卻也躲不過被拖進屋裡的厄運。
我只能忍著疼痛、冷和虛弱,試著將自己的防刺服往下扯,這東西至少很緊,可以幫我止血。我有預感,要是繼續讓我的血這樣流,我的命真就交代在這裡了。
他將我拖到了沙發旁邊,然後將刀對準我的脖子,我努力抬頭看著他,虛弱地說:「先把我衣服掀起來才捅我,你怎麼好像什麼都知道? 」
“老子不跟死人廢話!”
他不是愚蠢的反派,他話不多,再次朝著我的脖子捅了下來!那猙獰的臉,凶狠的眼神,還有殺伐果斷的捅刀,比起惡鬼也不為過。
我只能舉起雙手護住自己的腦袋,防刺服並不是完全防刺,它只能保證我不受重傷,每當尖銳的刀尖頂著衣服刺在我的手臂上,還是會刺穿我的皮膚和肌肉,陣陣疼痛能讓我逐漸清醒些。
男人眼看我死不撒手,又用力捅了幾下,最後朝著我的眼睛刺了下來!
我低下頭,狠狠朝著他撞了過去,將我的腦袋對準了他的刀子!
為了應對他,我早已經學過,人的頭骨很硬,醫生做開顱手術的時候要使用各種工具才能鋸開。他這只是一把超市買來的短刀,它根本不可能刺穿我的頭骨。
被砍的時候,能用頭擋就不要用手擋,腦袋會受些輕傷,可手一旦被割斷手筋,那就再也沒有活命的機會!
男人沒想到我竟然會反撲過來,他躲避不及,而我盡全力朝他撞了過去,將頭狠狠撞在了他的襠部。
很噁心,很卑鄙。
但為了活命,我他媽什麼都願意。
男人被撞了這麼一下,痛得他慘叫出聲,身體也往後退了幾步。他太警戒了,第一反應就是將刀子朝我對著,免得我再撲上去。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手上胡亂摸著茶几,總算摸到了一個普通的塑膠膠帶。
我忍著痛掀起衣服,將膠帶快速纏繞在自己的肚子上,免得我失血過多。我纏了幾圈後,咬斷了膠帶,艱難地想爬起來。
但男人已經殺瘋了眼,他再次朝我撲來,我使盡全力起身,那刀子刺在了我的身上,幸好我穿了防刺服,但他知道刀子能隔著衣服刺破我,使勁地連刺好多下,又時不時把刀往我的脖子和臉上刺。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雙手高高抬起,用有防刺服的部位護著自己的脖子和臉!
“滾!”
我怒吼一聲,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總算被我撞倒在地,我抬頭看了一眼那鏡頭,我知道現在來電了,網路攝影機的網路也該恢復了。
可是我已經什麼都沒得用了,只能拿起茶几上的一個煙灰缸。
今晚要嘛他死……要嘛我死!
我抬起手,指了指監控,對攝影機說:“你媽的,你看好了……老子這次如果能活下來,老子是正當防衛! 」
5
當我用煙灰缸砸向男人的時候,我沒有盡全力。
不是因為我心軟,而是我只能用左手。
我的右手已經被刺穿,根本使不上什麼力,而且手上都是血液,讓我的手滑的,能不能握緊都是問題。
左手使不上全力,他被我的煙灰缸砸中了頭,卻一點也沒躲,緊握著刀子朝我刺來。
不只如此,他還把刀換了一隻手,用右手緊緊抓住我的左手,而那左手握刀刺向我。
左手的力量不如他的右手大。
而且就算他的力氣不夠,刀就是刀,我只能用身體壓著他的手範圍,讓他最多把攻擊範圍控制在我的身體,即使能透過防刺服給我留下一堆傷口,也比在脖子上捅一下好!
但男人換了個攻擊方向,他不再瞄準我的脖子,忽然朝著我的腿刺了下來!
大腿肌肉被刺穿的劇痛,讓我終於又發出了一聲慘叫。情急之下,我將頭狠狠撞在他的鼻子上了!
