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診斷出精神問題後,我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我知道自己沒病,但我不想離開這裡。
因為在這裡,可以不受道德與法律的約束…
1
走進精神病院的第一天,我在走廊上聽到了鬼哭狼嚎的叫聲。
這裡不像醫院,更像鬧區。
人在病房裡,外面不時傳來凌亂的跑步聲。
伴隨著護工的呼喊:「快抓住他!」
精神病院也不全都是疯疯癫癫的人,也有看起來完全正常的人。
我對面就住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即使在精神病院裡也打扮得很精緻。
我們在走廊相遇,她問我:「你是新来的?」
我沒理她。
但她卻非要趕上著湊過來。
「你才來,肯定不习惯吧?」
我很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我讨厌她这种人。
對方像是完全看不懂臉色一樣:「過幾天你就知道這裡無趣得很,連個解悶兒的東西都沒有,你要是實在無聊了就來找我聊唄,我叫許惠。」
2
「我叫吳晴。」
三天後,我坐在許惠的病房裡,做自我介紹。
她有點得意,似乎在說,看,你還不是來找我了。
我也不是想來找她,只是精神病院裡沒有電視,沒有網路,更沒有手機,除了發呆,什麼都做不了,正常人在這裡都要被逼瘋。
我只能來找許惠,因為除了她之外,這裡實在找不到什麼正常人。
她的病房簡直不像病房,有單獨的衣櫃,化妝品上各種各樣的化妝品,牆邊有按摩椅,地上鋪著瑜珈墊。
像是來休閒度假的。
我隨口問了一句:「精神病院还能置办这些东西?」
许惠很得意:「為什麼不能?這些都是我老公送進來的,醫院才不管呢。」
我有些奇怪:「你們家看起來經濟條件很好,為什麼不請人在家照顧你,要把你送到这里来呢?」
许惠涂指甲油的手一抖,油漆染到了皮膚上,她一邊用紙巾擦掉,一邊說:「那怎麼行,我是來治療的,治好了才能出院。」
我脫口而出:「可是你看起來不像是有病的樣子。」
许惠猛地抬起头来,臉上閃過一絲緊張,「話可不要亂說,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有病的樣子,不也進來了?看著正常不一定正常。」
我跟她可不一样,我是被迫進來的。
我老公要跟我離婚,我不答應,我就托關係找人弄了一份精神鑑定報告,證明我有精神問題,這樣他就沒辦法跟我離婚了。
但我沒想到,就是這份精神鑑定報告,讓他把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这就是男人!
许惠听我吐槽完以后同情地看着我,「找男人啊,眼睛還是要擦亮一些。」
我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种优越感,以及對落難者的憐憫,還有蔑視。
這屋子裡的東西,她讓我隨便挑,她送我。
為了滿足她的高高在上的慈悲之心,我選了她剛剛用過的那瓶紅色指甲油。
3
我正準備離開,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突然推門走進來。
女人在屋內看了一圈,嘟囔了一句:「小雪不在這,去哪里了?」
也没管屋里的两个人,她就轉身,去了對面我的房間。
進去,出來。
我就這麼站在走廊上,看她把這一層所有的病房都搜了一遍。
我正疑惑「小雪」是谁……
「小雪是她女儿,死了,接受不了,所以就瘋了。」
我看向说话的许惠,她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講的似乎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確實,能來到這裡人,都是受了比較大的刺激,才會精神失常的。
不一會兒,我看到那個女人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手裡抱著個什麼東西。
等她走近了,我才看清楚是用被單裹起來的一個玩偶。
她卻抱著那個玩偶輕輕拍打著:「小雪睡吧,睡吧。」
那一瞬間,我心裡像是被巨石壓住了,差點喘不過氣。
但當她從我面前經過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她懷裡搶走玩偶,狠狠丟在地上。
「孩子,我的孩子!」
女人尖叫一声扑了过去。
許惠站在她面前,殘忍說道:「你看清楚,這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早死了!」
「你胡說,小雪只是睡著了。」女人小心地護著懷裡的「孩子」,「她只是睡著了,你小聲一點,嘘——」
许惠面露狰狞,再次抓起那個「孩子」砸到牆上,「你看,孩子都會哭的,你的孩子會哭嗎,她会吗?」
「啊!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走廊里响起刺破耳膜的尖叫声,那女人撲上去一把掐住了許惠的脖子。
許惠這種養尊處優的闊太太,力氣怎麼能敵過一個發瘋的人,她朝我伸出手,似乎想讓我救她。
但我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如果不是她故意去刺激這個女人,又怎麼會落得現在的下場。
这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如果这个疯子把她掐死了,瘋子完全不用負責,畢竟這裡是精神病院。
我也是個精神病患。
见死不救?
