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買婚房,我媽把我賣給了一個剛出獄的強暴犯。
但我在新房子裡,目睹了一場兇殺案。於是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心中迅速萌芽成型。
1
我媽以死相逼,讓我在市府買套房子當婚房。
看著銀行卡里的三十多萬的餘額,連買公寓都不夠首付。
我腦袋都快炸了。
適逢之前租屋時加的仲介發了一條朋友圈,四環外的一組次新房,面積 98 平,小套三,全款只要 55 萬!
要知道那个楼盘可是大开发商,四年前開盤時的單價都一萬好幾,明年小區門口將會通地鐵,價格更是水漲船高。
我自然知道便宜沒好貨,便向中介問了詳細情況。
他說賣家是戶主的兒子,他父母外出旅遊時發生了意外,現在急用錢才低價出售。
我當天下班後就帶我弟陳昊和他女朋友彭彤彤去看房子。
陳昊仗著人高馬大,走路大搖大擺,剛進社區就撞了一位穿西裝、戴眼鏡的帥哥。我一眼就看出他的西裝價值不菲,趕緊把人扶起來連連鞠躬道歉。
陳昊嫌我丟人,罵罵咧咧地先走了。
那位帥哥人倒是挺好,只是擰著眉頭拂開了我的手,沒跟我計較其他的。
我再次道歉,隨後小跑步追上了陳昊他們。
房子裝潢不錯,我們一眼就看上了。
「可是我只有三十萬,這得全款,不然你們也出點錢,房子就寫咱們三人的名字。」我如此提議。
陳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陈瑶你在做梦吧?我哪有钱?而且这房子只能写我和彤彤的名字!」
「對啊,」彭彤彤翻了個白眼,「我說你好歹也是個當姊姊的,怎么好意思和弟弟争东西呢!要不要脸啊!」
我反問:「到底是谁不要脸?」
話音剛落,陳昊一巴掌拍我臉上,我的口腔被牙齒磕破皮,血珠瞬間就冒了出來。
我和陳昊是雙胞胎,但是他從小就被大魚大肉地伺候,身高 181,體重 190。我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陈瑶我告诉你,明天带上钱来签合同!」
他撂下这句话,摟著彭彤彤瀟灑離去。
中介在一旁手足無措,他眼神閃爍:「要不明天我给他们说这房子卖了?」
我揮了揮手,覺得好累,「我能在這裡待會嗎?你放心,我不會動房子裡的東西的。」 「可以可以,」他連連點頭,「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給我打電話。」
夜色漸濃,社區裡各種暖黃的燈紛紛點亮,飯香味順著沒關的窗戶飄進我的鼻子。
我站了起來,雙腿有些發麻,針扎似的痛,緩了好一會兒才能正常行走。
我去關掉客廳的窗戶,剛好看見天空有一顆流星緩緩劃過。我閉上眼睛許了一個願,再睁开眼时却目睹了对面单元顶楼里的一起凶杀案!
我这层也是顶楼,兩棟大樓間距有三十多米,我的視力很好,但我也擔心看錯。就拿出了新買的小米 10S,拉近距離一看,我吓了一跳!
透過窗戶,只能看見一個男人舉著刀不斷地刺向已經倒地的女人,卻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我還是躲在窗簾後面一直保持著影片拍攝,可是因為害怕,手抖得不成樣子。
錄了五、六分鐘,對面沒了動靜。
我下意識探出身子查看,周圍一下子變得很安靜,我只能聽見身體裡血液流動的聲音。
對面的燈滅了。
我跌坐在地上,顫抖著手撥打了報警電話。
可是警察卻告訴我,那一戶是一個女人獨居,而她两个月前就死了!
我的声音哆嗦得不成样子:「不可能!我親眼看見的,我这里有刚录下的视频!」
聽見這話,接線的警察也重視起來。她讓我鎖好門窗,警局馬上派人過來。
2
過了大概十幾分鐘,兩個刑警找到了我。
「你好,我叫方珏。是你報的警嗎? 」其中一個三十歲上下的警察問道。
我點了點頭,身體裡還殘留著恐懼。
方珏把我扶到沙發上坐下,遞了一瓶礦泉水給我:「剛剛我們同事去三棟 2501 看了,裡面沒有任何兇案的痕跡。我們也向物業落實了,那間房子兩個月沒住過人了,包括水電氣表,從來沒有跳動過。」
「啊?不可能!」我慌忙拿出手机,打開剛拍攝的影片拿給他看,「真的,我没有骗人!我真的看见有人杀人了!」
方珏看完视频,神情更怪異了。
他把手機還給我:「你自己看过这段……视频吗?」
我搖搖頭,我拍完之後嚇得六魂無主,哪裡還敢再看一遍。
「這段影片裡面什麼都沒有,「方珏猶豫地問道,「陳小姐,冒昧地問一下,你的精神状态会不会不太好?」
我否定了这个说法。
方珏不太相信,委婉地建議我去做檢查。
我剛要生氣,他又提了另一個問題:「你今天为什么在这套房子里?」
我把买房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他聽完後嘆了口氣:「這房子不像仲介說的那樣。事實上,這棟房子的前戶主確實是一對夫妻。只不過,他們不是意外死亡,而且被人殺害了。
「而且,我們懷疑,他們的死很可能與對面大樓的女住戶被殺有關。
「很可能,他們是真的目睹了兇殺現場。」
警察把我送回了租的房子处,方珏還貼心交代:「如果需要心理諮詢,可以來公安局找我。」
我道了謝,隨後把自己鎖在了房間。
我心如擂鼓,手心裡全是汗,要知道骗过警察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
缓了十几分钟,緊張不安的情緒才被我壓了下去。我打開手機進入隱藏相冊,一段封面是男人舉刀的影片出現在第一排第一個。
得益於手機強大的變焦和像素,男人的臉雖然有些模糊,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
沒辦法,西裝、眼鏡、斯文有禮、長相帥氣,這樣的男人本來就不常見。