他一下又一下,使勁扎著我的腿,而我也一下又一下,使勁撞他的鼻子。
我們就好像兩頭野獸,不死不休。
他終於被撞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鼻子裡、嘴巴裡全都是血,他大概是頭昏了,忽然低下頭,哇哇大吐了起來,混著他的血,讓地板一片狼藉。
我想這是個機會,但我真的沒有力量再撲向他了。我的右腿好像失去了知覺一樣,任憑我想怎麼用力,那條腿都只能緩慢地往前挪動。
男人摀著臉走向大門,將飯桌推上頂住了門,他猙獰的臉上全是血跡,用力的時候青筋暴露,讓他看著更可惡。
他不想讓我走,他也決定了今天必須有人死。
我很清楚,以我現在的力量,不可能推開那張飯桌。
我們好像兩個打累了的搏擊手,我虛弱地坐在地上,努力去深呼吸,讓自己保持清醒。而他也靠在門邊喘氣,每下喘氣都從鼻子吐出一些瘀血。
早就聽過搏鬥是無氧運動,會大大耗費體能。以前我總好奇世界冠軍級的拳擊手為什麼才打三分鐘就累得氣喘吁籲,動作片卻能打十幾分鐘,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電影終歸不是現實。
我才跟他搏鬥一會兒,卻累得肺都要炸了。
我正想著他下一步要怎麼做的時候,他接下來做的事情,卻讓我心臟猛一抽搐。
他打開了廚房的瓦斯爐,然後脫去了自己的上衣,將上衣點燃以後,朝著窗簾走了過去。
我呆呆看著這一幕,忍不住驚叫起來:“你瘋了吧!你也會燒死在這裡!”
「無所謂,我連兒子都死了,我還活著幹什麼? 」
我破口大罵:“你他媽有沒有想過樓裡別的人?他們都是無辜的!”
他忽然笑了:「我過得不好,其他人也別想過得好。」
6
這畜生真瘋了,他想拿一棟大樓的人陪葬。
我眼睜睜看著他將引燃的衣服丟向了窗簾,這東西本來就易燃,很快就冒出了大量黑煙,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做完這一切後,他也不慌,估計是知道我已經沒辦法逃脫,回到了門口,順帶關上了浴室的門,還坐在了桌子上,拿刀看著我。
我艱難地爬起身,拖著幾近殘廢的右腿,一拐一拐朝著窗簾走了過去。
我雙手抓住窗簾,用力往下一扯,窗簾頓時被扯落,但是熊熊大火還在,我想把窗簾丟出窗外,這東西至少砸不死人,而且丟到外面的話,燒不到別人家裡,路人一看就會把火滅了。
但當我要把窗簾舉起來時,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當我猛地回身,那男人已經朝我撲了過來!
我抱著燃燒的厚窗簾,那刀子刺進窗簾裡,沒能刺到我,而他索性連刀子也不要了,一把將我和窗簾都抱著,猙獰地對我吼:「你別想裝英雄了,你今天就得死在這裡! 」
“要死的是你!”
我怒吼一聲,直接朝著男人的脖子咬了過去!
手斷了,我可以用腳。
腳斷了,我可以用牙。就算把老子的脊梁骨打斷了,老子也不會向惡人屈服,老子就是在地上爬著,也要把這些畜生的肉一塊塊咬下來!
不是我有骨氣,是他媽的這個世界必須是邪不壓正!法官有他的法律,但老子的心裡有一桿秤,在我自己心中,那比他的法還公平!
男人想躲,卻還是被我咬住了肩膀,我使盡全力咬著,同時用力一撲,我倆一起摔在地上,那刀子也掉落在地。
我不肯讓男人去拿刀,就使勁壓著他,也同時用我們的身體壓著那著火的窗簾,他痛得想打滾,我也任由跟他一起打滾,藉助我們的身體,竟然還真把這窗簾上的火壓滅了!
我怕窗簾復燃,不敢放鬆警惕,還是用他的身體壓著窗簾,又抓著他的腦袋,使勁地往地上砸!
男人的頭被砸了幾下,我尋思著他應該昏過去了,就趕緊去拿刀子,但在我握住刀子的那一刻,他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狠狠將拳頭砸向了我被捅多次的右腿,我痛得摔倒在地,而他爬了起來,直接衝進了臥室,又重重關上門了!