没有这种罪名!
我回到自己的病房,沒有任何猶豫,無聲地關上了房門。
4
幾分鐘後,外面一陣兵荒馬亂。
醫院的護工來了。
我戴上耳機,隔絕了外面的聲音。
我知道今天之後,我跟許惠必然交惡了。
那又怎样?
我觉得她有病,心理疾病,很严重!
精神病院,果然沒有一個正常人。
當天夜裡,我睡得迷迷糊糊,恍然覺得床邊有一道影子。
我睜開眼,看到白色的裙子,披散的長髮,懸在半空中,十足一副女鬼的模樣。
我立刻按開床頭的開關,看清那個人的臉。
是許惠,踩著一條凳子站在床邊。
她一定是故意來嚇我的。
我暗暗呼出一口氣:「你干吗?」
许惠拨开头发站到地上,她嘴上塗著鮮豔的口紅,張嘴的時候還是讓人毛骨悚然。
她問:「你今天为什么不帮我?」
我嗤笑一聲:「我為什麼要幫你,我为什么不帮她?」
我跟她也才认识几天而已。
許惠說:「你不觉得她们疯疯癫癫的样子很恶心吗?」
「不觉得!」
我觉得这里的人都是一群可怜人,但或許不包括許惠。
「她只不過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罷了,她都已經這樣了,你为什么还要去刺激她?」
许惠一副贤者姿态:「人總要面對現實不是嗎,我那是在幫她清醒。」
谬论!
「如果换了是你失去了孩子,你也希望我这样帮你吗?」
许惠顿了一下,勾起嘴角:「我沒有孩子,我也不會有孩子,我沒有生育能力。」
许惠咯咯笑起来,「那些女人能生孩子又怎樣,還不是保不住,有什么用呢?」 我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們至少曾經擁有過。」
「所以才恶心,我沒有的東西,她们为什么会有!不公平!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谈论公平,本就很可笑。
我下了逐客令:「我要睡覺了,你走吧。」
许惠收起脸上的表情,甩門離開。
我睜著眼,靜靜看著漆黑一片的窗戶。
5
之後的幾天,我和許惠互不理睬。
但我的門口常被潑了一攤水,稍有不慎踩上去就會摔倒,門把上被吐了口水,一抓就满手黏腻……
我知道是许惠干的,她在報復我那天沒幫她。
面對這一切,我不動聲色,直到…
许惠尖叫着冲进我的病房,我不意外地看到她的水杯裡躺著一隻死了的毛毛蟲。
我們早過了找老師告狀的年紀,醫院也沒有閒工夫來管一群神經病鬧騰,當然是我們自己解決。
我毫不避諱地承認:「是我幹的。」
许惠气得花容失色:「你有病吧。」
她似乎忘了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有病的是你。」
许惠气得说不出话,又像是為了強行挽尊。
「吳晴,你搞清楚,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是正常人,其他都是一群神经病!」
所以呢?相煎何太急?
「正常人又怎么会到这里来?」我把她那天说过的话还给了她。
許惠看我當真是鐵了心要跟她作對了,丟下一句狠話。
「你给我等着!」
嗯,我等著!