更何況是幾個小時前才見過的人呢?怎麼可能忘記。
我正兀自欣賞著這段視頻,突然彈出來一通電話,迫使影片暫停。
是房仲。
「陳姐……我想請問一下,龙腾御府那房子你们还买吗?」
我勾起嘴角:「買,當然要買。明天我會帶錢過來。」
3
第二天我請了一整天假,接近中午的時候去仲介公司簽合約。
我媽和陳昊、彭彤彤已經在那裡等著了,我媽緊挨著陳昊,臉上笑意吟吟,母慈子孝的場面深深紮痛了我的心。
見著我,她瞬間換了臉色:「怎麼才來?慢吞吞的,知不知道我们等你多久了!没用的废物!」
陈昊白了我一眼:「钱呢?」
我把银行卡拿出来给他:「我所有存款都在裡面了,36 萬多一點。」
我妈站起来就扇了我一耳光:「你上班这么多年怎么才这点钱?是不是自己偷藏起来了?好啊你翅膀硬了就想飞了是不是?!」
她大概是觉得一耳光不解气,又想伸腳踢我。
我沒躲,但她被那個中介小伙子拉開了。
「阿姨你消消氣,喝杯水喝杯水。」
陈昊气定神闲:「我早就想到了你不肯拿全款,所以我跟媽商量好了。」
「对!村里老李家的孩子你也认识,等這邊過戶手續辦完你就回老家結婚去。」
我看了他们一眼,心裡最後那點希冀也消失了。李茂幾年前因為強姦婦女而入獄,這才剛放出來。現在我的親媽為了弟弟把我賣給了強暴犯。
陳昊把一張嶄新的銀行卡甩在桌上:「這裡面有二十萬,剛好。」
给了钱,過戶手續辦得很快。當天下午還不到七點,龍騰禦府一棟 2503 的房子就改姓陳了。
他們一家子在樓上參觀,我則去超市買了兩包好煙和門衛打好關係。
抽了三支煙,我才進入主題:「陳哥,昨天我來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當時沒來得及道歉,現在一個社區了,我想提點水果當面給人說句對不起。只不過當時太急了,沒來得及問他名字。」
陈强吐了一个大烟圈,「我在這乾三年了,人差不多都認識。你说说他长啥样?」
「西装革履的,戴個銀邊的眼鏡,看起來是個社會菁英的樣子。」
他侧眼打量了我会,語重心長地說:「這個小區裡沒人不知道他的。他叫莊羽,住在 3 棟 2301,聽說是家網路公司的老闆,两个月前那起分尸命案你听说过吧?」
我點點頭,昨晚方珏送我回家時給我提了幾嘴。
「死的女人啊,聽說和他有點關係。」
「应该不能吧,要有關係,警察早就把他抓了。」
陈强摁灭了烟头,說出一句頗有道理的話:「人言可畏。總之,看在我們同姓的份上,哥勸你一句,少和他來往。」
我忙不迭地点头,把另一盒沒拆好的煙也雙手遞給他:「陳哥,咱们小区各个地方都有监控吧?」
「公共区域都有,你问这干啥?」
「这不是担心我弟的安全嘛。」我嘿嘿笑了兩下,「那我這就不打擾你了。」
4
莊羽今天下班挺晚,我等了好一會兒才等他。
依舊是西裝革履、斯斯文文的打扮。
「莊先生,您好。」我把手中的水果籃遞了過去,「之後我弟弟就住在這個社區了,請你多多關照。」
他礼貌疏离地拒绝:「謝謝,不過不用了。」
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絕對不會相信這樣文質彬彬的人會是個殺人犯。
「咱們也算有緣分,我弟弟房子買在這棟的 25 大樓,聽說您住他對面? 」我指了指對面的高樓,「他從小嬌生慣養,以後要是有什麼冒犯到你的地方,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別和他計較。」
庄羽脸上波澜不惊,拒絕了我的水果籃:「嗯。如果沒其他事,我先上樓了。」
我不再纠缠,禮貌道地了別。
提著水果籃上了樓,敲門半天後我媽才來開門。
「你還上來幹什麼?趕緊回你自己的房子收拾東西去,车票已经给你买好了!」
我赔了个笑,把水果籃遞給她:「我明天還得去廠裡申請離職呢,不然可是要賠錢的。再說了,弟弟這邊不得重新置辦點家具?我再留兩天幫忙。」
她听说要赔钱脸马上就拉下来了,聽到我說要幫忙,臉色又好了點。
畢竟免費的苦力,不用白不用嘛。
第二天,我先去工廠找主管申請了半個月的年假,我在這家生產道路監視器配件的工廠工作了十一年,主管自然不會為難我。
從公司出來後我去舊貨市場逛了一圈,買了些居家小玩意,下午則陪著他們去了家具城。
眼花撩亂的家具讓他們挑花了眼,而我背著陳昊和彭彤彤的包包跟在後面當僕人。
彭彤彤嬌氣,非要喝負一樓的網紅飲品。我媽本來不喜歡她,但誰叫她懷了孕,醫生還說是個兒子呢。
於是我沒有異議地去了負一樓。
剛點完單,我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拿出來看了眼,按鍵手機的小塊螢幕上顯示有一則新簡訊。
【50 萬,明天上午轉給你。】
我沒有回覆,而是刪除了這則訊息。
平日的商場沒多少人,我很快就拿了飲料回去。
他們選了床和一些小裝飾品,由家具城送貨上門,但是得有個人跟車。
那個人自然是我。
上車後,我媽要我回去順便把房子裡裡外外打掃一遍。
這工程量可不小,因為房子裡還遺留了許多上任業主的物品,大到老年健身器材小到相簿電話簿。
打掃完已經快八點了,他們還沒回來,想來是在外面吃飯。
我來到主臥,把老式手機的鈴聲打開,隨後擦乾淨指紋,把它放進了床頭櫃的最底層。
鎖門離開。
不出意外地,我在樓下碰見了莊羽。
「莊先生,這麼晚下班呀? 」我笑容燦爛地迎了上去。
他提著一個挺大的黑色便攜式手提箱,聞言打量了我兩眼,反應還是很平淡:「嗯,加班。」
「真是辛苦,那我就不耽誤你了。」
我极力表现得平静,步調不急不緩地進行,但身後獵鷹似的目光讓我遍體生寒。
短短十幾公尺的路程,我愣是出了一身汗,貼身的 T 卹都被浸濕了。
我不由得反思,我的計劃是否太過冒險?畢竟莊羽可是殺人後連警察都抓不住把柄的狠角色。
可是現在箭已經離弦,我要做的就是讓這支箭不著痕跡地射中陳昊而不傷到我自己。
想到這,我改變路線去了警局。