獵物和獵人的身份,在這一瞬間反轉了。
我坐在地上握著刀,看著緊閉的臥室房門,卻沒有去追。
我喘著氣拿起手機,撥通了警報電話。
必須報警了,要是再不來救護車,我今天真可能要死在這裡了。
當電話那邊接通,我氣喘吁籲地說:「有人在我家殺人,還縱火……我被刀子捅了,你幫忙把救護車和消防車也聯絡一下,我怕他又放火。和你們聯絡的醫院說一下,我流了很多血,我是 AB 型血。」
電話那頭明顯驚到了:“你現在安全嗎?”
「不安全,快來,華豐小區 4 號樓 1502。」
“華豐小區在哪條路上?”
「元美路。」
「這邊正在聯絡派出所,元美路在哪一條大道上? 」
“你不會自己查地圖啊!”
我將手機丟到一邊,但是沒掛斷。
我死死看著臥室的門,老天知道我有多不想進去。
但是不行。
我怕他還要拿無辜的人們陪葬。
我怕死。
但我還是要去。
我默默告訴自己……老子這次要是活下來了,以後我再也不做好事,我他媽再也不會當個好人。
7臥室的門沒鎖,因為我沒聽見反鎖聲。
我左手緊握著刀,右手緩緩打開了房門。
果然如我看到的那樣,他蹲在床邊,已經用打火機點燃了我的被子。
明明有打火機,還要用老子的瓦斯爐。
被子燒起了火,他站在床邊,對我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黑夜裡他的眼睛倒映著客廳的燈光,那猙獰的臉加上一雙光亮的眼睛,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一幕。
我嘆了口氣:「你還真是個畜生,我當初怎麼就對你好心呢? 」
“你害死了我兒子!你還說自己好心!”
“你兒子是你害死的,你找我算賬,是因為你恨自己。你沒有自殺謝罪的膽量,卻有拖別人一起陪葬的惡膽,你這王八蛋真是打心眼裡壞。」
他臉上頓時有些錯愕,隨後漸漸再次猙獰起來。
「你別跟我說屁話,都是因為你,我兒子才會死!我殺了你償命,我兒子才能安息! 」
我沒講話了,因為我知道跟這傢伙講道理說不通。可我也沒辦法及時滅火,因為我的身體根本無法去浴室扛來一盆又一盆的水。
臥室太小了,根本無法像之前一樣滅火,很快床單也會因為被子而引燃,眼下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被子丟到浴室裡。
我走到床邊,嘗試要拖曳被子,男人卻猛地舉起了床頭櫃上的東西,全都朝我砸了過來。
他甚至用力扯斷了床頭燈,砸在了我的頭上,隨著啪的一聲響,那玻璃碎片四濺開來,疼得我臉上火辣辣的。
而我已經不管他,只顧將被子往外面拖,他急得撲上來打我,但他沒了武器,我又怕什麼呢?
我一刀捅在了他的大腿上,他頓時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軟軟地倒在地上,完全沒了一開始的氣勢。我彎下腰,想拿走他手上的打火機,但他卻不願意,我又一刀刺在他的手上,他手頓時沒了力氣,打火機也滑落在地。
我收起打火機,拖著棉被往外走,將被子丟進浴室裡,然後打開水龍頭,把火給澆熄了。
屋子裡都是濃煙,嗆得人咳嗽,我只能開啟了油煙機。
那男人一拐一拐出了臥室,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恨意,我握著刀,疲憊地靠在門上,對他擺了擺手:「不打了……不打了。」
他錯愕地看著我。
我說:「就這樣吧,等警察來了,夠你牢底坐穿了。扯平吧,你捅了我那麼多刀,你還燒我的家,差不多得了。我也沒辦法再殺你了,刀子在我手上,我要是再把你弄死,我就不是正當防衛了。」
“我要你給我兒子償命!”
「要償命的人是你,不是我,你現在又打不過我。你別再煩我了,當初要不是你偷東西,你兒子也不會死。我真不想坐牢,就到這裡吧,別最後給我個防衛過當了。」
他頓時說不出話來,而我喘著氣,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膠帶有些止不住血,我又纏繞了幾圈。
他軟軟地坐在了地上,估計是自知再也沒辦法跟我對抗了,坐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我沒有同情他,我只同情當初那個小孩,他還是那麼小的年紀,攤上了這樣的父親。
男人抹著眼淚,哭得歇斯底里:「我老婆走的時候,我跟她發誓,一定會照顧好孩子…我那娃娃,他走的時候,他還跟我說爸爸,肚子裡面痛,他還一直咳嗽,我說娃娃你別怕,爸爸送你去醫院…”
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你閉嘴吧,我不想聽你的故事,我他媽痛得要吐了。你有心裡話別跟我說,等你死了跟閻王說。」
他收了聲不再講話。
忽然,門外響起了敲門聲:“裡面的人甚麼情況?是不是有人報警?”
