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警察的孩子。
却是被犯罪分子养大的。
我父亲是猎罪奇才。
我却是杀人无数的天生坏种。
1.
我是一个不太像杀人犯的杀手。
白天,我是咖啡店的老板娘。
晚上,我是在线接单的凶徒。
對了,我的那家咖啡厅,就在开在警局对面。
我时常会扎着丸子头,穿着洁白的裙子在店里为客人泡咖啡。
當然,最常光顾的还是对面那些警察。
「心月,最近不太平,你这几天还是早点关店吧。」
我刚把新鲜的咖啡端到桌上,就听见小孟警官提醒道。
我故作天真地侧了下头:「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孟为难地看了他师父,坐在对面的沈警官一眼。
我微微一笑。說來,我和这位沈警官还有些渊源呢。
见沈警官没有反应,他才低聲說道:「昨晚又發生了一起兇案,一家三口,被滅門了。」
我瞪大了眼睛,摀住嘴巴,十足被驚嚇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這也太可怕了。」
「哎,我們才出完現場,馬上就得回局裡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總之,你也小心些吧。」
我抿抿唇,故作轻松道:「我这对面就是警局,你们还保护不了我啊。」
2.
送走他们没多久,这件案子就上了同城热搜。
一家三口死状的打码照片也流了出来。
他们都被剥光了衣服,吊在了天花板上。
評論下很快就有人扒出來這一家三口在一年前,害死了一條人命。
他們家的小孩,在泳池內扒手的泳衣,被抓住後一家人不但沒有道歉,還胡攪蠻纏。
女主人就帶著親戚毆打被騷擾女性。
男主人就帶著無賴去人家單位搗亂。
最後,明明是被騷擾的一方,卻生生被逼上絕路。
不過,这些人犯了什么罪,都與我無關。
我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
可网上的人从不这么认为。
有不少人在拍手叫好,甚至认为我是在替天行道。
我嗤笑一聲。
他们以为是在看小说吗,还「城市之光」。
我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欲而已。
3. 我是天生的反社会人格。
只不过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滥杀无辜。
想想也是好笑,多么虚伪的诺言。
这世界上有真正无辜的人吗?
只要用心去找,每個人都是有瑕疵的。
而這些瑕疵,都可以成為他們被殺害的理由。
不是嗎?
4.
「你还在为法律无法制裁的人渣苦恼吗?
「你还在为键盘后口嗨的败类气愤吗?
「你还在为权势笼罩下的阴影悲鸣吗?
「嘀嘀杀人,竭誠為您服務。」
「嘀嘀~」
當夜幕降臨,我又接到了无数的订单申请。
让我瞧一瞧。
有请求我帮忙杀掉负心人的。
有请求我帮忙杀掉仇人的。
还有不方便说明缘由,但是开价特别高的。
我的规矩就是这样,如果你愿意说出缘由,不但可以增高我的接单概率,还会额外获得一些折扣。
而不願意說明緣由的,只能透過開價來吸引我。
我偶爾會接這樣的單。
在咖啡店虧損的時候。
5.
今天接到的訂單格外有趣。
岳父母想殺死前女婿。
據描述,他們懷著孕的女兒在幾個月前因房屋起火被燒死在了家中。
他們雖然悲痛,但也接受了現實。
可就在幾個星期前,原本表现得心灰意冷的女婿突然宣布再婚。
女方年轻漂亮不说,还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而且原本不富裕的女婿,开始在各方面表现得异常大方。
这引起了他们的疑心。
于是通过一番调查得知,自己女儿死后,女婿不仅得到了物业赔付的一大笔钱,還有一筆保險公司理賠的龐大保險。
可女婿從未跟他們提起,也沒給他們一分錢。
這讓他們懷疑那場火災不是意外。
但幾個月過去了,證據早已湮滅,即使報警,也無濟於事。
人性的有趣就在於懷疑一旦產生,罪名就成立了。
也許這是一場完美犯罪,也許這只是人心涼薄的巧合。
不過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接了單。
他就得死。
6.