5
等了沒多大會,方珏就處理完事情穿著便服了,他看見我時有點驚訝。
我們都沒吃晚餐,就一起去了附近的夜市。
方珏還是單身,這也很正常,當刑警本來就很忙,危險係數還蠻大。
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女人最容易打動硬漢的心。當然,勾引男人這種事,得把握一個度。這是曾經工廠裡一個跟我年歲相仿的女孩告訴我的道理,她後來成了有錢人的情婦。
藉由兩個月前的兇殺案,我成功挑起了話題。這種重案很多細節不能對外公佈,所以我問的都是一些表面的問題。
「她叫桑雪,年齡 26 歲,被人分屍,臉部被劃了 21 刀。「方珏面不改色地擼了一串雞皮,「屍體是在八個不同的地方找到的,兇手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我倒酒的动作一紧,不小心灑了些在桌面上,“太嚇人了,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唉。」
我低着头擦酒,能感受到頭頂傳來的檢視的視線。
我把浸濕了的紙巾丟進垃圾桶,然後端起滿滿一杯白酒一飲而盡,「我聽社區裡的人說,是莊羽殺了桑雪?我弟弟住在那個社區,我有些担心……」
「他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据,而且他和桑雪感情很好。」方珏的話點到為止。
這事我聽陳強說過,據他說桑雪經常和莊羽一起出入,兩人舉止親密,最開始陳強還以為他們兩個是恩愛的夫妻。
酒過三巡,我覺得臉頰發燙,已經有了醉意。方珏起身去結帳,趁他不注意,我借位拍了一張兩人同框略顯曖昧的照片。
第二天,仲介打電話來說他們公司那邊手續出了點問題,把我媽和弟弟叫走了。彭彤彤人生地不熟的,陳昊就要我帶她去逛街。
小女孩都爱漂亮,何况彭彤彤自认为是时尚的弄潮儿,于是我带她去了市里高端的商场。
明亮的灯光映照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可这光再强烈,也比不过彭彤彤眼中的那两道光。
我和她两手空空地进去,又两手空空地出来。
买房已经掏空了我们的积蓄,而商場裡的大牌,隨便一支口紅要好幾百。
彭彤彤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絲毫不顧及我在旁邊,打電話把陳昊罵了一頓,末了又把我罵了一頓。
因為怕動了胎氣,我媽連著打了十幾通電話給我讓我想辦法讓彭彤彤開心。
話裡話外無非就是讓我買東西給她,可我哪還有錢?但彭彤彤可不管這些,慫恿我用借唄貸了兩萬,然後趾高氣揚地回到商場買下了她喜歡的那條裙子。
那裙子我也喜歡,是酒紅色的,裙邊用金色的絲線繡著一隻鳳凰,奢華典雅。
我看了眼時間,已經接近中午,就提議到附近的網紅餐廳吃飯。彭彤彤對「網紅」這兩個字毫無抗拒能力。
這是一家粵式餐廳,環境優美,品質上乘,價格高昂。
還差二十多分鐘到飯點,所以我如願訂到了能看見轉角窗的位置。
如果不出意外,半小時後,莊羽就坐在那裡享用午餐。
果不其然,帥哥立刻吸引了彭彤彤的目光:「餵,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哦,」我隨意一看,「他和你們一個社區,叫莊羽,聽說是開公司的,可有錢了。」
彭彤彤一哆嗦,想來也聽過關於他的事,「他就是庄羽?」
「人模狗样!」
6
把彭彤彤送回家,我媽告訴我三天後必須回老家去打理結婚的事。
我笑嘻嘻地答應了:「那今晚我们一起吃顿饭吧?以后恐怕难得能见一次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昂贵的裙子起了作用,彭彤彤居然附和了我两句。
于是我又去市场买菜做饭,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不过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哦,也不對,我还是有点什么的。
「到时候我孙子出生了,可少不了花费。」我媽看向我,「陳瑤,你去了老李家表現好點,早日生個大胖小子,也好讓他們家多給你點錢。」
我笑了笑:「好。」
「你这几天倒是转性了,這麼好說話。」陳昊瞥了我一眼,「早想明白也不用挨那些打不是?」
我依旧笑着回答:「弟弟說的是,以前是我不懂你們的好。」
「既然知道,就趕緊給弟弟找份好工作。你做事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
「對了,阿昊,到時候我生寶寶,你可得給我找個好的月子中心,電梯打廣告那家不錯。」
我当时就随口一提,她還真上心了,那家可不便宜。
陳昊和媽媽臉色一變:「再說吧。」
我们都知道陈昊拗不过彭彤彤,所以這個話題也沒再繼續。
吃過飯洗完碗,我就被「請」了出去。
我看了眼手錶,時間剛好。
莊羽是個作息規律的人,規律到每一件事都有跡可循。例如早上固定八點出門,每週四一定會去公司旁邊的粵式餐廳吃午餐,晚上如果不加班,一定會在八點到家。
我對他殺人的動機開始好奇了,於是決定等到會回去要詳細了解兩個月前的分屍慘案。
我醞釀了一下情緒,坐在長椅上抽抽搭搭哭了起來。但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過往種種,疼痛的記憶湧上來,我的眼淚反而止不住了。
一包紙巾被遞了過來,莊羽清冷的聲音響起:「你怎麼了?」
「謝謝。」我哽咽著抬頭,「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他頓了頓,在我身邊坐下:「需要帮忙吗?」