6
那些神智不清明的病人,三餐起居有護工照顧。
有行動能力的人,有選擇權,可以自己安排。
我通常會選擇自己去食堂吃飯,讓打菜的阿姨多給我打一匙我愛吃的菜。
我拿著盤子剛坐下,一個人影就在我對面出現了。
是許惠。
她可真煩人。
我沒理她,低頭吃飯。
許惠挑剔地撥動著餐盤裡的飯菜,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今天警察來找你,什么事啊?」
我拿筷子的手顿住。
原來她這麼多天沒來招惹我在暗中監視我。
今天早上確實有警方來找我,不過很快就走了。
許惠若不是時時刻刻關注著我,又怎麼會知道。我不知道她心裡是不是又在打什麼主意。
我不鹹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啊,万一你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我好离你远一点。」
我抬起头来静静看着她,迎着她窥探的目光,缓缓勾唇:「他们问我,有没有杀——人——」
那一瞬間,许惠似乎是被我的表情吓到了,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随着我的一声轻笑,她才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将筷子砸在桌上。
我以為她會像之前那樣憤然離去,結果她只是雙臂環胸靠坐在椅子上,盯著我。
許久,在我快要放筷子的時候,她突然問:「你觉得这里的饭菜味道怎么样?」
我随意应了一句:「還不錯。」
许惠突然倾身过来,湊近我耳邊:「總比牢飯好,對吧? 」
我側過頭,與她的目光針鋒相對。
7
許惠似乎又從我身上找到了她感興趣的東西,再一次纏上了我。
前腳我剛走到哪裡,後腳她就出現了。
連個清靜都沒有。
就連我在草坪上曬太陽,都看到窗邊有個人影在盯著我。
叩叩——
许惠一打开门,我一把將她推了進去,看著旁邊桌上放著的望遠鏡。
她的東西還真是多。
我質問她:「你为什么要监视我?」
许惠经历了一瞬间的惊慌之后,很快冷靜了下來。
「誰監視你了,你想太多了吧,你是不是自己做了壞事,做贼心虚才会疑神疑鬼啊!」
她话里明显是有话的。
我很不屑:「我能做什麼壞事,你倒很會賊喊抓賊。」
「那谁知道呢?」许惠一脸的不怀好意,「万一……你真的杀了人呢?」
我心跳漏掉了一拍。
反应有些大地斥了一句「胡说八道」。
许惠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别忽悠我,你没犯什么事,警察为什么会找你?」
我心里生出警惕,但还是很淡然地回答:「就是几句问话,跟我沒關係。」
许惠刻意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想逃避責任,所以才躲到精神病院来的?」
「怎么可能!」我下意识偏头躲开了她的目光,隨即又想到了什麼,轉頭與她對視,「你怎麼這麼熟悉這套流程,莫非……你自己就是这样的?」
许惠瞬间收起了脸上的笑意,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她的反应告诉我,我可能戳中了要点。
8
许惠开始疏远我,或者说有意在躲我。
她越是躲,我就越感兴趣,我想知道她的秘密。
我开始反过来监视起许惠的一举一动。
许惠每天会在楼里活动,去其他病房看看,每當看到有人發瘋發病的時候,她的臉上會露出可怕的笑容。
她甚至會故意刺激那些病人,就像上次刺激那個失去女兒的女人一樣。
別人的痛苦能帶給她快樂。
但她似乎至今還沒有從我身上獲取到快感。
「你今天又盯了我一天?」許惠反過來質問我。
我們彼此都已經心知肚明,沒必要再隱藏。
「人都有好奇心嘛,剛好你身上有秘密,我當然很有興趣,你不也對我很有興趣嗎,不然你之前老盯着我做什么?」
人的本质其实都一样。
許惠又來了興致:「你想知道我的秘密?除非你先告訴我,你來這裡之前做了什麼事。」
「交换秘密?」
「嗯哼!」
於是,我主動把我的故事告訴她了…