我以進貨的名義,光明正大地離開了幾天。
在一個星期後,終於讓我找到了機會。
剛好那天是他前妻的忌日,他獨自一人去祭拜。
我甚至不需要用什么复杂的手法。
燒死一個人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起先是纖維被火燒掉的味道,然后是糊掉的肉香,再然后是烧焦的恶臭,总之非常恶心。
这让我没有在现场停留过久。
我享受杀人的快感,但不代表我的五感失灵了。
在所谓的货源地玩了一个星期后,我才回到咖啡馆。
很巧,我拖着箱子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了来买咖啡的小孟警官。
7.
「心月,你出门旅行去了吗?」
小孟警官拿着咖啡和我打招呼。
我挽了挽碎发,柔顺一笑。
「是啊,去进货,顺便在那边玩了一个星期。」
我看他拎在手上的打包袋,收敛了笑意。
担忧地皱起了眉:「怎么又买这么多咖啡,是有大案子了吗?」
小孟警官一向对我没什么防备。
他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心月你出門了不知道,一個星期前,有一個男子被發現燒死在了墓園後山。」
确实是杀人案,可是每天的殺人案那麼多,這應該不算是大案。
我雖然喜歡殺人,但從未曾留下所謂獨家記號挑釁警方。
這也是我能逍遙法外這麼多年的原因之一。
於是我不動聲色地打探道:「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经常听你们说案子,这个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
小孟警官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心月,这件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可不要外传啊,据我们调查,这次的案件和上次灭门案,应该是一个凶手干的。」
「一个凶手?是被害人有共通的地方吗?」
「不是,是犯案手法。被害人或多或少存在道德上的瑕疵,而他们的死法都和这个有关,还有一些其他细节佐证,具体我不方便给你透露了。不过啊,这些可都是我师父分析出来的呢。」
小孟警官提起沈安时,语气里满是向往。
我也跟着感叹道:「沈警官啊,他可真厉害!」
送走小孟警官后,我无声地笑了。
真有趣。
该说,知子莫若父吗。
8.
眼见现在实体经济难做,我的咖啡厅推出了又贵又难吃的套餐。
随机应变,也是很好的一种隐藏方式。
我甚至不用聘请厨师,买些料理包就好。
捧场的还是那些警察。
尤其是小孟警官,他可真热心啊。
這天,我刚帮女服务生拿了高架子上的一罐咖啡。
就被站在吧台前的小孟警官調侃了一番。
「心月看著瘦瘦弱弱的樣子,個子還挺高的。」
確實,我的身高比一般女性的平均身高高一些。
我故作俏皮地說:「再高也沒有孟警官你高啊。」
我說完,小孟警官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
「心月,你看咱倆都這麼熟了。你就別總是孟警官、孟警官地叫了,我叫孟唯,你叫我大名就行。」
我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叫了一声孟唯的名字。
他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雀跃。
他不会是喜欢我吧。
真噁心,好想杀掉他。
我手指叩了叩桌面,又拿起手边的杯子擦了一遍。
不如与沈警官最后的游戏,就用孟唯的命做赌注吧。
9.
这天晚上店里的客人异常少。
我坐在吧台后面,摆弄着电脑,挑选新的订单。
间或有警察过来买单,这种感觉简直无比刺激,他们甚至只要伸一伸头,就可以看到我犯罪的证据。
但直到店里最后一个客人离开,都无人发觉。
接下新的订单后,我刚要打烊。
门口悬挂的风铃就传来了一阵脆响。
「不好意思,我们……沈警官?」
我拒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是例外。
「打烊了?」
沈安因为常年皱着眉头,眉间有两道深深的皱纹,像个小山包。
再加上他性格有些严肃古板。
正常的询问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领导训话。
我笑著搖了搖頭:「沈警官吃点什么?」
沈安点了份套餐。
我端上桌后,自来熟地坐到了他对面。
「沈警官这么晚还不回家,家人不会担心吗?」
沈安看了我一眼。
我立刻解释道:「您别误会,因为总看到您过来吃宵夜,所以有点好奇。虽然别的警官也都非常努力,但是像沈警官这么拼命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没有家人。」
沈安冷硬地说道。
「沒看出來,您还是单身主义者呢。」
沈安没有接话:「庄老板还有别的事要忙吧。我想安静地吃个饭。」
我识趣地起身,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10.