聽到這聲音,我總算鬆了口氣。
我活下來了。
8
我的力氣推不開餐桌,只能壓在餐桌上,利用體重盡可能往外推。
當門被打開,我說是我報的警。
警察馬上衝了進來,看見我身上的傷,連忙說:“有人重傷,救護人員上來沒?快! 」
我眼看著擔架被人抬了進來,疲憊地躺在擔架上,腦袋陣陣發昏。
眼前的視線越來越黑,身體還是那麼冷,冷得我忍不住發抖。
我呆呆地看著護士雪白的小手,呢喃著問:“我是不是睡了就會死?”
她和我說:「你忍著不要睡,我們很快就會到醫院。」
“那你和我聊聊天…”
“你叫什麼名字?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叫傻逼,我是做好事坑了自己六十萬的。」
護士的臉上有些錯愕,但還是熟練快速地幫我戴上呼吸機,又戴上了各種奇怪的管子。
當我們到了醫院,醫生輸血,救了我一條小命。
我躺在床上,隨著這一切刺激過去,終於忍不住哭了。
醫生問我哭什麼,我說誰經歷這種事情會不想哭的,以後我就瘸了一條腿,我還肚子給人捅了一刀。
他說你腿沒斷。
我說瞎扯,當時捅得我都沒有知覺了,腿一點感覺也沒有,完全就是斷了。
醫生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不管腿有沒有斷,不管是誰腿上被捅了那麼多下都動不了,你這肌肉都被刺穿了,你當然難動彈。別擔心,會給你醫好的。」
我聽說自己腿不會斷,心裡懸著的石頭也落了地。
警察進病房跟我了解狀況,我都如實交代了。我還忍不住問警察,為什麼那傢伙會事先知道我的狀況,他們說還在調查。
過了一個晚上,警察告訴我查清楚了。
原來我買攝影機的那家店的老闆,他被男人收買了。
這老闆平常就有副業,他賣攝影機的時候,美其名曰是保護家的平安,其實會利用網路入侵攝影機,錄下那些女性在家的鏡頭,或是夫妻倆的生活,然後打包賣到網路上去。
男人之前就發現我在他家買了東西,去跟老闆要一個我的帳戶,老闆表示當然不行,他是有良心的。但在男人掏出了自己僅有的幾百塊存款後,老闆的良心也就跟著消失,給了他一個能登入我攝影機的帳戶。
於是男人知道了我每天都會穿防刺服睡覺,知道了我對他的一切防備,而且他沒進我家門,就能知道我家的佈局。所以他故意在門口搞出動靜,又從浴室的窗戶翻進來,輕而易舉就找到了我,掀開防刺服給我一刀。
我是真沒想到,那賣攝影機的老闆竟然這麼黑心。
那老闆估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會因為這種事情東窗事發,遭遇牢獄之災。
男人被控制了,而我就在病房裡待著,偶爾配合警方的調查。因為這是刑事案件,法院的進展很快,在我可以下床活動幾天后,就到了開庭的日子。
我和他再次站在了法庭上,天平這次卻是朝我傾斜。
9
當法官說要宣判,讓全體起立的時候,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這不是之前的那位法官,我只希望這位能明白什麼叫公平。
終於,他宣判我正當防衛。
我長長鬆了口氣,忍不住摸了摸腹部,對著那男人笑了起來。
命運終於站在我這邊。
他被判殺人未遂和縱火罪,獲刑七年。
雖然他的懲罰不輕,可讓我特別在意的是,我還欠他六十萬。
我諮詢了律師,即使男人入獄了,這六十萬我還得給他。雖然他也要賠償我,但我的醫藥費比起六十萬,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這就讓我很難受,我忍不住在心裡責怪那個賣攝影機的老闆,要不是他幹擾了我的計劃,我絕對能實現人死債清。