9
我老公出軌了。
為了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他想跟我離婚。
一開始,為了孩子,我不同意離婚,我也不甘心給那對狗男女讓位置。
但是男人惱羞成怒,開始拿我撒氣,時不時地拳打腳踢,常常把孩子嚇得尖叫連連。
最后我终于受不了,答应了离婚,但是孩子归我。
那个狗男人表面答应,等我们办好了离婚手续,他不知道从哪里伪造了一份精神鉴定报告,说我有精神病,又从我手上抢走了孩子的抚养权。
他怕我闹,就把我送到了精神病院来关着。
许惠饶有兴趣地听我说完,突然发问:「你們都已經離婚了,他还送你来精神病院?你没有其他家人了吗?」
我沉默了。
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你該告訴我你的故事了吧。」
许惠耸耸肩:「好吧。」
许惠是个富家千金,家裡做生意的,小有資產。
但她嫁給了一個窮小子。 原因嘛,就是因為身體原因,生不了孩子。
结婚之前都摊了牌,男人说不介意,婚後,去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孩子。
「结果你猜怎么着?」许惠冷笑一声,「那是他亲生的!」
许惠发现以后自然接受不了,让她老公要么把孩子送走,要么离婚。
男人既想要孩子,又舍不下许惠家的资产,於是,就说她精神出了点问题,把她送到精神病院來了。
我細細琢磨了一下她這個故事,「你父母呢,他们怎么会答应把你送到这里来?」
许惠苦笑了一下,搖搖頭。
我確定這肯定不是故事的全部,但今天可以點到為止了。
10
我和許惠的關係發生了質的飛躍。
像是一夕之間變成了好姊妹,常坐在一起觀察其他病人。
她没有具体说她在这里待了多久了,但她对每一个病患似乎都很熟悉,她告诉我这些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会疯。
她还会像个人生导师一样,对别人的经历品评一番。
这样的日子新鲜了一阵,很快我们都感觉到无趣了。
或許,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一个没有听完的故事。
這次依然由我開始。
前夫搶走了孩子的監護權,還不讓我去看孩子。
我只能偷偷地去。
那天我去的時候,孩子和奶奶在家。
前夫的母親見了我就是一通辱罵,沒結婚以前她就不喜歡我,嫌我家裡條件不好,婚後也是對我百般挑剔為難,她兒子打我的時候她甚至會幫忙。
要不是想看看孩子,我也不愿意见她。
我只匆匆看了孩子一眼就被她赶出来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死了,就在我离开没多久,她在阳台上晾衣服时从阳台上摔下来摔死的。
警察找我,就是问那天的一些事情。
许惠津津有味地听完,問道:「她真的是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的?不会是你把她推下去的吧?」
我笑着看向她:「你說呢?」
许惠也笑,轮到她讲故事了。
她的丈夫被拆穿了孩子的秘密之后,跟她下跪认错,并且答应会把孩子送走。
但只是答应了,迟迟没有行动。
许惠想离婚,但父母劝她算了,因为她没有生育能力,如果再离婚,指不定找个什么样的。
在多方压力下,她也就妥协了,孩子也照常养着。
直到一个周末,她带着孩子去学游泳,一個不注意,孩子划到了深水区,溺水了。
捞上来后抢救无效死亡,男人怪她没有看好孩子,她也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产生了一些过激行为,所以被送到這裡來了。
聽著許惠跟我強調她老公已經想通了,不怪她了,我問了一句:「所以,那個孩子真的是意外溺水,不是你故意为之?」
许惠拨动着她精致的甲片,「你覺得呢?」
11
有些東西彼此心照不宣,各自心裡都有了數。
像一座天平在搖搖晃晃中保持住了平衡。
而打破平衡的,是那个把玩偶当自己孩子的女人。
她跳楼了!