我新接到的订单是杀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久前才上过新闻。
還記得那天孟唯來我店裡,一直悶悶不樂。
我盡心扮演善解人意的角色,果然,他沒忍住開始向我傾訴。
「心月,你覺得這世界上,有没有天生坏种的小孩?」
当然有啊,因為我就是。
他垂著頭,沒有看到那瞬間,我面無表情的臉。
還不等我回答,孟唯又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我今天出了一個現場。一个装修工人从 6 楼摔下去了,當場死亡。可他死亡的原因竟然是被楼上的孩子割断了安全绳!他的工友刚好去上厕所了,回来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他掉下去的。事后我上门去询问,那孩子、那孩子这么做竟然只是因为这个工人装修声音太吵,打扰到他看电视了。可那个孩子已经十岁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剪斷安全繩意味著什麼,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
孟唯说这话时,情緒很複雜。
那是種我理解不了的東西,我只能按照話術,象徵性地安慰了幾句。
然後我輕聲問他:「孟唯,如果,這個小孩是你的孩子,你會怎麼做? 」
孟唯一下愣住了,他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他皱着眉沉默了很久才说道:「如果作为家长的话,我可能会看着他,尽力教导他,然后带着他赎罪。
「不过心月,你怎么会想起问我这种问题?」
孟唯虽然嘴上没有把门的,但是作为警察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好在他没有起疑。
11.
杀人的孩子家庭条件不错。
我费了一番工夫才把他弄出来。
杀他的时候,让我回忆起了第一次杀人,那也是一个小男孩。
这次案发后,孟唯有好几天没到咖啡店里来,想必是忙着查案子。
毕竟身为几起案件真凶的我,还在逍遥法外呢。 也不知道我那能干的父亲,有沒有發現我這次留下的一點點線索。
一個星期後,孟唯來咖啡店了。
他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我裝作不經意詢問起案件的進展。
孟唯嘆了口氣。
「有些眉目了,根據現場遺留的腳印來看,初步可以判斷兇手是男性。我們最近已經在加緊排查了。」
看来是发现了啊。
「有線索了,还不高兴。」
我抬手抚了一下孟唯皱起的眉头。
孟唯有些脸红,訥訥道:「心月你不知道,我师父最近可凶了,所以我都不敢闲着,尤其是这次小男孩的案子之后,他像魔怔了一样查资料看监控,有时还愣愣地发呆。哎,我猜他八成是想起他儿子了。」
「他儿子?」
我挑了挑眉说道:「上次沈警官还跟我说他没有家人呢,下次他來我可得好好說他。」
「千万别!」孟唯急忙说道,「心月,你可千萬別在我師父面前提起他兒子。」
随后他压低声音。
「我也是聽局裡前輩說的,我師父的兒子,在九歲那年失蹤了,至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哎,聽說我師父特別痛他,有一年他们小区里几个孩子接连发生意外,吓得我师父连续请了好久的假陪他儿子。」
我倒是没想到从别人嘴里还能听到这么一个版本。
12.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听了孟唯说起从前的缘故。
晚上睡觉时,我梦见了第一次杀人的场景。
那是一个普通的下午,天邊殘陽如血。
天台上几个玩耍的小孩在延伸的平台上跳来跳去。
一个男孩拍着我的头说道:「多亏你发现了一个这么好玩的地方,以后我们再也不叫你野种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梦里很模糊,我也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临走时,我趁其他小孩不注意,亲手把那个男孩推下了楼。
他驚恐絕望的眼神,以及「嘭」的一聲後,湧上我心頭的興奮感與滿足感,都讓我記憶猶新。
所有人都以為是意外,包括男孩的父母。
而對我來說,殺人就像打開了潘朵拉魔盒。
於是後來又有第二個、第三個意外。
直到被沈安察觉。
13.