「……不用,家裡的事罷了。」我猶豫了會,擦乾淨眼淚,接著說道,「說出來也不怕莊先生笑話,這房子是我出錢買給弟弟的婚房,現在我被趕出來啦。」
「本来想着后续能帮衬着做点家务,畢竟我弟弟現在還沒工作,但他好像突然發財了,所以我就沒用了。」
說到這,我的眼淚又冒了出來,「其实我知道我家里人一直都不喜欢我……」
我話還沒說完,手機鈴聲響了起來,螢幕上來電顯示是方珏。
「抱歉,我接個電話。」我調整了一下狀態,點了接聽,「親愛的,怎麼了? 」
聊了几句日常,我掛斷了電話,然後特意在桌面停留了幾秒。
「莊先生,今天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改天我請你吃飯吧。」我站起來跟他道別,「我男友下班了,他說請我吃宵夜,我先走了。」
从龙腾御府离开,我直接回了出租屋。開啟電腦,我輸入了桑雪、分屍等關鍵字。
網速很快,桑雪黑白色的照片瞬間彈出在我眼前,但我卻愣住了。
我认识她!
她不叫桑雪,而是王雪。她曾經是我們工廠裡最好看的人,和我住在同一個宿舍,但是沒兩年就被一個富豪包養了。
我慌忙打開了手機相冊,調出了莊羽殺人的那段影片。雖然看不清被殺女人的臉,但她身上那條被血染成暗紅的裙子格外顯眼,裙邊似乎有點金黃色的東西在閃光。
四天前,被莊羽殺死的女人到底是誰?
7
我恍然驚覺,當時從我報警到警察出現,前後不過 20 多分鐘,庄羽怎么做到把案发现场整理得不留一丝痕迹的?
這人,實在太可怕了。大夏天的,我打了個冷顫。
手機鬧鈴響起,我更是一驚,原來我已經待坐了半個多小時。
關了鬧鐘,我打開了隱藏介面裡的監控軟體,看見陳昊和彭彤彤在床上玩手機。距離設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我去洗了個臉冷靜下。
再回來時,監視器畫面裡陳昊剛好下床,面帶疑惑地從最底層的床頭櫃找出來一個老式按鍵手機。
「是上任房東的吧?不是讓陳瑤打掃嗎,怎么连柜子里的东西都没扔。」彭彤彤抻着脑袋瞅了眼,没怎么在意。
「这是有人设定的日历提示,说是记得取钱。」陈昊关了闹铃,摆弄着手机,「现在这种手机还真挺少……我操!」
彭彤彤不悦地吼道:「大晚上你发什么神经!」
陈昊面色慌张地蹦上床,他結結巴巴地把手機舉到彭彤彤面前:「彤彤,你你你看看、看看这个!」
彭彤彤不耐烦地拿过手机,隨即瞪大了眼睛:「是庄羽!他真的杀了人!」
「怎怎、怎么办?要报警吗?」
彭彤彤深吸了一口气:「先看看這手機裡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手机里应该会有一条庄羽发送的打款信息,因為他要確定收款人一定能見到錢。
我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被折斷了但看得出來還很新的銀行卡把玩著。
這張卡里曾經有二十萬,二十萬妄想買斷一個女人的大半輩子。而如今,這張卡里有五十萬,五十萬,我打算買一條人命。
監視器畫面裡,陳昊和彭彤彤兩個頭湊在一起嘀咕,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從他們越來越興奮的神情我看得出來,一切都按我預想的進行。
人類的貪念,是欲壑難填。
這一晚,我睡得特別不好,光怪陸離的夢境全是血紅色,把我折磨得夠嗆。
還不到八點,陳昊就給我打了個好幾通電話,让我去银行办一张新的卡给他。
倒是不傻,知道事情败露了可以让我去送死。該說不說,我和他果然是一个妈生的,自私的模样如出一辙。
我把新办的银行卡交给陈昊,顺带还有五万块钱:「这是我辞职后厂里给的补贴,我回乡下去了也用不上,上次彤彤不是喜欢那套影音设备吗,要不给她买了吧?」
陈昊笑眯眯地接了过去:「行。那我就不去送你了,李茂家裡有錢,你嫁過去是享福的。」
这福气任谁也不想要。
從樓上下來後,我到社區門口的茶館點了茶和點心,一坐就是一天。
透過監視,我看見陳昊和彭彤彤顫抖著雙手發送了短信,然後開始瀏覽旅遊機票這些,甚至还看起了三环内的房子。
夜色降临,我在小区门口等到了庄羽。说要请他吃饭,我知道他不会拒绝。
我找了家挺有档次的中餐厅,一落座我就主动说明了缘由:「莊先生,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所以今天特地请你吃顿饭,谢谢你昨天的帮助。」
庄羽烫碗的动作优雅十足,闻言动作不曾有丝毫停顿,「离开?为什么?」
我嘆了口氣,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因为我妈在老家给我安排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那你现在的男朋友呢?」
我点亮手机屏幕,深情抚摸着上面的照片,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是我辜负了他。」
庄羽没有回答,我趕緊擦乾眼淚,扯出一個笑臉:「對不起,不該說這些的,真是掃興。」
「沒關係。」
「庄先生你真是个好人,今后我弟弟还请你多多关照了。」我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我敬你。」
庄羽话比较少,一个小时下来基本都是我在说。每一句话都要经过反复斟酌,这顿饭吃得实在太惊心动魄。
8
次日下午,我坐火车回了老家。
想来是我妈给李茂家打了招呼,我刚下火车就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李茂,来接我。