尸体从楼底下被人抬走,我和许惠一起站在窗边看着。
我转头看向许惠:「如你所愿,她清醒了,你觉不觉得,是你害死了她?」
许惠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有些生氣。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她自己没用,疯了有什么用,自杀有什么用,我要是她,就去找那个害死她孩子的人报仇。」
「怎么报?」
许惠很轻松地说了一句:「当然是以命抵命!」
我點點頭:「换了我,我也會,但是——」
许惠问怎么了。
我将目光落在她脸上:「许惠,你有沒有覺得,你可能真的有病?」
许惠脸上出现了惊愕的神情。
「你在這裡住了那麼久是不是一直很憋屈,你壓抑著內心的痛苦無法發洩,所以就只能透過挖掘別人的痛苦來獲得短暫的慰藉。看見別人如此悲痛的人生,對比之下,你才會覺得自己沒有那麼慘。」
我半是怀疑半是肯定地问:「是嗎?許惠。」
许惠脸色陡然一变:「你乱说什么,我有什么好痛苦的,我比这里所有人都活得好,我为什么要痛苦?」
我再次笑了。
「你每天穿漂亮的衣服,化精致的妆,可是这些能给谁看呢?这里是精神病医院,有医生,有病人,但是没有人会去关注你。在這裡,你也只是一个病、人。你跟其他所有人,没有任何区别!」
「你给我闭嘴!」
许惠大约被我戳到了痛处,直接衝上來要打我,我也不會傻得讓她打。
女人打架,除了撕衣服就是扯頭髮。
許惠薅著我的頭髮,情緒已然失控:「我跟你們都不一樣,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我也拽着她的头不甘示弱:「很快是多快,我来了这么久都没有看过有人来看你,该不是没人管你了吧。」
「你胡說,我老公很快就会来看我,他会想办法让我出去的。」
想办法?
「未必。这不会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你确定他真的会来?万一他不要你了怎么办?你连孩子都生不了,他要你做什么!」
许惠抓着我的头发奋力一扯:「他会来,一定会来。你才没人要的,你老公都跟你离婚了,你这种女人有人要才怪,你就准备在这精神病院待一辈子吧!」
我们俩一边打一边相互戳着痛处,一直到院长带着人来将我们分开。
他们对许惠态度很好,又是细心询问,又是检查伤口,而我就直接被丢在一边不予理会。
许惠咧着破皮的嘴角看着我,彷彿在說:看,我就是跟你不一样。
我一点也不生气,甚至感觉血液在颅顶沸腾,很兴奋。
原来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是这种感觉。
12
女人之间的友谊就是如此脆弱,可以在瞬间崩塌。
许惠因为破了相,好几天都没有出来,而我却在医院里堂而皇之到处溜达。
这天我刚走回病房,就看到许惠坐在我的床上,她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一脸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不耐烦地问:「你去哪儿了?」
我一把将她拽起来,将床单抹平,「谁准你进来的?」
「我想进来就进来,还要你允许?」她指了指桌上几个精致的盒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是给你的。你今天不在真是太可惜了,我老公今天来看我了,给我带了很多东西,我吃不完,分你一些。」
还是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一副施舍者的姿态。
我知道她老公今天来了,我也看到了,就是料到她会在我面前炫耀,我才故意躲开的。
眼不見為淨。
我把东西扔回她手上,故意说道:「我不要!你说你老公来看你了,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编的,我又没有亲眼看到。」
许惠气急,一把将我拉到她的病房,堂而皇之地炫耀。
「看,这些东西都是我老公今天给我带来的,我骗你有意义吗。」
地上确实放着一大堆东西,吃的用的都有,都不是便宜货。
我凉凉地瞥了两眼,又向她泼了一盆凉水。
「他就算给你送钻石,也改变不了你被关在精神病院的事实。」
「那也比你这个没人要的女人强,承认吧,你就是嫉妒。你一来这里就对我敌意那么大,不会就是看我长得比你好看,所以心里不平衡吧!你老公为什么会出轨?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管不住老公,像你这种黄脸婆,你老公不出轨才怪。你活该!」
我们俩再次扭打在一起,地上又掉了大把的头发。
直到我们两人都没了力气才放开彼此。
我大口喘著氣,感觉有什么东西终于发泄出来了。
「许惠,我给你一个忠告,男人都靠不住。」
13
许惠开始不停地跟我讲她老公的事情,那个男人对她怎么好、怎么言听计从。
她似乎是想给我洗脑。
我实在听得烦了,才回她:「那是因为你们家有钱。」
许惠毫不在意:「那又怎樣,我就是投了个好胎,我有这个资本。」
「万一哪一天你没有这个资本了呢?」
许惠顿住:「你什麼意思?」