夢醒後,我起身倒了杯水。
不禁回憶起了從前。
那会我还是沈安的孩子。
聽說我母親在生我的時候,因為羊水栓塞死掉了。
而沈安在警局忙着办案,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我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恨沈安。
事實上,七岁之前沈安和我就像是陌生人。
好像除了辦案,沒什麼事能挑動他的情緒。
而真正让沈安注意到我,则是因为那接二连三的意外。
當然,都是我干的。
沈安通过调查得知,我经常跟死掉的那三个孩子一起玩,甚至出事的地点,我们一起去过好几次。
他怀疑我,却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毕竟谁也想不到七岁的孩子会蓄意杀人。
于是他把我关在家里逼问我。
我裝作不知情的樣子,拼命地哭。
他也是這時候才想起向老師詢問我的異狀。
可自從我當眾捏爆金魚,看到老師驚懼嫌棄的眼神後,我就再也沒在人前做過這種事情。
不过沈安就像天生能闻到犯罪气息的猎犬。
他帶我去看了心理醫生,我那時還小,偽裝得不成功。
很快就確診了反社會人格。
獵罪天才的警察,生出了一个天生坏种的杀人犯孩子,想想就好笑。
此后沈安不敢让别人知道,偷偷陪着我治疗了一年。
結果很明顯,反社会人格是无法治愈的。
一年後,沈安失去了耐心。
而我,被他关进了笼子。
14.
沈安对自己的工作岗位有着近乎偏执的热爱,所以他不可能一直看着我。
起初他只是把我关在房间。
但我就像开了刃的刀,长期不见血就会难受。
我只能自残。
他沒辦法,又不敢找人来照顾我,只好弄了个笼子把我像犯人一样关起来。
然后每天强制性地在电视里给我播放正能量的视频。
每一天,我都觉得生不如死。
于是一段时间后,我学会了伪装乖巧。
装了足足半年,他才把我放出笼子,只不过还是不允许我出门。
現在回想起來,我还是不明白沈安,为什么他不干脆让我自残而死,这样也能省些麻烦。
後來,我趁着他某天加班,终于带着一些钱逃了出来。
有时候我也在想,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切。
一个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逃得掉警察的追踪呢?
那一刻,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想到我被抓回去将面临的处境,我不禁恶念丛生。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人贩子盯上了我。
他们把我当作走失的小孩,拐走了。
15.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得那么多。
我不会哭闹,人贩子反而觉得我懂事。
比起深知我底细的沈安,這對假裝夫妻的人販子對我幾乎沒什麼防備。
我扮作乖巧,輕易將磨尖的一次性筷子插進了女人的脖子。
鮮血噴濺那一刻,我才感覺自己又重新活了。
另一名人販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他當然不敢報警。
也不敢把我隨意處理掉,只能通報上級。
現在想想,地獄的大門,其实是我自己亲手推开的。
我九岁杀人这件事引起了犯罪组织高层的兴趣。
我被送到了那名高层面前。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沈安大一些的中年男人。
他称赞我天赋异禀,天生就是罪恶的苗子。
我生如恶狼,他却想做恶狼的主人。
此后两年,他软硬兼施企图驯服我。
他允许我杀人,甚至还教导我如何处理现场。
而我忤逆他的时候,换来的可远远不是毒打这么简单。
如今想想,沈安作为我的父亲,他教会我的第一件事就是伪装。
只有扮作乖巧,才能获得自由。
在犯罪组织里,我也是如此。
16.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第三年,那年我 12 歲。
组织高层的独生女似乎被盯上了。
高层让我伪装身份去这个女孩身边保护她。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庄心月。
她 14 歲,花儿一般的年纪。
气质干净得像一捧雪。
她說:「你就是那个要来家里借住的弟弟吧,长得真可爱。」
庄心月说完捏了捏我的脸。
从来没有人这么亲昵地对过我,那一瞬間,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庄心月完全不知道她爸爸干的勾当。
这个天真的少女一心以为自己家只是做些普通的小生意。
她和我一样,没有母亲,组织高层为了保护她也很少去看她,平常的生活也都是保姆在照料,所以她对我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
托她的福,我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人类社会,尽管我并不需要。
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后,我觉得庄心月这个女孩是有些奇怪的。
她总是热衷于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特地买猫粮去喂流浪猫。
比如,每周买一束鲜花插瓶。
再例如,每个节日都要大吃一顿庆祝。
陪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还有一丝厌烦。
后来我成为庄心月,模仿着她的那些行为。
孟唯夸我善良又热爱生活。
日子久了,除了偶尔帮庄心月解决暗处的麻烦和出去杀个人之外,我开始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我过了一段堪称舒心的日子。
可所有美好在庄心月患上抑郁症之后破碎了。
我 16 歲那年,庄心月死了。
一年後,我被迫成为了「庄心月」。
17.