我没有自信能打得过一个身强体壮的强奸犯,所以托词拒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给我留个好印象,居然没有为难我。
县城离老家乡下其实还有十几里的距离,我索性在城里找了家酒店住下。
小县城的道路监控系统还不是那么完善,但我还是尽量留下了监控影像。
这一住,就是三天。
庄羽倒是沉得住气,目前似乎还没有动手的打算,但是李茂沉不住气了,找上了我。
我心里很害怕,因为李茂从小就不是好惹的主。
「小婊子,我他妈花了二十万娶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不说村里,就是县城里你自己看看谁有你这待遇!」
「茂哥,你看你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好几年没回来,有点不习惯而已。」
李茂猛地拽住我的手,把我往他怀里拖,另一只手直接落在了我的屁股上。
我鸡皮疙瘩一下就起来了,他身上混杂着网吧里难闻的气味,一张嘴更是令人作呕。
他故作霸道地抬起我的下巴,往我脸上喷了一口烟雾,「那你告诉哥哥,什么时候能办婚礼?」
說完,手在我屁股上揉了两把。
「你也知道,哥哥我是个急性子,這樣吧,你先跟我回家,后天就是个好日子,我来娶你。」
李茂根本不是和我商量,他今天既然带着人来,就铁了心要把我带回村里。
我擠出一個笑:「好呀,茂哥,那你等我回酒店房间收拾一下东西。」
酒店就这一个出口,他不怕我跑,于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上楼后,我给之前的房产中介打了电话,告诉他陈昊最近想买套新房,让他联系下,多推荐几个好的楼盘。
李茂把我带回了他家,我完全失去了自由。他父母也知道这门亲事不太光彩,只好言宽慰我,嫁过去以后不会亏待我,只要我听话,为老李家生几个大胖小子就行。
李家的房子是自建别墅,有三层。我住在三楼,听着下面紧锣密鼓地安排结婚事宜,我手心都快攥出血了。
饶是我万般祈祷,时间还是缓慢地来到了喜气洋洋的这天。
我被强迫换上了喜服,过完了婚礼流程。李家始终还是害怕我跑,从昨天开始就安排了两个人一直盯着我。
因为穿的旗袍,我的手机没带在身上,此时坐在大红色的床上,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
农村的坝坝宴最是热闹喜庆,外面人声鼎沸,欢声笑语,我隐约听见李茂高声呼喊劝酒的声音。
看來,他今天一定会喝醉。
这种结果我也不是没有预料到,所以做好了准备。我不可能把自己交给一个强奸犯。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守着我的两个人用手机斗了一下午地主,早就不耐烦了。这会看李茂醉醺醺地上来,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瑤瑤,我——嗝——我回来了。」
他向我扑来,我闪开了,他扑在床上弹了两下,像一条翻肚的鱼。
我打开窗户看了眼,下面还有人在打牌聊天。我十五岁就出去打工,很少回來,所以村里没几个人还能认出我。婚礼敬酒时化着浓厚的妆,所以跑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茂哥,你等一会,我先去换身衣服哈~」
「好好,换个性感、性感的。」
我換了衣服,但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只好去拿李茂的。他还以为我要和他干事,睁着无法聚焦的眼睛看我,猥琐淫荡地笑了起来。
拿到手机我就准备离开,可是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嚇了我一跳。我赶紧准备挂断,但这串号码我却有些眼熟。
「茂子,快叫陈瑶来接电话!」
我妈沙哑的声音着急传来,我心下一喜,险些笑出来。
「媽,什麼事? 」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骂:「你死哪里去了啊!打你电话不接,你知不知道小昊失踪了啊!没了他我可怎么活啊!你赶紧给我滚回来!」
9
时隔几天,再回到龙腾御府,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我妈的眼睛红肿不堪,嗓子嘶哑得厉害。但是很奇怪,她居然还有力气打我。
我挨了两耳光,然后握住了她的手腕:「报警了吗?」
「那群警察哪里管这种事,说小昊是成年人,可能只是出去玩了。」她哭得断了气,一句话说了好长时间。
我让她去休息一下,我去找警察。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了个人,她略微放心了一点,没多大会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沙发是陈昊重新买的,看起来很舒服,但她睡得并不好,口中一直叫着「儿子」。
我先去屋里找那部手机,却没有找到,应该是被陈昊带走了。不过我倒不是很担心,这个手机虽然是我买的,但是很好解释,我不过是看它好看随手买了又不知道放哪了而已。电话卡也是我买的无记名的,流动摊贩,很难追查到源头,即使查到了,那个地方没有监控,我当天口罩、墨镜捂得很严实。
然后我看了眼针微型监控器,把它拆下来删除了里面的视频记录,然后装进了原装的包装盒放到了杂物柜里。
即使被找到了也没关系,我很了解怎么把监控器里的视频不留痕迹地删除干净。
做完這一切,我就准备去找方珏了,我相信这套房子里再出案子,他一定很感兴趣。