日子還是照常過,我出院休養了一陣子後還要工作,照常要老闆把薪水都用現金的方式給我。
可在過了幾個月後,忽然有律師聯絡上了我,律師自稱是那男人的老父母委託了他。
我們坐下以後,律師給我出示了文件和信件,與我說:「我的委託人命不久矣,決定將他們的唯一住房無償贈與你。雖然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了,住人特別難,但那邊有拆除計劃,大概一兩年後就會拆掉。你繼承房屋後記得去繳稅,辦好手續,免得拆遷到時候賠不到你頭上。哦對了,大爺估計就是這幾天走,那大娘不知道,但我估計是不想活了。」我呆呆地說:「老夫妻瘋了嗎?他們的兒子給了我幾刀,結果他們跑來給我一間套房? 」
「這是人家給你的信。」
我接過律師遞來的信,皺起了眉頭,信的內容很短。
“好心人,害死娃娃的不是你,是我們的兒子。」
「他比誰都知道自己做錯了,但卻沒辦法去怪自己,就全都推到你頭上。」
「人生最難的就是承認自己的錯誤,怪老天爺,怪命運,怪別人,就是不會怪自己。如今他給你帶來了麻煩,我們夫妻倆也承受了孫子離世、兒子入獄的悲痛。」
“千錯萬錯,是我們夫婦倆的錯,因為我們教導了一個恩將仇報的孩子。如今我們成了所有人的笑柄,只希望能做些什麼來彌補你。」
我收起信,問律師:「那大娘怎麼辦?”
「不知道,聽說會搬去養老院,但我估計大娘是沒打算活太久了。先是孫子離世,又是兒子入獄,活一輩子臉面丟得乾乾淨淨,誰能受得住呢?你收了吧,這是老人家對你的虧欠。你知道嗎?其實這對老父母一開始就不想讓你賠償,但是都被兒子攔住了,現在他們兒子入獄,估計出獄後他們早離世了,於是老夫妻就想做對得起良心的事。」
我簽上了字:「老人家是無辜的,既然真把房子給我,那我可以照顧大娘。」
律師整理好文件,客氣地和我說:「算了吧,她每次見到你,都會想起兒孫的遭遇。人家把唯一的住房給你,估計也是想離開傷心地。現在你已經簽字了,那我們去一趟公證處,老人家錢不多,律師費談好了讓你出,總共的費用是三千元。」
我掏出現金給了他,這位律師似乎對我掏出這麼多現金很驚訝,但他還是收下了錢,又問我:“你有什麼話要傳達給我的委託人嗎?比如說謝謝他?”
我冷笑一
嗓音:「謝什麼謝?本來就是我應得的!這房子折算完了,不還是要給他們的兒子六十萬嗎?你說說看,這是不是我應得的? 」
他又推了推眼鏡:「法律上不認為你是應得的,但從某些人的內心來說,會認為是你應得的,這類人包括我在內。」
我拉著律師去了公證處,他幫我辦好了那些手續,老人名下的房產果真給我了。
這其實就是個四十多平的老房子,住人都很困難,我去看了看,裡面一貧如洗,但位置是在市區內,隨著舊城改造,這裡很快就會被拆掉。我特意打聽了一下,聽說能分七、八十萬。
算下來的話,最後我還能拿十幾萬,這算是他家裡老父母給我的彌補吧。
這老屋太窮了,我什麼也沒拿走,唯獨看見牆上掛著一張照片,是他一家人甜甜的笑,尤其還有那個小娃娃,滿臉童真的模樣。我取下來擦乾淨灰塵帶回去了,不想這張照片被埋在廢墟裡。
後來我半夜睡不著覺,想了半包菸的時間,又聯繫了那名律師,把全家福的照片印幾張,委託他帶去給大娘。後來等房子拆遷款真下來了,我明明可以賺十幾萬,但我還是聯絡了律師,只給自己留下了醫藥費,多餘的十萬讓他帶回去給那大娘。
我覺得他們的兒子是王八蛋,但我不要從老人家拿錢。老人家是明事理的,而且失去子孫孤苦伶仃,我辦不到讓他們來出這筆錢!
其實我很在乎錢,卻唯獨想做這件事。
因為老子的心裡有一桿秤,它比什麼都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