月亮西沉,朝阳初升。
我将咖啡馆的大门打开,正在更换花瓶里的鲜花时,沈安和孟唯进来了。
「难得看到二位警官一起过来啊。」
我笑着打招呼。
和庄心月一起生活的四年,我总是不自觉地观察她的动作表情,也是这个习惯,后来让组织高层留了我一命。
「嗐,我今天过生日,师父说要带我吃顿好的,那我寻思,心月你这不就是最好的嘛。」
我抿了下唇,又快速微笑着祝福了孟唯。
店里有甜点。
我将小蛋糕放在孟唯面前,说是请他吃的。
然后顺理成章被邀请着坐了下来。
沈安这个人一向严肃不多话。
孟唯东拉西扯地找了半天话题他都没什么回应。
最后还是说起了案子。
于是我自然地加入了话题。
「还没有抓到吗?上次孟警官跟我说已经有些眉目了的。」
沈安闻言瞪了孟唯一眼。
「庄老板好像对案情很关心。」
我明明表现得很无害,但是沈安一直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知是不是他警察的直觉告诉了他什么。
「毕竟是连环杀人案,难免会有些害怕。听说足迹是男人的,我是不太懂这些啦,但是脚大的女人也不是没有。」
我说着跺了跺脚。
沈安的脸色却一下沉了下来。
「我理解庄老板作为群众的担忧,但这不是推理游戏,我们局有痕迹科的同事会判断,庄老板有空还是多研究一下店铺经营吧。」
沈安说完,气氛有些尴尬,尽管有孟唯试图缓解。
我聳了聳肩,继续刺激道:「沈警官说的是,您毕竟是曾捣毁过大型犯罪组织的著名警官,肯定会破案的。」
说完我直接起身离开。
我能察觉到自己越发失控的情绪。
也许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18.
情绪的失控让我破例提前打开了订单申请。
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订单。
下单的人是一个年轻姑娘。
她說,她跟自己的男朋友不顾家人的反对,谈了 5 年恋爱。
可这个男人始终没有向她求婚。
她甚至为这个男人流了七次产,失去生育权,都没敢告诉家里人。
男人跟她说,自己永远不会离开她。
可就在几天前,她亲眼看见男友搂着别的女人进了酒店。
她现在很茫然,想要杀了那个男人又舍不得。
所以她想把选择权交给我,让我杀了那个男人或者杀了她。
我覺得有趣,查了她的 IP 地址打算接下这一单。
这一查不要紧。
地址显示的却是孟唯的家。
我倒是聊天时曾听孟唯提起他有个妹妹。
他说他的妹妹,性子文静到有些沉闷。
跟他这个哥哥也不亲近,交了个不务正业的混子男友,家人每天都很愁。
我手指叩了叩桌面,瞬间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于是我蛊惑孟唯的妹妹说,可以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他妹妹果然追问。
「如果你们殉情的话,不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吗?再也不会有背叛、离别、世俗,你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只有你们两个人。」
孟唯妹妹说,男友不会愿意的。
我笑她痴傻,并承诺她,只要收到她的死讯,我立刻就会送她的男友去陪她。
她犹豫了,我笑着将查到的有趣东西分享给她。
她没有回复。
第二天,孟唯请假没有上班。
19.