我剛下樓,隐约觉得身后有道视线注视着我,直觉告诉我那是庄羽。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他去上班的时候。
我没有回头寻找,而是急匆匆地往小区外走。只是我刚踏出几步,就看见几个警察冲我的方向走来,为首的就是方珏。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我笃定了庄羽在暗中盯着我,于是我电光石火做出了决定。
我哭着跑向方珏,不顾旁人惊讶的眼光抱住了他:「方警官,是不是……是不是我弟弟出事了?」
方珏愣了一下,而后抬手拍了拍我的后背:「你要做好接受事实的心理准备。」
我搂住他的双手微微发抖,「他……他怎么了?」
「我们上去说吧,还有些事要了解一下。」
「我腿发软……」
于是方珏搀扶着我往回走,恰好与庄羽擦肩而过,我眼含热泪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而方珏却看了他好几眼。
陈昊和彭彤彤失足落水,今天早上尸体被晨练的大爷发现。警方勘查现场后,初步断定这是一场意外。
我妈刚醒过来,听见这个消息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大概是预想到了这种情况,其中一个警察拉开我对她进行了急救。
她清醒后先是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是咒骂,對我拳打腳踢,问死的怎么不是我。
我尴尬地看了眼方珏,随即撇过了脸去安慰我妈。
一个年轻的女警蹲下来,開口:「阿姨,我们想了解一些事情,您看方不方……」
「我的儿子死了啊!」我妈冲她吐了口水,「昨天晚上我就报警了,如果你们那时候去找,他也不会、也不会……」
我妈还在骂骂咧咧,谁也劝不住。
方珏冲我使了个眼色,把我叫到了一旁:「小沈选修过心理,那边就交给她吧。」
我擦了擦眼淚,抽噎着说:「方警官,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我會配合的。」
「陈昊和彭彤彤是溺水而亡,死亡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他们平时会在这个时间出去吗?」
「應該不會,彤彤怀孕了,那么晚出去不安全。」
方珏想了想,又問:「他们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没有吧……」我突然睁了下眼睛。
「想到什么?」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就是小昊前几天让我新办了一张银行卡交给他,预留的手机号是他的。」我小心翼翼地问,「方警官,你是怀疑小昊和彤彤的死不是意外吗?」
方珏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是……像前任业主那样吗?」我吓了一哆嗦,「難道,这个房子闹鬼?」
10
方珏让我不要多想。他知道我刚从乡下回来,所以只问了我一些几天前的问题,我一一交代。
當然,我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有一些调换了主体而已。
随后他们在房子里仔细搜索了一番,装了好几个证物袋,其中就有那个监控器。
我妈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告诉警察,陈昊最近发了一笔财,说是买彩票中的,昨天白天说和中介去看房子,然后就没有再回来。晚饭时候她有打过电话,当时人在外面吃饭,还好好的。
方珏立马叫人去查了这段时间的兑奖人员名单,又让人去通知中介去警局一趟。
然后警察带着我和我妈以及屋里搜出来的东西回警局,去领尸。
停尸间外阴气沉沉,我妈还没走进去就迈不动脚了。我能理解,毕竟那里面放着她唯一的儿子和孙子。
于是女警陪着我进去了。
尸体没被泡太久,没有出现那些恐怖的景象。但我还是感到浑身不适,预想中的喜悦也并没有那么强烈。
可你要问我后悔吗,那我的回答是不后悔。
因为有他,所以我从来没有受到过公平的待遇。從小到大,我印象中从来没有得到过「爱」,从不曾感受过家庭的温暖。
我知道这一切的源头是我的父母,我爸在我十一岁那年就去世了,而如今的这种情况,就是对我妈最大的报复。
我草草签了字,出去时路过一面镜子,竟然从那里面看见了我自己泛着悲伤的脸。
从停尸间出去后,方珏把我带到了询问室外面,里面的人刚刚开始对中介进行问话。
中介叫张立,他一听说这房子的业主又死了,吓得不行,一股脑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昨天的行程:「昨天上午十一点左右吧,陈先生给我打电话说要去看房子,我开车来接他们,上午去看了东立国际,然后我们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去看了湖岸水榭和风尚一品,他们对湖岸水榭挺感兴趣的,然后我们就分开了,当时是四点半左右。」
「都是三百万以上的房子,」沈警官开口,「没有中彩票,那他们哪来的钱?」
「途中他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张立想了想,「就是看完风尚一品后,他们本来还挺纠结的,可是看了眼手机后,立马就决定要湖岸水榭了。對了,那个手机是那种老式的按键手机,现在很少见了。」
随后他详细描述了那个手机的特征,方珏侧头盯着我,問:「你见过那个手机吗?」
我搖了搖頭。
我买的那个手机光秃秃的,哪贴什么水钻和卡通贴纸。
目前警方还没有调查出更多的线索,便让我带着我妈先回去,但是暂时不能离开本市。于是陈昊和彭彤彤的尸体只能先放在警局。