我低声笑:「你跟我说,你父母把生意交给他打理了,公司现在是他在管。没钱的男人都不安分,何况是有了钱。你现在还有什么可以拿捏他的吗?比你长得漂亮的一大堆,你年纪也不小了。你在这精神病院里吃苦受罪,他还不知道在外面怎么快活。你说他会接你回去,为什么一拖再拖?之前都能弄出个孩子,之后更不好说。许惠,醒醒吧!你还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不可能!」许惠根本听不进去,「他不可能这么对我。」
「那你敢不敢亲自去看一看?」
许惠不吭声了。
我们有计划地偷了两套护工的衣服,戴上口罩,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许惠有公司的门禁,以至于有人闯进去的时候,坐在沙发上调情的那对男女根本反应不及。
男人惊慌失措:「许惠,你怎麼在這裡? 」
然後,漂亮的女秘书捂着脸跑了出来,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我靠在走廊的墙上,拿耳机塞住耳朵。
14
「贺川,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吃我的用我的,我爸妈把公司都交给你了,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许惠,你聽我說,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那是我的秘书,刚刚她不小心把水洒在我身上了,帮我擦两下而已。」
男人的借口总是如此拙劣。
许惠发了疯一样尖叫着:「你当我是傻子!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你把我骗进精神病院,自己在外面勾三搭四,你不要忘了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说我很快就可以出来!你别忘了,当初办法是你想的,是你说的把那个孩子丢进泳池淹死,你想让我一个人承担,门都没有!」
「许惠!你冷静一点!我当时答应了你把孩子送走,是你不依不饶,你不能容忍孩子存在,不把孩子弄死你就要跟我离婚,为了跟你在一起,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杀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又生不了孩子,你难道要让我们贺家绝后吗?」
「难道不应该吗,你想要享受荣华富贵,就得绝后……」
我取下耳機,看向在茶水间倒水的女秘书。
我走过去问她:「可以借一下手机吗?」
我手指颤抖地按下数字:1——1——0——
半小時後,警方将许惠和贺川从办公室带出来,他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贺川看到了我。
「吴倩,你怎么在这?」
「好久不見。」我将视线转到旁边的许惠身上,伸手从她的衣领下方取出一个黑色纽扣,顺便帮她理了理领子。
「许惠,半年前,我们在法庭上见过,你怎么就忘了我呢?」
许惠露出惊恐的神色,脸上刹那间血色尽失。
15
我和贺川奉子成婚,婚后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孩子生下來後,婆婆嫌弃是个女儿,诸多埋怨。
我只能让我妈来帮我带孩子,因为我还得去上班挣奶粉钱,还得养贺川。
当妈的哪能看得了女儿受苦,自然要数落女婿。贺川这个人发起脾气谁都不认,对着长辈一样动手。
我跟我妈商量了,让她把孩子带回老家去。
票都定好了,那天我下班回去,看到楼下拉着警戒线,地上好大一摊血。
邻居同情地看着我:「你妈也太不小心了。」
她从阳台上摔下来,没抢救过来。
我问贺川,他说他在玩游戏,什麼也不知道,还说我妈活该。
心灰意冷,我选择离婚,但我没抢到孩子的抚养权。
我以为我妈的死已经是让我最痛苦的事,直到警察通知我,女儿意外溺水而亡。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是单纯的意外。
用尽了各种方法,我终于拿到了一段游泳馆里的监控视频,看到是许惠把我女儿推下水的。
我请了律师打官司,证据确凿,但是对方却拿出一张精神鉴定报告,说许惠精神有问题。
我很清楚,这不过是躲避刑法的手段而已,可是我无能为力。
我一直关注着许惠和贺川的一切动向,终于我有了一个计划,我进了精神病院……
16
有人跪在我面前请求谅解,还说要给我一大笔钱。
我要钱做什么?
许惠不是说过吗,如果换了是她,一定会去找凶手报仇——以命相抵。
我也是啊!
当法院判处许惠和贺川死刑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一百多个无法安眠的夜晚,终于等来了晨曦。
我回精神病院收拾行李,从抽屉里拿出许惠送我的那瓶指甲油涂在手上。
对着阳光一照。
火红,热烈,很漂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