我在咖啡厅门上贴好暂停营业的告示,开始筹备最后的计划。
孟唯妹妹死讯传来的时候。
我正在不远处的天台上,看着孟唯坐在咖啡厅门口痛哭。
这种感觉真是美妙。
我直接拿出手机,发了些东西给孟唯。
果然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當天夜裡,孟唯妹妹的男友就死了。
脾脏破裂,被人活活打死的。
现场的证据,和邻居的证词,全都指向了孟唯。
孟唯被带回局里调查。
不知道沈安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我心情倒是挺好的。
「孟唯出事了,你不知道嗎? 」
我设计好一切回到咖啡厅时,正碰上沈安。
我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是来喝咖啡的。
「沈警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你们警察局的人。」
「我刚刚说孟唯出事了,你好像并不惊讶。」
我笑了笑,没有理他。
「王直(孟唯妹妹男友)死的那个晚上,你在哪里?」
「沈警官,你怀疑我也要有依据。这里不是警局,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沈安的眼睛像鹰一样盯着我。
「我好像并没有说王直是谁。」
我将手里的钥匙重重一放。
「沈安,有证据你就来抓我,别在这里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
沈安定定地看着我,眼露寒光:「我会找到证据的!」
是吗?可惜你没机会了。
20.
孟唯被保释那天,居然直接找到了我。
倒是省了我一番工夫。
「心月,我师父跟我说……我不相信,你跟那些被害人都不认识,怎麼會呢。我师父就是太敏感,明明种种迹象都表明凶手是个男性,肯定不会是你的,要真是你做的,局里早就把你扣下来了,或者你现在早就跑了。
「而且你又不认识王直,怎么可能陷害我呢,你根本就没有犯罪动机啊。」
孟唯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过的样子,可能还在为他妹妹的死伤心。
他看我的眼神和当年庄心月看我的眼神有些相似。
都饱含着我无法理解的感情。
我面目表情地看着孟唯。
被人信任的感觉固然很好。
但我心头更多涌起的是玩弄他人的快感。
「孟唯,车上说好吗?这里人多,我不方便解释。」
孟唯没犹豫地跟我上了车。
他可真傻啊,傻到不适合做一名警察。
21.
再次醒来的孟唯被我困住四肢,扔在了后车座上。
他眼眶通红地盯着我,却因为被堵住嘴巴说不出话。
我照着镜子,没有看他。
輕聲說道:「孟唯,你喜欢庄心月,對吧。
「可惜啊,她在七年前就死了。」
孟唯呜呜地叫着,好像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我轉過頭,看著他。
「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叫沈清远。你可能没听过,但你师父一定知道。」
沈安的儿子,沈清远。
孟唯瞪大了眼睛,开始剧烈地挣扎。
我开着车带他来到山上。
他太不安分,我只能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
看着他昏迷的样子,不知怎麼,我想起了庄心月死时的样子。
22.
庄心月十七岁时,意外得知了她爸爸干的勾当。
她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一切,又阻止不了她爸爸,生生把自己逼成了抑郁症。
她折腾着想自杀,但我身为她的保镖,如果她死了,我一定会被高层惩罚。
于是我开始 24 小时监视她。
她很痛苦,可有的时候却会笑着反过来安慰我。
儘管如此,她还是死在了十八岁那年。
她穿着最喜欢的白裙子,躺在铺满玫瑰花的浴缸里,割腕了。
那个场景真的很美很美,以至于我一直记到了现在。
庄心月看起来虽然是自杀的。
可我还是被组织高层迁怒了。
那个失去女儿的中年男人愤怒地拿枪抵着我的头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别忘了,你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我沒有反駁,而是学着庄心月的神态表情,看著他,哀求他。
他没有扣动扳机,盯了我半晌说道:「既然你让我失去了女儿,那你就变成她好了。」
于是手术、药物,再加上神态动作。
一年的时间,我变成了足以乱真的庄心月。
整整六年,直到整个组织被捣毁。
時至今日,连我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我到底是庄心月还是沈清远。
23.