走出警局,温暖金黄的太阳驱散了我身体里的寒意,我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
我妈自从警局回来后就不吃不喝,她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我没有那么多工夫去管她,做了饭放餐桌上,她饿了总会来吃。
我时刻透过窗户看着对面庄羽家的动静,他晚上回来后就没再出去,也没有被警察传讯。
这太奇怪了。警察一查我的银行流水就能获得打款方的账号,顺藤摸瓜,不可能不查到庄羽身上。
我在客厅坐了一整晚,第二天一大早,终于看见方珏和沈警官进了三栋的单元门。
但同时,也有警察敲响了我的家门。
11
警察找到了那部手机,可惜被水泡了三十多个小时,早就不能开机了。不过现在的通信技术很发达,通过查询运营商那边的记录,恢复了过往的短信。
其中第一条信息,我是发送的一张图片,以及「五十万」三个字,收件人的手机号是我从天眼查上查出来的庄羽在工商局备案的号码,这个号码和他在物业那里留的号码一致。
警察把彩印出来的照片推到我面前:「陳瑤,这张图片你见过吗?」
我看了两眼,佯装被吓了一跳:「沒、沒見過。那是庄先生吗?他杀人了?」
警察没有回答,又問:「你和庄羽认识多久了?」
「我当时去龙腾御府房子的时候第一次见他,」我想了想,「那天是八月四号。」
「期间陈昊和他发生过矛盾纠纷吗?」
「除去第一次小昊不小心撞了庄先生一下外,应该没有吧。不过我后来专程去道歉了,」我补充道,「庄先生是个好人。」
「你们姐弟关系很好?」
我愣了愣,眼神闪躲了一下,「毕竟血浓于水。」
看样子我并没有被警方怀疑,从询问室出来我恰好碰见庄羽,他旁边是沈警官。
我想上前打招呼又有点害怕,最后是庄羽浅笑着主动冲我挥手:「一起回家吗?」
「庄先生……」我嗫喏着开口,「你沒事吧?」
「沒事,一出恶作剧罢了。」他冲我挑眉,「沈警官,你说是吗?」
沈警官板着脸:「这段时间请庄先生不要离开本市,还请配合。」
「这是自然。」庄羽看向我,重复问了一遍,「一起回家吗?」
我下意识有些慌乱:「不用了,我等方……警官说点事。」
庄羽眼色暗了暗:「那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
沈警官问我找方珏什么事,我只说问问我弟弟的事。
其实我只是害怕和庄羽独处,我总觉得他也想杀了我。
方珏脸色不太好,应该是这两天通宵查案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庄羽确实收到了那张图片,但他认为那是商业对手的恶作剧,所以没有进行任何回复,因为他没有杀过人。我们调查了他两个月内的行踪以及人际往来,没有可疑的地方。包括前天晚上,他下班回家后就没再出过小区。」
我愣住了,真的存在这么完美的犯案吗?
方珏捏了捏眉心:「这案子有点棘手,我们查了你银行卡的资金流向,确实有两笔不明进账,总金额一百万,但庄羽的账户,无论公账还是私账都没有支出过这笔钱。」
我悄悄握了握手机,里面的录像是决定性的证据,但我不能现在拿出来。
12
回了家,我妈还没有吃饭,為了不落人口實,我强迫给她喂了些粥,可她一点都不配合,整碗的粥泼在了我身上。她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这边房子没有我的衣服可换,我只好打开了彭彤彤的衣柜,里面多了很多名牌服饰,但我还是挑了那条绣着凤凰的红色裙子。
然后我也随便吃了两口饭,从冰箱拿了两罐咖啡,把自己锁在卧室里思考怎么把录像发给警方而不暴露自己。
可我实在想不出来好办法,因为无论匿名还是委托,都很容易被警方查出来。但庄羽不被抓,我永远会担惊受怕。
因为我直觉,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奇怪,难道是昨晚没睡,我突然觉得很困。看了眼時間,才不到十二点。
这段时间我的神经绷得太紧了,就休息一下吧。
这是我这几天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没有做梦也没有惊醒,我仿佛重新活过来了。
可是突然响起的声音,却让我如坠冰窟。
「陳小姐,游戏该结束了。」
我猛地睜開眼,看见庄羽穿着一身深蓝色西装,斯文有禮,可他手中的尖刀泛着银光。我这才发现我躺在冰冷的瓷砖上,浑身使不上一点劲。
「莊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庄羽端详着他手中的尖刀,声音却特别温柔:「陈小姐认识小雪的吧?她其实向我提起过你。她说你很懂她,你也特别喜欢玩弄男人的感情吧?比如方珏,比如我。」
他頓了頓,「今天早上你是不是以为你成功了?怎么样,很有成就感吧?」
我猛烈摇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说这句话的语气也和小雪一样呢。」他站起来,缓缓向我走近,「其实我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莊先生,我没有威胁过你,我一直相信你是清白的。」
冰凉刺骨的刀尖挨上了我的脸,我嚇得一動也不敢動,只有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庄先生……」
「嘖,你的眼泪可真廉价。」庄羽嫌弃拿出手帕擦了擦刀尖,「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毕竟我可是帮你杀了你弟弟和弟妹,哦對了,还有你侄子呢。」
他真的全部都知道!
行吧,那我也不装了。
「你现在是警方的重点监视对象,就不怕他们马上冲进来吗?」
「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不过……还是天真了点,你说的是在小区里盯梢的那两个吧?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小区有太多的监控死角。」
庄羽手中的那把刀非常锋利,轻轻一挑,我裙子的肩带就断了。
「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丝毫兴趣。我只是担心等会下刀不准。」
13
面对死亡,我好像也没有很害怕。大概是我没有什么牵挂吧。
回顾我二十六年的人生,没有家人关爱,没有朋友倾诉,也没什么人生目标,好像每一天只是为了活着。
之所以那么恨陈昊,是因为他拥有我没有的一切。人总是羡慕陌生人,嫉妒熟人。
王雪倒是算得上我的一个朋友。
「你为什么杀王雪?还要把她分尸,就那么恨她?」
庄羽的动作一顿,「她背叛了我,还要离开我。」
「就這樣?」
他認真地看著我:「對,就這樣。」
另一只肩带也断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的弟弟太蠢了,一点也不如你。」庄羽笑了一声,我竟从中听出了一丝宠溺,「不过一开始我就没当回事,因为你发给我的图片,是假的。我說了,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所以我想看看是哪只调皮的猫咪。」
「为什么你会认为图片是假的?」
「我杀过哪些人我还能不记得吗?」
我垂下眼眸,不经意暼到了裙摆上金色丝线绣的凤凰。难道……我惊恐地偏过脑袋,视线正好对上一栋 2503 的客厅窗户。
这里是王雪的房子,曾经我目睹凶案发生的地方!
「现在是几点?」
「八点五十六分。」
时间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我在十三天前拍到的是自己死亡的现场,所以当时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警方也找不到死者。
胸口的刺痛打断了我的思考,温热的鲜血缓缓流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这一刀有没有插在心脏上,毕竟我不是学医的。只是我觉得不管插在哪里,感受到的疼痛会是一样的。
「很痛吧?」庄羽腾手扶了扶眼镜,「身体上的痛和心里的痛,其实很难判断到底哪一种更痛苦。」
「那为什么你不亲自试试呢?」
他粲然一笑:「我试过,但没有得出答案。」
說完,他拔出尖刀,鮮血噴湧而出,洒了些在他脸上。我居然觉得有些好看。
接着他不断地刺向我,动作很用力,面容很平静,一如我手机里保存的那段视频。
「我覺得,还是身体上的痛更痛吧。」
我这话说得已经极为困难,因为喉咙被血堵住了。随着话音落下,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庄羽的胸前接连炸开血花,我的脸上也沾染了血迹。
他倒在了我的身边。
我把头转向了窗外,恰好有一颗流星划过。
当时我许了什么愿望来着?我现在的大脑好像马上就要罢工了,想了好久才想起来——
我希望以后能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自卑,好好生活。
14
我接到陈瑶母亲的电话,她报警说她女儿不见了。当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联系了守在龙腾御府的兄弟,他们却很肯定地说庄羽没有出过门。
可我不放心,带着小沈去了龙腾御府。 我们在主卧里发现了两罐喝完的咖啡,易拉罐的顶部有极小的一个针孔,看来陈瑶是被人绑架了。
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庄羽。他跟龙腾御府发生的这几起案子都有关系,但偏偏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曾经桑雪一案时,我们就仔细调查过他。他的亲朋好友对他的评价都是聪慧过人,谦卑有礼,毕业后事业有成,是所有人眼中的成功者。
可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从心理学层面来说,对外越是十全十美的人,内里心理扭曲变态的可能性就越高。
我直觉庄羽就是这种人。
除了咖啡罐,我和小沈并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这时候陈母颤颤巍巍地拿着陈瑶的手机走了过来。
短短几天的时间,她苍老了很多,眼神已经变得浑浊不堪,这是哭太久了的结果。
白髮人送黑髮人,如果陈瑶也遭遇不幸……她一个老太太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我刚要开头安慰她,视线却被手机屏幕吸引了过去。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一个男人举刀不断刺向躺在地上的女人。
这个视角……
我赶紧跑到客厅,客厅的窗帘被关上了,我冲过去拉开,和手机视频里一模一样的场景正在对面楼栋的房间里上演。
我一眼就认出那个男人是庄羽。
我毫不犹豫地开枪了。我的枪法很好,每次队里比赛都是第一名。
庄羽连中三枪,直挺挺倒下了。
小沈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我则是通知了局里派人过来。
我回过头看向老太太,她目光呆滞,微微抬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陈瑶没有抢救过来。
我们赶到对面时她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我不知道她手机里为什么会有那样一段视频,但我知道了陈昊和彭彤彤死亡的真相。
小沈问我,陈瑶这种行为算是犯罪吗。
我说算。
只是我回想起那天晚上,陈瑶喝了酒,脸颊微红,其实是很可爱的。
希望她下辈子,能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