我将昏迷的孟唯扔进早就准备好的笼子,吊在了悬崖边。
接下來,我只要等着沈安找来就好。
我在咖啡厅里给他留了信,为了孟唯,他也一定会来。
要知道,孟唯的嫌疑现在还没有洗清。
远处的云层翻滚,将太阳隐匿。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不是一个适合离开的好日子。
沈安来得比我想象的要快。
我摆弄着手里的遥控器。
这个遥控器是控制笼子上方挂钩的,只要我按下去,孟唯瞬间就会连笼子带人掉下悬崖。
「庄心月,孟唯呢?」
沈安摸着腰后的枪,厉声询问我。
我示意性地侧了侧头。
沈安紧张地看了一眼崖边。
「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你想为你父亲报仇可以冲我来。」
看来他已经查清庄心月的身份了。
我笑了几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可笑。
「沈警官,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我杀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這樣的我,又有什么错?」
「你触犯了法律!」
「法律?法律不也是人规定的吗?!既然他们可以制定,为什么我不可以?」
把法律作为道德底线,只会有越来越多像我这样的人吧。
「沈警官,看到那个笼子了吗,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沈安这时候脸色大变。
「你知道些什么?他、他在哪里?」
他颤声问我。
「他死了哦,九岁那年就死了,被我亲手一刀一刀,活剐了。」
「庄心月!你这个魔鬼!」
沈安被我激怒,我掏出遥控器,告訴他,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孟唯就会掉下山崖。
这时山下传来了警笛声。
我装作分心,沈安趁机上前抢夺遥控器。
爭搶過程中,遥控器掉到了崖边。
我被沈安扣倒在地,戴上了手铐。
但他不知道,被他关在家里那半年,这就是我的玩具。
他急于查看孟唯的情况,根本没注意到我已经挣脱。
電光石火之間,我装作飞扑去按遥控器的样子。
「师父!他是沈清远!」
孟唯的话和枪声同时响起。
太遲了。
我向身后的悬崖倒去。
沈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样子。
他颤抖着唇,撕心裂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真好啊,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沈警官,你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此生击毙的最后一个罪犯,是自己的儿子吧。
24.
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得很慢很慢。
我想起庄心月死前对我说的话。
她說:「小远,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杀我。我爱漂亮,你让我死得好看一点吧。」
我那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将她抱进放满玫瑰花的浴缸里,亲手帮她割了腕。
她手腕流出的血一点一点染红了浴缸的水。
她微笑着跟我说了很多。
她说不怪我让她看清生活的真相。
只是希望我之后,再也不要滥杀无辜。
我在浴缸前坐了很久很久。
久到房间中只有我一个人在呼吸时,我才轻轻说了声:「好。」
庄心月再也不可能回答我了。
那时我心头涌起一股陌生的情绪,然后是溺进深海般的窒息感。
我摀著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眼中落下泪来。
心月你看,我有好好遵守承诺。
那之後,我杀掉的每一个人,都有罪。
心月你看,你那么爱漂亮,我怎么忍心让你的脸在我身上凋零。
再也不会有人能找到我们了。
我们终将在死亡的国度里重逢。
(番外)
警队赶到的时候,沈清远已经坠下悬崖。
沈安跪在悬崖边,精神崩溃的样子。
一个警员赶忙将遥控器捡起。
「队长,这遥控器里,没有放电池啊。」
警方在孟唯妹妹的手机中发现了一个神秘网站。
可点进去的时候网页已经失效。
他们极力追查,還是一無所獲。
深夜,某栋居民楼内。
鼠标的点击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不一會,电脑旁的音响中想起一道电子音。
「你还在为法律无法制裁的人渣苦恼吗?
「你还在为键盘后口嗨的败类气愤吗?
「你还在为权势笼罩下的阴影悲鸣吗?嘀嘀杀人,竭誠為您服務。」
「嘀嘀~」